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旭一听,蛮憨实的人。他开始调动情绪,把体内的水分往眼睛那儿赶,一会儿,眼睛水分充盈,他伸出长长的双臂拥抱住张埝,张埝的脑袋刚好到他的肩膀,他不得不低下头去,把脑袋趴在张埝的肩膀上,像个小女人似地嘤嘤啜泣起来。
“大哥,想我贵为太子,却被奸人所害,流落民间,一直以来餐风露宿、披星戴月、忍饥受冻、受尽白眼,只有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死了,到了阎王爷那,一定替你说好话,让你活到二百零八岁。”他这一通胡言乱语,表演到位,把个张埝弄的眼睛也湿湿的。
“太子你坐。”他把简旭扶到椅子上坐下,说道:“太子真的是被奸人所害?”
简旭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道:“那是,不然,你想想,哪个太子放着锦衣玉食不要,来这民间受苦,换了你,你干吗?”
张埝道:“那倒是,可是赏杀令上说,你勾结逆党,谋朝篡位,被识破才逃往民间,我们哥几个这次把你掳来,绝不是为了那区区万两黄金,以前吧,是有点儿那意思,为此,三哥还与大哥吵了起来,出走,自此未归。”
简旭早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为了赏金,心里暗骂,这是哪个王八蛋搞的,反正那些要杀太子的都不像是好东西,这太子放着那样的高位不要,宁可流落在民间受苦,一定是有着憋屈的事情,说他疯癫,不气极能疯癫吗。那皇上老儿怎么回事,天下人都听他的,连儿子都保护不好,把他篡了也罢了。
简旭还想拉拢张埝,此时外面有人喊:“四哥,三哥回来了。”张埝听后,匆匆的对简旭拱拱手,跑了。
朱家庄是一个渔村,百姓全部都靠打渔为生。朱显真本是一个孤儿,从小父母皆亡,靠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机缘巧合,被方外高人,清虚观的道长玉虚真人收留,居山林,修心性,还练就一身功夫,但玉虚真人并没有让他出家,掐指一算,他未能跳出红尘之外,日后还将有一番作为。
朱显真长大之后告别恩师,闯荡江湖,历练自己。后来为报乡亲们的百饭之恩,又回到家乡朱家庄。自朱显真回到村里,那些经常来强买强卖的地痞恶霸被他打的七零八碎,乡亲们的鱼从此都卖了个好价钱,他又联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把鱼贩到外乡甚至外县,这里的人们收入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好,大家便认了朱显真做头,把他推到庄主的位置。
俗话说树大招风,有了名气,自有人琢磨,那些被他赶跑的地痞恶霸,那些心胸狭隘、妒人有恨己无的心怀叵测之徒便到处宣扬,说朱显真专横跋扈,欺压百姓,称霸一方,时日一久,以讹传讹,很多人都信以为真,连玉虚真人都亲自来到朱家庄,但是他见到和听到的却是当地百姓对朱显真的交口称赞,才知道是被小人口污。
这登州五虎之外的其他四人,都是豪杰之士,有几个也是听闻这样的传言来到朱家庄找朱显真讨公道的,本是怀着行侠仗义的心情来的,和玉虚真人一样,了解了真相,大家觉得意气相投,便学着桃园三结义,拜了异性弟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朱显真得了诸多兄弟,如虎添翼,名声大噪。唯有老二赛诸葛不是,他本是一位读书人,却屡试不中,心灰意冷,又听闻考场之种种黑暗,见仕途渺茫,从此便绝了出仕的念头,在家开了私塾,收些穷人的孩子,传授学业,但却穷困潦倒。此事被朱显真知道,不时的送去银两接济,怎奈赛诸葛有着读书人的清高,拒不接受,朱显真有意结交此人,便学着刘备三顾茅庐,最后打动赛诸葛,跻入登州五虎的行列。他足智多谋,堪称诸葛在世,人们都习惯叫他赛诸葛,竟忘了他的真实姓名。这五个人,行侠仗义,扶弱济贫,江湖人称登州五虎。
听说老三回来,朱显真无比高兴,虽然老三一直沉着脸,但是他能够回来,就说明已有悔意,朱显真吩咐大摆筵席,像过节似的庆祝,薛三好也知道自己有些莽撞,端着酒杯向大哥赔罪。
这里的简旭听见外面热闹异常,便问看守自己的家丁:“大哥,今日过节吗?”
