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风仰着带笑的桃花眼,想起之前庄槿的软剑极其迅速地缠上沉吟脖子时的场面。庄槿伤了沉吟,薄薄的锋刃蹭破了点沉吟的皮肉。而他也伤了庄槿,三片杏花瓣直接割破她的手背。
千行对庄槿说:“你手背上的伤有点深,需要包扎一下。”
慕清风感觉到沉吟在戳他,似在不满他伤害了庄槿。而他扬着笑眼,问邢晏兄妹岑熹园的情况。
邢晏皱眉道:“绝出现了,但又让她跑了。”
“都是郢城双怪!如果不是他们出现,打草惊蛇,绝肯定中计!”清原不满极了,眼睛瞄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庄槿,心中总有几分怀疑。
沉吟开口问:“清原姑娘,如此是否可以证明庄槿姑娘的清白?”
“……”清原憋了许久,才道,“难说!反正我对她的怀疑是不会因为这次的意外而结束的!”
一旁,庄槿冷冷地给了她两个字:“随意。”
“对了,沉吟公子。”清原忽然想起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玉笔究竟是什么?我与师兄返回过藏书楼,并且找到了你说的暗阁,然而里边没有任何东西。”
“玉笔不在暗阁。”沉吟缓缓道,“我不知道玉笔长什么样,只是小时候听爷爷当故事说起过,说是玉笔乃岑家传承百世之物,待我成年便会将它交给我。”
如果说,玉笔真是紫微宫要的东西,那么他们必须赶在紫微宫之前找到玉笔,或许他们能从玉笔上边得到别的讯息!
目光扫过庄槿,清原忽然想到:“玉笔可能在令尊令堂的坟墓之中。”
069 引蛇出洞:活死人()
暮阳没有去岑熹园的墓地,她在南大厅翻阅账目,千行在二楼甲子雅间外低头看着她。
“坊主!出事了!”木九端着菜盘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眼里全是紧张和害怕,她看了眼四周的客人们,低声说,“清原他们刚回来了,沉吟公子受了重伤,瞧着情形不妙!”
暮阳一怔,立即吩咐她去千草堂,眼睛往二楼方向看了眼,微微颔首,示意千行同她一道去应答所。
柴房里,邢晏握着佩刀的手再发抖,清原来回焦虑不安地走着,时不时看一眼床上面目苍白的沉吟。慕清风双手捂着沉吟胸口的伤,封住了他周身各处大穴,可是血仍是不停地从他手指缝里溢出来,一身华丽的七彩流霞云衫沾满血渍。
“我来试试。”
慕清风抬头看到千行,没有犹豫,直接把位置让给了他。
这边千行给重伤的沉吟止血,另一边暮阳从清原口中得知了他们在岑熹园墓地的遭遇。
清原恨恨地说:“庄槿果然就是绝!”
岑家的墓穴有暗道和机关,其难度虽不如皇家陵园,但对于清原等人来说同样是相当陌生的。就连墓穴刚开时,清原就一个劲地想往里走,被人揪着后衣领给拉了回来。
庄槿说:“里边气体浑浊,你现在进去,不出百步必窒息而亡。”
清原惊讶于向来少言少语的庄槿居然同她说了这么多字,却抄手靠在自家师兄身上,对她不屑道:“我又不盗墓,哪里懂得这些?”又转而问书生,“沉吟公子,你确定要带她一起进去?”
沉吟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大约半个时辰后,庄槿吹亮火折子在墓穴口试了试,对他们说:“可以进去了。”
“我就不进去了。”慕清风道,“万一里边有什么事,外边总要有人照应。两个时辰后,你们不出来,我就进去。庄槿,照顾好书呆子!”
