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奇怪地问道:“胡掌柜,天通赌坊是长安第一大赌坊,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来砸场子?”
胡掌柜苦笑道:“除了乾坤赌坊的人,在长安城谁还敢这么做!”
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两分天下,长安城人人尽知,天通赌坊与乾坤赌坊幕后的东家就是这二人。太平公主固然权倾一时,安乐公主难道就是吃素的么?
乾坤赌坊早就对长安第一赌坊的钟头垂涎三尺,正因为有安乐公主的背景,乾坤赌坊才敢大摇大摆来踢场子,李持盈对此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也不知是不是对安乐公主不满,听胡掌柜这么说,李持盈突然冷笑道:“太平姑姑手下不是有个秋风堂嘛,堂中高手如云,派人将这些人除去不就成了?”
“郡主说笑了!”胡掌柜尴尬道。
“什么说笑了!”李持盈冷冷望着胡掌柜道:“秋风堂的大名长安城谁不知道,你别告诉我,秋风堂没做过这样的事!”
胡掌柜不知李持盈这是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他惹不起李持盈,只能耐心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若他们在赌场输了之后,除去也就除去了,不会有人过问。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风头正健,死死压着我们一头,在这个时候除去他们,正好就中了乾坤赌坊的奸计了。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人人都知道这是天通赌坊干的,谁还敢来赌钱呢?所以,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在赌桌上彻底赢了他们!”
张宝儿突然问道:“胡掌柜,对方是否每次都像今日这样,刚开始只是互有输赢,直到十几把后才稳占上风?”
“不错,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胡掌柜回忆道。
张宝儿叹了口气:“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肯定是对胡掌柜手中的牌心知肚明,甚至连你如何配牌都能看穿,难怪胡掌柜总是输多赢少。”
胡掌柜摇头道:“我开始也有这种怀疑,不过牌是我亲自挑选,一日一换,绝对不可能有问题。要说他们在拿牌的时候在牌上做了暗记,也不可能瞒过我这赌场老手啊。”
张宝儿还清楚的记得,老叫花临死的那个晚上,在陈州宝山寺的大钟殿内,法正说起当年他们师兄三人为小师妹而进行的那场赌局,法正亲口承认是用了磷粉作暗记才胜了老叫花。当时张宝儿并不在意,此刻想想,估计蓝衫公子就是用了这个法子。
想到这里,张宝儿叹道:“胡掌柜,据我所知,有一种用磷粉做成的特殊涂料,少量涂在牌背面,旁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只有经过苦练的神目,才可以看到磷粉那极淡的幽光。”
李持盈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们借拿牌之机,用磷粉涂在牌背面,做下了记号?”
“我也是猜的!”张宝儿斟酌道:“我发现那个中年文士在赌牌时,很少看自己的牌,而是全神贯注去盯胡掌柜牌的背面,这就说明了问题。每次胡掌柜配好牌,他便会用独特的手势告知身旁的蓝衫公子和另外那个老者,他们三人针对胡掌柜的牌作针锋相对的搭配。虽然这方法不能保证把把俱赢,却大占赢面,时间一长,自然包赢不输。”
“这不太可能吧?”胡掌柜似乎并不信:“我在赌坊打了一辈子滚,这目力也不算差,怎么就看不出什么记号?”
张宝儿笑道:“这等神目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练这种神目通常并不是为赌,而是为了练暗器。若我猜得不错,那中年文士一定是个罕见的暗器高手。不过从对方的手法来看,却并不算道行高深的赌客,只是利用其特殊的本领作假罢了。”
李持盈突然道:“要真是这样,那我有一个办法!”
“郡主您说说!”胡掌柜惊喜地看向李持盈。
李持盈得意洋洋道:“很简单,胡掌柜你换一种赌法或者换一副牌,这不就行了?”
李持盈说的这是纯属外行话,张宝儿听了不由摇头笑了笑。
李持盈最见不得张宝儿这副表情,她恶狠狠瞪着张宝儿:“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
胡掌柜怕二人再次闹僵,赶忙主动向李持盈解释道:“郡主,咱们赌坊是开门做生意,客人有权选择赌坊中的任何赌具。另外,没有特别的理由咱们不能随便换牌,以免换走了赌客的好运。这规矩任何赌坊都不敢坏,不然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听了胡掌柜的解释,李持盈白了一眼张宝儿,不说话了。
李奴奴在一旁问道:“张公子,你既然能看出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张宝儿思忖了好一会,这才对胡掌柜道:“胡掌柜,麻烦你安排人把刚才你们用过的那副牌九拿来。”
胡掌柜心中一喜,忙问道:“张公子莫不是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张宝儿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我大概有个想法,但还需要验证一番,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总好过坐以待毙。明日他们来之前,我会来找胡掌柜商量应对之法的!”
