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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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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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冶监出的铜钱刚放到市面上就没了踪影,而隋国的五铢钱一推广就广泛使用,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杨济闻言开口说道:“三年四月,诏四面诸关,各付百钱为样,从关外来,勘样相似,然后得过,样不同者,即坏以铜,入官。”

    “次年,又诏仍依旧不禁者,县令夺半年禄,五年正月,诏又。。。”

    “行了行了,背书有意思么?。”

    宇文温打断杨济的背诵行为,这位直接把史料上的相关背出来了。

    “国公,私铸钱币有暴利,故而私铸者如过江之鲫,即便严刑酷法,可历朝历代都是没办法根治的。”杨济说道,“当然私铸者不可不严惩。”

    “严惩?当然要严惩,可光严惩有何用?那些大户,直接把好钱一瓮瓮的窖藏了,这怎么办?人家的钱,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可这市面上的好钱,哪里能如此折腾!”

    “你是不知道,如今的商家越来越挑剔,成日里找借口抬价,二百文一石的米价,到交钱时说你的钱里劣钱多,得要二百二十文,爱买买,不买滚!”

    “百姓去哪里伸冤?市面上的钱大多是劣钱,传说中的大冶官制钱呢?大家可都没见过啊杨司马!”

    “国公稍安勿躁,官军有粮食,军心乱不了。”

    “民心会影响到军心的。”宇文温叹了口气,当了总管后要考虑的事情比一州刺史多很多,私钱泛滥的事情不解决,他就是再弄十座铜山来都没用。

    再不采取措施,真到了物价飞涨的时候,那可就来不及了。

    “那些混蛋的巢穴,大概摸得差不多了,准备充分之后本公就要动手,你不要作壁上观。”

    杨济闻言心中一动,随即问道:“莫非有官吏内外勾结?”

    “在所难免,大冶监出的制钱,运到各处还没捂热就没了,没有内鬼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宇文温冷笑着,“当然,光明正大的手法也是有的,要是公事公办那可是没有把柄。”

    “国公的意思,是捉了私铸者之后,取得口供再顺藤摸瓜?”

    “正是,所以要提防这些人狗急跳墙,例如搞出民变什么的浑水摸鱼,所以你要坐镇军营,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

    杨济看了看宇文温,纠结片刻问道:“国公是要欲擒故纵?”

    “如今本公已是总管,不能再剑走偏锋,要是学四年前除夕夜故事,大约会被人认为是无能。”宇文温摇摇头,“总管八州,掌握许多军队,居然还给人围攻府邸,那不是废物么?”

    “那国公的意思,下官镇守军营以静制动,情况很严重么?”

    “不算很严重,至少没探得哪州刺史掺和这种事。”宇文温摸了摸下巴,随即咧嘴一笑,“当然最好有,正好拿来祭旗!”

    杨济听得宇文温所说,面色有些凝重,他当然知道私铸钱币的人多半背后有靠山,要么是地方豪强,要么和地方官勾结。

    劣币横行导致物价上涨,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宇文温要解决问题他双手赞成,所以接下来的就是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不要想得那么严重,本公自有分寸,那几个特别嚣张的私炉是一定要铲除的,剩下几个小鱼小虾州郡官自己解决,要是他们自己不干净,那就自己想办法擦!”

    “国公,即便如此,可铜钱怕是依旧不够用,官制钱为保朝廷威严,做工精致造价不菲,即便没有人拿去熔了私铸,可剪边偷料在所难免,而那些大户窖藏好钱也是个问题。”

    “饭要一口口吃,先治理私铸的问题,好钱被藏的问题,那可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宇文温无奈的叹了口气,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他遇到了,既然不能躲那就捋袖子上。

    所谓劣币驱逐良币,是指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中,实际价值高的货币良币必然要被熔化、收藏或输出而退出流通领域。

    而实际价值低的货币劣币反而充斥市面,私铸的钱币愈发助长这种情况,中原一直缺铜,所以官制足额铜钱有多少都不够用。

    大户们把好钱存起来,单位以万贯计,而私铸者把好钱熔了去做劣钱,或者把好钱剪边盗铜,这样一来好钱分量不足,也变成劣钱。

    只要用铜做钱币,就无法避免这种情况,除非钱币面值远大于其本身铜含量,但这种虚标币值的做法,数百年来都接连失败了。

    这需要官府有良好的信誉,还要监管得力,而私铸钱币又和暴利有关,即便是后世的纸币,也同样有人伪造。

    以宇文温目前的实力,最多治标而没办法“治本”,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损失,好容易开张的大冶钱监,决不能变成赔钱货,谁敢断他财路,他就断谁活路。

    好容易拥有的铸币权,怎么可能任其荒废!(。)

第三十一章 市场调查部() 
西阳城北郊外,湖畔庄园内某处大院,一处房间内,数人正坐在一块黑色木板面前,热力的讨论着什么。

    张定发拿着一根“粉笔”,在黑板上画着图形,底下众人拿着纸笔认真的看着。

    “疑似私铸假币的窝点,经过大家的排查,已经找到了十三处,根据现场观察的情况来看,大部分确定是私铸铜钱的私炉。”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最为明显的地方,炉火一起昼夜不熄,附近也没什么矿藏,没见其铁制工具,肯定是铸钱之地。”

