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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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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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宇文氏重掌大权的那一丝希望不过是昙花一现。

    八月十九日,赵王宇文招、越王宇文盛、滕王宇文逌、汉王宇文赞起兵冲击皇城和相府旋即被灭四王授首。

    又查得毕王宇文贤、陈王宇文纯、代王宇文达参与谋逆,皇帝下旨将七王及其子嗣下狱。

    禁军冲入各家王府将龙子龙孙们抓走连同有附逆嫌疑的一并打入大牢,当日便审明案情罪证确凿以谋逆罪拉上刑场砍头。

    赵王宇文招共有五子,除远在相州邺城为尉迟炯拥立为‘伪帝’的幼子宇文乾铿外,其余四子皆杀;越王宇文盛有五子,皆杀;滕王宇文逌有四子,皆杀;汉王宇文赞有三子,皆杀。

    ‘附逆’的毕王宇文贤有三子,皆杀;陈王宇文纯有三子,皆杀;代王宇文达有二子,皆杀。一日之内,七位藩王二十四位王子共三十一人悉数丢了性命,家产充公妃嫔没为奴仆。

    因为事发突然长安群众未曾来得及到刑场围观难得一遇的砍头大戏便得知行刑完毕,除了宗室外还有上百附逆恶徒一同被斩首示众。

    腥风血雨下宗室们闭门不出生怕惹来杀身之祸但凡门外响起拍门声个个都吓得面无血色,唯独西阳郡公宇文温府邸一切如故。

    西阳郡公府邸门房黄阿七心神不定的坐在门口东张西望片刻后望见街上一大队禁军向他这边冲来,他目光闪烁站起身既不回府通传也没去关门而是走到对面坊墙处站定。

    “就是前面!”一名年轻郎君跑在队伍前指着门口大喊,杀气腾腾的禁军们径直穿过无人把手的大门向府内冲去随后激起一阵鸡飞狗跳。

    “你是什么人!”一名禁军不怀好意的看着袖手旁观的黄阿七问道,方才他看得清楚这小子就坐在西阳郡公府邸大门见他们来了才走开。

    黄阿七正要说话却瞥见府内有人大骂:“吾乃大周宗室西阳郡公宇文温,你们要干什么!”,话音刚落只见几名禁军押着一名锦衣玉袍却披头散发的郎君出门。

    “别来无恙啊西阳郡公?”带路的年轻郎君和对方打了个照面随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宇文智及你想干什么!”那披头散发的郎君正是宇文温,他咬牙切齿的盯着眼前的宇文智及大骂着:“你敢乱来本公要见丞相!”

    “就是丞相要抓你这个行刺逆贼!”宇文智及哈哈大笑,转头向禁军们喊着:“府内有此獠行刺丞相的凶器和证据,大伙找到了丞相有赏!”

    不久后一条消息震撼长安城:濮阳郡公宇文述次子宇文智及告发小左宫伯、西阳郡公宇文温为刺杀丞相杨坚的真凶。

    禁军随后在其府邸搜到凶器等罪证,如今宇文温及其一干同犯已被关入大牢待审得清楚即刻问斩!

第六十七章 升米恩;斗米仇() 
秋官府大牢内,刑架上遍体鳞伤的林有地再次被皮鞭抽得昏了过去,狱吏一盆冷水将他激醒:“小子快些招吧,也省的受那么多罪。”

    宇文氏的大周官制讲究‘复古’,按照《周礼》设立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制,秋官府等同于刑部。

    林有地昨日随着郎主宇文温以及一干随从被破门而入的禁军抓入大牢,当时便被严刑拷打持续到现在,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在一番折磨下已是奄奄一息。

    “我不知道。”

    对方一直逼问他自家郎主是如何策划实施刺杀丞相杨坚的,林有地反复就是‘我不知道’四个字,无论狱吏怎么抽他都不多说第五个字。

    郎主行刺丞相杨坚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便是刺客之一,然而郎主对他有恩宇文十五、张鱼对他也有情有义所以他不会透露只言片语。

    林有地不知道官府是如何得知自家郎主行刺丞相的内幕但决定就是死也不会出卖郎主,他的命是郎主的要他卖主是妄想!

