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的男人回想着前一日在冬宫看到的未婚妻的情形,不觉莞尔。
依迪丝,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
就为了迎娶这么一个小姑娘,自己还被迫答应同房廷分开,让他代替自己千里迢迢远赴米底……
不过,此次见到女孩,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比起木偶一般的伴侣,童稚活泼的新娘至少还能使他产生一点兴趣。
对于婚礼,男人本不想这么操之过急,不过事先已经同米底王有过约定,洪水泛滥时就同他的女儿完婚,想来现在正是时候,加之诸人催促,这么应允下来也无可厚非。
“那么就在春祭的时候,举行婚礼吧。”
男人这般命令的时候,侍立的拉撒尼不由地在一旁暗叹:
不知道这未来的王妃会不会变成又一个“赛美拉丝”?
会这么担心,只因为上位者那若无其事的口吻……是完全的“不在乎”。
要知道,现在王的心里,除了“那个人”,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呢。
午后·冬宫。
“大人……伯提沙撒大人!”
但以理和三友正抱着泥板文书,围着房廷说话的档口,依迪丝提着裙子,兴冲冲的一路跑将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春祭……是春祭!”
女孩没头没脑地迸出这句话的时候,房廷和几个犹太少年奇怪地看她,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王说春祭的时候就举行婚礼!”
依迪丝故意把重音放在“婚礼”这个词上,房廷微微一怔,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巴比伦的“春祭”……不就在下月的头上吗?
虽然知道狂王与女孩举行婚典是迟早的事,可是选在这种日子里,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这么念道,表情都显得有点僵硬,可房廷不希望依迪丝察觉自己的不自然,所以努力摆出一副镇定的姿态,言不由衷道:
“恭喜殿下……”
话音未落,“啪”——一记闷声骤然响起!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发觉原来是但以理的泥板坠到了地上……摔成了难以记数的小碎片……
“对不起。”男孩低着头,退后了一步,脚跟碾在了碎片上,发出“咔嚓”响动——
“请容我先行告退!”沙哑地吼出这话,但以理便扭过身子,狠命地冲着朝圣者之家一路狂奔过去!
这场面诡异十分,三友虽然不谙其中隐情,也十分无趣,少年们朝着房廷和依迪丝行礼之后,各自悻悻离去。
“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虽然不明白少年的这番失仪为何,可依迪丝本能地觉得那是因自己而起,这麽想著忽然害臊起来,她仰起头来看房廷,小脸红得就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房廷又岂会不知但以理的心思?只是少年那份恋慕之情同自己的一样,注定是无望的……此般寻思,还不如趁早断绝的好。
“殿下多虑了……”他轻抚著女孩因跑动而略显凌乱的发丝,虽然心中含酸,还是轻描淡写地说。
傍晚。
尼布甲尼撒视察完杜拉的工程,尚未及夜,可因为心中记挂著某人,便匆匆赶回冬宫。
到了门口摒去左右,他径自入内,瞧见寝宫的露台上掌著灯,就朝那里走去……
直至看到有个白色的身影坐著背对自己,这才驻足。
“伯提沙撒”──
他迷恋的那个异族男子……正操著芦苇杆做成的锲笔,埋首在几上不知在干什麽。
微微一笑,狂王悄悄地靠过去,脚步很轻,可接近的时候,灯光拉长的阴影还是覆到了几面泄露了他的行踪。
房廷急急扭转过头,一脸的讶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背後的男人便大力地拥住他,还俯下身子轻咬他的耳朵。
亲昵的动作教白皙的脸孔立刻染上了红晕,而男人则被这生涩的窘态惹得心头起火……正欲将之推倒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忽然扫到了案几上──男人捞过来看,是一块还没有晒过的泥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几行巴比伦锲字──笔法笨拙而生硬,根本就辨识不清所书内容。
“你写的?”狂王好奇地捉起房廷的胳膊,闻他的手背,果然嗅到了新鲜的泥灰味。
房廷小小地挣扎起来,男人遂从後面揽住他的腰──
“还是我来教你写字吧……”他喃喃道,吐息吹进房廷的耳里,感觉到他在怀里打著哆嗦,一边还用下巴故意摩挲他的乌发……房廷的两只手接连落进自己的掌间,就紧紧地攥著那里,好不容易等到他安静下来,尼布甲尼撒把著他的右手,握起被丢到地上的芦苇杆,在泥板上刻划起来。
在男人的掌握下,文字还是一样的扭曲……没写两个,房廷便感到后脊一凉,惊觉自己的领口被拉开了,围巾衣的后襟大敞开来,就耷拉在肩膀的两侧。
天气暖和了,所以此时只着着单衣。这样一来,房廷的后面就是完全裸裎的了——
“陛……陛下!”
