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鹏为霸一方,虽然大字识不了几个,但平日里却喜欢标榜自己是读书人,至少他的书房布置的就很有特色。
一张花梨木的书案古色古香,书案的一头摆放着各种古籍,书籍旁边是数方宝砚和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书案的另一头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迎春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顾恺之《木雁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钟繇墨迹。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此刻,雷鹏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肥硕的身体轻微晃动着,他臀下的竹编太师椅有节奏地发出“咯吱”声。
突然,雷鹏停了下来,猛地睁开了眼睛,直接从太师椅上蹿起来,动作之迅速让人咋舌。
他目光锐利无比,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沉声喝道:“谁?”
门开了,一个人推开门缓缓而入,那人看了雷鹏一眼笑道:“小雷,看不出来,你这警惕性很强嘛!”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叫花。
在陈州城,敢当面把雷鹏叫“小雷”的人,除了法正恐怕就只有老叫花了。雷鹏的真实身份,外人不知道,可老叫花却清清楚楚。表面上雷鹏是陈州的土财主、土皇帝,实际上他是法正的大徒弟,也是“闪电”的第一杀手。
见到老叫花,一丝惊讶之色从雷鹏眼色掠过,他赶忙恭恭敬敬地向老叫花施礼道:“师伯,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叫花淡淡道:“怎么?不欢迎我老叫花来?”
雷鹏惶恐道:“哪里!师伯言重了,您老人家能来小侄这里,小侄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叫花也不说话,回身将书房的门掩上。径自走到书案前,一屁股坐在雷鹏刚才坐的太师椅上。
雷鹏不知老叫花的来意,也不敢询问,只能垂首站在老叫花面前。
老叫花盯着雷鹏,却一言不发,让雷鹏心头有些发毛。
过了好一会,老叫花这才缓缓道:“小雷呀,老叫花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到你这里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雷鹏赶忙陪着笑道:“你老人家这么说岂不折煞小侄了,有什么事师伯您尽管吩咐,小侄一定全力以赴!”
“是这样的……”老叫花放低声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雷鹏听罢顿时哭笑不得,苦着脸对老叫花道:“师伯,您为这小子花这么多心思,值得吗?”
老叫花眼一瞪道:“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你啰嗦个什么?直说吧,答不答应?”
见老叫花发飙,雷鹏心中一懔,赶忙道:“答应答应,师伯,您老放心,小侄一定按您的意思去办!”
……
第二天一大早,张宝儿又随着老叫花来到官正街。
路过雷府的时候,张宝儿习惯性地的在门前停了一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雷府的大门开了,十几名家丁簇拥着雷鹏从里面出来。
紧跟在雷鹏身后的那人,张宝儿见过,正是在宝山寺被侯杰教训过的何石。
张宝儿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雷鹏本人,他仔细打量起来。
在张宝儿看来,若把雷鹏称为胖子,可能都糟蹋了“胖子”这词,应该称呼雷鹏为肉球应该更为确切些。圆圆的下巴,圆圆的鼻子,两只招风耳,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线。又粗又短的脖梗儿都胖没了,小西瓜般的脑袋,像是安在了两个膀子上。挺着个很高的大肚子,浑身滚圆,肥得似乎能滴出油来,
在张宝儿曾经已有的记忆中,以前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一定会毕恭毕敬地上前去讨好雷老爷。可现在他并没有主动上前,只是立在原地,用冷冷的目光瞪着雷鹏。
雷鹏一帮人大摇大摆,从老叫花与张宝儿面前经过。
刚走过两步,雷鹏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人这种动物有的时候真的很贱,拥有的东西不会在意,可这东西突然消失,心里便不舒服了。
雷鹏或许就属于这样的贱人。
以前,张宝儿见了雷鹏都是点头哈腰的,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可雷鹏呢,压根视而不见。
这也难怪,作为陈州城的土皇帝,雷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待见一个不入流的小叫花呢?
虽说对张宝儿并不待见,可雷鹏心中却很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
今日,张宝儿突然的一反常态,雷鹏这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雷鹏蓦地转过身来,冷冷盯着张宝儿:“你小子是不是脑子坏了,瞪着本老爷干嘛,找死吗?”
张宝儿本来就对雷鹏没有什么好感,此时见雷鹏如此嚣张,心头不由火起,毫不示弱地反击道:“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瞪谁就瞪谁,你管不着!”
听了张宝儿的话,雷鹏勃然变色,目光愈加变冷:“信不信本老爷将你眼珠子剜出来喂鱼?”
一旁的老见花见势不好,生怕张宝儿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赶忙上前求情:“雷老爷息怒!您老人家说得没错,他前两日得了热病,脑子被烧坏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莫跟他一般计较!”
