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能被村民供奉,则有机会修成道身,褪去鬼气,再次为人。
不过,这样的修炼,也是有诀窍的,比如关于供奉的香火如何吸取,如何汲取福报等等。
只要他一心向善,不动恶念,就不会惹业报降临到他和我之间,我也就不会被他的鬼气所伤,引得阴阳失调。
我和水修都没想到,忙了一大圈之后,竟然会是这个结果。有一种被赵老板刷得团团转的感觉。
想起我问他落花洞女的事时,他意味深长的笑,我才不相信他不知道事情最后的结局。
“这个赵老板。”我咬牙切齿。
水修也是一脸无力,他想了想,安慰我道:“也不是没有好处,我有五百年没在地面上四处行走了,这次也算圆了心愿。”
尽管他这么说了,我还是忍不住替他觉得委屈。水修搂住我,拍了拍我的背,哄孩子似地说:“别气了,累了这么多天,咱们一起好好休息休息吧。赵老板他,不是坏人,如果诚心为难我们,直接看着你去死就好了。”
可是他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想到他之前给过的那三关,我陷入了沉思。然后,就这样渐渐意识模糊了起来,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真是睡得特别香甜,等我们醒来,天色已经黑透,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
红衣和达信见我们醒了,特别热情地招待我们吃了当地有名烟熏腊猪肉。切得纸片般透明的薄片,油光水润地躺在白米饭上,让我这个一项最怕油重长胖的人,一口气连吃了两碗,看得他们直笑。吃饭的过程中,达信告诉我们,陀娑下午来过了,他们来湘西是有事要办的,已经耽误的不能再耽误了。本来她想找水修告别,最后被红衣直接给关到门外了。
想不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红衣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我对她由衷地感激道:“红衣,谢谢你。红衣羞涩地笑笑,低下头拨弄着火塘里的炭火,将锅子烧得咕噜噜直响。
“你,你们,明天就赶紧走吧。”她声音小的,让我疑心听错了。意识到这样会让我们误会,她连忙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红着脸说:“我,我,我不是要赶你们。那个陀娑要找的人,不是普通人。达信哥和我,都打不过。而且看她的衣饰,好像是我曾经听祖婆婆说过的,一个男人全要听女人话的寨子。
她可能是来进行……试炼……”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我们的注视下头越来越低,最后轻不可闻。我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给达信和水修当起了翻译。感谢避水珠为我改善身体,赐我超群听力。
原来那个陀娑,是来湘西找人进行继承族长之位的试炼的,她需要这边的一个寨子的头领帮她用蛊虫拓宽经脉紫府,来消耗掉一部分上一代族长传承给她的力量。
“他们那一族的力量,是一代传一代,然后叠加的。虽然传达的过程中,会有流失,但是这么多代传达下来,就是个猪,也能称霸世界了。红衣的意思是叫我们快走,因为那一族的族长,有个特别让人忧伤的癖好——看上谁,就一定要追到手,不行就抢。”
我一脸抽搐地看着水修。难怪陀娑同志画风如此清奇,原来是祖上多代遗传叠加啊。
“多谢二位提醒,我明日便带内子回家。”
水修冲着他们一抱拳,谢道。
山里面没什么活动,客栈又离村里很远,连个电视都没得看。吃饱饭了,水修和我闲着无聊,就在外面散散步,
这里是深山,草木茂盛,枝叶相叠,简直就是天然的氧吧,深呼吸一口,都能多活好几年。
我快活地在路边摘着野花。
浅紫色的花朵,在静谧的夜里,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柔美。
“丢丢,当心有蛇。”
水修牵起我的手,不许我再摘。夜风拂来,吹动了我们的头发。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浅蓝色磨旧牛仔裤,俊美的侧脸被月光打上一层柔化,看起来,就像是每个少女大学时代的梦中,那个白衣学长。
我听见自己的心里,盛满了一朵又一朵花开的声音。
“水修!”我故意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看着他被我撞得微微皱眉,显然是被撞疼了,我才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说,“水修,我们一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
我好怕好怕,我最后会像红衣一样,在转世里忘记了我深爱的水修,让他痛苦千年。要是那样,我宁愿我死的时候,直接魂飞魄散,不再转生。
水修闻言,慢慢地抬起手,抱住我,然后,用力的箍紧,就像是要把我捏碎了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他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温柔缱绻地说:“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丢丢,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修成人身,和你同老同死。
你下黄泉,我便一起去,我不会让你忘了我。
我不会是第二个石勇。”
“嗯……”
听着他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明明,我心里是非常温暖和感动的呀。
“呜呜呜呜……”
“好啦,不哭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
“?”
