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青霉素的研制工作,药效实验都集中于“临床”,也就是给患病的病人们进行皮试,然后注射青霉素制品,观察药效是否起作用。
这样的做法不能说错,但吕文华和同事们最近总结经验教训,认为在青霉素制品成分极不稳定的情况下,用病人做试验,不确定因素太多,以至于很难确定试验失败的问题出在哪里。
同样是肺病患者,可能因为个人体质不同,病情严重程度不同,甚至健康情况不同,对于同一种青霉素制品的反应也不同,这就是“个体差异”。
在这种情况下做药效实验,严格来说可比性不高。
实验鼠,在过去的青霉素研制中也发挥了作用,但大家还是倾向于大量进行人体实验,不停地试,以便“撞大运”,这其实就有抄近路的想法在里面。
现在看来,还是得老老实实一步步走,急不得。
新的技术方案里,青霉素制品的药效实验必须要过实验鼠这关,如果连患病的实验鼠都治不好,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做“临床试验”。
实验鼠繁殖得很快,可以大批量进行各类青霉素制品的药效实验,而若要找生病并且愿意接受试药的患者,会麻烦许多。
宇文温对于这个想法很赞同。
用老鼠作为药物实验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出的主意,宇文温虽然不是医学生,但知道“实验小白鼠”这个名词,所以,实验鼠的培育工作就在黄州西阳开始了。
然而黄州找不到白毛鼠,所以十几年下来,实验室培育的实验鼠,全都是正常毛色(灰、棕)。
宇文温当然不知道如何培育出优秀的实验鼠,实验员们是按照养马的办法,对实验鼠进行近亲繁殖,同时做好鼠系的的记录。
为每一只鼠记录血统,为每一个鼠家族制作“族谱”。
这样的繁殖持续了十几年,后代畸形、体弱、性格暴躁、食欲不好、反应迟钝或者过激的鼠系被剔除,专门培养实验鼠的实验室不断进行各鼠家族的近亲繁殖,终于筛选出合格的实验鼠系。
以这种鼠系为基础,各地实验室开始培育实验鼠,然后广泛用于各类化学反应物的毒性测试,仅以黄州西阳的五庄观为例,每月消耗的实验鼠就有数百只。
长安的实验室也“引种”培育了实验鼠,但繁殖规模不算大,而就在不久前,长安实验室培育的实验鼠之中,出现了奇葩。
一对毛色正常的“鼠夫妇”,居然生下一窝白色的“鼠子女”。
现在,宇文温就在一个培养箱前,看着箱子里一窝“奇葩”,感慨良多。
原来实验小白鼠的始祖是白化变种鼠啊难怪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白毛鼠
宇文温如是想,看着这些小白鼠,越看越觉得顺眼,他觉得比起那些灰扑扑的普通老鼠来说,眼前这些白老鼠,真的可以称为“鼠美人”。
这种时候,应该引经据典,来形容鼠美人的“样貌”,宇文温想了想,想到了那段话。
奇葩逸丽,淑质艶光。
如此洁白的老鼠,配得上“淑质艶光”的称呼,宇文温对培育成果很满意,问:“先前,你说实验鼠的消耗量要大增来着?”
吕文华回答:“陛下,确实如此,预计每月用鼠两千只以上,微臣等要用穷举法,找出最合适的提纯技术,以获得药效稳定的青霉素提取物。”
“嗯,你马上打报告申请,朕准了,这些白鼠,必须繁殖下去,越多越好!”
。。。。。。
“有女独处,婉然在床,奇葩逸丽,淑质艶光”
宇文温哼哼着司马相如《美人赋》中的片段,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感受着“空调”的丝丝凉意,惬意得很。
身为天子,却摆出如此模样,当然是因为身处寝殿,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碍事,他看了看座钟,见着时间接近,心情愈发好起来。
前不久,尉迟炽繁从邺城回来,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虽然已是老夫老妻,宇文温还是很好履行了夫君的责任,补缴“公粮”。
但他觉得还不够,因为还有“滞纳金”没有交。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但对于宇文温来说,他的三娘,依旧是最棒的。
尉迟炽繁的音容笑貌,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最初记忆,已经铭记于心,永远也忘不了,谁也取代不了尉迟炽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即便将来,大家都老了,脸上皱巴巴的,变成小老头、小老太,他也要陪在尉迟炽繁身边,一起走过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宇文温转头又看了看座钟,有些小期待:今晚的‘情景剧’,该选哪个剧本呢?
不一会,尉迟炽繁如期而至,虽然身着便服,也没有特别的打扮,但宇文温依旧兴致不减:反正一会都要换装的,无所谓。
但当尉迟炽繁进来后,宇文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他又说不出来。
尉迟炽繁坐在身边,宇文温轻轻嗅了嗅,笑道:“三娘今日多一种香味嗯?不对。”
不对,额外多出来的香味,不是来自尉迟炽繁身上。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女,觉得有些面生,又看向佳人:“四娘,你又调皮了。”
尉迟炽繁闻言笑道:“陛下,怎么看花眼了?”
