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张宝儿张大了嘴巴。
醉霄楼在张宝儿看来,已经算是不小了,陈松的酒楼竟然有三个醉霄楼的大小,那是何等壮观。
张宝儿似乎有些不信,但看陈松的表情不像在吹牛,他试探着问道:“这么说,陈掌柜的永和楼是长安最大的酒楼了?”
“非也!”陈松摇头道:“在长安城,永和楼只能算中上,远远称不上最大,那些大的酒楼比永和楼大个三两倍也不在话下!”
张宝儿彻底被惊呆了,喃喃问道:“那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银子呀!”
陈松不以为然道:“据我所知,最贵的一桌是八千两银子。就算在永和楼,千儿八百两银子吃一桌的,也是常事。”
“这么贵也有人吃得起?”张宝儿觉得些不可思议。
武公子在一旁解释道:“这小兄弟便有所不知了!长安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之人,那些皇亲贵族和有头有有脸的商贾,哪个不是腰缠万贯。还有那些那些久居长安的番人胡人,手中有的是银子,吃一顿饭花几千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张宝儿脑海中闪现出一幅画面:在那个遥远的叫作长安的地方,遍地都是黄金,俯首可拾,树上结满了银子,可以随意采摘。
看着张宝儿傻傻的模样,陈松心头暗自一笑,突然问道:“小兄弟,你可听说过王胡风这个名字?”
张宝儿茫然地摇摇头。
第十五章 身世()
“王胡风是长安首富,刚才我所说的八千两银子一桌饭,便是这位王胡风的杰作。”
“陈掌柜可认得这长安首富?”张宝儿一脸羡慕。
“有过数面之缘,但没有深交!”
“陈掌柜,这王胡风,为何会如此有钱?”张宝儿的好奇心被陈松激发出来了。
武公子不是商人,对陈松所说的不感兴趣,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张宝儿:“小兄弟,你给我们俩斟了酒,却只让看不让喝,陈掌柜哪有心情给你讲什么王胡风?”
张宝儿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脑门,赶忙端起酒杯:“二位,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是我的不是,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陈松端起杯来问道:“小兄弟酒量应该不浅吧?”
听陈松这么一问,张宝儿苦笑着摇摇头。若他的酒量不浅,早就设法去和吕捕头喝酒了,也不需要为此事而头疼了。
张宝儿尴尬道:“我年纪还小,喝酒自然陪不了二位,二位尽兴便是了!”
三人吃着菜,对酌着美酒,不一会便熟络起来。
“小兄弟,我们素不相识,竟然能为我二人花这么多银子,我谢过了……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陈松有些上头,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张宝儿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对陈松道:“陈掌柜,您不必客气,您和武公子若瞧得上我,以后喊我宝儿就是了!”
陈松点点头。
武公子在一旁问道:“宝儿,你家是陈州的?”
张宝儿眉头轻微一挑,淡淡道:“我没有家!”
“没有家?”武公子很是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三岁的时候,家乡遭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庒子全淹了,为了活命,爹娘带着我出来逃难。刚到陈州,因为瘟疫爹娘便先后离世。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想不起家乡到底在哪里,甚至连爹娘生前的模样也记不大清了。”
张宝儿一边回忆,一边说这些话,很淡然,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事实上,他是凭着回忆讲述着以前那位张宝儿的身世,当然与己无关了。
“唉!又是一个孤儿!”陈松在心里叹息道,他似乎从张宝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武公子也不说话了。
张宝儿见二人不语,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陈松摇摇头:“宝儿,说起来,我们还真有些同病相怜,我倒是能记得起自己的家乡,就在这陈州城里,也能记得双亲的模样,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陈掌柜是陈州人,这倒是张宝儿没想到的。
陈松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陈家本是陈州城的大户,家财不少,我小时候也算是个富家公子。可是,树大招风,当时谁也想不到,这偌大的家产竟然成了陈家的催命符。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伙强人进了我家,绑了所有人进行拷问。最后,他们掠走了陈家的钱财,临走时还不忘放一把大火。也算我命大,那****正好住在同窗家中,躲过了这一劫,整个陈家只有我一个人幸存下来。父亲的一位至交好友知道了这件事情,专程从长安赶到陈州,将带我到了长安,从此我就跟着这位伯父生活在长安。再后来,伯父去世前,把他经营的永和楼留给了我,算起来我离开陈州城已经有三十年多了!”
张宝儿没想到,陈松竟然还有如此离奇的一段身世。
这一路上,陈松并没有向武公子谈及自己的身事,此时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这么说,陈掌柜此次是专程回来的?”张宝儿问道。
“那倒不是,我去别处办事,正好要经过陈州,顺便停下来看看。”陈松指了指武公子:“这不,一路上有武公子作伴,倒也免除了旅途寂寞!”
