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般容易!人懦弱到这个份上,当真算得上枉作天殃了。众人听到这里,心里无不憋了一肚子火气。
小红娘唱道:“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廖战;八十日,城乃破,清兵半伤。
苟当日,千余县!皆打死仗;这满洲,纵然狠,也不够亡。
无如人,都贪生,望风逃散;遇着敌,好像那,雪见太阳。
或悬梁,或投井,填街塞巷;妇女们,被掳去,拆散鸳鸯。”
当时江阴城里士兵不足一千,居民也只有万户,而且粮饷尚无着落。阎应元进了城,便整理军中文件簿籍,修建城防工事,下令每家出一名男子登城守卫,剩余的男子为军中送饭。
他取出前任兵备道曾化龙制造的火药火器,贮存在城楼上。随后动员富有人家捐送,捐送者成群拥到。遂有火药三百罐,铅丸、铁子一千石,大炮百门,鸟机一千张,钱一千万贯,米、麦、豆等粮食一万石,其他如酒类、盐铁、草料也储备充足。
这时迫近城下的清军已达十万,扎下营盘上百,四面包围了数十层。清军拉弓向城上发射,伤了不少守城的人。而城上礧炮、机弩居高向下发射,也杀伤了大量清军。清军驾起大炮轰击城墙,城上的矮墙被炸裂。阎应元命令用铁叶裹着门板,穿上大铁索挡住裂口,再用泥土装在空棺材里,堵在倒塌处。清军又攻北城,北城被攻破。阎应元下令每人搬一块大石头,在城内重新筑起坚固的墙垒,一夜之间就完工。
当时城中箭矢将尽,阎应元乘着无月的黑夜,用禾秆扎成人形,每个草人竹竿上挂一盏灯,竖立在女墙之间,环城围绕。让士兵伏在城上矮墙后,击鼓呼喊,佯装要缒下城去偷袭。清军极为惊慌,向城上发射如雨密箭。到拂晓,所得之箭不计其数。待得清军发现上当,放松警戒,他又派壮士夜里缒下城潜入清营,顺风放火,清军乱作一团,自相践踏残杀,死了好几千。
刘良佐本是南明四镇之一的总兵,投降清朝后被封为广昌伯。他遥呼阎应元,对其劝降:“弘光帝已经逃走,江南再无国君,及早投降,可保富贵荣华!”
阎应元严辞相拒说:“我不过是大明一小小典史,尚能明晓大义。你受土封侯,身为国家的重镇,不能守住江淮,却甘做敌人的马前卒,有什么脸来见我们城里深明大义的士民?”
刘良佐无地自容,惭愧退走。
一直到清军将重炮运来,连续发炮数天,声震百里,将城墙轰跨,江阴城这才失守。双方在江阴城攻守作战共八十一天。围城的清军二十四万,战死的六万七千,死于巷战的又有七千,共损失士卒七万五千有余。城中战死的军民,大约有五六万,尸体纵横堆积,满街都是,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清军投降。当时明朝有千余县,若都像江阴这样肯打死仗,满清又有多少人命,能担得起这种伤亡?
众人来到这里,本是要听鼓乐取乐,见这唱词通欲易懂,微言大义,不由得面色或肃然,或愤恨,一时间众人多是捏紧了拳头。
小红拂唱道:“
那丁壮,编旗下,充当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赛过牛羊。
那田地,被圈出,八旗享受;那房屋,入了官,变做旗庄。
还要我,十八省,完纳粮铜;养给他,五百万,踊跃输将。
看起来,留得命,有何好处;倒不如,做雄鬼,为国之光。”
听到这里,有些人不由得当场哭了出来,原来清朝起初在关外,土地贫瘠,生活艰辛。入关后,发现关内的土地大到他们不敢想象,于是就下了跑马圈地之令,八旗贵族骑着马,在一定的时间内能跑多远,就圈定多少土地归他
凡是被圈到的地方,不仅田地、房屋,甚至连人也变成了包衣奴,成为满人的私人奴隶,生下的孩子还要继续做奴隶,从此生死不得自由。围观之人,就有祖上田产被满人圈了霸占去、自己不愿为奴逃荒过来的,听到这里,哪能不哭?