张宝儿的镇定令胡掌柜信心倍增,立刻让人将那副牌九送来,他相信张宝儿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
李持盈与李奴奴再次对视一眼,很显然,她们都不想错过看这出好戏的机会。
……
第七十六章 龙虎斗()
第二天傍晚时分,李持盈与李奴奴早早便来到了天通赌坊。
胡掌柜的屋里,张宝儿与胡掌柜相谈正欢。
李持盈见胡掌柜已不似昨日那么忧愁,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喜色,心知张宝儿肯定已经有了对付那帮人的办法。
李持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张宝儿将如何去做,张宝儿却摇摇头道:“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李持盈气的一跺脚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了你能死呀!”
张宝儿却不急不恼,气定神闲道:“你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管往下看,若不想看走人便是了,不会有人拦你的!”
“你!”李持盈气的眼中冒火,正要反唇相讥,却被李奴奴劝住了。
要换作以往,李持盈早就一气之下离开赌场了,可现在却不同,她很想看看张宝儿如何出奇招治服那帮人,只能气哼哼的不言语了。
胡掌柜在一旁看了不禁暗暗称奇,张宝儿竟然把李持盈这个煞星治的服服帖帖,真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
蓝衫公子跟以往一样,带着两个同伴,在众赌客羡慕和膜拜的目光中,大咧咧坐在赌桌前,胡掌柜则站在那里,满面微笑地盯着他们。
比起前几日来,胡掌柜今日精神焕发,蓝衫公子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见胡掌柜并没有开赌的意思,蓝衫公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拍着桌子道:“胡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拒赌吗?”
胡掌柜呵呵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开赌坊哪有拒赌的?我只是想告诉公子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蓝衫公子饶有兴趣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胡掌柜只管说来!”
“今日赌牌九,这庄不是由我来做,而是由敝坊的张宝官来做庄!”说罢,胡掌柜朝着一旁的张宝儿招招手道:“张宝官,来见见客人!”
张宝儿笑嘻嘻地来到胡掌柜身边,朝蓝衫公子作了个揖:“今日就由我来陪几位客官玩玩吧!”
蓝衫瞅了一眼张宝儿,心知这肯定是胡掌柜请来的帮手。他心中暗忖:能让长安赌王看得上眼的,岂是等闲之辈,看来自己得小心应付了!
胡掌柜接着道:“张宝官不但赌术精湛,对各种出千的伎俩也知之颇深。胡某也有些薄名,向来不服人,但对张宝官却佩服的五体投地。胡某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公子,待会若公子落败了,希望也常来天通赌坊玩,胡某将一如既往的欢迎公子!”
听了胡掌柜这一席话,蓝衫公子心中再次“咯噔”一下,心中暗忖:莫非胡掌柜已经知道自己出千了?按说不可能呀?那胡掌柜为什么要说这一番话呢?
一般来说,赌坊里赌术再高的庄家,也不敢说自己稳赢,可胡掌柜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难道这个姓张的宝官赌术真的高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蓝衫公子有些心虚地向张宝儿看去。
张宝儿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蓝衫公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阴谋的味道,张宝儿的笑容里分明有种狐狸般的狡黠。
越看心中越是没底,未赌先怯这可是赌场大忌,蓝衫公子狠狠晃了晃脑袋,努力稳住心神,对张宝儿道:“既是如此,本公子倒要领教领教,张宝官请!”
胡掌柜一直打量着蓝衫公子,蓝衫公子的神色变换也都瞧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暗一笑。
听蓝衫公子这么说,胡掌柜点点头:“你们来,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胡掌柜施然离开,将赌台留给了张宝儿。
张宝儿码好牌,掷了骰子,然后中规中矩地发牌,四人正式开始厮杀起来。
蓝衫公子这几日名头很响,已是赌客们心中不败的赌神了。
刚才,胡掌柜将张宝儿捧的那么高,认定张宝儿做庄必会赢蓝衫公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精彩的龙虎斗,赌客们没有人再去别的赌台下注,将这张赌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持盈与李奴奴哪是这些粗野汉子的对手,被毫不留情地挤出了圈外。
二人正着急之际,却见胡掌柜从圈中出来。
胡掌柜见李持盈与李奴奴的窘状,笑着道:“二位郡主,请随小的来,小的给二位安排了一个观战的好地方!”
听胡掌柜这么说,李持盈与李奴奴乖乖跟在了他的身后,胡掌柜带着二人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天通赌坊的赌台都设在大厅内,小厮、账房、还有那些庄家和宝官住在二楼,胡掌柜和高级宝官则住在赌坊的后院里。
张宝儿那张赌台正上方的楼廊位置,早已放好一张方桌与三张木椅。
桌上不仅沏了上好的茶,而且还摆放着各式点心。
显然,这胡掌柜是专门为李持盈、李奴奴准备的。
胡掌柜指着座椅对李持盈与李奴奴道:“两位郡主请坐,咱就在这里看好戏吧!”
