“周军大营那边有动静么?”
“没有,今夜没有月光,又加上下雨,山路泥泞湿滑,他们还能如何?”
按说不该如此托大,但李彻带兵多年,知道夜间走山路本就不易,更别说今夜下雨道路湿滑,又没有月光,在这种地方想要偷袭简直是妄想。
“下雨,弓弦松弛,怕是连箭都射不了了。”
话音刚落,营地南侧喊声大作,小雨之中,无数火箭如同萤火虫般从营地外飞进来,哨兵惊慌失措的敲起锣吹起角,声嘶力竭的喊着:
“敌袭!!!”(。)++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琢磨()
雨天用弓,对于弓的保养十分不利,首先是弓弦受潮松弛,然后是粘合弓身的胶发软,在雨天射箭时射程受影响,而拉满弦则会让弓受到不可复原的损坏。
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准头,雨天射箭准头很差,而将箭羽粘在箭杆上的胶会松软,离弦之箭若质量不好很容易“掉毛”,准头自然是没有的。
加上射程骤减,一般情况下雨天不利于射箭,当然这不代表不能射箭,只是准头和射程下降得厉害,所以雨天少了箭矢之利后,交战双方会对峙状态。
若是遇到绵延十余日的大雨,那什么都不要做了,大家待在漏水的营帐里等着发霉吧。
今日下了大半天的雨,还没有到一射箭就坏弓的地步,但雨夜来袭的周军确实出乎隋军意料之外,而射出的许多火箭预示着一个态度:
下雨又如何,老子弓多,坏了就扔,阔气着呢!
雨天射箭准头差射程短,但对于夜袭的周兵来说不是问题,他们射的火箭是以抛射为主,所以不需要瞄准,弓箭手已经来到隋军营寨外,所以射程骤减也无所谓。
小雨下了几个时辰,营帐表面淋湿,不像平日里容易点着,但周兵的首要目标是惊吓隋兵,冲在前头的,自然是手拿长短兵器的步卒。
确切来说,是虎林军的步卒。
夜间行军,对于虎林军的将士来说不是问题,雨夜行军虽然麻烦,但也不算太大的问题,今日一早他们从上洛出发,傍晚时来到留仙坪周军营地,稍事休息便趁夜袭击,果然将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用带来的竹梯翻越寨墙,突破辕门后大部队冲进隋营见人就砍,击退了隋兵仓促间组织起来的反击,点起火把一路杀一路烧。
充足的火油小雨天气下纵火成为可能,睡梦中的隋兵被惊醒,慌慌张张的跑出营帐,被以什为作战单位的虎林军分割、消灭。
惊天动地的厮杀声中,隋军大营外一条火龙接近,这是与隋军对峙的周军营地派出士兵,发动第二波攻势。
这些普通周军士兵没有经过夜间行军操练,只能借助火把走夜路,虽然道路湿滑但己方前锋已经得手,隋军营地燃起的大火,成了最好的方向标。
今夜,就要一决胜负!
隋军主帅李彻指挥着部曲组织防御,他的中军帐位于营地靠前的位置,己方大营沿着山谷一字排开,只要他能组织人顶住,后面的营地就有时间组织士兵反击。
当然前提是顶得住。
李彻的部曲跟着他身经百战,个个都是沙场老兵,待遇和装备比一般的士兵好许多,即便是这条防线是匆忙中组织起来的,李彻也有信心顶住。
“本将在此,敢有后退者,杀!”
火光之中现出许多人影,那是身被铠甲的周兵冲杀而来,个个带着骷髅面具,看上去狰狞异常,李彻没有被这种把戏吓倒,打了几十年仗不知杀了多少人,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儿戏。
“放箭!准备白刃战!”
弓弦声起,隋军弓箭手先发制人,而这些周兵冒着箭矢前进,有藤牌的还好,没拿藤牌的就是凭着身上铠甲受箭。
有人身中数箭如同刺猬,前进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甚至还弯弓搭箭引而不发,看样子是要逼近之后近距离放箭。
“冲,和他们拼了!”
隋兵射完第二轮箭后拔刀出击,结果被对方强弓近射放倒一半,随后展开的白刃战,隋兵一触即溃。
带着骷髅面具的周兵力气和技艺明显胜过隋兵,每三人组队作战,手中武器五花八门,如同一个个小阵将略显松散的隋兵击破。
有的隋兵被一斧头开瓢,有的被削掉肩膀,有的被对方一个头槌撞歪,又被补上一刀丢了性命,李彻见着这些周兵如此善战,心知是遇到了先锋精锐。
“杀!一个周兵人头,本将赏钱一贯!”