“陈掌柜,你去过以前的家了吗?”张宝儿关切地问道。
“去了,时过境迁,以前的陈府早已不在了!”说到这里,陈松脸上突然泛起笑意:“陈府虽然没有了,不过,在那个地方,我遇到了你!”
“不会吧?”张宝儿瞪大了眼睛:“陈掌柜,你的意思是说,好运赌坊现在的位置便是以前的陈府?”
陈松的声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没错,以前的家,如今变成了一家赌坊,这恐怕就是人生跌宕起伏的写照了。”
武公子在一旁劝道:“陈掌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管怎么说,今日能在您以前的家遇到宝儿兄弟,也算一件幸事,不枉我们此行!”
听了武公子的话,张宝儿心中很是感激,他端起酒杯对二人豪气道:“武公子说的对,我只不过是个叫花子,二位却不嫌弃,宝儿在这里谢过二位。来,我敬二位一杯!”
说罢,张宝儿一饮而尽。
陈松将酒饮了,放下了酒杯,盯着张宝儿有些不解地问道:“宝儿,你才多大点年纪,怎么会有一手好赌技?”
“师父管教很严,我每日练赌术的时间至少要七八个时辰,日日不缀,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年,才有了今天。”
陈松感慨道:“还是你有天赋,换了常人,莫说五年,就算二十年也不会有你这么炉火纯青的赌技。你练就了这么一身好本事,为何还要做乞丐呢!”
张宝儿也不隐瞒,将老叫花给自己定的规矩,详细说于二人。
武公子点头道:“你师父这么做是对的,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高人!”
张宝儿早就看出武公子不是普通人,此刻见他插话,便借机询问道:“武公子,您此次出行,是办事还是游玩?”
陈松虽然与武公子一路搭伴这么久,但从未听武公子提及此行的目的,武公子不说他也不好打听。此刻,张宝儿问及此事,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便把目光投向了武公子。
“我?”武公子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张宝儿故意道:“武公子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千万莫介意!”
见此情景,武公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叹了口气道:“不瞒二位,此次离开长安我是为了找一个人!”
“什么人?”张宝儿与陈松异口同声问道。
第十六章 海量()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几个月前他突然失踪了,此次我就是专门来寻找他的!”说到这里,武公子犹豫了一下,向二人抱歉道:“恕我有难言之隐,他的名字和身份,只能暂时向二位保密了!”
“武公子,你的这位朋友在陈州吗?”张宝儿追问道。
武公子点点头:“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应该就在陈州城里!”
张宝儿思忖片刻,对武公子道:“承蒙武公子看的起宝儿,我只是个小叫花,也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若武公子的朋友在陈州城,我一定设法帮你找到这个人,也算还武公子一个人情。”
张宝儿的话让武公子心头一动,他对陈州人生地不熟,想要找到那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张宝儿就不一样了,他一直生活在这里,对陈州城可谓是了如指掌。再说了,叫花子这一行的信息十分灵通,说不准还真能帮自己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里,武公子对张宝儿感激道:“那武某就先谢过张兄弟了!”
“不知武公子要找的这人有什么特征?”张宝儿问道。
“他今年二十四岁,年龄和我差不多。身高六尺七寸,也和我差不多。性格比较倔强,尤其好赌,而且赌性很大,按时间算起来,他到陈州城最多也就两三个月时间!”
“那应该是生面孔!”张宝儿似想起了什么,向武公子问道:“武公子,你说的不会是那个穆千吧?他是个生面孔,而且赌性不是一般的大!”
武公子摇摇头:“刚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易容了,但我仔细观察了,可以断定他绝不是我要找的人!”
张宝儿苦笑道:“武公子,你说了那么多,却没说他的长相。帮你找人,你总得告诉我他长的什么模样吧?”
武公子不经意地瞅了一眼陈掌柜,对张宝儿道:“我有他的画像,但放在客栈里了,没带在身上,改天我给你看看他的画像,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张宝儿点点头。
陈松看得出来,武公子并不想让自己参与此事,所以才找了这么个。
为了避免尴尬,陈松巧妙地转了话题:“对了,宝儿,你刚才不是说想听王胡风的故事吗?还听不?”
“怎么不听?”张宝儿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了,他央求道:“陈掌柜,您赶紧给我讲讲吧,不然这顿饭都吃不安生了。”
陈松也不再吊他的胃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这王胡风和你一样,也算是个有天赋之人,他的天赋表现在做生意上。十三岁那年,王胡风的舅父自安州带回十几车当地特产的丝鞋,分送给他们几个小孩。别人都争先恐后去挑选合脚的鞋子,惟独王胡风挑了一车剩下的大号鞋,推到集市上卖掉,换得半两银子,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笔收入。”
“后来呢?”
