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郎中把药丸碾碎,观察许久,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粒苏合香丸,非但无毒,而且具有神奇的急救功效。怕张宝儿不懂,他进一步解释道:“苏合香丸以苏合香油、安息香等配制而成,用于治疗心痹、心痛等疾病。如此看来,成轲应有心疾,这种药通常被放在身边,发作时可用于急救。”
张宝儿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迫不及待地道:“倘若心疾突发,会不会死人?”
宋郎中道:“重症病人一旦发作,若得不到及时救治,片刻即可命赴黄泉。苏合香丸正适于胸痹心痛重症病人的急救,即便呼吸、心跳停止,短时间内服用苏合香丸,也可起死回生。”
张宝儿一拍大腿,“这么说,成轲一定患有心疾,所以抽屉里备着苏合香丸。那么他很可能便是心疾突发而猝死的,只不过为凶手利用,丢了一张画符在他身边,令人想当然地把他算了进去。”
鬼符案的死者全部是朝廷命官,只有成轲混迹生意场,直到那本秘录的出现,他才有了跟韩奇等人联系到一起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他的死却多半与他人无关。
张宝儿又取出那两枚钢针,给宋郎中过目。
宋郎中接过弹了弹,又捏了捏针尖,咋舌道:“此针坚硬锐利,若以机簧之物发射,足可洞穿人的颅骨,轻则损坏大脑,神经错乱,重则立即丧命。”
张宝儿道:“那人突然变成一条疯狗,让我不由得想起撞死前的肖成,今天与画符上的小孔比对,果然丝毫不差。肖成武功极高,凶犯又身陷囹圄,原本无法施为,但有了画符的遮挡,一切就变得容易了。我猜想,肖成当时专注于画符,没有察觉到凶犯在画符后面的动作,当钢针击穿画符射来时,他便有天大的本领,也已躲不开了。”
“可是肖成脸上并没有伤痕呀?”华叔忍不住问道。
张宝儿笑道:“不止肖成,所有受害者外表都验不出伤痕,因为那是凶手在相距较近的情况下,从这里射入的。”
张宝儿伸出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两个鼻孔。
宋郎中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验尸的医官若不察看死者鼻孔中是否有出血,是绝不可能找到死因的。”
回到醉春阁,张宝儿径直去阁楼见成娇,谎称听伙计们谈论,成轲生前曾患有心疾。成娇毫不隐瞒,坦承父亲患心疾多年,有几次险些丧命,幸好被人及时发现,用苏合香丸救了过来。
张宝儿听后,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道:“如此说来,你爹应死于心疾突发,与鬼符案并无关系。”
“可是……”成娇不以为然道,“我爹死的时候,身边也有一张鬼符,除了名字,跟其他人的并没什么两样。”
张宝儿笑道:“障眼法而已,就是用来骗你这种笨蛋的。”
张宝儿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凶犯正是利用你爹的死,展开了这场戕害朝廷命官的大阴谋。”
成娇扁了扁嘴,不乐地道:“我便不如你聪明,当也不至于是个笨蛋吧?还说让我好好休息,却又跑来气我。”
张宝儿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心旌摇荡不已,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再不敢放肆,哈哈笑道:“我这是帮你保持阴阳平衡,火大时给你浇盆水,将灭时再给你添把柴,要不怎么说跟我在一起,可保你长命百岁?”
成娇先是一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转身走到窗前,轻叹道:“我不敢奢求长命百岁,只愿这一生无憾无悔。”
张宝儿见她突发感慨,心中十分诧异,走到她身旁,但见窗外桂花朵朵,沾染着夕阳的柔光,便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庄重、圣洁,狭小的花园顿时变得美妙绝伦。
成娇微笑着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桂花吗?”
张宝儿道:“一定是你的情人,曾经送过桂花给你。”
成娇用臂肘捣了他一下,随即笑道:“也算八九不离十。小时候,我曾喜欢过一个人,他高高在上,又那么的英俊威武。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棵桂树下,他把我抱起来,让我摘枝头的桂花。从那以后,我脑子里便全都是他了。”
张宝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问道:“那时你几岁?他几岁?”
第六百一十五章 装神弄鬼()
成娇道:“我九岁,他二十九。”
“什么?”张宝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你冰清玉洁的,想不到九岁就动了春心,他可比你大整整二十岁呀!”
成娇双颊泛起潮红,嗔道:“都说了是小时候,少不更事嘛,长大后早便没有那种感觉了。”
张宝儿撇嘴道:“是人家不肯要你吧?”