家丁道:“中秋已过,年还未到,过什么节,是我家三爷回来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简旭一听三爷,又想起老四张埝说的,为了抓自己,老三和老大还吵了起来。机会来了,不抓住是傻子,他高喊:“三哥,三哥,我要见三哥!”
这里除了五虎,其他人一概不知这简旭为何人,看守的听他大叫,呵斥道:“喊什么喊,三哥是你叫的,我们三爷是何等人物,也不是你想见就见的。”说完,在门口溜达,任凭简旭再喊就是不理睬。
简旭喊到嗓子干,你不理我,爷爷我也不是好惹的,他在房间里四下看看,饭才吃完,餐具还没有收拾走,他拿起筷子对着自己的咽喉,然后又喊道:“好,你不让我见他,我现在自杀,看你怎么交代。”
看守听他说要自杀,急忙趴在门上观看,他果真手里拿着筷子对着自己的咽喉,看守吓的大叫:“你等等,我马上去禀报。”说完奔前面的聚义厅而去。
哥几个正在喝酒说笑,还没有把话题切换到太子身上,关简旭的屋子在后院,但也不是很远,隐隐传来有人喊叫的声音,朱显真喊道:“来人,去看看谁在吵闹,减了我们兄弟的兴致。”
家丁答应着,刚要去看,看守简旭的家丁跑了进来。
“禀报庄主,后院关着的那个小子说要见三爷。”
众人连同薛三好都不禁一愣,薛三好问那个看守:“谁要见我?”又把目光投向朱显真:“大哥,后院关着人么?什么人?为何要关起来?”他这一连串的问,朱显真一时也解释不清,对家丁道:“三爷岂是谁都能见的,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家丁不肯走,怯怯的说道:“那人,那人讲,若是不让他见三爷,就自杀。”
“什么?”薛三好腾地站了起来,也不再问朱显真,对看守的家丁道:“带我前去看看。”
朱显真一看,坏了。本想喝到高兴之时,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对老三讲明,只字未提,就这样让老三见太子,那脾气,不知能怎样的闹,好吧,反正问心无愧,凭他闹就是,等他气消了,再慢慢说与他听,自家兄弟,忍让一些也罢。他喊着其他兄弟一起往后院去了。
薛三好来到简旭的房门口,让看守把门打开,简旭听见人来了,又把放下的筷子对准咽喉,他猜出面前之人必是老三,故意说道:“你是哪个,请出去,我只见三哥。”
薛三好打量了简旭一下,抱拳施礼,道:“在下便是五虎中的老三,薛三好,你是……?”
简旭突然把筷子丢到一边,抱住薛三好大哭起来。
“三哥,我总算找到你了!”他哭的是情真意切。
第一卷 夙缘 第十三章 登州风浪(2)
薛三好被简旭哭的莫名其妙,自己素来最厌烦男人如妇人一般,不过看这个人像是满腹委屈,面对自己仿佛找到了亲人一般,又呼自己为三哥,难道认识?遂问道:“你认识俺薛三好?”
简旭道:“江湖上谁人不知薛大侠的名号,都说薛三哥行侠仗义,专爱打抱不平,口碑甚好。”
薛三好一听,突然的,内心里的大男人气节腾腾上窜,道:“敢问足下姓甚名谁?有什么样的委屈,尽管道来,薛某定会为你做主。”
此时老大朱显真带领众位兄弟到了,刚要接过话来解释,简旭抢着说道:“我是太子。”他此言一出,薛三好大惊失色,怔在那里良久。
简旭又道:“你不信,问他们。”他伸手指向后面的朱显真等人。
薛三好回头看看朱显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如何把太子关了起来?”
