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回到湖西村,暂且不表。
再说县爷,回到内堂还是赞不绝口,对简旭的才智甚为钦佩,夫人田氏过来询问,县爷便讲了过程。田氏直恨自己懒,怎么就错过了这样精彩的一幕。又问这个简旭的人去了哪里?县爷摇头,回答不知。
田氏这个人,有些神经质,自幼秉承家学,饱读诗书,因为其弟弟不学无术,父母就更视她为掌上明珠,可是田氏,书读多了,有些愚,而且偷看了很多才子佳人的段子,就一头扎进去,难以自拔。嫁的县爷,本也是有些才华的,但一心只在仕途,对妻子关心甚少,也不会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话来哄,更不懂抛电眼,玩深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田氏无意之间认识了周先生,就突然回到了少女时代,重新拾起恋爱的感觉。
周先生才学有限,但风花雪月之事很懂,了解了田氏的喜好,便使劲浑身解数的来哄,喝酒不叫喝酒,叫举头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睡觉不叫睡觉,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反正是极尽所能的,搜肠刮肚的,用风光旖旎的、哀婉动人的、意味深长的诗词句子来哄田氏。
就这样,王八瞅绿豆,两个人对上了眼。为了掩人耳目,便去田氏的娘家幽会。这事当然被田氏的弟弟田少知道,以此为要挟,周先生,就和他走到了一起。
田氏就喜欢有才学的男子,只可惜深处闺中,认识的人有限,又恨自己不能像蔡文姬一样,哪怕被匈奴掳去,过一种轰轰烈烈的生活,不似自己这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死水一般。
听说公堂之上来了高人,几句话就逆转一个案子,这田氏,就想见识,又侧面的打听了一下衙差,都说此人仪表出众,这让田氏,更加的心痒,但听说人家走了,唯有叹气的份。
第二天,简旭继续往碧水镇,巧的是又看到周先生和田氏两个约会。
这次是在酒楼,不过有田少的提醒,周先生也不敢与田氏出双入对,分开前一个后一个的进到酒楼的雅间。
一见面,田氏就要看诗,昨天说好的,再见面就写给自己。
周先生期期艾艾,犹豫半天,原来是没有写出来,田氏不高兴了,“周郎,莫不是在欺骗奴家?”
周先生急忙解释,“最近太忙,改日一定写。”
田氏气道:“人家为何能在当众之下,瞬间成句,而你自恃才高,这些天了,连一诗都写不出来,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烦心?”他说的瞬间成句,是指简旭。
周先生叹气道:“女儿即将出阁,却无半点陪嫁,岂不让人笑话,我这十年寒窗,算是无用了。”
田氏轻轻一笑,原来如此,这不难,全部都从我这里出。
周先生高兴的高举双手,作揖道:“佳人厚意,让我汗颜,不觉灵感突来,我就口占一。”然后站起来,摇头晃脑就要吟咏。
田氏满面含羞,诗还没等念,她先配合,以为是十分的风花雪月,百分的雪月风花,谁知田少匆匆跑来,把周先生叫走。
田氏有些扫兴,一个人喝了几口闷酒,喊了外面的丫鬟,扶自己回去。
刚走到楼下,只见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口中朗朗说道:“……白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念了这几句,一个慢转身,回过头来,田氏打了个饱嗝,身子一颤,面上飞桃花,心里大叫:好俊的公子。
此人正是简旭,跟踪周先生和田氏到这里,在外面守了一会儿,见田少把周先生叫走,知道机会来了,就进了酒楼,在楼下坐了,吃饭,没钱,干坐着,怕店家赶,他诡计多端呢,二过来点菜,他就道:“稍等,我有个朋友要来,十年不见,怎好自己先点。”
二明白,走开。
这时楼梯上有脚步声,简旭抬头一看,是田氏,急忙摆了一个最迷人的造型,背过身去,然后抑扬顿挫的念了辛弃疾的这著名的一句,让人未见其面,先见其声,给人一种神秘感,再慢慢转身过来。
果然,田氏中招,傻呆呆的站在楼梯上,直勾勾的看着简旭。
简旭知道她在看自己,也不惊慌,慢慢坐下去,再慢慢抬头,面上是淡淡的笑,一双电眼直射向田氏,两下里目光交汇,田氏又打了个饱嗝,扶住楼梯。
简旭朝田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起身就走,不能太主动,有时男人太主动会被说成好色,爱答不理又说你冷漠,这样的火候最佳。
田氏急忙追了出来,也不管女人的矜持与羞涩,喊道:“公子留步”
简旭一听,成功。站住,再慢慢回身,语不快也不慢,声音不高也不低,有几分清高,也有几分随和的问道:“夫人,有事?”