于是,邢晏、清原、沉吟在庄槿一路熟悉的带领下深入墓穴。说实话,墓穴并不可怕,只是藏玉笔的暗阁需要沉吟割破掌心按在那个石刻的手掌模子上才能打开。
玉笔取得很顺利,出来的路上,清原问庄槿:“其实你早来过这里了,是吧?只是你取不走玉笔,你需要岑家后人开启暗阁。”
庄槿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恼,抽出佩刀架在了庄槿脖子上。墓道并不宽敞,她这么一闹,谁都过不去。
“装正经,你不用再装了!从来到这里开始,你就再没掩饰你盗墓的身份。说!你是不是绝?”
沉吟一着急,手就这么握上了刀刃。
“沉吟公子,你干什么?快松手!”
沉吟却无半丝退却,只道:“我们出去再说。”
邢晏暗中扯了下她衣角,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来。然而,早知道出去了会遇到那样的事,清原宁可在墓道里与庄槿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与慕清风回合后,才走出墓地,便被数十个黑衣人包围。五个对数十个,本来就没多少胜算,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书生!
基本上,黑衣人多是慕清风在对付,他留意着沉吟,但总有失意的时候。庄槿趁乱转而刺向沉吟时,慕清风发现了,可他离得太远,脚尖踢飞出去石子打偏了剑头,那一剑才没让沉吟当场毙命。
而庄槿成功抢走了沉吟怀里的玉笔。
暮阳听后,自不知地皱了下眉头。清原偏头问:“慕清风,沉吟公子晕过去前跟你说了什么?”
慕清风一直留意着沉吟的情况,听到有人叫他,愣愣地转过来。暮阳不禁眉头皱得更深,她何时见过慕清风这般失意的样子。
清原也有些吃惊,努努嘴将方才的话再问了一遍。
慕清风想了下,再次将目光落回床榻间生死不明的沉吟,涩然开口:“书呆子说他不怪庄槿。他说,庄槿若是要杀他,早在墓室里动手了。”
只因外边有个慕清风,觉得他能够保沉吟周全?
清原怔怔地,说不出话。
邢晏却道:“他能原谅庄槿的所作所为,我朝律法昭昭,却容不得她!”
听得众人皆是一怔。
也是啊,名震江湖的杀手绝十三岁出道,所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名捕邢远珠。她于邢晏而言,是必须缉捕归案的杀人犯,更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千行以金针封穴暂时止住沉吟的伤势,千菀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终于来了。
慕清风等人候在院子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柴房的门才打开。千菀一出来,慕清风就第一个冲上去,问她:“情形如何?”
“伤势止住了,保住一条性命。”
慕清风松了口气,又问:“那书呆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道。”面对慕清风错愕的神情时,千菀早已见怪不怪,“他或许永远都醒不来了。”
院子里一阵沉默。
许久,慕清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屋内安静躺在床上的人,问她:“意思是,书呆子成了活死人?”
千菀抿了抿唇,狠心道:“是。”
慕清风沉默地转身,轻轻掩上门,再笑着对他们说:“我们走吧,别打扰书呆子睡觉了!能保住性命也算是福气吧……”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慕清风与沉吟是知交好友。先前,他们都疑惑,一个成天游手好闲、贪恋风尘的采花贼怎会和满口圣言古训的书生成为好朋友呢?后来,即便他们依然疑惑,但从他们的言谈之中确实能感觉出他们感情很好。
沉吟幼年遭难,孤身一人存活在世,那慕清风呢?似乎也从没听他提起过别的亲眷。
或许,他们是相同的一类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慕清风有着怎样的身世。
暮阳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竟第一次看出了孤单的意味……
070 囚禁水牢:舍弃()
沉吟一事接二连三地麻烦到千菀,暮阳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请她入暮离居一叙。
闲谈间,暮阳忽然问她:“千家与紫微宫是否也有瓜葛?”
