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某大型国有企业原采购部主任,炉火纯青的“收钱不办事学”中,专门用来混淆办事方记忆的杀手锏之一。
吴清晨刚才的“打断”,以及选择的“暗示”地点,也正是由这位先生主刀策划,再由数百位其他学科专家加以完善。
精心设计的步骤再一次成功,吴清晨心头却没有一丝得意。
只有惭愧。
以及叹息。
但是,没有不忍。
小安德烈,只有13岁。
确实可怜。
但是,我的身后,还有数亿,不足13岁。
他们更可怜。
————————
幸好
吴清晨心中暗暗想着:安德烈,这一次,地球确实对你使用了“收钱不办事学”但是,你的未来,地球已经准备好了一笔绝对会让你满意的价钱。
96不省心()
几十秒后,走出吴清晨故意“打断”和“暗示”的路段,毫无察觉的安德烈,很快又掉进了地球团队精心设计的套路,再次开始教吴清晨唱圣歌。
“主宰啊*%#”
跟在旁边,吴清晨一路“哼哼哈哈”,又骗到了几个词汇的自主解释权。
这个时候,弯弯曲曲的小径快要走到尽头,树木的间隙间,教堂高耸的尖顶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两人眼中。
抓住最后的时间,小安德烈再次将圣歌完整地唱了一遍,并“指点”吴清晨纠正了前两个小节的几处错误发音。
伴着最后一遍“哼哼哈哈”的声音,吴清晨和安德烈,搬着水坛,重新回到了教堂。
将水坛举回讲台,安德烈再次对教堂检视一番,处理了几处没清扫彻底的小纰漏,便踏出侧门,走向了牧师休息的居所。
没多长时间,教堂侧面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小安德烈重新出现,跟在他的身后,中古世界,艾克丽村庄的精神领袖,约翰/普拉亚/阿克福德代牧,抱着厚厚的圣典,也随之走了进来。
“日安,牧师老爷”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吴清晨已经站好,垂下了头,盯住了脚尖,作出了最恭顺虔诚的姿态。
“唔日安,洛斯你挺早坐下吧!”牧师缓缓偏头,向吴清晨也招呼了一下。
大约是路上说太多话的缘故,这一天,吴清晨和小安德烈更换溪水的时间,比往常要晚了一些。
这也让普拉亚老爷出来的时间晚了一些。
“安德烈”望了望摆在侧门外的日晷,牧师示意安德烈加快速度:“快一点吧。”
“好的!老师”
安德烈连忙点头,加快脚步,赶在前头取出毛掸,象征性地清扫祭坛和教堂前端的讲台。
安德烈退下,牧师稍稍整理衣饰,踏上了祭坛。
“叮”
站在旁边的小安德烈,立刻举起小木槌,准时敲响了小磬。
晨耀三历,又一次早祷开始。
由清脆的“叮”声作为开头,牧师开始朗诵典籍。
教会例常的早祷时间并不算长。
大约十分钟左后,念完最后几句祷词,普拉亚重新睁开了眼睛,随意招了招手,吴清晨和小安德烈马上走了过去,一起将祭坛和讲台收拾干净。
接下来是属于教导的时间。
示意吴清晨和安德烈坐上条凳,牧师从讲坛拿起刚刚带进来的圣典,翻到前几天讲述到的几句圣言,开始考察面前两个小孩近期功课的熟练程度。
效果一如近这半个月来其他的日子一样,进度和熟练度都挺不错。
自从将吴清晨列为教堂的预备人选,在很多方面,牧师都感觉自己省心了很多。
只可惜,今天必须做一件不那么省心的事。
距离第三次堂区巡视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昨天夜间,收到又一位吝啬表亲的来信之后,牧师仔细翻查了一遍近期所有来信的羊皮卷,得出了一好一坏的两个结论。
好结论是,为了得到治疗耕牛的方法,家族成员,以及众多姻亲里,已经许多实力人士承诺,并已经展开实际行动表达对自己的支持。
安然渡过最后一轮堂区巡视,同时将头顶“代牧”中的“代”字去掉,已经没有了什么难度可言。
坏结论是,为了得到这些支持,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答应了十数位绅士,帮助其利益范围,或是裙带利益范围内,同等数目的村庄,尽快培养出能够实际治疗耕牛的人选。
“十数位”,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尽快”,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十数位”则意味着,自己麾下,唯一能够教导治疗耕牛的吴清晨,必须增加学徒的数量,然后让他们四面开花,极大地增加手艺泄密的风险。
“尽快”则意味着,吴清晨/洛斯,必须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众多学徒身上,然后又马上任他们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承担教导学徒的责任,却无法享受培养学徒的红利。
想着这些心事的时候,牧师对正牌学生和列席学生的功课考察已经结束。
又教了几句圣言,牧师缓缓地合上典籍。
“洛斯啊”
“是!老爷!”最前排的条凳上,吴清晨立刻站了起来,样子规规矩矩,姿势恭恭敬敬。
这正是牧师感觉不省心的又一部分原因。
作为从一出生就注定的上等人,普拉亚老爷当然早就习惯了身边人的恭顺和服从。
然而,这样的恭顺和服从,要么出于对利益指向的追求,要么出于对犯错惩罚的规避。
前半生的经历中,普拉亚已经无数次看到,当无法满足利益,或是无法规避惩罚的时候,这些表面上的恭顺和服从,马上就会摇身一变,换成“苦苦哀求”或是“饱含委屈”的模样,有时甚至还会演化成歇斯底里的嘴脸。
吴清晨/洛斯却是例外。
就像前阵子家中耕牛受伤,整个家庭危在旦夕的时候,这个小家伙也没有让自己为难,从头到尾都没提出“农活最忙的时候免去全家夏役”,或是“耕牛最紧张的时候恳求借牛”这样的难题。
从自家耕牛受伤开始算起,琢磨治疗耕牛的办法,帮助周围的邻居治牛,接过全村伤牛的病情,得到任命成为牛倌
这么困难的处境,这么沉重的负担,吴清晨/洛斯,却没提出过一次要求,也没有过一次诉苦,更没有一点小孩子沾沾自喜的居功表现。
这可是几十头伤牛,以及数目更多的耕牛!