朱显真表情尴尬,因为此事非一句两句能说清楚,断然没有想到老三和太子以这样的形式见面,之所以把简旭先关在后院,是因为一切事情都还没有了解透彻,这太子是善是恶,都还是个未知,关起来,一是防止他跑了,二来,也不想外人知道太子在此,再说,这个房间也很不错,只不过是派人看守罢了。
“三弟,听我慢慢道来。”
薛三好见朱显真并不直接回答自己的提问,变相证明此事是真的,也不听朱显琛的慢慢道来,急忙撩起衣袍跪倒在地。
“草民薛三好拜见太子,千岁千千岁!”
朱显真一看,急忙也拜倒在地,其他众人皆如此。
简旭心里嘿嘿一乐,有时,这太子真的很风光很神气,他往椅子上一坐,大模大样的说道:“免礼。”众人谢恩起来。
朱显真道:“三弟,事情是这样的。”他还想解释,却又被薛三好挡回,“先把太子请到前面,如何关在此处,大哥是明事理的人,怎地做出这大不敬的事情。”
朱显真无奈的说道:“来人,把太子请到聚义厅,把我的正屋收拾出来给太子居住。”家丁领命下去。
简旭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前面,朱显真对下人道:“先服侍这位公子去沐浴更衣。”朱显真做事老道,不敢贸然在下人面前呼简旭为太子。
薛三好也道:“去我的房间,拿出最好衣服,给……给这位公子换上。”他见大哥如此称呼,明白了用意,也这样叫起来。
往屋里走时,简旭回过头来,指了指他们。
“《七侠五义》看过没?”大家一愣,他随后自己回答:“当然没有看过,某在里面演过白玉堂……的马夫,你们是五虎,做起事来还不如他们那五鼠,我就不明白,同是古代人,你们做人的差距咋这样大呢!”说完,昂首挺胸的走了。
他这一通话大家听了个大概,被他这一刺激,薛三好来到朱显真面前,面上气的由红变紫,气息不匀,说话的声音近乎吼叫:“大哥,我前些时日与大哥为此事争吵赌气而去,一路走来悔之不已,原本想回来给大哥赔礼道歉,熟料想大哥竟然真的把太子俘来,早知这样,我就在外流浪不回来了。”
朱显真知道这薛三好一向爱憎分明,做事坦坦荡荡,看不得这背后下手的事,在他眼里就仿佛偷鸡摸狗一般,当初自己与他拈香拜把子,冲的就是这份豪气与真诚,也深知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是以朱显真并不生气,呵呵笑着,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说道:“三弟,大哥岂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本来想酒席之间对三弟言明此事,可话还未开口,太子便闹着要见你,我把他俘来并不是为了那区区万两黄金,大哥虽然不敢说富甲一方,何时为生计愁过,当时说起赏杀令之事,无非就是说说,并不见得真要做……”
“如今太子就在面前,你还说没做。”薛三好打断了朱显真的话。
二哥赛诸葛从旁斡旋,道:“三弟,听大哥讲完不迟。”
薛三好气鼓鼓的把头扭向一边。朱显真接着说道:“我们把太子抓来并不是为了赏金,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薛三好一听,把头又扭回来,看着朱显真,一拍脑袋:“哎呀,我这混球,只顾着和大哥吼,差点忘了正事。”他来到朱显真面前道:“大哥,我这次出去,遇到几个过去相好的弟兄,他们说这赏杀令是什么皇后下到江湖的,不是皇上,我就琢磨,虎毒还不食子,那皇上断不会花大价钱来杀儿子。”
朱显真眉头一拧,“果真是这样?”