    “这些地方人迹罕至,他们想着掩人耳目,未曾料却是画蛇添足。”

    “地方找到了,问题在于他们是自己从市面收铜钱,还是和官府里的吏员勾结?”张定发反问着,“斩草要除根,要是让那些蛀虫躲过一劫,往后还得有人私铸钱币。”

    “贾牛,你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贾牛闻言站起来,拿着手中纸张看了看,随后说道:“根据张头领的线索,我等花了许多心思去打探当地情况,按着人情交际往来,汇总了人物关系。”

    见着长篇大论即将开始,张定发赶紧打断:“你的结论呢?说重点。”

    “有勾结,但都是些吏员。”

    “报告何时能交上来?”

    “后日。”

    “连夜加班,明日午后交出来。”张定发没有拖泥带水,“吴明,你那边的进展如何?”

    “关键的舌头已经抓了,口供已经问出来,还在相互印证之中。”

    “明日午后交得出来么?”

    吴明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可以!”

    “很好,事不宜迟,这些人消失得太久,幕后东家可是会起疑的,五庄观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先前跟的几条线,全都咬对了!”

    吴明等人闻言面露喜色,握紧拳头轻呼一声,数月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们收集回来无数劣质铜钱,终于从中确定猎物的痕迹。

    “按着结果,这十三处私炉中有十处是用大冶监的铜钱来制假,国公的意思,全部都要铲除!”

    “那何时动手?”

    “越快越好,所以明日午后报告交上来,下午商讨对策,晚上要向国公汇报,再过几日等兵马调动完毕,就可以出动了。”

    张定发说道这里,看了众人一遍后说道:“届时,我等也要一同出击,去抓这些老鼠!”

    “有一处,为山坳之内,大队兵马不好施展,正面去很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此处须得我等协助,这是那私炉所处位置的地形图,大家好好看看,一会拟定行动计划。”

    “市场调查部的猫队,要咬死那只最大的老鼠!”

    市场调查部,当年的宇文温还是西阳郡公时设立的一个小团队,最初的任务就真是“市场调查”,主要统计物价,后来“业务范围”从巴州渐渐扩大到其他地方。

    具体业务也有了变化,除了打听价格,还要听听市井街头的各种传言,尤其留意对宇文温或者官府不利的说法,然后按时汇总上呈。

    工作量越来越大,打听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市场调查部的人员频繁出入各种场合,作为郎主宇文温的耳朵和眼睛,静静地看着、听着四周发生的事情。

    随着宇文温产业的扩展,在山南州郡各主要城池的分陆续开张,承担了调查市场的职能,市场调查部的职能向另一方面渐渐加强。

    调查的目标不再是“市场”,而是人或者事,恶意散布谣言的人,居心叵测试图接近邾国公府及相关产业的人,或者邾国公说要调查的人,都是他们要抓的老鼠。

    抓老鼠得有猫,市场调查部原来的人手不足,所以府里护卫分成负责“内卫”的狗队,还有负责“外勤”的猫队,“狗窝”在府邸,而“猫窝”就在湖畔庄园里。

    猫队经常神出鬼没,在城里多有不便,在城外湖畔庄园扎了窝,来去就自由了许多,舒展筋骨也有了宽敞的地盘。

    和其他护卫一样,猫队的小猫们平日需要进行各种训练,射箭、刀法及体能必练,除此之外还有特殊项目,就是跟踪和反跟踪,人物肖像和地形素描。

    只是和某人打了个照面就能够记下对方相貌,并在事后能用炭笔正确画出来;经过一处宅邸,绕了一圈后回来后能画出其正门处的风貌,或者四周的地形、路径。

    猫队有个风格就是要写报告,原本用嘴说就能解决的事情,都得用报告来表达,这种怪异的要求是宇文温规定的,所以猫队的人必须会读书写字,不会就学,学到会为止。

    再就是开会,每日都要开会,而今日的会一开就是一个时辰,待得散会时已是中午时分。

    钟声响起,那是从伙房方向传来的,示意庄园内的相关人员可以去伙房打饭了,刚开完会的吴明等人均向伙房方向走去。

    如同城里的邾国公府一般,湖畔庄园的仆人和护卫可以到庄园伙房用餐,这是属于包吃包住的福利,而猫队的人亦属同列。

    他们大多成了家,一家人住在湖畔庄园,夫妇俩有房子居住,可以自己在配套的小厨房里生火做饭,但考虑到成本,还是在伙房吃一日三餐划算。

    基于保密的原因,猫队在伙房有独立的用餐处,连同家眷都是在此用餐,不让其余人等随意接触他们,以免对方从闲谈中听到什么风声。

    一名女子提着食盒离开人声鼎沸的伙房,迎面正好撞见走来的吴明等人,贾牛见着女子便打了声招呼,随即与其他人往伙房里走。

    “阿明,饭菜我已经打好。”司马令姬说道,“我去送饭。”

    “啊,吃过了么?”