    眼见着他如此嘴硬狱吏冷笑一声出去吃午饭,林有地饥肠辘辘强忍着全身疼痛苟延残喘,忽然眼前人影晃动一个人走到他面前。

    “阿七!”林有地虚弱却惊喜的喊道,“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昨日禁军破门而入,林有地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五花大绑抓走,他除了担心郎主安危之外最惦记的就是在府邸大门作门房的发小安危如何。

    来人正是黄阿七他衣衫整洁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如今正手提食盒站在林有地面前。他听得对方发问便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有参与行刺当然没事了。”

    林有地听着放了心随后却品出其中不对之处:言下之意黄阿七知道自己和郎主行刺杨坚?或认定是郎主行刺杨坚?

    他一个劲追问黄阿七如今情况如何,郎主和宇文十五等人如何,黄阿七被问得不耐烦了冷笑一声:“如何?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能如何,等死呗!”

    眼见着林有地发愣黄阿七从食盒里拿出饭菜喂给他吃,林有地吃了几口便让发小将饭菜拿去给郎主宇文温吃。

    “休要提那个逆贼,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成日里惦记着!”黄阿七把饭菜一放面露讥讽,“他就是个坏胚,二郎君果然没看错人!”

    林有地迷惑的问二郎君是谁,黄阿七却转开话题让他把事情供出来免得受苦,拍着胸膛保证只要肯指认宇文温就能让他出狱。

    “还有那什么‘连珠虫’是甚么东西也一并供出来。”黄阿七循循善诱。

    “阿七!”林有地一听发小提到这东西立刻激动起来,“上次你偷偷摸摸开箱我不是说了么,这东西郎主吩咐。。。”

    话未说完黄阿七大喊着打断他说成日里郎主来郎主去的,那个狼心狗肺的宇文温有什么好,林有地见状愕然说郎主待人不错而且不是帮干娘治病么。

    “帮我娘治病?哈哈哈哈哈哈!”黄阿七笑得面容扭曲,“他害死我娘你还有脸说!”

    林有地见他如此说话反驳起来,说二月底你出首诬告郎主刺杀皇帝本就不对,郎主不计前嫌还出钱帮干娘治病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诬告,你说我是诬告?那宇文温当夜就是翻墙而入是我亲眼所见,你说我是诬告?”黄阿七越说越激动。

    然而黄阿七似乎忘了是他自己添油加醋说衣衫整洁的宇文温那晚是‘身着血衣’翻墙的。

    “朝廷悬赏良田百亩并封爵,如不是那宇文温狡猾这悬赏我早就拿到了!”

    “有了那些田产和俸禄我就有钱替娘请好医生看病,还用得着那宇文温施舍!”

    “他把我和娘关到城郊别院不过是要挟你卖命,他明明有钱把我娘治好却不肯出,一直在那里吊着!”

    “原本娘的病慢慢修养也差不多好了,结果他离开长安把宅院都卖了还把我和娘赶出去,给点破钱哪里够给娘治病!”

    “娘病得说胡话的时候你的好郎主在哪里!”

    “他的宅子卖得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我娘治病!”

    “他花在我娘身上治病的钱哪里有朝廷悬赏高!”

    “他是因为心虚,他是因为知道对不起我娘才出钱的!”

    “要不是二郎君肯借钱给我,我娘一个月前就病死了哪轮得着你回来见最后一面!”

    林有地听发小发泄着心中所想越听越是心惊胆颤,听到最后捉到了关键点:“二郎君?你是说宇文智及?”

    黄阿七发泄了一通心情痛快无比,说漏了嘴也乎了:“是他,那又如何,二郎君是好人比那宇文温好一千倍一万倍!”

    “阿七你糊涂啊!”林有地痛心疾首,那日随郎主去安固郡公府他亲眼看见宇文智及是如何一个德行的,和自家郎主比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林有地说宇文智及开赌坊让你欠下赌债日日上门催债,还把你打得不成人样你怎么能说他是好人?