甚至,就算是这段时间里,吴清晨/洛斯来到教堂的时间,都依然和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一样,每天比日耀三历的时刻,要提前了很久很久。
想一想这样的恭顺,想一想这样的虔诚,想一想这样的努力,普拉亚越发觉得,接下来的要求难以出口。
嗯
要不,先问问吧!
毕竟这么多牛,说不定洛斯一个人就治不过来呢?
说不定就能找个好理由,顺理成章地塞几个人进去呢?
牧师下了决定。
“洛斯啊”又叫了一遍吴清晨的名字,普拉亚咳嗽一声,“咳那个,最近村子里的牛怎么样了?”
“都挺好”吴清晨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牧师点点头:“听说家里耕牛受了伤的那些人,最近一直缠着你,很花时间吧?”
“现在好多了”吴清晨说道:“大部分时间已经不用去耕牛受伤的人家了就是”
哦?有机会?果然忙不过来吗?
“哦?”普拉亚眼前一亮,连连发问“怎么?还有小部分缠着你?麻烦吗?是那几头伤的很重的牛吗?”
“不”吴清晨摇摇头,恭恭敬敬地回答:“伤重的耕牛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有事没事就来找我的,是那些耕牛一点事儿都没有的人家,老是想让我也去看看”
“哦”
从这口气息吐出时的悠长程度,就可以看出牧师的失望程度。
看来,从伤牛这边是找不到理由了
“洛斯啊”稍稍犹豫一会,牧师换了个方向:“前两天过来的牛倌帮工,怎么样啊?”
“挺好!”吴清晨表示满意。
“村里的耕牛,都能照料过来吗?”
“能,没问题”吴清晨继续表示满意。
“洛斯啊,不要怕麻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告诉我”牧师很关切地说道:“毕竟,这两个帮工都是外乡人,不熟悉艾克丽村庄,而且也听不懂艾克丽这边的村民说话。”
“真没问题!”吴清晨表示对帮工很有信心,“牧师您放心吧,他们都是在家里已经干了好几年的老把式而且,两位帮工身边,都有送信人陪着一起过来,专门教他们说话”
艾尔摩村庄芙罗兰村庄
这两个混蛋!有必要把事情都安排得这么妥当吗?
普拉亚老爷心中怒骂,脸上却笑容可掬:“好,好,好能照料好牛群就最好,艾克丽村庄不能再出事了”
对了,手艺人最喜欢留一手!
牧师忽然想到这一点。
“哦,对了”计较已定,牧师以假装不经意的语气再次发问:“洛斯啊帮工那边,牛倌的活儿,开始教你了吗?”
“开始教了啊!”
“我是说牛倌牛!倌!的活儿!牛!倌!的活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牧师将重音全部落在“牛倌”这个词的上面,并着重强调了两遍。
“噢”
吴清晨露出恍然的表情,只不过,他给出的答案,还是不符合普拉亚老爷的期待,“都教我了牛!倌!的活儿,也教给我了!不但教我,还教给了我的哥哥们了!”
“咳咳”普拉亚使劲咳嗽了两声。
这都是些什么傻瓜!
不知道留着牛!倌!的手艺,才能更好地换到治!牛!的手艺吗?
村里没伤牛的人有毛病外村的管事有毛病帮工的牛倌也有毛病
这个世界怎么了?
97高级鸡汤()
伤牛太多的说法是没用了
村民缠得紧的传闻也不是那么回事
两个牛倌帮工居然也老老实实地传授手艺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三个理由都不好利用,普拉亚稍有些头疼。
好吧,既然牛倌帮工这么实在要不干脆帮他们说几句好话得了!
