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李显复辟之后,李旦与家人结束了近十年的圈禁生涯,回到了相王府。
回到相王府之后,李持盈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从不讲什么礼仪,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好赌成性,让李旦头疼不已。
念及李持盈自幼丧母,李旦对她疼爱有加,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李持盈。
听了李奴奴的叙说,张宝儿明白了,李持盈若放在后世,这应该叫“问题少女”。
第八十五章 使手段()
张宝儿看向李奴奴:“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奴奴恳求道:“我想让张公子帮帮盈盈!”
“帮?”张宝儿不解道:“帮什么?”
李奴奴幽幽道:“帮她转转性子,尤其是不要再赌了,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若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张宝儿哭笑不得,敢情李奴奴是想让自己来挽救这个“问题少女”。
张宝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她是个郡主,胡来惯了,我可帮不了她,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张公子你肯定能帮的了!”李奴奴执拗道:“盈盈本质不坏,只是任性些,她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唯独张公子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她会听我的话?”张宝儿苦笑着摇摇头:“她没折腾死我,已经算我命大了,怎么会听我的话?”
“那是因她在意张公子,才会故意缠着张公子。我和刘伯分析过了,恐怕只有张公子出手,才有可能改变她!”
说到这里,李奴奴看向刘伯。
刘伯点头附和道:“我是看着玉真郡主打小长大的,除了张公子,还从没见她对谁如此在意,金城郡主说的不错,若张公子不出手,恐怕没人能帮的了她了!”
张宝儿依旧摇头。
“张公子,求你了!”李奴奴再次哀求道。
刘伯甚至跪在了张宝儿面前:“张公子,我也求你了!”
刘伯一大把年纪,跪在张宝儿面前,他哪能受得了,赶忙将刘伯扶起来:“不是我不帮你们,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力有限,就算想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李奴奴反驳道:“张公子太客气了,上次有幸亲眼目睹张公子用计为胡掌柜挽回败局,我就知道张公子心思缜密,盈盈这事还请张公子用心策划才是!”
张宝儿没想到李奴奴竟然在这等着自己呢,他叹了口气道:“有你们二人如此关心她,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一试吧。赌场上的事情,和人打交道不同,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万一无功而返,二位莫要责怪!”
“只要张公子尽心尽力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张公子呢?”李持盈欣喜不已。
“不过,我得把话说到前面!”张宝儿话锋一转。
“张公子请讲!”李奴奴盯着张宝儿道。
张宝儿斩钉截铁道:“既然让我做这事,那就得一切都听我的,无论我做什么,你们不能干涉,若做不到,那此事就此打住!”
李奴奴与刘伯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张宝儿道:“我们答应你!”
……
傍晚时分,李持盈、李奴奴、刘伯走进了天通赌坊。
这一次,张宝儿并没有躲,早就在大厅候着呢,看着三人进来,他走到李持盈面前,瞅着她也不说话。
李持盈被张宝儿瞅的不自在了,虎着脸道:“你有病呀,看什么看?”
张宝儿却不恼,冲着李持盈招招手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罢,张宝儿头也不回便往赌坊外走去。
李持盈瞅着张宝儿的背影,回对头来对李奴奴莫名其妙道:“奴奴姐,他今日莫非是吃错药了?”
李奴奴强忍着笑意,对李持盈道:“走,咱听听他要说什么!”
说罢,李奴奴也出了赌坊。
“我也去瞧瞧!”刘伯很配合地跟了出去。
李持盈跺跺脚,急向赌坊门外走去。
张宝儿看着李持盈、李奴奴与刘伯站自己在面前,依然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李持盈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事呢!”
张宝儿冷不丁道:“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老在赌坊里赌钱,却不了解赌坊,能赢才怪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持盈冷冷道。
“本公子今日心情好,给你普及一下赌坊内幕,若想听就跟我来,绝不会让你后悔的!”张宝儿卖了个关子,然后又一次走进了赌坊。
这一次,李持盈不用李持盈催促,率先跟了进去。
李奴奴与刘伯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张宝儿开始使手段了。
张宝儿环视赌坊内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的的场景,头也不回地问道:“你知道,我们行内暗地里把赌客称为什么吗?”
李持盈当然想知道,但她并没有接口。
“称作猪!”张宝儿自顾自道。
李持盈听了不由大怒,张宝儿这不是变着法在骂自己吗?她强忍着怒气,却依然没有接口,此时若接了话,不就承认自己是猪了?
张宝儿似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在说笑话,这是真的,为什么天下的赌坊没有不赚钱的,就因为有这些猪存在。赌坊赚钱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养猪、杀猪、以猪养猪。”
说到这里,张宝儿指了指一张赌台,对李持盈道:“看那个嗓门很大的尖脸汉子,你经常来赌坊,应该见过他吧?”