    “住口!”黄阿七情绪激动,对着发小咆哮着:“你和好郎主在安州逍遥快活可知道我和娘过的什么日子么?”

    看见林有地哑口无言,黄阿七面容狰狞的诉说着因为宇文温而带来的‘厄运’:

    他和娘从城郊别院搬出来后,拿着老管家给的一笔钱在长安城买了个小院子居住,然后他便去找份活以便有份收入。

    然而因为‘狡猾的宇文温’弄坏了他的名声,没有那户人家愿意雇佣一个‘卖主之仆’他只能打零工,慢慢的积蓄花光了而母亲病情日渐沉重没办法变卖了院子与别家同住。

    治病是个无底洞,变卖院子的钱眼见着越来越少他走投无路便带着剩下的钱去濮阳郡公府名下的赌坊‘碰运气’。

    与其他赌徒一样黄阿七是先赢后输把最后的积蓄全部输光,是濮阳郡公府二郎君网开一面又借了钱,他这才有钱买药给母亲治病。

    当然钱不是白借的,和赌债一般是利滚利一两个月时间他欠的钱已经是还不清了。

    “他就是个放利钱的你还念着他的好?”林有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发小,郎主出了那么多钱帮干娘看病却比不上一个放赌债吃利钱的?

    “家里都揭不开锅若不是二郎君借钱我娘早死了,莫非找千里之外的宇文温借钱?”黄阿七怒极而笑。

    “他宇文温就是个逆贼,二月底让他使诈躲掉了此次还好二郎君让我盯着他这才人赃俱获!”

    “阿七。。。莫非是你出卖的郎主?”林有地面色苍白喃喃自语,此次是他拍着胸脯作保求郎主让黄阿七到府里做事有一口饭吃,可如今正是黄阿七出卖了自家郎主,他这是引狼入室!

    “出卖?他自己做出的事还不让人说了?他敢做就别怕被人揭老底!”黄阿七不住冷笑,“有地,你听我的把事情供出来二郎君包你没事,到时候白纸黑字坐实了罪名他就跑不了!”

    “二郎君说了,此次能让宇文温砍头便赏我一座大宅子,到时你和我一起住!”

    然而林有地没有搭话,他苦笑数声便让黄阿七走人说自己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黄阿七百般劝导见他不肯就范便拿出张写满字的纸让林有地按手印。

    “你要诬陷郎主,我不按!”

    黄阿七劝了几次恼怒起来硬扯着林有地的手强行按手印,可林有地硬是攥着拳头不肯就范,黄阿七气的挥起皮鞭使劲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跟那宇文温一起去死吧!”

    眼见林有地被抽得手脚哆嗦黄阿七掰开他的拳头将大拇指沾了印油往白纸上按了几个手印,随后小心收好放入怀中,临走前一脚把食盒踢翻:“楞货,你就陪那宇文温去死吧!”

    林有地虚弱的看着黄阿七扬长而去眼角闪现泪花,耳边回荡起郎主宇文温说过的一句话:有地,知道什么是升米恩斗米仇么?

    大牢另一处,一个年轻郎君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牢房面前,牢房里黑乎乎的破草席上盘腿坐着个人,那人身着锦衣面色平静,正是被捕入狱的西阳郡公宇文温。

    “这不是西阳郡公么?智及有礼了。”年轻郎君故作惊讶地在牢房外行了个礼,“对了方才我路过别处牢房,遇见了那个什么十五,那模样可真是。。。啧啧。”

    “你被他捅了**吗?”宇文温情绪未见激动,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宇文智及。

    “不是啊,我见他皮痒又嘴贱,忍不住让人抽了一百鞭。”

    “他死了么?”宇文温挑着指甲缝。

    “怎么会?还等着上砍头台陪着你一起去死呢。”

    “那你要倒霉了,等他出来怕是要活剐了你。”

    “哈哈哈哈哈!”宇文智及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他好容易缓过劲扶着腰说到:“宇文温,你到这个时候还嘴硬!”