田氏支支吾吾的半天,是啊,有事?没事,两个人也不认识,但没事也得找点事,想了想说道:“适才听公子独坐吟诗,像有心事,奴家田氏,愿为公子排忧解难。”
简旭道:“也无甚心事,只不过流落异乡,内心忧惶。”
听说简旭流落异乡,田氏急忙道:“公子莫愁,所谓相识就是缘分,若有为难之处,还请说出来,不如这样,我请公子去酒楼坐片刻,再叙说其他。”
简旭心想,这几日在湖西村,没得好吃,一点油水都没有,索性先宰这个婆娘一顿,反正她老公她弟弟都是有钱的主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故作推辞,无奈田氏坚持,简旭就半推半就了。
到了酒楼,又是去了楼上的包间,田氏让简旭点菜,简旭可就不客气了,鸡鸭鱼肉的点了一桌子,然后装模作样的说自己请,明知道田氏不会让他付账。
菜多,又都是难烹调的,就在那里等着。
田氏把丫鬟屏退,然后与简旭眉来眼去,当然,这眉来眼去都是她自己在那里忙活,简旭既已得手,就开始正襟危坐,与一个有夫之妇以这样的心思坐在一起,简旭浑身不自在。不能与她在一起时间太久,不然,使一个无辜的人陷的太深,这本来是自己做好事,就打了折扣,要快刀斩乱麻。
“田家姐姐,”在过去,叫姐姐是尊称,即使比自己年纪的女子,为了显示尊敬,都呼为姐姐,女人不会以为你说她老相,简旭道:“姐姐家里都有何人?”
田氏略一迟疑,说道:“奴家嫁给本县县爷为妇,娘家父母早亡,只有一弟。”
简旭就想听她说田少,于是赶紧接道:“弟弟可好,做何行业?”
田氏道:“弟弟很有手段,日子过的很好,田产颇多,这不,又惦记湖西……”说到这里,她停下了,她虽然有些神经质,但并不傻,知道某些话是说不得的。
但就这未说完的半句话,经过简旭的推敲演绎,抽丝剥茧,脑袋里有一个概念,难道,那田少要谋划湖西村的土地?