羞耻地惊呼,男人却不予理睬——他贪婪地啃嗫着眼前露出的大片肌肤——
原本,并没有那种心思……可男人空下来的那只手,不规矩地按上了他赤裸的后脊,有一下没一下,撩拨人似的抚弄着。
暧昧的姿态,挑逗的爱抚。
房廷脸红得愈加厉害,手里的锲笔被攥得紧紧……忽而,男人的手指插进他的指间,使劲收拢……把笔握掉了。
“你是我的。”狂王霸道地说着,指尖忽的掠过房廷敏感的背,骚痒袭来,当猛然意识到他这是用手指在上面画字时,这情色不堪的动作立时教房廷浑身剧战——
他——哪是要教自己刻什么锲字,根本就是……
抗拒着,懊恼地回头,男人见状马上就把嘴唇贴过来,雨点般啄他柔软的耳朵和面颊……是难得一见的轻柔。
房廷被吻得醺醺,浑然不觉前面的腰带就此时……已被尽数扯去……
意乱,情迷。
虽然并不想这样,可交缠的时刻,有的人总会忘乎所以。
事毕。
宫室内的灯火燃尽,熏香萦萦。
回魂的时候,都能望得到窗外的晨曦。
房廷醒来,发觉自己正无力地躺在地面的毡毯上,衣衫尽褪。一抬眼,男人就卧於身侧,支著头,正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观看他的胴体。
露骨的视线教他难堪不已,房廷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可是男人却伸手过来,不依不饶地拨开他的手脚,抚弄著他企图遮蔽的布满暧昧痕迹的身躯。
“你,变瘦了……”突出的锁骨、单薄的胸膛、毫无赘肉的精瘦腰杆……目光於房廷的周身流连了一番後,这麽一句评估般的话从他的口中陡然迸出──
“在波斯,受了不少委屈吧?”
尼布甲尼撒缓缓道,一改他一贯帝王式的命令言语。这近乎体贴的垂询,听得房廷心头一暖。
他不想教这样的狂王为自己担心,所以摇了摇头,乖顺地伏住不再乱动,任凭男人捉著自己的头发把玩。
“都已经长得那麽长了……”男人感叹──还记得房廷刚离开巴比伦的时候,她不过长到及肩,四个多月过去了,如今都已覆过了背脊。
卷起一缕乌发送至鼻下,那被彻底熏染的馥郁香气同自己的是如此相似,可是怎麽嗅闻,都不觉得腻味……
亲吻,亲吻。
好想就这麽把怀里的那个人揉进骨头里,再也不放开了……
尝过了才知道──原来,同他分离的日子是如此漫长难熬,那种体验,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也不想试一次的。
蕴烫的身体,无言的宠惜。
激情过後的温存时刻,房廷第一次觉得,狂王……或许真有那麽一点在乎自己呢。
两人相拥直至天光大亮,朝会的时间也到了。
梳洗完毕,尼布甲尼撒吩咐淑吉图们捧来房廷之前穿戴的朝服,对他说:
“今天,到廷上来吧。”
出使外国那麽久,这边的礼节都有些荒嬉,房廷担心又会被朝臣们议论,正有些为难,男人抚著他的头顶,说“你毕竟是巴比伦的宰相”,方才释怀──
毕竟,逃避是无用的,他总要学著面对现实。
“看哪,‘伯提沙撒’居然真的回来了!”
“听女官们说,昨晚又……真是寡颜鲜耻!王都要大婚了,还不知道收敛一些吗?!”
“嘘……小声点!难道你不知道王为了他专程去了一趟波斯麽?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嘛!”
议事殿里,朝臣们七嘴八舌地指摘著房廷的种种,沙利薛聆听著──回想起最初,自己也曾像他们一样嫌恶“伯提沙撒”,忽然觉得那时的心思是如此的浅薄。
“都给我闭嘴!”
最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美男子终於不耐地低吼,惹得诸人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他──
“如果想像那家夥一样被宠信,那麽你们也预言一两次‘日蚀’来看看吧!”
因为沙利薛的这句话,一时间,周遭纷纷噤声,无人再敢抱怨。
河之殇卷 空中花园(河之殇卷第四部) 第62章
章节字数:2422 更新时间:07…09…12 12:33
朝会时分。
下臣将杜拉的蓝图禀呈於上位的狂王,他展开羊皮书卷,召唤房廷近前观看。
尼布甲尼撒指点著过去铸就金像的位置,上面标著一个没有见过的黑色小方块──
“这就是我说的新塔”,他这麽说著,悄悄从案几下把手伸过来,捉起房廷的手……察觉他在自己掌心抖瑟了一记,便使劲收紧那里。
男人的唐突,教房廷无所适从,目光流转,看到众臣并没有发觉这个小动作,正要松一口气,眼睛却刚好与当值的拉撒尼对上──因为所处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同狂王相系的地方,那蜷发的男人,一脸暧昧地看了看自己,接著便把目光移开了。
好难堪!