李持盈朝那张赌台看去,那汉子正在全神贯注地下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
张宝儿说的没错,李持盈来赌坊,至少来十次有九次能看到这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张宝儿扭过头来问道。
李持盈茫然地摇摇头。
张宝儿淡淡一笑:“赌坊称他们这样的人为‘膏药’!言下之意,这些人就是专门往人身上贴的!‘膏药’由赌坊专门养着,供他们吃,供他们嫖,供他们赌。他们不是白吃,白喝,白赌的,他们有敏锐的嗅觉,知道哪些人是猪,他们混迹于青楼饭庄,广交朋友。‘膏药’们出去找朋友,然后引诱这些朋友一起来赌。被‘膏药’找来的这些人,便是‘猪崽’,‘猪崽’只要来了,那离死就不远了。”
李持盈瞪大了眼睛,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不仅是李持盈,就连李奴奴与刘伯也听的极为认真。
张宝儿又指了指那汉子旁边的商人模样的人:“毫无疑问,他便是没来过赌坊几次的‘猪崽’。赌坊对付这些人有一套方法,先是让他不输不赢,每天有心跳,不用掏多少银子,只要没事做,就想来两手。对这样的人,赌坊开始是不会让他赢的,因为人这时候还不是猪,懂得及时收手,赚了就当个游戏,不去了。当然,赌坊也不会让他输,输了人就会怕,怕了就不来了。这时候人是最小心的,生怕被骗,还有脑子。来了个两三次,渐渐喜欢上了,也就不如之前小心翼翼了,警戒心就会降低,这时候,赌坊就可以赢钱了!”
第八十六章 人与猪()
说到这里,他们听到另一张赌台上传来了喧哗声。
张宝儿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只见是四个人在赌牌九,他们赌的是小牌九。
牌九分大牌九与小牌九,大牌九是每人四张牌,分为大小两组,分别与庄家对牌,全胜全败为胜负,一胜一败为和局;小牌九是每人两张牌,胜负立现,由于干脆利落,小牌九在赌坊内比较盛行。
其中一个闲家赢了好几把,另外一个闲家说他使诈,赢的这人当然不乐意了。结果庄家出面证明赢的这人是清白的,惹事那个闲家被请出了赌坊。另外一个闲家向赢的这人竖起了大拇指,不停地夸他手气好。
张宝儿摇了摇头道:“你们看,在这张赌台上,庄家是赌坊的人,那个被请出去的闲家和那个夸人的闲家都是赌坊的托,只有那个赢钱的是‘猪崽’!”
“你怎么知道?”李持盈似乎不相信。
“你以为赌场里面只有钱?人的内心有什么,赌场就有什么,刚才那个托故意诬赖‘猪崽’耍诈,为的就是让‘猪崽’愤怒,然后庄家证明‘猪崽’是清白的,给‘猪崽’以安慰。这时候另外一个托再一捧‘猪崽’,‘猪崽’这时候就开始显露劣根了,认为自己是赌神。‘猪崽’只赢了几两银子就当自己无往不利了,当一个人认为自己赌很厉害的时候,他就开始由人变成猪了。”
说到这里,张宝儿叹了口气道:“盲目信任自己,这时候,所有的输银子都会被理解为成暂时的运气不好了。随着越赢越多,就越赌越大,就越来越懒得去思考。然后一不小心,输了一点,再输一点。至此之后,永远别想回本,或许会赢一点,但是相比你输的,差的太远。所以,会越输越多。”
李持盈不知道张宝儿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却感同身受。
说到这里,张宝儿再次看向李持盈:“你很幸运,你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太平公主是天通赌坊的东家,所以他们不会向你下手,若换作别的任何一家赌坊,你都是绝佳的‘猪崽’。”
李持盈心中一滞,想要说什么却无从反驳。
张宝儿接着道:“可别的那些‘猪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没银子了,找朋友借,拿家里钱,如果这时候能及时收手还有救,回去努力个几年,还能补上漏洞,一但敢去借赌坊的高利贷,那就万劫不复了。借的钱肯定要输,猪是没脑子的,这不是赚钱,而是送银子。这个时候,‘猪崽’已养肥,可以杀了。”
听了张宝儿这一番话,李持盈、李奴奴与刘伯三人心情异常沉重,似乎是嗓子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张宝儿停了好一会,才道:“杀猪是个技术活,这里面有大学问。当猪开始输的时候,他们需要钱,借了赌坊的钱,赌坊养的人会去讨债。怎么讨?一点点来,不会一棍子把打死,会恐吓,夜里抓住了打一顿,但是都不痛不痒,摧残的是人心。但是,总会放一条生路,当一个人无路可走失去希望的时候,就失去了人性,没了人性就恐怖了,他们会玉石俱焚。赌场要做的,只是让他们变成猪脑子,人性还是必须有的。会给你拖几天,再拖几天,拖是给你时间借,你去借的钱了,虽然比起欠的差距太远,但是,会让猪众叛亲离。凡是嗜赌之人,必是众叛亲离。欠钱了,回去借,找朋友,找亲戚,自己是孙子。回到赌场,只要答应拖几天,只要你来赌,你还是大爷,只字不提欠钱,把你伺候好。是人都知道怎么选,做孙子还是大爷?猪是一步步被推向毁灭的,再下来就是卖妻卖儿、坑蒙拐骗了。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们往前走吧!”张宝儿走到了下一张赌台边上,对李持盈小声道:“下面,我给你讲讲以猪养猪!”