    “吃过了,我先过去。”

    吴明点点头目送媳妇离开,她每日都会提前到伙房,吃完饭后再将一份饭菜打包带给某人,当然这人的伙食费可是得他自掏腰包。

    某处戒备森严的小院,司马令姬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守卫对她很熟,例行登记之后便打开铁门放行,来到一处房间,司马令姬隔着铁栅栏向着里面一人问了声安。

    “阿父。”

    “令姬来了。”

    “阿父,媳妇把饭菜带来了。”

    刘桃枝静静地看着儿媳妇将食盒交给看守,然后通过一个小窗口送了进来,两年前,那个邺枭的头领刘桃枝已经在州狱“暴毙”,如今在此处的,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

    “阿父今晚想吃些什么?媳妇在伙房里弄好送来。”

    “媳妇有心了,这些饭菜都很好,不用特意弄的。”刘桃枝微微一笑,看了看媳妇随后问道:“阿明还好么?”

    “阿明还好,只是一直忙,日后若有空,媳妇和阿明一起来看阿父。”

    刘桃枝默默点头,那年儿子娶媳妇,小两口隔着铁栅栏向他叩头,刘桃枝激动得不知所措热泪盈眶,虽然儿子自那以后很少来看他,也没改回刘姓,但这已经足够了。

    刘桃枝虽然是囚徒,除了失去自由外却过得不错,每日还能放放风晒晒太阳,如今气色依旧不错,媳妇每日都会来送饭菜嘘寒问暖,更让他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这就是家的感觉,对于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受无数人诅咒的刽子手来说,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看守,老夫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转达给那一位。”(。)

第三十二章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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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处湖泊,一艘大船漂在湖中心,又有数艘小船在其附近巡游,有向大船靠近的渔船,全被这些小船给驱散开来,观其模样,船上似乎有不可告人之事。

    “太欺负人了,怎么不许从这里过!”

    一艘渔船上,毛还没张齐的一个少年抱怨着,他们世居湖畔靠水吃水,这湖泊也没谁霸着不许打渔,结果数月前来了一帮人,驾船在湖面转悠也不知在做什么,就是不许别人靠近。

    同船另一名年轻人无奈的叹道:“莫要骂了,反正与我等无关,要惹恼了他们,放箭射人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那里有这般道理,他们要敢如此,我便到郡衙告状!”

    “你还真是蠢啊,莫非以为郡衙没人知道这种事?”

    “那他们是在此处作甚?”

    “作甚?官府也没禁止船浮在湖上吧?他们作甚与我等何干,哪里不能打渔不是?赶紧划船,探头探脑多了那帮人可真会动手的!”

    两人正划船时,那艘大船上亦有人在向他们这边张望。

    “那两个不会是官府的细作吧?”

    “不是,那两个是兄弟,住在附近村子,我见过。”另一人说道,“穷得响叮当,那条船补了不知多少次,也差不多要沉了。”

    两人低声交谈着,身上背着弓箭,腰间还插着短刀,虽然是布衣打扮,面色却有些不善,

    “注意注意,开炉了!”

    船舱内有人低声喊着,却是几人用炉子烧着一个大罐,只见他们用铁钳夹着大罐将其倾倒,罐口流出明亮的液体。

    液体冒着烟看上去十分滚烫,下方一个个陶罐一字排开,依次被这些液体注满,偶有几滴洒落船板,瞬间冒起丝丝青烟。

    “小心些,稳住了别烫到脚!”

    船舱里有些热,一人将窗户打开通风,又有其他人用木桶从外打水进来,桶里还有几只意外被捞的小鱼游来游去。

    有人用铁钳将一个陶罐夹来,在水桶上方打开,其中一些通红之物掉入桶中,滋滋声响起,又有白烟从水桶里冒出,那几只小鱼瞬间被烫死。

    陶罐里的东西都被倒入桶中,原本冰凉的水已经变得滚烫,经过几次换水后那些沉在桶底的东西终于冷却下来,一人将其取出来后却是一枚枚铜钱。

    质地粗糙成色很差,甚至连外缘都还有些毛刺,正面印着“常平五铢”四个字,这是故齐的常平五铢钱形制,只是齐国已灭亡将近九年,这些人的行为明显是私铸钱币。

    船舱一角,有人负责给这些新铸造的钱币“上色”,用的是绿色染料,用毛刷刷过一遍之后,这些粗制滥造的劣币便有了“铜绿”,看上去饱经沧桑。【△網。】

    铜钱用久了自然有铜绿,字迹模糊,外缘也多有磨损,所以这些新出炉的劣钱摇身一变,成为二三十年前齐国铸造的“旧币”。

    市面上流通的还有数百年前的汉五铢,所以故齐的钱币依然在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提防官府严查,如今大周的制钱也不是做不出来。

    “听说最近风声很紧,似乎官府在严查私铸钱币,东家还不想收手么?”

    “收手?收什么手,我等泛舟湖上来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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