与灯火通明的大厅比起来,二楼的楼廊显得暗了许多,虽然远比不得大厅热闹,但居高临下,赌台内的一切情景尽收眼底,不能不说是个观战的好地方。
李持盈对胡掌柜的安排满意到了极点,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向赌台内看去。
与昨日的随意不同,蓝衫公子今日明显慎重了许多,配牌考虑的时间也比昨日长了许多。
李持盈眼睛瞅着赌台,嘴巴却没闲着,向胡掌柜问道:“胡掌柜,你刚才说那番话,也太抬举他了。他的赌术是不错,可未必就能赢得了那三人!若是他输了,你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胡掌柜当然知道李持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正要答话,却听李奴奴道:“我倒觉得胡掌柜是有意这么说的,这里面恐怕有深意吧?”
胡掌柜赞赏地看了李奴奴一眼:“金城郡主说的没错,是张公子教小的这么说的,这里面的确有深意!”
“真的有深意?”李持盈扭过头来,盯着胡掌柜问道:“什么深意!”
“这是张公子对付这帮人六管齐下其中的第二招!”
“六管齐下?”李持盈吃了一惊,她听说过双管齐下、三管齐下,这六管齐下还是头次听说。
第七十七章 换手气()
李奴奴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胡掌柜,什么是六管齐下!”
此刻胡掌柜心情不错,没有再卖关子,缓缓道:“昨日张公子的猜测,两位郡主也听到了,张公子拿了昨日对赌用过的那副牌九,专门找人看了,果然不出所料,牌的背面涂有磷粉。于是,张公子对症下药,针对他们专门设计了这六管齐下!”
“你说详细些!”李持盈来了兴趣。
胡掌柜正要说话,却听到楼下众赌客喝起彩来。李持盈与李奴奴向下张望,原来是第一局已经结束了,张宝儿作为庄家,通杀了三个闲家。
“你别说,他还真有一手,这么轻而易举便赢了!”李持盈神采奕奕道。
李奴奴却不这么认为,她反驳道:“盈盈,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第一局那几个人没法作弊,以他的赌术自然可以轻松赢了他们。可再往后就不一样了,他们暗中在牌背涂了磷粉之后,要想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错,真正的较量是从第二局才开始的!”胡掌柜赞同道。
李持盈看了看赌台,果然那三人神色自若,似乎根本不在意第一局的输赢。
张宝儿也是不动声色,码牌,掷骰子,然后发牌。
李持盈又回过头来问道:“胡掌柜,你刚才说那番话有深意,深意何在?”
“张公子让小的说那番话,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神。要知道,赌牌九全在一个‘稳’字上,心态要平和,若心神乱了,出错几率就大,高手对决容不得半点疏忽!”
原来胡掌柜刚才说那一番话,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神,让他们的心理发生变化。
李持盈与李奴奴齐齐点头,刚才蓝衫公子的确有些慌乱,看来这一招算是奏效了。
李奴奴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胡掌柜,你说这是六管齐下的第二招,那第一招是什么?”
“第一招其实早就布好了,只是没人注意罢了!”胡掌柜顿了顿,突然问道:“二位郡主,你们看看这大厅,与昨日有何不同?”
李持盈仔细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与昨日有何不同,只能茫然地摇摇头:“没什么不同!”
李奴奴虽然看出端倪,却也不敢肯定,试探着问道:“胡掌柜,这大厅似乎比昨日里亮了许多!”
“金城郡主好眼力!”胡掌柜伸出了大拇指:“张公子这第一招,就是让这大厅越亮越好!以往之大厅也就点了二十来盏灯,今日足足点了七十盏大灯笼,自然要比平日里亮了许多!”
“这又是为何?”李持盈好奇地问道。
“两位郡主可听说过鬼火?”胡掌柜突然问道。
在夏天夜晚,郊原旷野或古古坟地附近,常会出现蓝绿色的火焰,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在农村有这样一种传说,人死后会变成鬼,鬼害怕光,所以白天不敢出来,只在晚上出现。在坟地或荒野,有时在夜里会出现一团团绿幽幽或浅蓝色的火焰,跳跃不定。
李持盈和李奴奴同时点点头,鬼火她们的确听说过。
“其实,鬼火就是由磷引起的。郊野中的兽骨和坟墓中的人骨中都含有磷,人、兽死后被埋在地里,尸体腐烂,磷被烈日灼晒、雨露淋洗后逐渐渗入土中,夏天的温度高,便会产生蓝绿色的微弱光芒,只不过白天日光很强,看不见鬼火罢了。”
二人恍然大悟,胡掌柜在大厅点了那么多灯笼,为的是让光线变的强一些,作弊那几人再去看牌九背面的磷粉,自然就困难了许多。
想不到这张宝儿这鬼点子还真不少。
此时,赌台上又进行了两把,全是庄家输。
见张宝儿不过如此,蓝衫公子又恢复了之前潇洒。
赌客们也不住摇头,看来胡掌柜说大话要闪了舌头,这张宝儿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张宝儿也很是懊恼地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手气怎么这么臭?”
他四下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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