计较已定,普拉亚也不再弯来绕去,直接开口询问:“洛斯,那两个外村的牛倌帮工这么卖力,你开始教他们治牛了吗?”
“没啊”吴清晨摇摇头,“现在还没有。”
“为什么?”
问出“为什么”的时候,牧师已经在心中暗暗盘算:
如果吴清晨回答“最近事情太多了”,牧师就准备说“那就快点教牛倌帮工帮着一起治牛,为自己省一点事”;
如果吴清晨回答“想让他们多干几年活”,牧师就准备承诺“过阵子会找来更多的帮工,到时候都可以帮忙你家干活”;
如果吴清晨回答“因为父母兄长很担心”,牧师就准备再次重申“艾克丽村庄,绝不会出现第二个照料或者是治疗耕牛的家庭”
牧师心中,快速掠过一句又一句劝告的说辞。
“为什么?”
在他的对面,吴清晨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对牧师提出这个问题很有些惊讶:“因为因为老爷您没说要教给他们呀!”
“什么?因为我没说?”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老爷的盘算,普拉亚胸中一窒,下意识就说出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因为我没说那我现在说了你就去教?”
“是啊”吴清晨迷茫地点点头:“老爷,要我去教他们了吗?”
“呃嗯”牧师一时摸不着头脑,迟疑着开口:“嗯你去教吧。”
“好的,老爷”对面,吴清晨重新低下头,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答应一声:“回去以后,我马上就教他们治疗耕牛!”
答应得这么干脆?连为什么要教牛倌帮工的理由都不问一声?
费了老半天心思,转了好几个圈子,原以为肯定要花上很多功夫,才能达到的目的,却在不经意之间轻轻松松地完成。
这
“洛斯”
吴清晨没有半点迟疑,更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答应下来,牧师感觉相当奇怪:“我让你快点教牛倌帮工治牛,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不想问点什么吗?”
“不想。”吴清晨缓慢,但却又很是坚定地摇着头。
“为什么?”
牧师的第三个“为什么”脱口而出,想想其中可能的歧义,普拉亚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不想知道?”
“因为老爷您让我做的事儿,肯定是为了帮我的呀!”
“嗯?”普拉亚还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到吴清晨继续说了下去。
“老爷,您最开始让我清扫教堂,就免去了我的夏役老爷您教我治牛,就救了我全家人老爷您让我治村里的牛,就让我当了牛倌”
说到这儿的时候,利用眼角的余光,吴清晨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普拉亚已经好几次用力地双手交叉互握。——正是这位老爷情绪激荡,心情波动的典型表现。
是时候了!
根据地球团队的指点,吴清晨不动神色地微微调整自己身体的朝向,悄然微微抬头,摆出最合适的角度,向牧师展示自己眼中浮起的薄薄雾气,并将声音调整为感激之下,微微发颤的梗咽声线:
“老老爷,您对我这么这么好一直又这么照顾我现在,您让我快点教牛倌帮工治牛,我怎么会问为什么呢?”
由无数经典鸡汤片精华镜头总结而来,光线、角度、姿势三合一的巨大杀伤力,难以用数据统计。
另一个星球,巨幕笼罩之下,无数个显示屏的旁边,无数人见证了这师生相得的一幕:
看着吴清晨此刻摆出来的造型,普拉亚牧师至少呆滞了五秒,那双交叉互握的手掌,两臂青筋绽出,手指勒出了深深的白痕。
“好,好,好”普拉亚连续说了三声“好”,声音极其感慨:“好洛斯好孩子呀!”
听到了洛斯的“真心话”,达到了“快点教牛倌帮工治疗耕牛”的第一重目的之后,对于第二重目的,普拉亚已经不愿意再用话术、欺骗、诱惑之类的方式。
“洛斯,教完这两个牛倌帮工治牛”
普拉亚坦白地说:“或许还没教完,就会过来更多来自其他村庄的帮工,到时候,这些帮工,你也都要快点教好治牛,可以吗?”
“好!”没有让普拉亚失望,吴清晨又一次立刻答应,“您放心吧,老爷,我一定会尽快教会!”
“嗯,很好!”牧师用力点头,然后在讲坛边来回踱步,转了好几圈。
重新停下来之后,牧师认真地盯住吴清晨的眼睛,用极其认真的语气,缓缓地说道:“还有,洛斯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嗯,不管有什么好的事,或者是有什么不好的事,都记得来告诉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什么好的事,或者不好的事就来告诉我”
——这句话,就在一小会之前,就在同一个地方,牧师已经对吴清晨说过了一次。
然而,这一次说的时候,牧师无论是语气,表情,还是话语中包含的意味,都已经和前一次绝然不同。
以吴清晨第一次进入中古世界的时间作为纪元起始日,到目前为止,吴清晨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了42天。
这些日子里,地球团队为中古世界原住民对象,约翰/普拉亚/阿克福德,这位编号首字母为“b”,核心程度仅次于吴清晨一家的重要对象,已经建立了相当完整的资料,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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