桑飞虹唱道:“
这些事,虽过了,难以深讲;恐将来,那惨酷,百倍萧凉。
怎奈人,把生死,仍看不透;说到死,就便要,魂魄失丧。
任同胞,都杀尽,只图独免;那晓得,这一死,终不能攘。
也有道,是气数,不关人事;退一步,更积弱,坐以待亡。”
听说这里围观者中,竟有人以手捶胸,愤然道:“恨杀我也,我等本是堂堂炎黄子孙,何以沦落至此乎!”
古剑冰接口道:“
想当日,那异族,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
咱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
只缘咱,不晓得,家国大义;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只要咱,中国人,自相残伤。”
清朝在满洲的时候,那八旗兵总共止有六万,若没有那吴三桂、孔有德、洪承畴一班狗奴才,带领数百万汉军,替他平定中国,那六万人中国把他当饭吃,恐怕连一餐都少哩!
古剑冰唱到这里,心中愤恨,不自觉运起先天乾坤功,一时间唱声益加清脆,震人心肺,手中鼓板之声,直震九天,天空中隐有雷鸣呼应,便如天怒………
有些官府爪牙,本想高声阻止,听到这里,一来是良心发现,二来是看周围人群情激愤,怕犯了众怒,三来也是看天象有异,怕自己出头挨了天诛,便不敢上前…………
小红玉唱道:“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哪一个,不是咱,自倒门墙!
咱汉人,想兴复,倒说造反;便有这,无耻的,替他勤王。
还有那,读书人,动言忠孝;忘祖宗,跪仇寇,高呼圣皇。
分明是,残同种,灭丧纲常,这奴种,到何日,始能尽亡…”
有人心想:异族强占了我们的国,我们自己想恢复起来,确实是正正堂堂的道理!好比那人家有一份产业,被强盗霸去了,到后来这人家的子孙长大了,想要报这个仇,把从前的产业争转来,算什么造反…
那人家的子孙,若是有大半倒要帮这个强盗,把自己的亲兄弟杀害了,到那强盗处讨功,这还算得一个人呢…这勤王党,岂不是与这个人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到那强盗处讨功的一样吗…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唱词引人深思,如此深思灼见,其作者必是当世大贤,朝廷怎地未曾将其录用?是了,文如其人,他为人若是如此,哪个朝廷敢录用他?痛呼!痛呼!
小红娘唱道:“
痛只痛,萨尔浒,打下败阵: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痛只痛,纳岁币,永世难偿。
痛只痛,甲申年,北土沦丧;痛只痛,靖康耻,人扼我吭。
痛只痛,辽东界,人命如草;痛只痛,两脚羊,易子烹汤。”
这里不仅唱到宋、明时的惨败及其后果,亦点明:五胡乱华之时,外胡视汉人为两脚羊,军中无粮,便杀来吃肉。那时天下大饥,汉人百姓不得以,也要交换了儿子,煮汤来吃,否则便无法存活。以至于那时代过后,汉人血脉,已是十不存一。众人听到这里,心中担忧:五胡乱华时,我汉人未灭,实是侥幸,若将来悲剧重演,外胡侵来,不以我为奴隶,只以我为食物,我辈能得幸存乎?
2卷 金书群芳!倚天屠龙驱胡虏 123章 到那时华夏万岁,大国民气吐眉扬!
小红拂唱道:“
怕只怕,做天竺,广土不保;怕只怕,做高丽,中兴无望。
怕只怕,做波斯,飘零异域;怕只怕,做大食,服事犬羊!