见老叫花演戏如此逼真,雷鹏也不敢敷衍,他上下打量着老叫花:“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叫花陪着笑:“前两日才请官正街的刘郎中给看的病,不信您可以去打听打听!”
“既是如此,本老爷就不跟他计较了!”雷鹏对老叫花冷哼一声:“让他跟本老爷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让我认错,你想也别想!”张宝儿脸上全是不屑。
雷鹏脸色变得铁青,他朝家丁挥手道:“给我打,打死了有本老爷担着,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听了雷鹏的吩咐,何石如同奉了圣旨一般,撸起袖子便带着众家丁朝张宝儿围拢过来。
老叫花急得直搓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向雷鹏哀求:“雷老爷,您息怒,他还是个孩子,万万莫动手!”
四周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但谁也没有上前阻止。
在陈州城里,只要是雷老虎想要做的事情,谁敢阻拦?
第九章 冲动是魔鬼()
眼着着张宝儿就要遭殃,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何石和家丁们一愣,齐齐转头,却见一个汉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见到这人,家丁们心头一懔,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气呼呼的雷鹏。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州刺史府衙的捕头吕劲。
捕头虽然算不上是官,但他却有缉拿捕人的权利,雷府的这些家丁虽然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可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见吕捕头出面了,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吕劲突然出来斜插了一杠子,这让雷鹏心中很是不快,他冷着脸,不假思索便对吕劲道:“吕捕头威风的很呀!不知是瞧不上雷某,还是瞧不上刺史于大人,竟要强出头管这闲事?”
雷鹏话说的不仅不客气,而且威胁意味相当明显:你这捕头归刺史大人管,不买我的面子就是不买刺史大人的面子,你自己掂量吧!
吕劲在陈州城做了这么多年捕头,怎会不清楚雷鹏与刺史大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换上一副笑脸,朝着雷鹏一抱拳道:“雷老爷言重了,吕某再不知道轻重也不敢捋您老的虎须,实在是有急事要向雷老爷通报!”
“急事?”雷鹏似乎并不信吕劲的话,狐疑地问:“什么急事?”
“我哪敢用瞎话糊弄雷老爷?”吕劲上前,附在雷鹏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听完了吕劲的话,雷鹏不说话了,脸上神色不断变换。
沉吟了好一会,雷鹏猛一跺脚,对家丁招手道:“走,回府!”
众家丁不知雷鹏如何会有如此举动,赶忙跟着雷鹏回府。
临走的时候,雷鹏恶狠狠地盯了张宝儿一眼,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小子,算你运气好,让你多活几日!你给我记住,这事没完,在陈州不管谁得罪了本老爷,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就等死吧!”
目送着雷鹏带人回府,大门“咣嘡”一声关上,吕劲这才回头来对老叫花道:“你得管教管教他了,雷老虎可心狠手辣着呢!”
“吕捕头说的是,老叫花一定严加管教!”老叫花忙不迭点头。
送走了吕劲,老叫花摇摇头,走到张宝儿面前,伸出食指狠狠戳在他脑门上:“我说你是不是中邪了,往日见了雷老爷,恨不得去舔人家的靴子,今日却偏偏要招惹他。他是你能惹得起的吗?若不是吕捕头,你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丢在这儿了!”
见张宝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老叫花脸上不经意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张宝儿哪有心情去观察老叫花的表情,此刻他正懊悔不已呢。
刚才之所以敢对雷鹏出言不逊,是因为他并不惧怕雷府的那些家丁。
可当那些家丁真的围过来的时候,张宝儿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穿越之前,张宝儿也算身经百战了,打架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可问题是,他现在穿越了,穿越到一个小叫花的身上。在他继承了小叫花赌博绝技的同时,也失去了以前打架的那身功夫。就凭现在这瘦弱的身板,别说打架了,估计来场大风若不抓紧个牢靠的物什,都得被刮走。
更重要的是,张宝儿还忽略了现在所处的时代。
唐朝不是后世的法制社会,不会讲什么人权。雷鹏是陈州的土皇帝,张宝儿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小叫花子,雷鹏若打死了张宝儿,顶多花些钱就不了了之了。刚才若不是吕劲的突然出现,张宝儿说不定真会把小命丢在这里。
都说冲动是魔鬼,这话一点也没错。
张宝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穿越的第三天,为何就得罪了陈州的土皇帝雷鹏。
今天虽然躲过了这一劫,可明天呢?
后天呢?
以雷鹏的势力,要搞死一个小叫花子,丝毫不会费力。
本以为自己来自后世,穿越到古代,想过上好日子并非难事,可残酷的现实让张宝儿突然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性命。
想到自己面临的窘境,张宝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出了这么一茬事,张宝儿和老叫花都没有心情再去赌坊了,直接回到了他们栖身的土地庙。
老叫花故意叹了口气问道:“说说吧,惹了这个煞星,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张宝儿心烦意乱道:“让我好好想想吧!”