“我的眼泪停不下了……呜呜呜……嗝……”
我哭得实在不像个样子,还打起嗝来。水修抬起我的下巴,看了看,然后默默地侧过脸,偷笑了起来。
怎么这个样子!
我气得直跳,恶狠狠地捶了他几拳。
他一边低笑,一边搂着我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丢丢,想不想知道,赵老板这些举动的深意?”
“他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我的眼泪开始有停止的迹象了。
水修瞥我一眼,噙着笑,仰望起头顶的星空来。深邃的星海下,他缓缓说道:“其实,你之前推测的不错,他的确是在考验我的品德,但是跟勇敢、执念什么无关。他只是通过前面三关,告诉我万物皆有善念,万物皆可参道。但是同时,作为鬼类,我身上天生阴煞。不管是否含冤而死,逗留在人间久了,阴气只会越来越盛,难以控制,堕落为恶。
他引我来湘西,就是通过落花洞女,让我看清楚你我最后的下场,为我指明大道,促我做出选择。
他应该,是有意想收我为徒。
所以,我回去后,会去找他拜师。”
这一瞬间,我想到了菩提老祖敲猴子后脑勺的那三下,达摩要禅宗二祖做到的天降红雪,莫非天底下的大能师傅收徒弟,都必须这么曲折的让人搞不懂吗?
作为一个自认智商始终在拉低我们夫妻俩平均水准的人,我表示,真是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确定要修人吗?
修人之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多力量了。
你要重新学习,学习知识,学习电脑,学习融入社会,变成一个碌碌的普通人。
如果做不到,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继承你岳父岳母那一亩三分地。嗯嗯,搞不好还有zy电视台的人来报道你,然后鉴定一番说你是骗子。啊噗……”
一想到记者义正言辞地拿着话筒站在水修身边,举着各项检查数据进行所谓的“辟谣”,然后水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留给对方一个“你丫滚蛋”的画面,我就开始欢乐了。
我并不在乎水修以后会是什么样,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种田,也可以把小日子过得“农夫山泉有点田”啊!
水修不太高兴地捏住我的脸,往两边一拉:“一哭一笑,小猫上吊。猴子开门,屁股跌生疼。”
“啊啊啊,我错鸟,疼疼疼!”
我张牙舞爪地叫着。
水修哼了一声,拍开我的脑袋,牵起我的手,说:“走了,我们回客栈。”
第六十二章:轮回之树()
我笑嘻嘻地偎着他的胳膊。
他一路绷着脸,任我怎么逗,都不说话,直到快到客栈,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有,为我这个丈夫感到丢人的一天。我,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我都有让你幸福的能力。”
原来他是在计较这个。这样说的他,其实在心中,也对未知的未来,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吧。
“什么呀!”我拉住他,把他拖到暗处,确认红衣他们不可能看见我们,大胆地捧住了他的脸,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丈夫!何况,我们俩还有一大堆金银珠宝呢,躺在财宝堆上吃一辈子都吃不完。你想闯荡出什么样的人生,就随意去做!咱们有钱!”
“嗯。”水修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看着他的笑脸,我也暗暗地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水修鬼身修成人身,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成。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单方面在努力,我也要一起,为我们的将来奋斗。
想到我们这一路行来,一起遇到的那些危险,我真心觉得,自己是弱如蝼蚁,有时候不用别人来按,我都能快被自己弄死了。
我不要再拖累水修。
我也要修道!
哪怕只增长几年的寿命也好,也是让我们之间多一分机会。
客栈的大门越来越近,红衣站在门外昏黄的灯光里,笑意盈盈地等着我们。看着她和达信并肩而立的样子,我也抱紧了水修的胳膊,笑得更加甜蜜。
水修,我一定会拼进全力,等你化人,然后我们一起老去,同归下一世。
我们一定会像红衣和达信那样,相守生生世世。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不敢好好吃,拿着红衣为我们准备的糍粑,就跑了。
直到坐上开往城里的大巴,我才觉得心脏搁回了肚子里。
扭脸看看水修,他竟然也是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
大约,陀娑也着实烦得他够呛了。
于是我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紧张兮兮地用胳膊捣捣他:“哎,你说她会不会追来?”
