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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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曳相思-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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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阳想起她刚出狱的那晚,初晓告诉她,任英的大义灭亲之举遭人唾骂,妻子孙氏逼他写下一纸和离书,带着儿子离开金都城。

    想想任英,本也是金都商圈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坚持所谓的“真、善、美”却落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狼狈下场。

    自从他被打出凌月楼,花柳巷里再也不见他的身影,他也不回那个空荡荡的任宅。暮阳坐着马车,倒是数次见他披头散发地独自游荡在街头巷尾。

    这一日,暮阳回到暮离居,素来冷静的初晓话里有了几分迟疑:“各位掌事近日里私下频频碰头,看样子是按耐不住了。坊主,还需要再晾他们几日吗?”

    “不了,明日全部约过来,见见吧。”

    坊间流传,月扇坊主不仅在财务上抠门小气,行事作风更是睚眦必报。而任财春事败后,各掌事明知新东家知道他们也曾心有异动,却迟迟不向他们出手整治,以至于他们终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暮阳要的就是这效果。

    次日,应邀前来月扇坊的不止各位掌事,还有柳家各产业里骨干人员。众人候在院子里,各自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的惶恐不安。

    暮阳怀揣一个小暖炉款款而来,安适地坐上首位。她身后立着两名黑衣冷艳的婢子,其中一个还抱着一摞青皮册子。

    院子里的都是人精,不难猜出那摞青皮册子记载着的恐怕就是在场诸位最最不堪的过往。

    暮阳拿过一本册子,随意翻了几翻,余光里瞥见有人大冷天里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有人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又啪得一声将册子合上,放了回去。

    “这些我就不给诸位看了。”指了指那摞册子,暮阳递给初晓一个眼色。初晓会意,将册子放到众人面前的空地上,将吹明的火折子扔了上去。

    所有的册子一把火烧尽。

    暮阳说:“诸位的过去我不再追究,只望诸位尽心尽职,做好本分。今后,我们有钱一起赚。柳老能给诸位的待遇,我月扇坊自是没有让诸位吃亏的道理。”

    众人连连点头,感觉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了。想想未来,有财力雄厚的柳家基业和消息灵通的月扇坊做后盾,他们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给诸位介绍个人,瓷窑的新掌事。”暮阳微微抬了抬下颚,众人朝身后望去,“任英——诸位不陌生吧?”

    众人笑着打哈哈,都说不陌生,熟得很。

    ※※※

    众人走后,任英却留了下来。他跪谢暮阳的救命之恩,更感谢她的宽宏大度,不计较父亲的过失,仍对他予以重任。

    “你父亲的事我朝律法自有公断,我不会去干涉。”暮阳示意他起来,“至于你么,你替我洗脱嫌疑,而我从乞丐手里救下你,两番恩情就此抵消。你的情况我了解过,聘你出任瓷窑新掌事是看中你的才能。你我主雇关系,希望你今后能有所作为,不要让我失望。”

    “是!”任英恭敬地朝她作揖,私心里甚是佩服暮阳的爱憎分明。

    暮阳三击掌,良儿从后堂里拐出来。

    “良儿已是自由身,今后你们的所作所为再无人干涉。”

    任英大为惊喜,拉着良儿又要下跪叩谢,暮阳眉头一蹙,赶紧摇手:“免了免了,这个就不用谢我了。我不是君子,但也晓得成人之美,何况赎良儿的钱是要从你月钱里扣的。”

    任英忍俊不禁,拉着良儿的手,连连道好。

    暮阳望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初雪那晚。千行约她下棋,她想着累了好几日,下下棋放松一下也好。而每逢她与千行对弈,棋局厮杀正酣时必有人求见。

    这晚也不例外。

    良儿温婉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薄怒,诘问她:“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你们什么时候兑现当初的承诺?”

    暮阳问她:“你想要什么?”