张宝儿指着赌台上的一个汉子:“这人便是以猪养猪最生动的例子,在赌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
李持盈三人看去,只见那人一张国子脸,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绝美的嘴唇,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此人若不是在赌场出现,给人的印象一定不错。
“赌坊有规矩,不能打探赌客的底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且就叫他‘国子脸’吧!”张宝儿瞥了一眼李持盈:“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你只管看便是了!”
“国字脸”不是一人在赌,还带了个朋友,他气定神闲,不一会便赢了五百两银子。
“国字脸”的朋友手气一般,不输不赢。
好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国字脸”便开始失去理智般的疯狂送钱,不到五手牌的功夫,五百两银子一两都不剩。
“国字脸”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抓脑袋,看上去很焦急。
他那朋友跟“国字脸”说:“你休息一下吧,别追着送银子了。”
“国字脸”无奈的笑了笑:“停不下来呀。”
什么叫一泻千里,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国字脸”又连着被杀了三四把,掏的都是自己带来的银子,他不停的发出“哼哼”的声音。
终于,洪水决堤了!
“国字脸”一两银子也不剩了,他把目光投向了朋友。
“国字脸”那朋友的手气却出奇的好,连赢八手,不但把“国字脸”输的银子都赢了回来,还盈余很多。
朋友本来要见好就收,但在“国字脸”的怂恿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赌下去。
不一会,朋友赢来的银子全输了。若再赌下去,就要掏自己带来的银子了。
这时候如果能保本,也算不错,可“国字脸”在旁边不停打气,朋友也不甘到手的银子又输回去,决定要翻本。
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赢时如抽丝,败时如山倒!
接二连三的输,输,输!
完全无法控制住。
最终的结果,“国字脸”和朋友都输的分文不剩。
“国字脸”的朋友输完之后,瘫在椅子上,发出痛苦的叹气声,眼神中有自责,有愤怒,有怨恨,有痛苦!
李持盈向“国字脸”看去,他却似乎露出一丝轻松。
“这就是以猪养猪!”张宝儿终于说话了:“猪被放出来了,不需要逼,他们会主动害人的,他们需要理解,需要倾诉,什么是最好的理解?什么是最好的倾诉?当然要找和他们一样境地的同伴。所以,他们会骗朋友来赌,骗亲人来赌,似乎越多的人变猪,他们越不孤独。”
“好了!跟我来吧!”张宝儿摞下一句话,又朝赌坊外走去。
李持盈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李奴奴扯了一把李持盈,悄声道:“我们走!”
李持盈几乎是被李奴奴拽着走出赌坊的。
第八十七章 过把瘾()
张宝儿负手站在那里,他瞅着李持盈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和别人不一样,只要天通赌坊存在一天,你就能来赌,他们也不敢把你当作猪,但有一点可怕之处,你恐怕永远都意识不到!”
“什么?”李持盈下意识问道。
“赌久了,人性就会发生变化,做什么都会以赌的心理去考虑。废太子李重俊,你们应该不陌生,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奴奴惊讶道:“你认识他?”
张宝儿眼前闪过穆千的笑呵呵的面容,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不认识,不过我听说他也是嗜赌成性!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吧!若要收手,现在还来得及。若不想收手,也没关系,反正这天通赌坊也是你李家自己的产业!”
张宝儿朝着李持盈微微一笑:“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说罢,张宝儿扔下几人,又朝赌坊走去。
“等等!”李持盈喊住了张宝儿。
张宝儿回过头来。
李持盈盯着张宝儿,什么也没说,张宝儿看得出来,李持盈内心斗争的很激烈。
一直以来,李持盈都以为赌坊只是个消遣的地方,头一回听说,竟然有这么多内幕。张宝儿今晚给李持盈的震撼,远远大于张宝儿智胜蓝衫公子那日。
想想自己每日来赌坊,却像那些猪一样被人戏弄于股掌之间,李持盈顿时意兴阑珊。
人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让李持盈就这么罢手,她心有不甘,也不知用什么来填补这种空白。
似乎猜出了李持盈的心思,张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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