成娇居然没有否认,叹口气道:“他身边美姬如云,不要我这个小姑娘也是正常的。”
张宝儿举起双拳,用力晃了晃:“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稀罕?告诉我他是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成娇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既要东奔西走查案,又要费尽心思哄成娇开心,一天下来,张宝儿困顿不堪,醉春阁刚刚亮起第一盏灯,他便睡着了。不过接连被不速之客袭扰,他也睡不踏实,中夜醒转,张宝儿起身,到窗前吹了吹风,望向成娇的小楼,见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华叔也起身问道:“姑爷,没事吧?”
“没事!”张宝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正要继续睡觉,却见一条黑影从暗处走出,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那是老何。
张宝儿一怔,指着窗外向华叔问道:“华叔,你看他在干什么?”
借着月光,华叔放眼望去,只见老何手里拎着一把铁锹,在一株桂树下挖几铲,再填平,转向另一株桂树,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华叔大惑不解,忍不住笑道:“这老家伙在找宝贝吗?”
老何把四棵桂树挖了个遍,扛起锹,步履蹒跚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张宝儿愕然半晌,重新躺下,一时却无法入睡。
老何究竟在找什么?
这座花园里面,又能藏着什么秘密?
正辗转间,陡听一声惨叫,张宝儿心中猛地一紧,华叔早已弹起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跳出窗外,朝着声音的来处疾掠。
花园的东北角是一间茅厕,结巴坐在门前,嘴唇不断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眨动。
“出了什么事?”张宝儿赶了过来,将他扶起来。
人们陆续赶到,先是成娇,接着是伙计,也有几个胆大的姑娘,看到结巴这般模样,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成娇皱眉道:“结巴,你怎么了?”
结巴喘着粗气,颤声道:“成……成……成掌柜!我……我看见成……成掌柜了!”
此言一出,人们立刻炸了锅。醉春阁现在的掌柜是成娇,但无论伙计还是姑娘,仍习惯地称她为“小姐”,“成掌柜”指的则是成轲。
“胡说!”成娇厉叱道,“我爹已经不在了,你开什么玩笑?”
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结巴心中恐惧渐消,慢慢恢复了神智,带着哭腔道:“我出……出来解手,忽……忽然……有人在……在后面拍……拍了我一下,吓得我尿……尿都……憋了回去……”
成娇脸一红:“少废话,拣紧要的说。”
“是……”结巴道,“我还以……以为……是哪个弟……弟兄跟我开……开玩笑,便……出去找……找他算账,却见一人蹲……蹲在门外,两……两手抱……抱着脑袋,说他饿……饿了。我说你饿……饿了你就……就进去吃……吃呗,我给你腾……腾地方……”
成娇一顿足,吓得他缩了缩脖子,道:“噢,拣……拣紧要的说。”
吴炳骂道:“你说话已经够他妈的费劲了,还不长话短说?他倒是吃了没有啊?”他急的原来是这个。
结巴继续道:“他一……一抬头,我……我的妈呀,是成……成掌柜!我立马就……就吓……吓瘫了。他啥……啥时走的,我也不……不知道了。”
众人一时都没了动静,诚惶诚恐地望向成娇,均想:“结巴跟随成轲多年,自没有认错人的道理,难不成醉春阁闹鬼了?”
成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求助似的向张宝儿望去。
张宝儿笑道:“各位不用怕,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这事交给我好了,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没个奈何,抱着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想法,一哄而散。
见成娇还站在原地发呆,张宝儿笑道:“这里味道不大好,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阁楼走去,成娇边走边问:“你真知道是谁?”
张宝儿道:“我哪知道?安抚他们罢了。不过,我倒怀疑一个人。”
成娇道:“谁?”
张宝儿望一眼老何的小屋,将事发之前,自己曾看到的诡异一幕说了。
成娇听罢连连摇头,道:“你多心了,老何有夜游症,偶尔发作,在花园里浇浇水、松松土,总之,是他平时常干的一些事。”
张宝儿哭笑不得,自嘲般地说道:“幸好刚才没有明言,否则可要在你的伙计们面前丢脸了。”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楼下,张宝儿道,“我在这站一会儿,等你上去了再走。”
成娇略一迟疑,伸手开门,忽又停下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呢?”
张宝儿笑道:“别胡思乱想了,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绝不相信。”
成娇气道:“为什么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从不相信别人?结巴不会看错,更不会撒谎!”
张宝儿道:“但不能排除有人装神弄鬼。”
成娇说他不过,气得一脚把门踢开,跑了进去。张宝儿错愕莫名,心道:“她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信不信有鬼,又碍着她什么事了?”
转念一想,她一个女孩儿家,突然遇到这么多麻烦,心情糟糕也可以理解。
唏嘘半晌,又向楼上望了一眼,张宝儿这才怅然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醉春阁恢复了太平,不过私底下,伙计们还是对结巴的遭遇谈虎变色,夜里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张宝儿暂时轻闲下来,每天喝喝酒,看看歌舞,当然最多的还是与成娇相伴。在成娇的提议下,他们难得逛了一趟西市,玩得十分尽兴。
第六百一十六章 皇陵()
晚上,两人满载而归,张宝儿俨然成了她的跟班,两手各提一只口袋,里面都是成娇在西市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二人说说笑笑,到了门前,张宝儿猛一抬头,只见王七蹲在阶下,正向他挤眉弄眼。
张宝儿将他拉到僻静处,迫不及待地问:“盗洞挖通了?”