    良儿摇头,三分凄苦,七分坚定:“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希望阿英能够回到最初神采飞扬、信心满满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般意志消沉,如行尸走肉一般。阿英没有错,错的是他父亲,不该报应在阿英身上。”

    ……

    天空飘落几朵零星的碎雪。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不时,一把伞遮在暮阳头顶上。

    “他们是真爱吗?”暮阳喃喃道。

    “或许,是吧。”

    暮阳望向身边撑伞的男子,男子也在望着他。

    零零碎碎的雪,一拢月白衫,自成一道冬日清雅的风景线。

    ※※※

    南大厅里,柜台后的木一愣愣地望着携手走出月扇坊的任英与良儿,右手的抹布一甩一甩地抽在自个左手上,嘟囔着:“真不知道坊主怎么想的,怎么会继续用姓任的呢?”

    木九将白瓷长颈执壶搁在柜台上,听到木一的喃喃自语,也望向逐渐走远的那对男女,吟吟笑道:“偌大的月扇坊需要坊主坐镇,坊主哪来的精力两头跑呢?短时间里物色一个能力出众的新掌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何况,若论对柳家瓷窑一应事务的了解程度,谁能比得上任公子呢?”

    说完,见木一一脸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木九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应该没说错呀。

    “坊主真偏心!”咬牙切齿地丢出这一句,木一甩头,噘着嘴忙活去了。

    而凌月楼里,花娘这才寻思明白,敢情日前来赎良儿的江湖人士乃是受了月扇坊所托,最后成了暮阳卖给任英的一个人情。

    她十分恼火,一张满是铅粉胭脂的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

    暮阳,你给老娘等着!

050 帅府公子:嚣张() 
任英与良儿低调地成了亲。然而,再怎么低调,也还是闹得满城皆知。大义灭亲令父亲入狱,前脚和离,妻离子散,这便又娶上了凌月楼里的姑娘,更有幸得月扇坊主不计前嫌,接手瓷窑掌事,委以重任。坊间对他的所作所为和境遇,也算褒贬不一。

    唯一一份喜帖送至月扇坊,暮阳看了眼,命木一、木九着手备好贺礼以月扇坊之名送去。

    金都城下了场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纷纷扬扬,连绵不绝,简直让人出不了门。然而,再大的雪也阻止不了辛隶律法对任财春的刑罚。

    “你们是不知道,任财春的心呐,够硬够狠!儿子跟儿媳妇冒着大雪到刑场来给他送行,他愣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清原假借巡街之便,偷溜进月扇坊,一路直闯暮离居。花厅里烧着两盆炭火,暖气迎面打来,舒服得她直打了个激灵。

    暮阳斜靠在躺椅上,一手懒洋洋地支着头,另一手闲适地翻着账册。清原一屁股坐到庄槿旁边,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将任财春受刑那日的场面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叹道:“任财春到死都不肯原谅儿子,真是可悲可恨呐!”

    然而,她这句不胜唏嘘的总结陈词并有引发听众的感慨。暮阳依旧在那翻她的账本,庄槿垂着眼兀自品茶,神情淡漠得比屋外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清原颇感受挫,默默地喝口热茶,忽然想起一事,她冷笑着凑近庄槿:“诶,我说装正经,你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不安分了吧?”

    庄槿搁下杯子,偏头看她,不承认,不否认,更没有疑问,就那么平静地瞧着她。

    “昨儿晚上亥时三刻,北梁坡的岑熹园。”清原自信满满地道出准确时间和地点,“别不承认,我看到你的身影了,咻地飞过。”

    暮阳翻书的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桌旁的两人。

    “哦,你确定?”庄槿反问,依旧是平静到不带一丝情感色彩。

    “当然!虽说你一身黑又遮着脸,速度还快,但你的身形我就是做梦也不会认错。尤其是你这双眼睛。”清原紧紧盯住庄槿的眼,像夜晚的天空一样沉寂,眼眸深处荒凉一片。她第一次追捕盗墓贼时见着就震惊了,怎会有人的眼睛一丝情感都没有。