千菀正在喝茶,听她问到这话,搁下杯子,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她弯了弯唇,笑得得体端庄。
暮阳沉默。
她站起来准备回去,临行前对暮阳说:“三日后是我生辰,暮阳,我们去白子湖上泛舟吧。”
“春光正好,到时我自会备上薄礼前去。”暮阳低头抚着袖口上的花纹。
“要你给我备礼,可不敢当呢。”
“那好,礼物我就不准备了!”
暮阳应得爽快,抬眼对上她调笑的眼眸。
三日后,暮阳应约去白子湖。那日天气正好,十里春光桃花明媚,湖上泛舟的不乏金都名流子弟。
暮阳站在岸边杨柳下,倒是遇上不少熟悉的公子哥。
湖面上,一艘画舫逐渐朝她这边靠近。千菀自里边挑帘出来,暮阳正要朝她挥手,看到了随她之后出来的千行,不禁一怔。
她怎么忘了,千行是千菀的小叔叔,千菀的生辰岂会不约上自家小叔?
千行看到她也是微怔,问千菀:“你约了她?”
“给小叔叔一个惊喜。难道小叔叔不希望她来么?”千菀扬眼看他,难得笑得俏皮。
离得远,暮阳只看得他们叔侄俩笑语交谈,却听不到,只等画舫靠岸了再上去。画舫里铺着宣纸彩墨,暮阳问:“你们在作画?”
“是啊。”千菀拉她在一旁坐下,“我这个小叔叔最擅长工笔丹青,时隔八年,可让我想念得紧!小叔叔,作为菀儿今年的生辰礼物,若画得不好,菀儿要生气的!”
“好。”千行垂头调整笔墨,间或抬眼看她。
窗外的风吹进来,他额角的两缕发丝轻微地晃着,暮阳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晃呀晃,似将她晃回了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千行抱着她一点一点细致地吻,而她只看到头顶穿过枝叶缝隙的月光好像也是这般晃呀晃……
“暮阳?”是千菀在叫她。
猛然惊醒,发现千行正看着她,她敛了敛心神,觉得耳朵莫名发烫。她忽然心虚地不敢与千行对视,转而疑惑地看向千菀。
千菀说:“我们一起吧。”
暮阳点点头。
一幅画做好,千菀拿着瞧了许久,暮阳在边上看了眼,真是不错。却听千菀撒娇似的哼了声:“小叔叔偏心。”
“嗯?”洗好笔墨的千行走过来站她们身旁,低头看画。
千菀指着画中的暮阳说:“你看,你连暮阳脸上的红晕都捕捉到了,多好看啊,比岸上的桃花还娇艳。”
闻言,千行忍俊不禁。暮阳悄悄地把头转向了窗外,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看到她现在更红的脸。
临窗望着湖面,不知站了多久,脸上的热度已然退却。
千行走近,对她说:“菀儿爱胡闹,你别往心里去。”
“千草堂的当家主母谁谈论起她不得竖起大拇指夸她端庄娴雅,也只有你会说胡闹,她也只在你面前胡闹。”暮阳与千菀交情甚好,自然不会往心里,只是千行这么说,她忍不住想要回应几句。
千行笑了笑:“我与菀儿自有关系好。”
他很想抚上暮阳的眉眼,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及,暮阳已微微一侧,躲开了。
“过来用膳了。”千菀挑开帘子一角,唤他们出来。
彼时天色已黑,白子湖上飘荡着好几艘画舫,挂着彩灯,传出悠扬的琴声,别有一帆风情。
之后又闲聊了一会,暮阳向千菀告辞,千行说:“一起吧。”
暮阳本想拒绝,但想想他不可能回千草堂,反正同路,她又何必显得小气呢,于是点点头。
画舫靠岸。与湖中心相比,岸边显得格外清净。
暮阳最先下来,站在岸边等千行叔侄说完话。而就在千行上岸的刹那,黑暗中杀出一波黑衣人,领头的是一个披着藏青斗篷、带着面具的男子。
千行拉着暮阳,与黑衣人纠缠。那藏青斗篷下的男子一直站在打斗场之外,不动声色地看着。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忽然,有一个黑衣人一跃而起,比着明晃晃的长剑跳上画舫。千菀惊叫一声,那只紧扣在暮阳手腕的手就松开了。
晃眼间,千行紧随黑衣人跃上画舫,在长剑落下之间将千菀拉进自己的怀里,百骨扇顶端的剑刃已然割断了黑人的脖颈。
而同时,他脸上出现了怔愕与惊恐,眼睁睁看着一直冷眼旁观的藏青斗篷男子纵身跃起,扬起的斗篷下撒出毒粉,毒粉从暮阳方向直直往画舫而来。
百骨扇刷的打开,挥开毒粉,而岸上已无半点人影。
千行浑身骤然一冷。
他不敢去回想暮阳那时的眼神,更不敢去猜测当他松开暮阳的手时,暮阳在想些什么?
