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年代,大部分情况下,诗歌和美术属于艺术的范畴;然而,在文明还比较落后的年代,歌曲和绘画却是一门很实在的科学”
“首先是词曲,社会发展程度比较低,识字率微乎其微的时候,民间俗曲的传唱,代代相传地记录着先辈们总结出来的种种经验”
“然后是绘画,在摄像机没有发明的年代,对某件事物或者事项,如果采用文字描述的方式,很难让人直接在脑海中建立清晰的印象——毕竟,像小雨清晨这样,用词如此准确,意境如此到位的作者,实在可遇而不可求——而更加直观的绘画,却可以让人一眼就明白画面表达的含义。”
“比如说,您这一次需要‘定向传授’的内容”
说着,黄兴向对面的艺术家做了个“请”的姿势:“余女士,请”
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余腩女士点点头,双手拎着两个使用简陋的木板制作,上面毛刺都没抛平的手举牌,走了过来。
走到吴清晨身边,余漫画家将左手拎着的手举牌翻开:
粗糙的木板上,十几条粗黑的木炭简笔,栩栩如生地绘制出一个正在弯腰割草,姿势相当标准的火柴人。
“想一想吧”黄兴继续说道:“将高效率科学农活动作‘定向传授’给中古世界村民们的时候,如果有绘画技术的支持,还会有很大的难度吗?”
“这个”
绘画的效果肯定非常好,不过,对于其他的某些方面,吴清晨还有点摸不准,“只照着画面学的话,一样还是会有很大的误差吧?”
“一定的误差还是可以容忍,再说,这项工作并不是马上就要开展的内容,到时候,还会有你中古世界的家人和亲近的邻居帮村民们示范纠正”
“不过,如果有人教导,有人示范,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很大误差的话”黄兴又向余腩女士比了个“请”的姿势。
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微笑,余漫画家将右手拎着的手举牌翻开:
粗糙的木板上,十几条粗黑的木炭简笔,栩栩如生地绘制出一个正在弯腰割草,姿势误差相当大的火柴人。
以及,绘制在火柴人旁边的
五根棍子。
88人杰()
五根棍子
想想这五根棍子蕴含的意味,吴清晨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这种效果,当然可以省很多事,不过我觉得吧”再仔细看看极其简洁的线条,和栩栩如生的效果,吴清晨忍不住揉揉太阳穴:“对我来说,掌握绘画这门嗯,科学,可能比直接教村民们干农活的难度更高”
“暂时的话,也许确实是这样。”黄兴理解地点点头,“不过,学习绘画,并不仅仅是为了教原住民种田将来,在中古世界,还有很多的计划,也需要这门科学提供技术支持。”
“好吧”吴清晨并没有质疑培训计划的意思。
——作为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吴清晨从不认为一个人的小聪明,可能胜过几百万几千万人的集体智慧。
看看面前的艺术家团队,吴清晨没有发现乐器,也没有发现画笔。
这也很正常,吴清晨很清楚,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艺术方面的天赋。
更具体到音乐和美术这两个分支的话,如果不用飙高音,吴清晨勉强可以哼几首口水歌,如果一定要拿上画笔,吴清晨也可以歪歪斜斜地画出只鸡蛋。
这样的水平,并不能完全怪罪于吴清晨,为了升学率和其他“更重要”的知识,小学三年级之后,吴清晨和“音乐”、“美术”之间的缘分,就已经止步于课程表,再没有机会真正一亲芳泽。
想想参谋团为自己准备的“艺术”计划,再想想参谋团确认自己资料之后的心情,吴清晨很想知道,自己家乡那些明目张胆违反“素质教育”方针的小学、初中、高中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江县教育局为数众多的官僚们,脸上会被喷上多少口水。
“那么”愉快的想象之后,吴清晨望向诸位艺术家:“学习这两门科学,从哪里开始呢?理论吗?”
两门“科学”的基础都是零蛋,吴清晨很好奇,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艺术修养飞速提升。
“这个嘛”领头的油画家张晨润教授,和著名词曲家王梦华女士对视了一眼。
王女士先开口了:“音乐方面的话,从理论上来说,也算是理论。”
张教授便显得有些迟疑:“美术方面的话应该说,比理论还要更基础一点。”
一个多小时之后,吴清晨明白了“从理论上来说算理论”的绕口令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清楚了“比理论还要更基础一点”代表什么含义。
“没了?结束了?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无怪乎吴清晨的反应如此强烈。
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
吴清晨先是由宗教音乐大师灌输了一肚子的“宗教和音乐关系史”,由乐器制作大师灌输了一肚子的“农业技术与乐器发展史”,由音乐学院教授灌输了一肚子“不同历史阶段的唱腔变迁”
这是属于音乐的部分。
美术的部分就更奇葩了:吴清晨就连历史都没得听,直接由美术学院、油画画廊、书法艺术协会的装裱师、拍卖商,以及耗材供应商们,教会了吴清晨辨识更利于保存的木材,还教会了吴清晨利用某些泥浆、灰烬和没有充分燃烧的木材,制造出更容易上色的木炭。
带着一脑门问号,学完这些东西,吴清晨还以为它们是前置的基础,却被告知为全部培训内容。
“就这些?”吴清晨捏着木炭,“带着这个,就可以去中古世界‘定点传授’了?”