“噌”得一下红透了脸,想抽回被握的手,狂王却蛮横地毫不放松,甚至掌心沁出了汗液,两人还是维持著两手相系的姿态。
整个廷议中,都是心不在焉的。
房廷的目光落在书卷上,胸中却鼓噪得厉害──直到将近尾声时,有人提出大婚的事宜,才教他的意识回归。
“陛下,下个月便是春祭,届时各国将来朝‘神之门’,请您在神职者中任命一位新的祭司长。”来人谏言道。
房廷知道,自从撒伽利亚大神官(第二部中,杖笞房廷的那个祭司)被处刑之後,最高祭司之位还是虚悬的,可巴比伦的各种祭典和仪式仍得由该职务的官员担当,“大神官”一职不可或缺。
“这样的话──”
听到禀报,男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房廷,脸上忽而挂起闲适的笑容──
“由‘伯提沙撒’来做我巴比伦的神官,再合适不过了!”
此话一出,激起下方一阵骚动,窃声四起──
“王是不是犯糊涂了?”
“他毕竟是个外国人哪!就算有预言的能力,怎麽可以让他做大神官?!”
“……”
房廷毫无心理准备,亦是吃惊不小。可是根本还来不及推辞,那紧握他手的男人接下来又有惊人之语冒了出来──
“不光如此,我还要‘伯提沙撒’为我主持这次的婚礼──享有担当司仪的殊荣!”
他……他这是在说什麽啊?!
尼布甲尼撒的话有如一道旱地惊雷,在耳际炸响──
“司仪”──他居然要教自己做主婚的“司仪”?!
难以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昨夜还同自己缠绵恩爱的男人口中迸出!
房廷呆立当场,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男人的那张脸庞,狷狂依旧,含笑著对著自己……如此温情,却教人无力承受!
不过眨眼的功夫,感觉前一刻还浮在云端的房廷,好像一下子被推了下来,狠狠地跌到了地上!
他们的体温蕴烫著彼此!
他们的手还紧系在一道!
他们甚至近得连心跳声都能互相听见!
那麽──亲密如斯,狂王为何还要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伤害自己?
难道他以为,自己眼睁睁地看著他同小公主结为连理,能心怀喜悦?!
难道他以为,自己能若无其事主持心爱之人和他人的婚礼?!
难道他还以为,在大婚过後,自己能蛮不在乎地同他继续缱绻麽?!
悲恸的时刻,浑身战栗,就在这个时候,房廷恍悟──
其实,他所锺情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不在乎金银玉石,不在乎声名赫赫,不在乎一座传说中的“空中花园”……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狂王那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心”,是否也同样在乎著自己。
很可惜,这样的想法,尼布甲尼撒永远也不可能了解。
哪怕他们的身体靠得如此之近,可心灵……却隔得很远……很远……
“怎麽,你的手好冰?”
狂王也察觉了房廷的异样,看到那憔悴的容颜,心头一紧,抚上他的额头,那里也正古怪地发汗,还以为是身体不适,正欲唤来撒西金过来(撒西金不单是将军,还是医生),却被轻声阻止。
“陛下,我没事……”
房廷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液体,侧开了头,虚弱地说。
虽然房廷这般表示自己身体无碍,男人还是执意教人将他送回寝宫──
日中,由淑吉图在前方引导著,房廷跟在後面步上迂回的走道,大理石地面映照著晃动的人影,廊内硿硿的回声听起来无比寂寞……如同映照著他的内心。
身体好沈,几乎承受不住。
当他回到宫室,早已辛苦地汗水淋漓。
恍惚的视线中,房廷看到了昨夜狂王同他相拥的境地──露台上那张织花的绣榻,是他和他缠绵了一宿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感同身受。
心,好痛。
精心准备的膳食摆在面前,完全吃不下。弥漫於室内而那业已熟悉了的熏香,更是闻起来无比恶心,房廷肚内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出来!
不明白狂王捉摸不定的心思,更不明白自己千方百计想回到巴比伦,为何却痛苦依旧……房廷呆呆地看著窗下的大运河,看著普洛采西,看著依修塔尔……直到眼前化作一片纷扰,他才默默地合上了双眸。
过了很久。
因为头顶上温柔的抚触,惊醒过来──房廷抬起头,怔怔地看著那不掩关怀的男人,想从他的琥珀眼中读出些微其他的情绪,可是教他失望的是……自己虽然知道历史的轨迹,却无法辨识难解的人心。
“还不舒服吗?”尼布甲尼撒俯下身,怜惜地轻啄他的面颊,诱哄地说。房廷没有吱声,只是径自移开了目光……在男人看来,他略带忧郁的苍白侧脸,此时无疑是一种能够刺激官能的诱惑──当即便把持不住,直接搂住他的肩膀,想要加深之前的浅吻。
房廷不情愿地躲避……可是狂王罔顾他的感受,强硬地封上他的嘴唇,一股男性的麝香味就这样扑鼻而来,房廷一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他猛地一下便把上身的男人推开了!
尼布甲尼撒完全没有防备,就这样被推到了床下,狼狈地跌坐於地──
“你做什麽?!”
情欲顿消!
男人迅速起身,满脸的怒容──他低吼著,一巴掌就这样不假思索地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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