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美对她的这番考虑不以为然:“男人的事儿啊,你们女人一时半会也琢磨不来。我觉得周樵樵这样挺好,不然在部队里何时能出头。你安心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不要去给他添乱了,战争让女人走开。”
“废话,你妈不是女的,没有你妈能有你吗。”小舸不赞成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叶小美笑:“我妈又不是在战场生的我,逻辑上并不矛盾,倒是你,你纯属偷换概念。”“切,一边去,我不爱跟你说话。”小舸嗤之以鼻。
小舸这次到北京来,原本是住在自己原先的家里。她们家虽然已经迁居武汉,但并没有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叶耀然和舒华从来也没打算要在武汉养老,想着总有一天要叶落归根,再回到北京定居,因此房子一直空着,只雇了两个保姆看房子、打扫。
小舸的爷爷叶一民挂念孙女,非要让小舸搬到她二伯家里住,想天天见到她。小舸和爷爷很久不见,爷爷既然舍不得她,她也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搬到她二伯家里。反正她二伯家里宽敞,有的是房间给她住。
找了个好天气,小舸开车去北京有名的“秋栗香”干果店买糖炒栗子。这家的糖炒栗子个大皮薄、又甜又香,不排上一两小时根本买不到。小舸耐心的排队,想买上二斤糖炒栗子去看望周天祁。周天祁爱吃甜食,她一直记得。
知道小舸要来,周天祁特意空出半天时间,让秘书室推掉了一切活动,在家里等她。周家花园很大,园内一条鹅卵石路通向绿荫深处的三层小楼,路的两边种着各种花草,围墙边是一片苍翠的竹林。
三层小楼左侧,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荷花池上装饰着红木小桥,别有一番古典风韵,池边种植着柳树和一丛茂盛的萱草。小舸到的时候,看到周天祁正饶有兴致的站在荷花池边看金鱼。他没有穿军装外套,衬衣外面加了一件羊绒背心,看起来心情不错。
警卫员带着小舸走过去,周天祁看到她,淡淡一笑,招呼她:“小舸过来看看,樵樵去年给我弄的这几条金鱼,品种真不错。”小舸知道他喜欢养金鱼,走过去对着水池一看,果然看到池中各色金鱼悠游,好奇的问:“周伯伯,这是什么品种啊?尾巴特别漂亮。”
周天祁看着她手指着的那条,告诉她:“这是蝶尾墨龙睛,旁边那条叫红顶虎头,都是金鱼里难得的品种,樵樵去苏州开会,找当地的朋友买的。”周天祁和儿子每次谈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但私下里说起他,牵挂之情溢于言表。小舸听在心里,微微一笑。
“周伯伯,我给您买了秋栗香的糖炒栗子,您尝尝,纯糖稀炒出来的怀柔油栗子,又甜又香。”小舸把糖炒栗子拿给周天祁。周天祁接过去吃了一颗,果然是满口香甜,越吃越爱吃。小舸看到周天祁吃得高兴,心里也舒畅。
小舸这孩子多懂事,又漂亮,周天祁心里高兴,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不仅是儿子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他没女儿,看到别人家的女儿乖的像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似地,心里总是很羡慕。那时听说小舸和周樵樵分手,周天祁心里还惋惜了好一阵子。想着孩子们的事他也不便多嘴,从来也没跟儿子提起,儿子眼光不错,到底还是把小舸给追了回来。
小舸陪着周天祁看了一会儿金鱼,两人进屋去。客厅落地大玻璃窗上垂着色调素雅的浅绿色的窗帘,迎面给人一种清新舒适的美感。这个家她有好几年没来了,一切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客厅整体给人的感觉是一片幽静的绿意盎然,绿色的窗帘,原色木艺沙发配上葱绿色的苏绣靠垫,家具全是气派的花梨木,雕花精致,古朴大气。间壁的古董架上陈列着粉彩和青花瓷器,使得整个厅里弥漫着一种中式的优雅。小舸知道,这一切都是周樵樵去世的妈妈精心布置出来的。
小舸坐下,陪周天祁聊天,说起周樵樵、又说起他们在广州的生活,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勤务员来问首长何时开饭,周天祁执意让小舸留下来陪他吃顿饭。