。。。。。。
翌日上午,雨过天晴,上洛城西郊外军营,黄州总管宇文温正在大帐内看舆图,刚从留仙坪赶回来的传令兵,正在向他和众将禀报战果。
“我军昨夜大获全胜,攻破留仙坪隋军营寨,败兵向北逃窜,为陈别将领兵一路追杀,直到凌晨方才收兵,沿途散落隋兵遗体无数,如今正在收敛。”
“粮草烧毁约三成,余下皆为我军所得,同时还缴获兵器、铠甲无算,另有战马百余匹。”
“收敛尸体时,见一坠马身亡将领,经多名降兵指认,此人系隋军主帅、并州总管司马李彻。”
“战后清点,留仙坪隋军伤亡大半,逃走的残兵不到三成。”
“我军伤亡不大,战殁者遗体已经收敛,和伤者一起回上洛。”
“干得不错啊,果然是出其不意。”
仪同梁定兴笑道,转身向宇文温请示:“大将军,末将是否领兵出发增援?”
“马上出发,按计划过留仙坪出老君峪,把峪口的景村拿下,结寨筑垒,看看拒阳情况再说。”
“末将遵命!”
梁定兴离开,片刻后一人被带了进来,那是被俘的隋军大都督王辩。
“王辩,留仙坪已经没有隋军,并州总管司马李彻也完了,你觉得本官接下来会做什么?”
听得宇文温这么说,王辩沉默不语,此次攻打上洛,他那一路翻山越岭是偏师,而李彻率领的兵马才是主力,如今两路都完了,周军接下来必然是北出老君峪,攻打峪口西侧数十里外的拒阳。
拿下了拒阳,上洛北面威胁解除,不用提心吊胆防备有人偷袭,所以周军对拒阳是势在必得,到时兵临城下,他的家人和族人该怎么办?
“王辩,本官是必然要拿下拒阳的,城中百姓还有王氏族人的命运,就在你一人身上。”
“总管的意思是?”
“很简单,你有三天时间,说服拒阳守军投降,若识时务,本官也不会为难他们,但是城中百姓得暂时迁来上洛,等战事结束后再回去。”
王辩闻言有些疑惑:“总管不怕王某一去不回么?”
“无所谓,本官是给拒阳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想清楚,做还是不做。”
“那。。。王某愿意一试。”
史万岁看着王辩被带出去,轻声提醒宇文温:“大将军,拿下拒阳已是极限,若是要过石门、华阳川出瓮峪,奇袭关中华山郡的风险太大了。”
“你说得没错,不过拒阳是必须拿下的,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就得仔细琢磨琢磨了。”(。)++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买卖()
上洛城南,丹水北岸码头,几辆推车正在卸货,一个个木箱装到靠泊的小船上,待得装船完毕后就顺着丹水一路南下入汉水,再转大船入长江最后抵达黄州西阳城。
宇文温站在码头上和几人低声交谈,他派人随船去西阳,顺便将家书送回府,当然家书可不止他自己那几封。
出征在外已经数月,正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随船回西阳的信装了几箱,都是军中将士写给家人的。
没能在家过年,战事何时结束也没个头,也许还要再过数月或者半年,甚至一年都有可能,将士们离家越来越远,只有靠写信来缓解思乡之情。
虎林军将士的识字率很高,即便是大头兵也能写一些简单的字句,所以书信数量特别多,借着丹水之利,这些书信大约半月就能抵达西阳,至于回信,就不知何时能收到了。
宇文温交代了许多事情,不是因为他是话唠,而确实是需要交代一些细节,此次随船南下的不光有家书,还有一些山货,需要让府里产业出售,好歹回笼一些资金。
昨日大捷,他心情很好所以“上街扫货”,上洛城没什么像样货物出售,不过本地特产——丹参倒是不错,城中能收购的丹参都被其一扫而空。
运到西阳出售好歹能赚一笔钱补贴家用,贴钱打仗的宇文温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小买卖都不放过。
船只启程顺着丹水向下游而去,宇文温刚想回城却见几名传令兵赶到码头,其中有一人倒是颇为面熟,前几次俱是这位奉宇文亮之命带消息给他。
“宇文黄州,方才在军营未能见着面,这是大行台的书信。”
“长安那边如何了?”
“城外隋军越来越多,据说那什么晋王也到了,正在组织大军反扑,不过我军的兵力也在增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事关机密,场合不方便说太多,宇文温也就是随口一问,对方自然也是含糊的说一下。
见着紧随而至的吏员在张罗船只,而这几位传令兵似乎是要登船,宇文温又问道:“你们这是去安陆么?”
“是的,还要去西阳。”
“去西阳?”宇文温摸了摸下巴,“接下来是要去邺城么?”
“只是去西阳,前几日抵达上洛的那些‘客人’,大行台决定安置在西阳了,在下奉命前往总管府衙,将大行台的命令传达给长史,黄州如今领军在此,就不敢劳烦了。”
“不错,西阳是个好地方。。。嗯?”
宇文温愣住了,前几日抵达上洛的李渊一行人,已经在码头登船南下,据说是要到安陆“暂居”,这本来与他无关,结果。。。
特么这一大帮子人在西阳住下来,大约身上也带没几个钱,衣食住行的安排大约就是府衙或州衙包了?
说是暂住,实为软禁,还得安排人手去盯着,这些人不要花销的么?
不要说唐国公李渊,其他几家也都是长安大户,日常花销不能差,免得有烂舌头的说我虐待客人,那么这帮人的花销也是府衙或州衙包了?