“不是四娘么?”宇文温愣了一下,随后品味着尉迟炽繁对自己的称呼“陛下”,意识到有外人在,于是头也不回的向那宫女摆摆手:“你且退下吧。”
那宫女闻言一愣,看向尉迟炽繁,尉迟炽繁见着宇文温视线一直未从自己脸上挪开,有些犹豫,随后轻声说:“陛下”
“嗯,何事。”宇文温依旧看着尉迟炽繁。
“妾多有不便,不能随时侍奉陛下”
“无妨,还有四娘在嘛。”
“呃”尉迟炽繁看了看宇文温,又说:“妾挑选了一位美人,今夜让美人服侍陛下可好?”
“嗯?美美什么?”宇文温脑子一下转不过弯,见尉迟炽繁唤那宫女近前,他才转头看去。
仔细一看,不由得一愣。
好好漂亮!
方才这宫女随着皇后进来,宇文温的注意力全在尉迟炽繁身上,所以这个女子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他注意到了。
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身材妙曼,穿着合体的衣裙,站在他面前,身上散发着淡淡香味,宛若出水芙蓉。
五官精致,瓜子脸,柳叶眉,殷桃小嘴,面颊泛起红晕,有沉鱼落雁之貌。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让眼界很高的宇文温看了,瞬间的评价就是“好漂亮!”
尉迟炽繁见着宇文温目不转睛盯着那女子,继续说:“这位美人,是妾”
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她感受到宇文温的变化,吓得话都说不下去。
夫君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耳朵会不由自主的动,这一点,她很清楚。
现在,夫君的耳朵就动了。
宇文温转过头,看向尉迟炽繁,双眼仿佛冒出火光,胸膛里一股邪火蹭蹭蹭往上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什什么意思?你弄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做什么?
敷衍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原来如此()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宇文温觉得非“艾姆安格瑞”莫属,所以即便现在尉迟炽繁苦着脸跟他做检讨,说着说着捂嘴哭起来,他也不为所动。
尉迟炽繁今晚不做深刻的检讨,这件事就没完。
当期望和现实出现巨大落差,会让人有严重的负面情绪,宇文温现在就被负面情绪影响,也就因为当事人是尉迟炽繁,所以他才没有咆哮起来。
宇文温自认为是一个俗人,所以喜欢美女,多多益善,只要是入他眼的美人,未嫁并且没有什么“宁死不从”,他不介意马上“笑纳”。
尉迟炽繁作为大妇,主动宇文温求之不得,按说不该发火。
但程序不对,所以宇文温火冒三丈。
做为天子,想和自己的皇后“困觉”,对方居然不提前打招呼,直接用替代品敷衍,这样下去还得了?
他可是后宫的支配者,一后五妃的所有者,不是被六个富婆联合包养、随意借给闺蜜玩的小狼狗!
宇文温越想越恼火,盯着尉迟炽繁,尉迟炽繁泣不成声的做检讨,说话断断续续,越说心里越委屈。
宇文温自登基以来到现在已有十一年,宫里未添一妃嫔,尉迟炽繁知道数年前起外面有流言,说这都是因为她善妒,为了固宠,不许天子再有妃嫔。
这种污名她可受不了,因为这根本就是造谣,刚开始还置之不理,因为觉得宇文温气血旺盛,总是会看中几个美人,收入后宫。
夫妻这么多年,尉迟炽繁已经不介意宇文温收小妾,再说贵为天子,多收几个美人也没什么。
结果这十一年下来都没动静,宇文温还真就一个美人都没收。
尉迟炽繁不知道是夫君眼界太高,还是要求太苛刻,以至于十来年都不起心思,所以她为了避嫌,得赶紧选美人服侍宇文温。
结果好心办事反倒被要求做检讨。
宇文温见着尉迟炽繁一脸不服的表情,哼哼着:“怎么,不服气是吧?”
“妾不敢。。。”
“不敢?嗯,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提前打招呼?”
尉迟炽繁理屈,讷讷道:“妾是想准备一个惊喜。。。。”
“惊喜?呵呵,好,哪日你来侍寝,衣服都脱了,躺在榻上,结果爬上来的男人不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尉迟炽繁无语,低下头,声音如同蚊子叫:“妾知错了。。。”
见着皇后绞着手,宇文温的火气消了许多:“那么,让三娘当宝贝一般藏着的惊喜,是什么来路?”
尉迟炽繁见事情有转机,赶紧问:“二郎喜欢么?”
“二郎?不是叫陛下么?”
“二郎,妾知道错了。。。。”
宇文温伸手捏了尉迟炽繁的脸蛋,再说:”让她进来,我要问话。”
方才那名女子,此刻在外候着,听得天子召唤,小心翼翼走进来,因为紧张的缘故,身体有些颤抖。
“你莫要惊慌,朕有事问你。”宇文温看着这美人,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姓甚名谁?”