    不过,想想又有不解。清原皱着眉问道:“你盗上阳承帝陵、郢城墨羽陵,我都能理解,毕竟皇家陵园,多得是奇珍异宝。可岑熹园有什么值得你偷的呢?岑氏一族老早就没落了。”

    庄槿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脚还没迈开,一柄剑鞘已然架在庄槿的脖子上。

    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丝毫没有影响暮阳看账本的兴致。直到望春园的玉嬷嬷紧张兮兮地过来,告诉她园子里有人闹事。

    “初陌不在吗?”暮阳头也不抬,一点也不担心。

    “在。”玉嬷嬷低着头,满脸为难。

    一个初陌不够?暮阳又道:“叫上初黎、初音。”

    玉嬷嬷屏息道:“都在,初晓也在。”

    四个初家四姐妹都镇不住场?暮阳“啪”地一声合上账册,美目扫向垂头不安的玉嬷嬷:“来者何人?”

    “金陵元帅府的公子。”

    正与庄槿僵持着的清原一愣,元帅府的公子来金都城了?她怎么没听海大人和师兄提起过?疑惑间,听到暮阳经过她们身边留下一句:“有足够证据了,再来月扇坊这抓人。”

    “算你走运。”清原悻悻地收剑,当即换上一张好奇又兴奋的脸,“我们也去瞧瞧。”印象中,敢明着上月扇坊闹事的除了自己,今儿还是头一回。说着,拉上庄槿,不顾那声冷冰冰的“不感兴趣”直奔望春园。

    ※※※

    “暮阳呢?怎么还不给爷出来?”

    望春园笼罩在一片凝重的寂静之中,唯独坐在最中间那把豪华太师椅上的年轻公子扯着嗓门大骂。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神情傲慢。一身价值不凡的松花绿锦缎,外披则是一件纯色无杂毛的貂裘,双腿高高翘起架在面前的桌子上,不安分地一晃一晃。

    寻欢的公子哥与姑娘们都默不作声地围在一旁,偶尔眼神偷偷打量他身后的两个膀大腰圆的精壮男子,再往后是八名两手抄在胸前的家丁,高冷的煞气竟完全不输高站在姑娘们跳舞用的高台上的四位初字辈姑娘。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过来,附身对太师椅上的年轻公子说:“公子,咱们回去吧。若被元帅知道您来这种地方,定是要生气的。”

    年轻公子不满地推开他,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公子!父帅让你做本公子的陪读,本公子带你来是看得起你。滚一边去!”

    书生又默默退开去。

    “暮阳呢?还不来?”年轻公子不耐烦地拍桌子,对高台上的四个女子不屑道,“告诉你们,暮阳不出来,爷今儿个就不走了!”

    初家四姐妹一副高冷做派,不应不答,旁的人更是不敢搭一句腔。

    “顾公子远道而来,未能及时相迎,失敬失敬。”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暮阳缓步走上高台,在众人的屏息声中坐上不知何时搬上去的另一张太师椅,随即,四位冷艳的黑衣婢子分列两侧。

    又一个姑娘送上精致的小暖炉,暮阳理了理拖地的紫狐大氅,这才抬眼,看向台下十足贵气也十足痞气的嚣张公子,顾敏恒。

    “咳咳。”顾敏恒发现自己居然因台上女人的一个抬眼动作而痴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不屑道,“你就是这儿的老。鸨,暮阳?”