怕只怕,做琉球,民穷财尽;怕只怕,做匈奴,没有家乡。
怕只怕,做党项,要把种灭;怕只怕,做苗瑶,日见消亡。”
那天竺就是印度,这时代的人,虽不知后世一个东印度公司就能将整个印度占为殖民地的事,却也隐约听说过,天竺有四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其中的首陀罗,本是天竺的土著居民,外族雅利安人侵占天竺后,便将其划为最低贱的种姓,当作奴隶使用至今。
高丽便是现在朝鲜与韩国的前身,隋唐年间也是个强势大国,与当时的中原军队大战数场,皆占上风,只最后一战被唐所灭。此后几度复起、分合,这时被清朝打得跪地投降,国土尽丧,再不复当年雄风。窝里斗本是其族内常事,若说中兴,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困难重重。
波斯如今虽未被灭,大半领土却尽被圣十字军占领,不少波斯人便飘零异域,四处行商,众人消息灵通的,也有耳闻。
大食先前就曾被突厥人攻破首都,如今更被蒙古彻底占领,蒙古喜大食人多能工巧匠,绕过不杀,令其为自己服务,岂不是服事犬羊么?
琉球本是中华属国,本来还算繁荣。清初时,被日本萨摩藩侵略,并开始受其控制,从此,琉球的转口贸易地位趋于衰落。此后,琉球的财政日益窘迫,有时甚至出现无钱接待册封使而向萨摩藩借贷的情况。这国家常闹饥荒,人们以苏铁果实为食。所以又叫苏铁地狱,只有国王可以吃米。说其民穷财尽,算得上恰如其分。
匈奴人的先祖是夏朝的遗民,正宗的炎黄后代,神州大地的主宰,却被商汤夺国,赶到北方。后与秦朝交战,秦“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又与汉朝交战,败得更惨,先是悲呼“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后来更被打得全无立足之地,只得向极远处逃窜,至今不得返回家乡。(公元1世纪,北匈奴逐渐向西逃亡,最后深入到欧洲腹地,引发了欧洲社会的大变动,改变了欧洲历史。)
西夏是党项族最后的国家,近来被蒙古所灭,蒙古人将党项人当作战利品,打散分配,与回回在一起的,便随了回回的规矩,与蒙古在一起的,便随了蒙古的传统,自己民族传统尽失,长此以往,只怕他们的后代也要忘记自己祖先是哪族人了,岂不是把种灭了么?
苗瑶乃是中国上古时的最强种族之一,其祖先乃是蚩尤,甚至一度把炎帝黄帝的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只是最终失败,渐渐退出黄河一带,大半族民,被炎黄二族吸收。部分不肯投降的,被人赶到那闽、广、云、贵等处居住,后来这些地方又被汉人占了……到得众人听古剑冰等唱词之时,除深山穷谷尚有些少苗瑶,其余的平原大地,哪还有苗瑶的影儿…看他如今的处境,谁能想到他曾是当年的强势大族?可不是日渐消亡怎么的?围观者对其它国家民族或许知之不详,对苗瑶之事又岂能不知?
这一唱,道尽了众人心中的惧怕。便是有些人先前未曾细想,如今听到这唱词,也不由得发现:原来汉人已陷入绝境,若不能致死地而后生,怕真要离亡国灭种不远了。
小红线唱道:“
文天祥,史可法,为国死节;到于今,都个个,顶祝馨香。
看起来,留得命,有何好处,倒不如,做雄鬼,为国之光。
天下事,怕的是,不肯去做;断没有,做不到,有志莫偿。
咱汉人,上万万,齐心决死;任凭他,什么国,也不敢当!”
听到这里,不由得人们不由得壮志激昂:大丈夫,当如是也!
桑飞虹唱道:“只要我,众同胞,不帮别个;舍得家,保得家,家国两昌。”
小红玉:“那怕他,枪如林,箭如雨下;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
小红拂:“那怕他,文字狱,层层束缚;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
小红娘:“金龙腾,梦中醒,倚天长啸;百兽惊,鹰蛇走,魑魅逃藏。”
小红线:“兴义军,复国土,尽洗腥膻;雪仇耻,驱外族,复我冠裳。”
古剑冰更是振声疾呼:“到那时,齐叫道,华夏万岁;才是我,大国民,气吐眉扬!”