“你阿姨走了以后,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周天祁想起亡妻,怅然的叹了口气。小舸忙道:“我跟樵樵说过了,等他这次军演结束,他就回来探亲,陪您住上一段时间再回部队。”“那小子,说话不靠谱。我让他回来,他嘴上答应,十回却有九回放了鸽子。”周天祁哼了一声。
小舸讪笑:“他怕您工作忙,和您的时间对不上。”周天祁如何不知道她是在替周樵樵找借口,怕他们父子起嫌隙,爽朗一笑。
“周伯伯,樵樵去秦皇岛基地好几个月了,一直也没有跟我联系,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小舸踌躇了半天,说出自己的愿望。周天祁家的电话可以直拨军演基地指挥部,因此小舸一说,周天祁就会意,让勤务员带小舸去他的书房。
小舸三口两口把饭吃完了,勤务员替她把电话拨到周天祁秘书室,秘书室很快把军演基地的号码告诉她。
周樵樵正在演练场看战士们操练,指挥部通讯室通知他,北京打来电话找他。周樵樵有些纳闷,以为是他爸爸打来的电话,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老爷子知道他在基地,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呢。
从接线员手里拿过电话,周樵樵道:“你好,我是周樵樵。”小舸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忍住了:“樵樵,是我。”“小舸?你怎么会……你在北京?”周樵樵也是激动不已,两个月没听到小舸的声音了。
“我在你家呢,我考完试来北京进修,到你家看望周伯伯,顺便给你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跟我联系,我很想你。”没打电话之前,小舸有千言万语要和周樵樵说,和他通话时却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想你,宝贝。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周樵樵问起小舸的爷爷。“很好,爷爷现在住在我二伯家里。你爸爸身体也很好,我跟他说,等军演一结束,你就回北京探亲。”小舸在电话里提起这件事。“好。”周樵樵答应的很干脆。
两人甜言蜜语互诉衷肠,不知不觉说了近一个小时,周樵樵从指挥部出来,看天边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想着回帐篷去把雨衣翻出来。越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上头越有可能安排演习任务。
果然,四点钟不到的时候,一场大雨光临,到处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方道路。指挥部偏偏在这个时候召集众人紧急集合。
光荣负伤
指挥部会议室里,毛二峰指着大屏幕投影机上的地图,宣布演习任务,地图中箭头指向的小岛C…2,由蓝军建立堡垒,红军则在规定时间内负责进攻。时间到,若攻方未能占领堡垒指挥部,则守方获胜。
会议结束后,红军营地指挥部里,众人激烈的讨论作战策略,这次的任务是抢滩登陆,南海舰队的海军陆战队和124师的水陆两栖坦克必然要配合行动,然而怎么部署,众人尚未形成统一意见,尤其是要对抗恶劣天气,更不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姚翰明的意见是派出轰炸机和歼击机首先对C…2岛上蓝军前沿和纵深要点实施空中轰炸,配合掩护两栖坦克登陆,海上作战群战斗开始后,安排空降兵特种部队执行伞降任务,对小岛上的蓝军堡垒进行地面进攻,让蓝军腹背受敌。
众人对他的作战计划基本赞同,细节上提了一些意见。周樵樵道:“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空中能见度很低,只怕空特大队的伞降任务难度要比平时高得多,为确保突击任务圆满完成,我建议由驱逐舰掩护侦察排先行登陆C…2,一方面可以混淆蓝军视线,一方面也可以配合空特完成任务。”对周樵樵的建议,众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散会后分别回营地紧急集合,部队整装待发,争取在天黑以前登陆C…2岛。