第三卷 南巡记 第三十一章 湖怪吃人
正如简旭所料,田少确实惦记湖西村的土地。
湖西村,土地肥沃,谁人都知,田少乃碧水镇之人,相距甚近,当然晓得,这几年他费尽心力的弄到手一些,但远远不能满足他贪得无厌的心。谁都知道土地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粮食,是温饱,是银子,是财富,对于田少这样一个不为功名,只图富贵的人来说,多弄土地,多赚银子,才能跻身名流。所以湖西村的土地,他像好色之徒惦记美女一样,寝食难安。
事有凑巧,田少通过姐姐,认识了周先生,知道他是湖西村的人,两下里一来二往,就把话说开了,田少要周先生帮忙搞到湖西村的土地,他帮周先生与姐姐提供幽会的场所。
而周先生,以半百之年,冒险傍到知县夫人田氏,虽然是财色兼收,但是知道好事不会太久,一怕纸包不住火,弄个身败名裂,二怕田氏早晚会腻烦,毕竟年轻的才俊碧水镇不乏其人。
周先生所想的是,要个长久的富贵。自己苦读诗书,到头来只混了个学堂的先生,仅能温饱,其他奢侈之事一概没有。看田少家大业大,又是知县的小舅子,若能攀上这个高枝,才是永久的富贵,于是想把女儿许给田少。
话提出来,田少同意,他也见了周先生的女儿周文君,看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眉清目秀,也还中意。弄个满腹诗书的先生作丈人,也给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撑了面子。就这样,周先生一面和田氏私下里要好,一面琢磨把女儿嫁给田氏的弟弟田少,就是这些个贪图名利的人,做出了这样不伦的事来。
可是周文君是定亲的人,若悔婚,周先生还怕担个坏名声,于是想起了唐琳,他先前在自己这里打工的时候,和女儿眉来眼去的,周先生知道唐琳狗屁能事没有,怕女儿动了真心,就把他辞退了,为了能让亲家主动退亲,周先生就故意自己散步谣言,说女儿和唐琳如何如何要好。
谁知亲家是厚道人,没有被这样的“流言蜚语”吓住,还过来催婚,周先生情急之下,就和田少商议,诋毁自己的形象既然不好用,就反过来,把亲家的形象搞臭,给自己悔婚提供条件,于是两个人密谋,把湖西村的很多牲畜都偷出卖掉,周先生的亲家被设计陷害,也买了一头牛,然后再想办法让湖西村的人知道,说周先生的亲家是贼,告到官府,这样,周先生就可以大义凛然的、义正言辞的去退亲。这个计策田少同意,在乡间牲畜可是值钱的东西,几天下来,他又揣进不少银子。
然而此事还没等去衙门告发亲家,就来了简旭,并且此时周先生自己也丢了东西,他憋气上火,一时没心情顾及诬蔑亲家的事。
原来湖西村丢失牲畜的事情被唐琳知道,他游手好闲惯了,教书也赚不了几个银子,便趁着湖西村乱的时候,一边下手,不过都是鸡鸭鹅狗之类的东西,后来觉得这点小钱不经花,就哄骗周文君去把自己家的翠玉镯子偷了,他卖掉,过了几天潇洒的日子,而周先生,虽然心疼的要命,但以此为由,拒绝了亲家的催婚。
简旭一来,开始周先生没有想太多,后来知道他帮九爷查案子,就想把他赶走,九爷老迈,查不出个结果来,衙门又有田少盯着,可是这个简旭就不同了,老是给人一种危险感。
周先生的想法九爷并不知道,但他老是隐隐不安,觉得湖西村要出大事,然自己年老体衰,放眼一看,村子里也没有能独当一面、出谋献策的人,刚好简旭来到,他觉得这个后生眉宇间有正气,就把查案之事相托付,希望能让湖西村化险为夷。
简旭此时并不知道太多,只从田氏的一句话,揣摩出事情的可能性,好歹把田氏打发,他急匆匆的回到湖西,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对九爷讲了,但省略了田氏,总觉得大男人出卖“色相”是见不得人的事。
九爷听说田少惦记湖西村的土地,吃惊不小,田少的为人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与丢失牲畜没有多大关系,那么牲畜又是怎么回事?