……
夜深了,正在酣睡的老叫花突然被人摇醒了,他睁开眼,发现张宝儿正蹲在自己面前,手里还端着油灯。
老叫花揉了揉迷离的双眼,没好气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又犯的是什么病?”
“师父,徒儿想到法子了?”张宝儿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什么法子,你没头没脑说什么呢?”老叫花莫名其妙。
“徒儿想到对付雷老虎的法子了!”张宝儿道。
“哦?”老叫花坐起身来:“你说来听听!”
“雷老虎财大势大,得罪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徒儿不想死,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老叫花问道。
张宝儿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只有想办法弄死他,他死了徒儿自然也就安全了!”
听了张宝儿的话,老叫花愣住了,好半晌才道:“雷鹏可是陈州城的土皇帝,就凭你想弄死他,岂不是异想天开?”
“凭徒儿的能力当然弄不死他,所以必须借别人的力!”张宝儿胸有成竹道:“徒儿想了一个三管齐下的法子!”
“三管齐下?怎么个三管齐下?”
“首先,要尽快和吕捕头结好关系。吕捕头虽然拿雷老虎没办法,但凭他的能力,至少可以保住徒儿一条命。只有先保住命,徒儿才能有机会和雷老虎斗,否则一切都是空的!”
老叫花点点头:“没错,还有呢?”
“接着,我要在雷老虎和好运赌坊的赵掌柜之间挑起矛盾,设法让他们俩争斗起来!”
“赵掌柜?”老叫花奇怪道:“你怎么会想到赵掌柜?”
“都说陈州城里雷老虎就是土皇帝,其实不然,徒儿觉得赵掌柜的实力也并不弱。他们二人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二人肯定都相互提防着呢,若是能在他们之间掀起事端,让他们二人争斗起来,雷老虎就没精力来对付我这个小角色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在明徒儿在暗,就有机会收拾他了!”
张宝儿的一番话让老叫花心中震惊不已,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平静地问道:“还有吗?”
“当然有!”张宝儿咬牙切齿道:“我还要在雷老虎的后院放一把火!”
“放什么火?”
“我准备撺掇常把头造雷老虎的反,今后不再给雷老虎交份子钱,若这事成功了,其他的把头就会纷纷效仿。没有了六街十三巷把头们的支持,就等于是断了雷老虎一臂,再加上赵掌柜与他为敌,他怎么还会有好日子过?”
老叫花不说话了,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张宝儿见状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觉得徒儿这办法可行不可行?”
老叫花深深吸了口气:“可行是可行,只是你如何能结交吕捕头帮你?你又如何能说得动赵掌柜和常把头呢?若他们都不敢与雷老虎斗,你这计划岂不就落空了?”
张宝儿苦恼地挠挠头:“师父说的是,这三个人是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可我却一个也搭不上话,真的让人很头疼!”
说罢,张宝儿又低头苦苦沉思起来。
瞅了一眼苦思冥想的张宝儿,老叫花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说实话,张宝儿的表现让老叫花很满意,也很意外。
昨夜,老叫花专程去了一趟雷鹏的府上,就是要雷鹏给张宝儿制造些麻烦。老叫花很清楚,人只在面临巨大压力的情况下,才能真正发挥出潜能,所以他才会为张宝儿专门设了这么个局。
果然,张宝儿对雷鹏的威胁当了真,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这么个绝妙的计划。
老叫花暗自庆幸,看来当初自己没看走眼,这小子果真有学习读心术的潜质。有了这么大的收获,怎能不让老叫花喜出望外。
当然,过犹不及的道理老叫花还是知道的,张宝儿能做到这份上,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可不想张宝儿知难而退。
于是,老叫花他有意对张宝儿提醒道:“宝儿,你也别急。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只要能找到他们的弱点,应该会想出办法的!”
“可是,他们都有什么弱点呢?”张宝儿用希翼的目光看向老叫花。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靠你自己去找!”老叫花摇头道。
张宝儿目光又变得暗淡了,老叫花斟酌道:“赵掌柜和常把头有什么弱点,我不知道。不过,吕捕头倒是有个嗜好,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什么嗜好?”张宝儿眼前一亮。
“吕捕头喜欢喝酒,在陈州城里没人能喝得过他,人送外号‘酒仙’!”
“喝酒?”张宝儿嘀咕了一声,心头暗自盘算起来。
吕捕头既然能号称酒仙,酒量绝对不一般。穿越之前张宝儿的酒量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是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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