话音刚落,我感觉到他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紧接着,他皱眉看着我:“不会,她不知道我们坐得是什么车。”
他那眼神,分明是知道了我打趣他。
我干笑着,往座位里缩了缩,然后讨好地把手机递交到他跟前,企图以教他玩手机进行贿赂,求他原谅。
水修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最后接了过去,在我指挥下,学习起了打字。
等我们一路大巴、飞机、轮渡、摩的坐回家,水修已经学会了打字,上网,发微信,看小说,打游戏,迥然一个现代资深网民形象。
我们俩在回家前,到县城挑了一对情侣手机,又买了一对情侣手提。
我看着手上纯白色的小m,不解地问:“我们俩买手机干嘛?水底又没有信号,用不了啊。”
水修轻轻咳了两声,有点艰难地说:“我要去拜师,可能,一天里会有些时辰不在家。我会想办法让家里有信号。”
然后他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秒懂了,连忙表态:“我会想你给你打电话的!”
但是,我们俩为什么要分开啊?一想到这事,我心里就不开心了。
坐车到了镇上,我们直接去找了赵老板。他正在扎一个纸人。
“赵老板……”
我刚开口,水修就扯了扯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拉着我在一边看了起来。
以前我不知道赵老板的身份,没有注意过,同样是扎纸人,他的手法别有一种奇怪的韵律。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知道,十分舒服,好像有一种奇妙的生命力,在他的手间流淌。
不知不觉间,我就看得沉迷了。扭脸看向水修,他也是一脸虔诚,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在见证什么伟大的事情。
很快,一个纸人就做好了,赵老板提笔,在纸人脸上画着眉目。
就在最后的嘴巴,即将收笔的刹那,我忍不住满心的好奇,问道:“它会活吗?”
赵老板正在收笔的手微微一顿。
“唔~~”
一声似有若无的抽泣,似乎从他的笔下传了出来。
我心里一惊,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但是仔细辨了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赵老板稳住手,不动声色地提了笔。然后看着我,笑了笑:“会,但是还差一口气。”
“差一口什么气?”我想到水修跟我结婚那天,那些迎亲的纸人来了,越发想刨根问底。赵老板家的纸扎店,在镇上也算是盘亘了好多辈人了,这边几乎家家户户都从他家买纸扎。甚至老一辈都说,烧赵老板家的纸扎,才是真玩意,烧到地下管用。
莫不是跟这个有关?
赵老板含笑不答,朝水修问道:“看你们面色红润,眉头含喜。可是湘西之行,有了什么收获?”
水修朝赵老板一稽首:“弟子想通了。承蒙赵老板点播,还请您收我为徒。助我褪去鬼气,修成人身。”
“好好好。”赵老板大笑起来,“我在此地等了近千年,终于等来了你。”
他伸手,扶起了水修,满眼都是挡不住的满意和欣喜。
这会他倒是一点为难都没有了,可见是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要把水修收入徒弟。
不过我震惊不是这个。
赵老板他等了近!千!年!了。
他当真好耐性。去掉前面几百年我丈夫都知道在疙瘩的时间不说,就说我丈夫在我们这块出现开始,从他掉水里淹死到现在,足足五百年,您老人家难道就一直在一边围观,默默地扎着纸,等着我丈夫主动上门?难怪我们每次有难,您老人家都能准时出现。
还有,他的年龄,应该也是上千岁了吧?
为什么我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我想仔细回忆小时候赵老板的模样,我却发现,能记起的,最多就是他近几年的模样。其他和他相关的记忆中,始终找不到他的脸。
大约他是用什么术法,模糊了我们的记忆。
我抽了抽嘴角。然后凑过去,讨好地看着赵老板:“赵老板,您看,我们俩是夫妻,要不,您把我也收了吧?”
水修闻言,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我才不理他,只是眼巴巴看着赵老板。
赵老板摇了摇扇子,跟我说:“丢丢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只是我这一脉却不适合你。”
他朝外面看了看,然后走到门口,把卷闸门拉了下来:“今儿老夫收徒,心里高兴,就不做生意了。走,我们到后头去,我跟你们讲讲我们这一脉的事儿。”
然后带着我们朝后院走去。
赵老板家的后院,不管进来多少次,我始终都觉得,满眼都是惊叹。
他引我们坐到了一棵花树下。那树的树干是黑色的,通透流彩,宛若水晶。枝桠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的火焰似的红花。
依旧是那两个纸扎的童儿,给我们上了茶。
给我用的茶碗,是黄地莲纹童子戏春斗彩的。上好的瓷胎,散发出一股细腻白柔的感觉。我总觉得,这玩意有点像电视上寻宝栏目里的国宝,吓得有点不敢喝。
只好到处乱看。
正在这时,恰好看到一朵花,从树上落了下来,擦着我身边掉在地上。
那花实在漂亮,我忍不住俯身去捡,却看见,那朵花占地就不见了。
“嘻嘻嘻……”
一阵笑声在头顶响起,我朝上看去,只见到一朵米粒大小的花芽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变成花骨朵,然后“噗”地,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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