周樵樵回到帐篷,扎紧腰带,穿好防弹背心,把对讲机别在肩袋上,习惯性的把小舸送的护身符放到唇边亲了亲,戴上钢盔穿好雨衣走出帐篷,和部队一起出发。
这一路风雨兼程很是辛苦,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周樵樵坐在指挥车里拿着望远镜瞭望,依稀能看到部队前进的方向。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部队在预定时间准时到达海岸,准备对C…2岛发起登陆进攻。
姚翰明见周樵樵从指挥车上下来,问他:“你要亲自带侦察排去C…2突破?”周樵樵点头:“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不去谁去?”姚翰明见他不像开玩笑,拉住他:“临来时毛二峰一再嘱咐我,不能再让你亲自上阵,程老板也是这个意思。这次的任务,你在后方坐镇指挥就行。”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周樵樵这金枝玉叶,上头让他来参加军演只是锻炼锻炼,并不是真要他冒险,出了事谁担待得起,即便是程晋衡,也不能担这个责任,真有什么意外,怎么和军委的周书记交代,人家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既然来了,就不能不上战场,老姚你是了解我的,我要是图舒服,就在家里守着老婆过日子了。军人是什么,不真枪实弹上回战场,能叫军人吗。”周樵樵不是个轻易能听劝的人。姚翰明说服不了他,无奈的摇摇头。
驱逐舰护航,周樵樵亲自带领侦察排从C…2火力薄弱的一个登陆点抢滩登陆成功。然而岛上丛林密布、地形复杂,雨又下得特别大,他们只能在大雨中摸索前行,随时都有误入蓝军埋伏的可能。
红军侦察排在小岛上前行,雨水顺着周樵樵的脸往下流,他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西北方有一处高地,下令一排迅速占领那片高地,建立掩体,随时观察岛上地形,以便和空特大队保持联系。
“一排占领前方高地,二排和三排由我指挥,查清蓝军火力点分布,完毕。”周樵樵布置完任务,带领两个排的战士和一排分头行动。走着走着,他们像是陷入了蓝军的火力包围圈,四周的枪炮声越来越频繁,已经开始有人受伤。
周樵樵这才意识到,刚才看到那一片高地很有可能是蓝军故布疑阵的火力布控点,不绝有些懊悔。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将计就计,用一排来引诱蓝军深入,外围的二三排利用地形掩护,向茂密的丛林深处前进,同时联系空特大队,前方高地为蓝军的主要火力点。
队伍行进过程中,不断受到蓝军火力干扰。这附近一定有蓝军建立的一个掩体观察点,周樵樵根据对方主要火力进攻方向作出判断,果断的下令队伍采取卧姿前进,避免双方直接交火。
野战经验丰富的二排长通过一番侦察,发现了蓝军布置的一处掩体,进攻之后,居然俘虏了蓝军两民女兵。周樵樵一看,是陆战队侦察中队的队员,证实了之前的猜测,这片树林里有蓝军的观察点。
周樵樵立刻下令两个排集中力量搜索、捣毁蓝军的这个观察点,然而却是徒劳无功,众人在树林里穿行了十几分钟,仍无所获。一定是遇上反侦察高手了,而且还是掩体布置行家,周樵樵忽然想起南珂,之前俘虏的两个女兵不就是她手下的队员。
为了看清前方地形,周樵樵命令一个战士爬到树上去观察,战士回报,树林里并无异常。部队路过一条林间小溪,周樵樵灵机一动,让队伍顺着小溪前进。这时,从海面上传来好消息,红军坦克和装甲车已经顺利登陆,准备对蓝军堡垒发动进攻,但蓝军派出武装直升机轮番超低空轰炸,红军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周樵樵和侦察排前进了一段时间,发现小溪的尽头是一处山丘,迅速派出小分队前去侦察。一番侦察之后,周樵樵料定这里必然就是蓝军建立掩体观察点的所在,立即把此地的地形方位及时通知空特大队,让他们避免在这个地区降落。
有道是强攻不如智取,现代战争就是这样,容不得耗时耗力的持久战,周樵樵决定诱敌深入,派出二排先行进攻,造成佯攻态势,牵制住蓝军火力,调回一排从右路包抄,配合三排,切断蓝军在此处的退路。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三排的战士很快就找出了蓝军的掩体工事,俘虏了蓝军在此处的所有兵力。周樵樵看到南珂从山丘另一侧的掩体工事中走出来,不禁得意的笑。南珂是那种胜不骄败不馁的人,既然已经暴露,她倒是大大方方,和周樵樵打招呼。