可是看看他怀中的菀儿,心头的感觉一时间复杂得难以言喻。
……
应答所,柴房中。
慕清风穿着一身干净的七彩流霞云衫,坐在床边颇有耐心地给沉吟擦脸,擦手。想起三日前沉吟虚弱地倒在他身上,他觉得他二十三年来从没那么惊慌过。
当沉吟对他说那些话时,他很气,也很想笑。而后听到沉吟对他说:“我看到庄槿的样子了,不是你描述的那样,而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小风,你……”
那一句话,沉吟终归是没有说完。
“书呆子,你说,下次我见到她该不该替你报仇呢?”烛光下,慕清风幽幽然自语,“你放心,我不杀她,只是想给你出口气。”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边上细细地看沉吟:“其实你这样真挺好的,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拿圣言古训来堵我。可是,为什么感觉有点失落呢?你说,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想起暮阳冷淡与疏离,他忽然笑了。
木九就在这时推门进来,一看到他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小九儿?”慕清风最受不得女人,拉她过来给她擦眼泪。
木九边摇头,边急道:“坊主被紫微宫的人抓走了!”
慕清风猛然怔住,随即跑了出去。在抄手游廊上遇见千行,二话不说一把纠上千行的衣领:“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我要杀了你!”
素来只见明艳笑意与魅惑的桃花眼此时燃着熊熊烈火,一股带着浓烈杀意的冲劲直直将千行推开数丈,抵在一根柱子上。
手掐上了千行的脖子,青筋暴起。
刚追上来的木九看到这一幕,登时傻眼了。那边千菀、红丫头等人也急匆匆赶来。
“公子,不要啊!救坊主要紧,您快松手啊!”木九哭得很崩溃,拉着慕清风拼命往后扯。可是慕清风的力气岂是她一个区区弱女子可以撼动的?
她低头,狠狠地咬在了慕清风手腕上。
071 囚禁水牢:饮毒()
紫微地宫,水牢之中。
暮阳坐在湿滑的大理石面上,背靠同样湿滑的墙,面前是一滩及腰深的水池,头顶上交错着三指粗的铁栏杆。
阴冷幽暗,唯有右上墙角挂着一盏不甚明朗的灯,灯罩下是五六只漫飞的流萤。
暮阳做的地方是倾斜的,她尽量不让自己滑进水里,然而下边的水依旧湿了她大片裙摆,以及她的鞋。
她想,尊主终归是待她好的,没让她泡在这一池寒水中。
听到石门沉重的开启落下,暮阳抬头望去,果然瞧见一道黑影照在水牢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紫苏盯着她看了许久,幽暗中,他的目光像水牢里的水一样平静又带着彻骨的寒,暮阳对他这双眼的畏惧比担心自己滑进水池更甚。
“你看,你爱他,他却舍你而救旁人。”紫苏说道,语带轻嘲
暮阳突然白了脸,暗淡的光线成了她最好的掩饰,而左手不自觉地握上空荡的右手腕,她依然记得千行扣紧她时的温暖,却忘了他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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