简旭告诉九爷:“再给我点时间,保证不负您老所望。”
九爷感动非常,抬起干瘦的双手,朝简旭拱手施礼。
简旭想的是,既然田少惦记湖西村的土地,那湖里的怪物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因为湖西村的土地大多集中在湖畔,会不会是田少为了吓唬村里的百姓,就说湖里有怪物,把大家吓怕,湖边的土地没有人敢去种,然后他就趁机出个低价得手。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简旭又开始注意湖里。他心生一计,我能计诱田氏,为何不能计诱你。
可是还没等他行动,湖西村出了事,在湖边侍弄田地的一个农人,突然的就不见了踪影,湖边只留下他的一只鞋,于是有人说他是被湖怪拖入湖里吃了,而且湖边留下了湖怪一个超大的脚印。
这下子湖西村炸了锅,先前批评简旭胡说的人都开始相信湖里有怪物。
九爷不信,在湖西村住了一辈子,从未听说有湖怪,说不定是那个农人自己不小心掉入湖里溺死,于是叫了几个胆大的后生,手拿叉子等物,去湖边寻找农人的尸体,湖里荷叶密集,根本看不到,要想捞到尸体,必须得下水,可是谁都不敢。
简旭此时却不信了,他就是觉得这是田少的计谋。
过了一天,等湖西村的人再去湖边寻找那农人的尸体时,发现湖边上散落着很多鸟兽的毛、骨,和一个超大的脚印,于是相信,这都是被湖怪吃的,至此没有人敢再去湖边。
简旭把自己的分析对九爷讲了,怀疑是田少故布迷阵。
九爷就问:“那农人为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简旭道:“名利之惑,很难说田少不会杀人,然后毁尸灭迹。”
九爷身体颤抖,噗通坐在椅子上,“如此说来,湖西村有大难了”
简旭道:“请九爷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这些恶人得逞的。”
事到此时,九爷唯有把希望寄托在简旭身上。
简旭认真观察,湖西村人心惶惶,个个都远离湖边,甚至住在村西,离湖边最近的人家都要搬走,即使大白天,在村子里行走都东瞧西望的,唯独周先生,依旧的来去碧水镇,和田氏约会,无半点惊惧之色。简旭感觉,这湖怪根本就是田少他们一手策划。于是,他开始筹备,要设计抓捕湖怪。
就在此时,又出事了,湖西村的人结伴去寻找先前丢失的那农人的尸体时,发现了唐琳,他被湖怪吃的只剩下一个脑袋。
第三卷 南巡记 第三十二章 死之谜
九爷亲自赶往湖边,又派人去衙门报案。
等知县来了,验看现场一番,突然发现了九爷身边的简旭,面上尽是奇怪,碍于人多,没有说话。
现场看后,脚印很乱,这几天很多人过来找先前丢失的那个农人,所以看不出什么,那个湖怪留下的超级大脚印,此时也有些模糊。而唐琳,从脑袋处被撕开的样子,整个身子都没有了,胆子小的都不敢看。
简旭经过的生死之事多了,胆子也大,在仵作之后,把唐琳的脑袋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一处有很整齐的割开的痕迹,难道湖怪也用刀?这让简旭心里越发的怀疑。
知县大人询问了一些认识唐琳的人,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所以说起来就简略得多,不人,半年前来此,在学堂教过书,因为作风问题被周先生辞退等等等等。
又问周先生,说的亦如此。
这时跑来了周文君,她惊恐非常的样子,还没有到近前,就被周先生连拖带拽的带走。
现场看的差不多,知县要走,回过头看了看简旭,简旭装着不认识。
等知县走后,简旭开始合计,这唐琳,大概是来和周文君约会的,他并不知道湖边有湖怪吃人的事,所以才敢来。
接连的出事,湖西村的人们彻底相信有湖怪,甚至连九爷都动摇了。
简旭也琢磨,难道真的有湖怪,若有,却也不怕,我能驱使所有动物,但不知这湖怪是何物种,会不会听我驱使,不过总要试试,即使不听,要是真湖怪,这样害人,就得想办法除掉,要是假湖怪,就得想办法揭穿。
这一夜,简旭失眠了,天一亮,他就对九爷说,要去捉湖怪。
九爷连忙阻止,“我托付你查案不假,但不能害你送命。”
简旭连说不碍事,九爷哪里肯信,就是堵着门不让他走。
为了安慰九爷,简旭心想势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
他把九爷请到屋外,两个人站在一起,然后简旭一提气,等九爷再看时,他竟然站在大门口。从九爷站着的地方到大门口,就是急走,也得几十步,可是一眨眼的工夫,这简旭竟然站在那里,他完全没有想到简旭功夫如此厉害。
厉害是厉害,但简旭是人,湖怪是怪,九爷还是担心。
简旭看看院子里啄食的鸡鸭,从舌根处轻轻发出一个哨音,那些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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