男女老少那么多人,白吃白喝的,招待费能不能报销的啊!
都已经贴钱打仗了,还安排一堆人来家里白吃白喝,有没有搞错啊喂!
。。。。。。
中军帐,宇文温看着一张舆图发呆,父亲的来信他看过了,隋国的晋王杨广已经抵达灞水以东,整顿军队准备攻城,长安和蓝田的周军也严阵以待,长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隋军决战要是失败,那杨家要江山就没什么希望,若是周军失败,只能灰溜溜逃入武关道,隋国也许能苟延残喘,但宇文氏翻盘的愿望也很难实现了。
这场仗双方都输不起,所以都十分慎重,杨广在协调各部隋军,没有急着攻城,毕竟周边勤王的军队越多,他成功的把握也越大。
但不能拖太久,久则生变,一支偏师都搞不定的话,许多墙头草会抛弃隋国的。
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在长安的周军主帅宇文亮才咬牙坚持着,不光调集援兵经武关道入关中,还拉拢长安城里各家权贵,发动这些人和族里子弟联系,争取“反正”。
世家门阀政治的利弊,在这场明争暗斗中显现的特别明显。
无论是当年的周军,还是现在的隋军、周军,各世家门阀、权贵豪强的子弟、族人、部曲均遍布军中,统率这样的军队,关键时候会不会让人背后捅刀子都说不准。
而如今就是关键时刻,人心向背,就看各方开的价码如何了,说白了就是一场买卖,价高者得。
周军主帅宇文亮要收买人心,既往不咎是最起码的门槛,接下来还得许好处,但又不能随意封大官或爵位,毕竟朝廷还是尉迟丞相说了算,宇文亮许下的好处能有多大程度实现,还得打个问。
可杨坚已经死了,局面对周国极为有利,按着后世炒股的说法,买涨不买跌,大隋集团继位的富二代看起来没一个靠谱的,所以大隋集团股票有变成垃圾股的趋势,前景暗淡。
相比之下,行情看涨的大周集团股票,众人有强烈购买的**。
所以隋国晋王杨广面临的问题更多,他名义上是长安周边隋军最高统帅,可那些军队实际是只听自家主将命令,未必听他姓杨的。
而这些将领的利益核心是自己和家族,隋国的存亡和他们关系不大,杨广想要让诸将出工又出力,得有好处给别人。
如今形势,隋军将领卖了杨广,好处大大的有,而杨广要想将领们为隋国出力,首先要自己手上有兵,别让人铤而走险。
接下来要攻打长安,得弥补将领们的损失,收益要比宇文亮给的价高,还要更实惠,就像做买卖一样。
收复长安后得犒赏,三日不封刀什么的不太现实,但对于士兵的“轻微”劫掠行为,只能是装作没看见。
将士们把周军从长安赶出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各级将士得加官进爵,入了长安,要想众人拥护自己登基,杨广还得封官许愿。
打跑了周军,这些好处会有么?
杨广当然会说有,可别人未必信,所以出工不出力是必然,杨广手上名义的兵马众多,但能确实听指挥的,只有他带来的并州军。
听起来很荒谬,可这就是现实,兵临长安的杨广,还在协调己方各部兵马,这需要时间,不长也不短,所以宇文温在想自己应该能做些什么。
父亲让他在上洛坐镇,听命令行事,不过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又能如何?
昨日史万岁的谏言没错,要是顺着此次南下隋军的路线反推,一路向北兵出瓮峪攻打关中华山郡,也许能威胁杨广的后路,可成功的几率太低,效果也不好。
留仙坪败退的隋兵,会把消息传到拒阳,然后一路向北传到华山郡,对方一定会加强瓮峪的防备,此路不通。
所以奇袭隋军后路立大功的想法,基本没机会实现。
正郁闷间,张鱼来报说有人求见,宇文温闻言觉得奇怪,他在上洛只有军务没有商务,也没什么熟人,谁会来求见?
不会是恶俗的土豪送女求关怀吧?
村姑就算了,可若真是绝世,到时收还是不收,是个问题哎。。。
等一下,万一是女刺客怎么办?(。)……,、、,11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买卖 续()
军营辕门,全身披挂的卫兵正警惕的看着辕门外十几个人,尤其那个深目高鼻的男子,虽然黄州西阳城已经有番商往来,可这番邦之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安吐罗强忍着倦意站着,他从邺城出发骑马一路南下前往山南黄州西阳,又一路向西赶往荆州入武关道来到此处,昼夜兼程累得不行。
每日至少走了两百里路,从北方邺城到这茫茫秦岭之中,只花了不到二十日,和传递消息的驿使差不了多少。
代价就是跑死许多马,而方便赶路,甚至将自己绑在马鞍上,半睡半醒的赶路,到现在安吐罗和随行人员困得站立都能睡着。
倦意上涌,安吐罗从腰包里掏出一些草药,在鼻子处抹了抹,辛辣的气味通过鼻孔脑袋,瞬间精神了不少,这是他的祖传秘药,在长途跋涉时用于提神。
粟特人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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