“吴先生吴先生”黄兴连忙过来拍拍吴清晨的肩膀:“时间有限,调配组安排的时间,只能先让您先具备最基础的实施条件。”
“这算什么实施条件?”
“音乐方面的话,了解了刚才那些内容,您就基本了解了宗教对艺术的容忍红线,下层民众对音乐的关注重点,农业生产和音乐之间密切联系有了这些,已经足够您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美术方面的话,这是一门需要长时间练习的学问,学好了制作木板和炭笔,无论您平时练习,还是以后正式开始‘定向传授’,都不会造成经济上的负担。”
“学都还没开始学,怎么练习?”
“这方面您不用担心,虽然限于时间,地球的师资力量目前无法发挥全部的作用”黄兴先是指了指面前的艺术家们,然后又指了指吴清晨:“但是,在中古世界里,您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老师。”
“老师?”
吴清晨皱了皱眉头,艾克丽村庄里,唯一有可能和艺术扯上关系的人,指向性非常明确:“你是指牧师吗?”
“当然。”
“牧师还会绘画?”不得不说,吴清晨对牧师的了解少的可怜。
“是的”黄兴点点头。
牧师何止会绘画!
在黄兴级别可以接触的情报里,从牧师的手指、手腕、腿型、走路的姿势、习惯的动作、衣袖的污点等等细节,参谋团分析得到了太多吴清晨并不了解的内容。
这倒不是联合国天象事件临时委员会故意对吴清晨隐瞒情报,而是,以情报的庞大数量,和吴清晨时间的宝贵程度,决定让吴清晨优先了解哪方面的情报,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难题。
“呃”第一次听到这个情报,吴清晨有点吃惊,又有点疑问:“就算牧师会绘画,也不一定就会教我吧?”
“不”黄兴伸伸手,艺术家团队已经走开,又一只培训团队走了过来:“他一定会教你。”
这是一支吴清晨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培训团队。
最有魅力的意思,并不是指美女或者帅哥这样的外表容貌。
当然,外在也是有的,走过来的这群人,无分男女,无分中外,无分体型,无分年龄,脸上都打理的很干净,但又没有什么修饰的痕迹,衣着都非常得体,但又不显得奢华,行走也不疾不徐,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一种超然的气度,看上去就非常舒服。
这一群人,每一位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旁边的人只要一望过去,很快就会被这种微笑吸引,感觉到其中的真挚和坦诚,“如沫春风”这个词,用在这儿正是对他们最贴切的形容。
“吴先生”
当这群人开始接受完最后一次搜身检查的时候,黄兴说道:“如果说美术和音乐,是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次性对大量人群同时说话的技术,那么接下来,这些老师们将会告诉您,单独和人交流的技巧。”
————————
几千米外,后勤7组。
又一辆经过改造的大巴内,靠近驾驶位的大屏幕内,正在播放培训现场的的即时视频。
大巴座位改造的办公桌旁,几位工作人员,或写文件,或看资料,或制表格
其中,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是他?”
“怎么了?小王”又一位工作人员抬起头来。
“老吴你快看看这不是那谁吗”小王抬起手,指着视频内,已经通过检查,正走向吴清晨的某位中年男子。
“谁啊?”老吴先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重新戴上,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唔”下一刻,老吴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是有点眼熟”
“谁眼熟?”“干嘛呢赶紧赶活儿啊”“唉,真是困死了!”
大巴里其他的工作人员先后抬起头来。
视频里,中年男子相貌儒雅,举止斯文。通过检查后,男子原本不疾不徐的脚步明显加快,只见他脸上热情洋溢,专注地望着吴清晨,远远地伸出双手,用力握住吴清晨的手臂后,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三句话之后,吴清晨脸上很快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
“就那个黄黄什么”不停地指着视频里的中年男子,小王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我们津市那个前两个月刚判的”
“黄展鹏!”老吴一拍桌子,想了起来,“他不是判了无期吗?怎么跑那里去了?”
“不认识”“没听说过!”“谁啊?你们那里的吗?很出名吗?”
其他几位工作人员表示都没听说过。
“黄展鹏啊!”小王激动地说,“我和老王,原来单位那边的常务副市长!”
“哦,副市长啊”“副市长很大吗?”“现在副总统都不算啥啦!”