    暮阳含着三分笑,给了他一个“诚然如是”的表情。

    顾敏恒又是一愣,心下骂道:果然是个狐。媚。子,嘴上却说:“还以为传的神乎其神的风月第一美人会是何等姿色,看来也不过如此。”

    众人心下唏嘘不已,不愧是元帅公子。

051 帅府公子:得罪() 
“怎么感觉来者不善呢?”清原兴致勃勃地拽着庄槿占据视野最佳的观赏地,一脸瞧好戏的神情。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清原不禁同众人一起满心期待月扇坊主惯有的不客气回敬方式。然而,高台上的紫衣女子从始至终保持着客气的笑。

    “说正事。”顾敏恒放下腿坐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右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一万两,买你一夜。”掌下压着张银票,神情极度傲慢。

    众公子哥惊得目瞪口呆,身边的姑娘们也纷纷变了脸色。一万两固然是天价,而自古男儿多风流,多得是为佳人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哥。只是敢如此对月扇坊主不敬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众人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开一步,就连清原也在瞧见高台上四个黑衣女子越来越阴沉的脸后,拉上庄槿默默退开,以免待会伤及无辜。

    “公子,不可。”书生再次出来阻止,苦口婆心劝道,“你我读书之人,来到此处已有违圣训,怎能再做伤风败俗之事?”

    “给爷滚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爷了?”顾敏恒一把推到书生,下颚一抬,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敲着银票,“怎么样?”

    “呵呵……”暮阳却出人意料地笑起来,媚。眼如波。

    “你笑什么?”顾敏恒觉得莫名其妙,眼睛危险地眯起。

    暮阳还是笑,目光轻飘飘掠过他掌下的银票,笑得更轻蔑不屑。

    “你嫌钱不够?”顾敏恒手往后一伸,立即有人奉上两张银票,他再“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眼都不抬一下,没有半点心疼。

    暮阳含笑的眉眼扫向立于台下玉嬷嬷,玉嬷嬷会意,取下三万两银票呈给暮阳。暮阳颇有闲情逸致地翻看银票,随后捏在手里甩了甩,问顾敏恒:“公子方才不是嫌弃暮阳的姿色吗?”

    顾敏恒往后一靠,再次把双腿架上桌子,笑道:“女人嘛,吹了蜡烛不都一样?”

    “哎呀公子,说不得,说不得!”一旁,书生急得直跺脚。

    暮阳点头道:“确实。”

    顾敏恒晃着脚,冷笑,却听暮阳讥讽道:“堂堂金陵元帅府的少公子,竟是如此德性,暮阳今日算是见识了。”

    “你什么意思?”顾敏恒面上一冷。

    “顾元帅掌天下兵马,威赫四方,却养了你这么个义子,真是令人惋惜。”暮阳啧啧感叹,直听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果然,月扇坊主不客气起来,连元帅府的面子都不给。

    顾敏恒脸一下子沉了起来。父帅从未娶妻,膝下无子,多年前在上阳城捡了孤儿的他收作义子,平日里,他可以仗着自个帅府公子的身份作威作福,但府里下人都清楚,他的身世是谁都不可触碰的禁忌。而这个禁忌,居然被暮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说了出来。

    他好恨!

    “说这么多做什么,你拿了爷的银子,还不过来伺候爷?”

    暮阳笑了:“顾公子远道而来,想是不懂月扇坊的规矩,无妨。”

    “规矩?”不顾书生的阻拦,顾敏恒站起来,不耐烦道,“你们青。楼女子不就是给钱让人骑的吗?给的越多,服务越周到,难不成你收了爷三万两,爷还碰不得?”

    “不是碰不得,而是……”暮阳抬手,当众将银票撕掉,“你碰不起。”

    一股肃杀清冷的感觉迎面而来,顾敏恒冷笑:“那就让你看看,爷我碰不碰得起?”打个手势,八名家丁在两个壮汉的带领下走到前面,杀气十足。

    初黎等人当即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

    “你当我月扇坊是个地方?”暮阳口吻愈发冷冽。

    顾敏恒回敬道:“不就是花钱找乐子的销金窟嘛?怕你不成!”随后指着暮阳,发狠道,“你,我要定了!”

    “上!”顾敏恒一声令下,几个家丁迅速跃上高台,看架势就觉得不简单。

    以四对十,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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