王七道:“已经挖到最后一段了,小山和阿狗正在干,估计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打通。”
小山和阿狗,是他的两个徒弟。
张宝儿大喜,拍拍他肩膀道:“好,辛苦你们了。”
张宝儿回到成娇身边,把两只口袋交给她,说这便要动身前往皇陵。
成娇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黑玛瑙制成的天禄,系在张宝儿的脖子上,一边说道:“这串天禄本就是给你买的,正好戴上,可以用来辟邪。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千万记住,如不可为,莫强为。”
张宝儿心中感激,寻思:“原来她对我这么好,只是脸皮薄,不愿表露罢了。”
成娇系好后,退了一步,望着他道:“我累了,想回阁楼睡一觉,但愿醒来的时候,你能平安地出现在我面前。”
张宝儿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张宝儿悄悄喊上华叔,雇了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赶往皇陵。
“姑爷,要不我们把岛主喊上,不然我总觉得没有底!”华叔忐忑不安道。
张宝儿摇摇头道:“不用,我们自己去!”
三人在距陵区五六里的地方下车,再行数里,登上黄土山。王七引着张宝儿和华叔,在一处险恶地带停下。二人左顾右盼,杂草丛生,并不见盗洞。正自纳罕,却见王七抓住一簇杂草,连同下面的黄土一并提起来,便即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张宝儿赞叹不已,显然这些草原本生在此地,被他们整块挖出,再放回去遮挡洞口,自便天衣无缝,就算大白天有人经过,也绝不会发现。果然是各行有各行的技巧,四天之内挖出一条二里多长的盗洞,已极不容易,又能做得如此隐蔽周到,委实令人叹服。
王七指向山下的一片灯火,低声道:“那是守陵军士的驻营,盗洞正是从下面通过去的,一会儿进了盗洞,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切不可弄出大响动。”
张宝儿听他这话,似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难不成在盗洞里面,还会遇到什么异常情况?
王七最后一个钻入盗洞,把洞口封好,里面霎时漆黑一团,剩下的便是不断向前爬行。张宝儿感觉盗洞一直向下,爬了一里左右,逐渐变为平缓,想必已到山脚,开始向陵内延伸了。再爬一里,又变成上坡,张宝儿起初还觉得有趣,到了这时,却感到腰酸腿软,浑不似在外面那般自在。正暗暗叫苦,忽然手底一空,身侧登时开阔起来,只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王七点燃火把,四周一亮,可以看清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隧道,顶部为条石拱券,地面铺着青砖,往上走有一扇通往明楼的隧道门,往下的隧道尽端,便是玄官正门了。如今这道石门开了半扇,千斤石滚在一旁,一看便知是人为拨开的。
“这两个王八羔子,见钱眼开,说好挖通后在门口等我们,却急三火四地进去了,也不怕中了机关埋伏?”王七骂骂咧咧道。
岂料才一探头,他便“哎哟”一声,僵在了原地。
埋葬死人的地方,本就充满着神秘与恐怖的气息,他这么一叫,张宝儿和华叔都惊出一身冷汗,双双抢至近前,向内观瞧。只见地上散落着铁铲、铁锤、钢钎等物,王七认得,正是他那两个徒弟所用的。以他的经验判断,盗墓贼丢弃吃饭的家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异常情况。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三个人俱都脸色发青,一时进退两难。
“是他们的!”王七牙齿打战,看向张宝儿道:“大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赶紧逃命吧?”
张宝儿夺过他的火把,向里面照了照,因光亮有限,仅能看到五丈之内的一段距离。首先是玄官的前殿,空空荡荡,并无任何陈设。
张宝儿抹一把汗水,问道:“他们出事了?”
王七连连摇头,苦着脸道:“我只知道除了小山和阿狗,这里便只有死人了。”
张宝儿寻思半晌,心道:“若中了机关埋伏,这附近为何既没有尸体,又看不见血迹?”
想到这里心中一宽,张宝儿对王七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没准正如你所说,他们见钱眼开,丢下工具,进去抢宝贝了。”
“不可能!”王七斩钉截铁地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盗墓贼,从未见识过帝王墓,不知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所以必须把工具带在身边,万一被困,也能打洞逃生。”
张宝儿自知对此行不如王七了解,但这时绝不能随声附和,否则王七便更加胆怯不前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进了陵寝,若在门外止步,他实难甘心。
“没见着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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