围观者掌声如雷,齐声合道:“到那时,齐叫道,华夏万岁;才是我,大国民,气吐眉扬!”当下银钱便如身外之物般,尽皆向场中投去………
(作者注:陈天华的诗词,限于本书中的年代实情,录入时有所更改。部分更激烈的言辞也没有录用,免得有人说我排挤少数民族。)
古剑冰心中感慨万千:陈天华之词,固然激烈,但如今的异族各国,无不把汉人当二等公民甚至是狗奴才看待,若他们入主中原,咱和他们讲民族平等,便像一条丧家之犬,居然要求和人平起平坐,怎么可能?
历史证明,只有汉人当政,才会有博大的心胸,容纳各族,才有治下各族间的平等与团结!连后世的孙中山也要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然后才开口谈“五族共荣”。不能当家作主,就没有话语权。别人把刀都架到咱脖子上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咱有什么资格讲各民族团结?那不是空口说笑话么?
所以,如今的第一步,只有先激起汉人的同仇敌忾之心了。
桑飞虹喜道:“小红帽,做得不错,第一次唱戏,就帮咱弄了个满堂彩。”
古剑冰可怜兮兮,欲哭无泪:“姐姐姐,为什么我非得叫小红帽啊?我有名字的………”
桑飞虹忍笑:“这是班子的规矩。小红玉、小红拂、小红线、小红娘……轮到你了,就该叫这名。不好听么?咱可伤心了……”
古剑冰:“不敢不敢,今日盛况,一定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叫普天下的鞑子汉奸闻之丧胆,教普天下的仁人志士闻之振奋。”
桑飞虹:“那都是小红帽的词改的好,咱姐妹也就是适逢其会罢了。”
古剑冰想到方才景况,叹道:“读书人口口声声说以天下百姓为福祉为己任,待得放下身段了,才了解这些天下苍生,不是书面上的文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哎……”
桑飞虹笑道:“嘻,小红帽怕也被揩了不少油,吃了不少豆腐?他们指不定都当你是真正的女角儿呢。”
古剑冰想到开场时曾被人评头品足,挨挨蹭蹭,心有所感:“各位姐妹,才明白你们的苦楚。要换了我,怕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真不容易。”
众女角议论纷纷:“一过了十二三岁,那些个挑逗的语言,下流的举止,每日每时总在骚扰,每日每时都得忍受,也就不太当回事了。”
“没有人瞧得起咱卖艺的,却都喜欢瞧卖艺的女角儿,追着赶着去凑热闹。”
“有些男人大把大把的往台上扔钱,就是为了引起女角儿的注意。”
“那些动手动脚的臭男人,掏一把便走,挨了鞭子也洋洋得意,那么四处张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粗野下流。”
“若是以前的我,碰上这些臭不要脸的,早就一耳光打过去,叫他们鼻口开花,鲜血喷流……”古剑冰想到唱到最后,观众们壮志激昂,连看自己的眼色也是肃然起敬,再无一丝亵渎之心,自然更无人再动手动脚,不由得叹道,“如今看来,他们迷茫、他们沉沦、他们愚蒙、他们粗鄙,可他们也不乏为国而战的血性,只是缺了人引导和启蒙。这就是我们、是咱们该下的功夫了。各位姐妹,这些银票,都是干干净净来的,请别再推辞了。小弟也没什么可为你们做的,聊表一点心意。”
“咱以前一直以为,不管咱如何立身清白,在有钱有势人家的眼中,一样把咱当成卖艺也卖身的贱人看待。就连楼子里那些女人,也能骂咱是没了窝的野鸡崽子………
可是慕容公子能亲自换上女装陪咱一起唱戏,真的把咱们当自己人看待,给咱看到了希望………”桑飞虹抱拳一礼,方才伸手接过那五千两银票,“这银票,咱就代受苦难的姐妹们收下了。既承君命,信诺一生。咱们一道把这世道改了!”
众女齐施礼:“既承君命,信诺一生,咱们一道把这世道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