“王胡风伯父家的宗祠在西市之南,内有一大片空地,他扫得十余斗榆钱,拿出卖鞋所得的半两银子,打造两把铁铲,每天用那两把铁铲开垦空地,播种榆钱,辛勤灌溉,竟种出千万株榆树苗。头一年,他砍了十几捆榆条,以十多文的价格卖给人做柴烧,第二年就卖了二百多捆,盈利翻了几番。有了收入之后,王胡风沉住气,耐心地种植榆树。五年之后,当年的小树苗都已长大成材,光是盖房屋用的椽材就有千余根,可以造车用的木料更是不计其数。这一年,他刚刚二十岁。”
张宝儿听得不由痴了。
“王胡风有了资金之后,便开始雇人制作法烛,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所制法烛火力是普通柴薪的一倍。盛夏时长安多雨,连日大雨令得柴薪价格暴涨且严重缺货。法烛顿时成了抢手货,全部销售一空,王胡风赚得盆满钵溢。在这之后,他又开始倒卖茶叶、丝绸,在长安、洛阳等地购置大量田产,雇人耕种,开设了米粮行。如此多年下来,他逐渐累积起惊人的财富,丝绸行、米粮庄、茶庄遍布大唐各地,可谓财大气粗,富甲天下。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钱财如此轻易如流水滚滚而来,使得王胡风挥金如土,整天沉醉于富贵温柔乡。他在长安西市买下了一栋宅院,百姓称王胡风的宅府为“王家富窟”,据说他家的房子以白银叠为屋壁,宅中的礼贤室以沉檀为轩槛,以碔砆甃地板,以锦文石为柱础,并把铜钱当地板砖,铺在后花园的小径上,称这样可以防滑。他的床前有用檀香木雕的两个童子,手捧七宝博山炉,自暝便焚香至晓。王胡风家中的器皿宝物,比王公大臣的还要好得多,四方之士尽仰慕之,以结识他为荣,他也非常好客,经常接待四方宾客,最大程度满足客人的喜好需求,客人莫不所至如归……”
……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武公子与张宝儿一左一右搀扶着陈松,摇摇晃晃走出了醉霄楼。
陈松作为长安酒楼的掌柜,喝酒的本事自然不会差,此时却早已烂醉如泥。
武公子比陈松要好一些,但也力不从心了。武公子的酒量在朋友中间那可是很有名气的,他曾经在民风彪悍的突厥待了数年,在那里,武公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并不输于那些突厥人,只是没曾想今日喝酒却如此狼狈。
武公子瞥了一眼张宝儿,虽然他也是满面通红,但看上去远比自己和陈松要清醒的多。武公子记不起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有一点他心中很清楚:张宝儿肯定比自己和陈松喝的都要多,因为到了第二坛酒的时候,几乎是张宝儿一个人在给他们二人单个敬酒,一直到酒坛子见了底。
张宝儿只是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海量,这让武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张宝儿此时他的腹中也是翻江倒海,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烂醉的陈松浑身都向下耷拉着,身体死沉死沉的,张宝儿扶着他走了没几步,便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第十七章 老实交待()
就在这时,有个人凑到张宝儿面前,轻声道:“师父!”
张宝儿仔细一瞅,天哪,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穆千。看情形穆千是一直守在醉霄楼门口,等张宝儿出来呢!
“你来的正好!”张宝儿差点被陈松压趴下,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艰难地将陈松搭在自己脖梗上的右臂挪开,对穆千道:“赶紧,帮我搀着他!”
“好嘞!”
张宝儿没有赶自己走,这让穆千喜出望外,他赶忙上前换下张宝儿,将陈松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与武公子连搀带拖地扶着陈松朝宾至客栈而去。
到了客栈,穆千唤来小二帮忙,好不容易将陈松在客房内安顿好。
张宝儿向武公子告辞后,便离开了客栈。
走出宾至客栈的大门,张宝儿这才松了口气,经过这么来回折腾,他的酒劲也算过去了。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里?”
张宝儿一扭头,这才想起来,穆千还跟在自己身后呢。
此时此刻,张宝儿不得不佩服穆千的执着。
不管怎么说,穆千刚才帮了张宝儿的大忙,此时张宝儿若对穆千恶语相加,那岂不是过河拆桥了。可是,让张宝儿收穆千做徒弟,他心中又不乐意。
无奈之下,张宝儿只得捺住性子,耐心劝眘穆千:“兄台,白天在赌台上我说的那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你要是愿意,咱们俩兄弟相称便是,不要再提什么拜师了!算我求你了,行吗?”
穆千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赌输了,那是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我穆千从来就不是耍赖的人,这师我是拜定了!”
穆千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贴着张宝儿,让张宝儿无计可施了。
张宝儿还要再劝,穆千却摆摆手道:“在赌坊我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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