    “那日你问我‘说什么’,我就再说一遍,你夫人尉迟氏就是个烂货,就算现在不是,等大军攻破安陆我发誓定会让你那夫人变成烂货!”

    “所以呢,不作死就不会死。”宇文温语气波澜不惊,他站起来走近隔着铁栏对宇文智及说:“你若不说这句话我还考虑留你一命。”

    “我就是说了!”宇文智及嗤笑一声。

    “啧啧,那到时你就去死吧。”

第六十八章 罪证() 
丞相杨坚阴沉着脸坐在案桌后,听着相府长史郑译叙述西阳郡公宇文温行刺事件的案情进展。

    那日他遇刺受伤眼睛被撒了石灰粉疼痛难熬,幸得前来医治的神医姚僧垣次子姚最医术不错,眼睛视力略微受损没有失明,左肋刀伤也没有恶化只是左耳被打穿一个洞。

    遇刺时情况万分危急,被巡城兵卒救下后他心生一计决定引蛇出洞对外诈称自己重伤不治趁势将蠢蠢欲动的宇文宗室一网打尽。

    赵王、汉王、越王、滕王等几个藩王收到消息后果然按耐不住相互串联终于在次日上午发难,随后他们都被一网打尽当场丧命。

    最可笑的是汉王宇文赞,他入宫中后不去夺取各门禁军指挥权却跑到皇家寺庙企图强占两位出家的先帝皇后,这倒是出乎杨坚意料之外。

    幸亏寺庙住持暗地派人告知附近侍从,他们及时赶到将宇文赞及其随从诛杀才保下两位先帝遗孀名节。

    被引出来的‘蛇’连同蛇窝里的‘蛇仔’俱已杀光,还有毕王、陈王、代王这三个参与谋划却没敢动手的连同各自的儿子也被杀掉。

    一天之内宇文宗室男丁瞬间少了将近一半但杨坚不打算停手,小皇帝宇文阐留着还有用,他的弟弟莱王宇文衎、郢王宇文术留着做替补,其他的宗室就没必要留着了全部都杀光!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被濮阳郡公次子宇文智及举报刺杀自己的西阳郡公宇文温该如何处理?

    当日他收到举报时愣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待得从其府中搜得相关罪证呈上来以及听了宇文温家仆黄阿七的亲口供述后他差点忍不住要立刻把宇文温斩首示众。

    还是左右劝住了说事关重大就算要杀也要查清楚了再动手,不是顾忌安州那边而是要确保抓到真正的凶手。

    宇文温是真凶那还好万一杀错人给真凶逍遥法外那可不妙: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

    郑译等人的意见是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因为濮阳郡公次子宇文智及和西阳郡公宇文温有积怨,如今都是宇文智及这边的人证物证不排除有构陷的嫌疑。

    宇文温和他三个手下在那日丞相遇刺时段去向不明确有作案时间而其他随从留在府中,这有朝廷安插在府邸的耳目可以作证。

    当然宇文温平日里也经常带着他那三个手下外出鬼混,因此禁军将宇文温及其三个手下抓入大牢,除了宇文温外其余三人均严刑拷打力求抠出蛛丝马迹。

    望着放在案上那三人按有手印的口供杨坚没兴趣看也不屑于看,他为官多年深知审问疑犯取口供中间的龌龊,只要一套刑具下来你想要什么口供都行他承认自己是猪不是人都可以,至于按手印也简单把人打昏了随便按几个手印都行。

    “依尔等意见呢?”杨坚听着冗长的案情叙述觉得头痛决定抓关键。

    郑译说此案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强练没捉到,据宇文智及说他派人盯梢西阳郡公一伙人的行踪,发现这强练似乎受宇文温差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捉到他定能有新发现。

    目前宇文智及出具的证据和己方查实情况如下:

    其一,奇人强练和宇文温往来频繁,宇文智及指认前几日强练在长安城一家铁匠铺了数把长刀形制与刺客所用刀具类似,而出首的家仆黄阿七也说宇文温和手下那几日用相似新刀练习刀术。

    这个已查实,在宇文温府里搜到了伤痕累累的刀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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