队伍继续前行,周樵樵接到红军回报,他们已经顺利和蓝军一处主要火力点交火,即将对蓝军C…2指挥部发起进攻,让周樵樵迅速集合三个排的兵力前去支援。接到命令后,周樵樵迅速下令全队加速前进。
天已经完全黑了,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的微光。为了照顾一个受伤的女兵,南珂和其他女兵不得不用担架抬着她。“你们行吗,不行的话还是我们来抬吧。”周樵樵怕女兵们吃不消。南珂摇头:“不要小看我们,说起野外训练经验,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比你们男兵少。”
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众人都有点紧张。南珂瞄准方向开了一枪,一只受伤的野猪慌慌张张的从草丛中窜出来逃走了。原来只是只野猪,南珂心里一宽,回头看周樵樵,他正严肃的看着远方。
“周团,发现什么了?”南珂不解的问。周樵樵眉头一紧:“雨停了,树林里怕是要起雾,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去102高地和红军会合,不然困在这里就糟了。”“不错。”南珂赞同他的意见。“你们走中间,我们在前后掩护你们。”周樵樵命令道。这回南珂没有反对。
走着走着,一个抬担架的女兵不慎滑倒,担架上的伤员滚了下去,众人赶忙停下来去找,这才发现草丛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周樵樵迅速命令一个战士把绳索绑在腰上,下去找寻那名女兵。受伤的女兵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周樵樵安排二排的四名战士抬担架火速赶往后方医疗队。南珂给蓝军医疗队打了电话,让他们配合抢救伤员。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还算顺利,就在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红蓝两军交火的景象时,一个炸点忽然被引爆,暴雨造成附近的山体滑坡,爆炸后,更是造成地表松动。眼看着一棵树就要砸到南珂身上,周樵樵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把她推倒在一旁,自己却随着一片山阵山石碎裂滚到了山坡下。
这里的山体已然松动,随时可能再次滑坡,面对此种紧急情况,南珂果断的做出命令,队伍继续前进,她和另外三名经验丰富的战士留下来找周樵樵。
周樵樵滚下去的时候,从腰间取下瑞士军刀,用力插在泥地上,死死的攥住刀柄,才没有随着沙石滚下去。眼看着那些沙石在不远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土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要是被埋进去,他这时候恐怕就要见上帝了。
胳膊受了伤,吃痛不已,他勉力坐了起来,用另一只手一试,就知道左臂很可能已经骨折。身旁的对讲机里传来南珂焦急的声音,周樵樵好不容易才抓过来接听,告诉南珂他的方位。等南珂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而此时,天边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表示演习结束。
“你说,这次是我们赢了还是你们赢了。”周樵樵看着信号弹,问南珂。南珂从背囊里取出简单的急救装置,把他的胳膊包扎好,嗔道:“你说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输赢,想想怎么回去吧。”看到周樵樵极力忍痛的表情,南珂手上减了点力气。
“费了这么多力气,差点连命都搭上,要是输了,我死不瞑目。”周樵樵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在意结果,在他看来,过程固然重要,结果却是最终目的。南珂瞥他一眼,叹道:“你还没死呢,别咒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