赛诸葛道:“大哥,我看三弟说的应该不假,太子即是未来的皇上,他并非当今李皇后所出,只是先皇后过早仙逝,这太子才养在李皇后的宫里,李皇后有一子两女,如果她想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扶上皇位,有这种想法也未尝不可。”
薛三好骂道:“这李皇后也忒狠毒,好歹太子也喊她娘,如何这般的遍洒赏杀令,非要置太子于死地。”
赛诸葛叹口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薛三好道:“二哥你的话俺累破脑袋也难懂,不过,既然太子在此,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显真看薛三好语气平和了,他的那阵风雨过去了,道:“三弟,我把太子抓来,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这赏杀令里面的故事,你们想想,若太子是冤枉的,身上背负着赏杀令,非常危险,势利小人比比皆是,如果太子果真是大逆不道,我们杀了他,是正义之举,如果太子是冤枉的,那他在此地,就是安全的,并且,此事机密,不能声张。”
薛三好闻听此言,一拍大腿:“好哥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差点冤枉了大哥。”
众人看他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赛诸葛道:“三弟不生气了?”
薛三好面有赧色,噗通跪在朱显真面前,“给大哥赔礼了。”
朱显真急忙伸手相扶,一班兄弟哈哈大笑。
简旭沐浴更衣出来,穿着薛三好的衣服,两个人都是身材高大,只是简旭没有薛三好魁梧,所以衣服显得有些阔。不过,这薛三好的衣服穿在简旭身上,就像是宝剑赠英雄,有时人靠衣装,反过来,衣装有时也分谁穿。
朱显真早已安排重新置办了酒菜,等一切布置妥当,屏退了下人,把简旭请到上座,重新见礼。
“草民朱显真见过太子殿下,把太子掳劫、关起来都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请殿下恕罪。”
简旭不能一点气都没有,几次的折腾自己,家里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但又见他如此客气,气就消了。
“算了,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过,上次你们抓了我,这回又抓,能告诉我为何?是不是那个万两黄金闹的。”
朱显真急忙解释道:“登州五虎绝非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只因为听闻江湖上有赏杀令一说,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草民等虽然无半点官爵,但食自君来,住自君赐,亦当为国家出一点微薄之力,是以才如此这般,把太子请到这里,就是想弄明白,这赏杀令里面的曲折,看太子仪表非凡,一身正气,不像是那赏杀令上说的,谋逆之人。”
其他四人都在一边点头赞同老大的说法,又看着简旭,等待答案。
简旭刚刚对薛三好说自己是太子,无非是为了自救,现在是骑虎难下,只有应付,他在淳于凤那里,多少对这宫廷之内的事情有所了解,又凭借自己的推理,还有猜测,他说道:“父皇年迈,我贵为太子,这江山早晚都是我的,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再者,父皇疼我,若掌上明珠,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求什么,这赏杀令都是奸佞小人妄想加害于我。”
张埝在一边插道:“都说太子是个疯子。”
朱显真见张埝说话如此冒失,瞪了他一眼,张埝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简旭呵呵一笑:“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只此八个字,说完,很平静的看着五虎,他知道,很多事情,越描越黑,越说越乱,莫若这模棱两可,凭人揣测。
赛诸葛道:“太子英明,草民们愚钝之至,现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请太子在此先住下来,剩下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简旭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可以安稳的吃饭睡觉了,那刁球绝不会找到这里,那个糊涂知县也追不到这里,只是淳于凤她们一定担心自己,忙对薛三好道:“三哥……”
他刚呼出口,薛三好急忙说道:“太子切莫这样称呼,薛某怎敢与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简旭一摆手:“江湖上都说薛三好是何等的豪爽,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这般的扭捏,你我一见如故,如同兄弟,这样叫有何不可。”
薛三好嘿嘿一笑,“是,太子,俺老薛本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只是怕别人说俺高攀。”
简旭道:“不管他别人,三哥我有一事相托。”
薛三好道:“太子请讲便是。”
简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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