“副市长是不算啥”老吴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们这位副市长,可是津市的官场传奇!七年连升八级,从乡镇企业临时工做起,一直爬到了常务副市长!”
“啊?”“这人什么背景啊?”“关系过硬啊!”
“有背景,有关系”老吴反问道:“能去乡镇企业做临时工吗?”
“那为什么升这么快?能力特别强?有重点政绩?”
“都不是,我们这位副市长,既没啥能力,也没啥政绩,胆子还挺小,没啥钱送礼”小王缓缓摇头。
“没关系,没背景,没能力,没政绩,没礼金,那怎么爬这么快?”
“但人家有天赋!”小王冷哼一声:“我们这位副市长,可是光凭一条舌头,就爬上了副市长的宝座!”
“出事之后,人送一外号:津市第一马屁精!”
89冤啊!()
吴清晨正在加强“单独沟通技巧”,后勤7组正在讨论“攀岩技术”的时候
吴清晨专用地下基地两公里左右,某间大办公室内,封闭的百叶窗将夏日阳光遮挡在外,厚重的办公桌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内同样播放着即时传输的“吴清晨第五次培训”内容。
总面积近百平米的办公室,平时怎么都算得上宽阔,此时却显得相当逼仄。
办公室四面,从进门的位置开始,十几只明显加塞进来的巨大文件柜,已经将除显示屏之外的整个办公室,完整地环绕了一个大圈。
这些文件柜中,都已经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类资料,而除了这些文件柜,此时的办公室中,还横七竖八地地躺着十几只由文件、书本、光盘,以及其他媒介堆出了尖顶的大纸箱。
就算如此,还不时有工作人员进入房间,继续放下一堆堆资料,这些来晚的,重量已经达到数百公斤,无法再从文件柜或是大纸箱中找到容身之所的文件,便只能委屈地堆放在传真机侧面、打印机侧面、办公桌侧面、保险箱侧面,以及,某些人的屁股底下。
拥挤凌乱的办公室内,六七位平日出现在公众目光下时,总会注意身姿气度的军人和官僚,此时却一点形象都没法顾及,只能局促地挤坐于见缝插针摆放的塑料小板凳,高低不一的文件堆,以及好不容易腾空的木地板。
这几位能够坐下的同志,不管姿势如何别扭,都已经算是运气不错。
此时,距离厚重办公桌最近的位置,最后进来的两位男子,甚至不得不双脚尽力趴开,分别踩着两处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空,才能以这种相当考验身体柔韧性的姿势勉强站立。
大办公室内,这些平日挺拔,此时局促;平日精干,此时萎靡;每一双眼睛都发红的男子们,每人双手捧着一份摊开的厚厚文件夹。
办公桌正对面的视频内,吴清晨身边每经过一位培训团队的组成成员,男子们手中的文件夹,便会翻过一页或是好几页。
这一页或是好几页翻过的内容,都标注着某位团队成员的信息,信息非常详尽,光“姓名”一栏,就分列着真名、曾用名、伪装名、发信名、代号、外号、绰号、悬赏代码等众多细项。
如此多的内容,就算本次培训开始之前的五个小时,就已经领到了这份资料,而且每个人只要负责其中的小部分人员,军人和官僚们还是感觉时间相当紧张。
幸好,这一支“特别有魅力”的团队,经过吴清晨身边的时候,并不像其他培训团队一样走马观花,笼统地总体介绍一番,便迅速切入到培训内容
这只“魅力团队”,几乎每一位成员都会向吴清晨亲切问好,然后或多或少地交流几句。
来自津市的舌头艺术家结束了寒暄,某位西方面孔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向吴清晨挥手点头问好。
办公桌左侧,某位坐在塑料板凳上的官僚早就翻好了页,马上开始念资料:
“法尔/库内尔,曾用名维克多/塞特,代号死亡,外号寡妇制造者,军火掮客,自1989年至2004年,曾涉入阿富汗、伊拉克、安哥拉等多国战局,2001年全球通缉,2005年由法国特工逮捕,2006年假释出狱”
“思路开阔,思维敏捷,极具胆识,富有亲和力,精通心理学、犯罪学,擅长和各类危险分子打交道”
这位富有国际主义精神,一生致力于为落后地区大力普及工业发明的商人之后,紧接着走过来的,是一位身材略胖,浑身笑意,眼睛笑眯眯地,仿若一尊弥陀佛的东方面孔。
厚重的办公桌右侧,以别扭姿势站立的军人开始介绍:
“符建元,外号死胖子,绰号笑面佛,医药代表,先后入职七家大型医药制作公司,2009年因行贿罪入刑”
“精研美食,酒量极佳,擅长多种隐秘的利益交换手段”
下一位还是本国培育的精英,大办公室内的军人继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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