“奴婢姓陈、名,,,”女子轻启朱唇答道,微微低头,不敢和宇文温对视。
宇文温觉得这位说话声音还行,但名字有些奇怪:沉。。。成舟?木已成舟?
他又问:“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父母?如何进得宫来?”
听到这里,女子忽然有些支支吾吾,口不能言,宇文温觉得不对劲:莫非是被强征入宫的民女?
尉迟炽繁见宇文温面色不善,赶紧解释:“二郎。。她是罚没入宫的女子,是。。。。是长城公的女儿。。。”
长城(县)公,是亡国之君陈叔宝在周国所得封爵,这封爵源自陈氏祖籍吴兴长城(县)。
“嗯?陈。。。陈。。。。什么来着?”宇文温看看尉迟炽繁,又看看面前这女子,有些诧异。
“奴婢陈,愿。。愿侍奉陛下。。。。”陈说完,低下头,面颊泛红,紧张不已。
宇文温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陈国灭亡时,陈国的妃主们无论婚嫁与否,按规矩一律“充公”,作为战利品,分发给有功之臣(乐昌公主运气好,能和驸马徐德言复合,这是例外),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个公主?
还是陈叔宝的女儿而不是妹妹?
宇文温想着想着,悚然动容:不会吧老陈,你都瘫了还能生?
他再仔细看看陈,觉得这位虽然很年轻,但看样子不该是陈国灭亡之后才出生的,尉迟炽繁见宇文温发愣,担心对方又不高兴,赶紧解释。
陈国灭亡时,陈还年幼,其母为陈国主(陈叔宝)妃嫔,随着其他女眷一起入长安,没入宫中等候发配。
因为陈年幼的缘故,其母带着陈在宫中以奴婢身份劳作,而不是被分给有功之臣做妾。
数年后,明德初年,陈之母去世,陈继续在宫中生活,成为小宫女,如其她宫女一样,终日忙碌。
又过了几年,陈渐渐长开了,小小年纪,容貌非比寻常,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再后来,被尉迟炽繁选中,调到身边仔细教育。
宇文温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在你身边?怎么都没见过的?”
“那是去年的事。。。妾是想准备一个惊喜。。。。。”
“原来如此。”宇文温想说这真是惊喜,他再次看向陈,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好像大反派。
恃强凌弱,抢人妻女?
嚯嚯,谁让你陈官家花天酒地当昏君,把江山都丢了!
亡国之君,身不由己,而亡国的皇族,其女眷更是任人宰割,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周国灭齐时,齐后主的皇后冯小怜还有其他妃嫔及妃主,全都成了战利品,即便是年近五旬、早已出家为尼的李祖娥(齐文宣帝高洋遗孀),也被押到长安,当做战利品分配。
身心受创、循入空门的李祖娥,早已年老色衰,却难逃厄运沦为奴婢,最后据说是主人家看不下去,放她回家乡。
相比之下,陈国皇族的女眷,待遇相对好一些,至少年长的女眷如两位太后和太妃等、得个监视居住的结局。
皇后沈婺华,没有沦为他人玩物,还能守在陈叔宝身边,但其他年轻的妃嫔和公主,就只能身不由己了。
想着想着,宇文温忽然有些失神,他想到若是自己失败了,尉迟炽繁和其她佳丽,还有他的女儿们,就会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呆了半响,宇文温看向陈,问道:“你。。。想见见你父亲么?”
陈闻言一愣,随后捂着嘴哭起来,泪如泉涌:“奴婢。。奴婢想。。。。”
她当然想见父亲,当年她还小,对于父亲的印象很模糊,后来随着母亲在周国皇宫生活,母亲做浣衣婢,她就跟着帮忙,就这么在宫里长大。
渐渐地,陈懂事了,想起父亲,却不知父亲情况如何,母亲也从不提起父亲。
后来母亲去世,她无依无靠,每到夜深人静时,陈就会思念母亲,思念记忆里的父亲,偷偷的哭。
如今听得天子这么问,她哪里还忍得住,哭得梨花带雨。
“这几日,朕不需要你服侍,好好休息,莫要想那么多,先退下吧。”宇文温说完,看向尉迟炽繁,吩咐道:“三娘,你安排一下,好歹让她远远看到人。”
“呃。。是。”尉迟炽繁见着宇文温意兴阑珊,知道今晚不合适,起身正要和陈一起离开,却被宇文温一把扯住:“你想去哪里?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武德充沛()
阳光洒在树林里,留下一片光影交错,轻轻吹拂的秋风,让许多枯黄树叶在林间飘落,堆积在地面的落叶,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十余名女子在林间行走着,动作很轻,又有数人落在后面十余步距离,牵着许多马,紧随其后。
这些女子身着类似戎服的衣裤,外罩红色裲裆,脚蹬长靴,挽着发髻,又用红色巾帼将发髻包住,防止散乱。
因为许多人带着弓箭、佩刀,甚至还背着火铳,所以这些女子看上去宛若女兵,有些杀气腾腾。
林外数十步处的野地里,有几只梅花鹿正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