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乔装打扮,明察暗访,不久,便案情大白。
原来小玉早已被潞州长史田中则的儿子田文看中。小玉被抢的那一天,田文夜闯白家,一心要夺回小玉,不料被白公子发现。二人拼杀格斗中,田文杀了白公子,抢走了小玉。为逃脱法网,田文暗自派家丁把凶器匿藏在张仲林家,造成张仲林为救女儿冒险杀死白公子的假象。
张仲林被押上堂,大呼冤枉。后来田中则派人送去口信,说是若想保你女儿活命,必得招供。张仲林为保女儿,才被迫画押。
张宝儿看着正在沉思的崔湜问道:“崔大哥,案情已经明了,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要和梁德全摊牌,将田中则绳之以法!”崔湜忿忿然。
“我觉得不妥!”张宝儿摇头道。
“有何时不妥?”崔湜全斜眼看着张宝儿。
张宝儿道:“田中则是梁德全的心腹,别看梁德全对你恭敬有加,但你若是动了田中则,那就意味着和梁德全的决裂,他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为了安全起见,这事崔大哥您还是别管了。”
“梁德全有什么手段尽管让他使出来便是,我崔湜绝不皱一下眉头,这事我管定了!”崔湜不屑道。
崔湜当然不会把梁德全放在眼里,别人不知道,张宝儿可是知道的,别看崔湜一介文人,可他那一身莫测高深的武功,不是梁德全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张宝儿当然知道崔湜心中所想,他继续道:“就算你真要将田中则绳之以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潞州长史是从五品的官员,田中则犯了罪肯定要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审理。而大理寺和御史台被宗楚客牢牢把持,宗楚客是韦皇后的心腹。梁德全若是走了韦皇后与安乐公主的门子,田中则之事必然会不了了之。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管。”
崔湜就算再牛,也牛不过韦皇后,张宝儿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若将田中则押解到长安受审,还真有可能不了了之。
见崔湜默然不语,张宝儿接着劝道:“崔大哥,此案涉及到梁德全和田中则,这里面水深得很。仅凭这个案子根本无法搬倒梁德全,深究起来搞不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再说了,这也是为封丘好,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封丘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若真把梁德全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
此案件的重新审理,崔湜没让任何人介入,一切均在绝密中进行,自然也没后患。可令崔湜奇怪的是,封丘的“血向之说”竟如此准确!是巧合呢,还是封丘一步步引自己上钩?这个封丘,非同一般!看来,封丘对此案早已胸有成竹,只是不敢说而已!他有他的难处,一家人,全靠他的一把刀!
虽然崔湜已经认可了张宝儿的分析,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他恨恨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这厮了?”
“怎么叫放过了?”张宝儿笑着提醒道:“崔大哥,你忘了?我不是让你帮我把潞州司马的职位都预订了吗?再忍忍吧,你放心,这厮活不了多久了!”
崔湜手指在卷宗上弹了许久,最后终于合了起来。
第二日,崔湜将卷宗交给了梁德全,静静地说了声:“入库吧!”便转身走了。
十一月初八,崔湜离开潞州,他将返回长安向圣上交旨。
“宝儿,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崔湜对张宝儿道。
“崔大哥,就让我再送两里路吧!”张宝儿有些耍赖道。
张宝儿的一番厚意,崔湜无法拒绝,只得无奈摇头道:“那说好了,只送两里!”
崔湜话音刚落,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崔湜皱着眉头掀开轿帘,探头问道:“怎么回事?”
陈玄礼赶忙过来禀告道:“侍郎大人,前方有人拦路喊冤!”
“哦?喊冤?”崔湜很是意外,他对陈玄礼吩咐道:“陈都尉,将喊冤之人带上来!”
说罢,崔湜与张宝儿下了马车。
不一会,陈玄礼将人带上来,崔湜抬眼一看,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封丘。他手持鬼头刀跪在路中,身后跪着张仲林的妻子、八十多岁的老母和七岁幼子。
封丘一言不发,双目直盯崔湜。
崔湜被封丘盯得有些发毛,惶惶地问:“封丘,你手持钢刀,拦路喊冤,知罪吗?”
封丘冷笑一声,说:“崔侍郎,我就是谢罪来了!想我封家,几代充当刽子手,却用一手绝活,草菅人命,枉杀无辜!上对不起青天,下对不起黎民!为天地良心,今日当着大人之面,我只有自己惩罚自己了!”
说着,封丘左手架刀,右手腕儿猛地向刀刃砸去,眼看着那手就要血淋淋地掉落在地。
却见崔湜身影快如闪电,已上前将封丘的脉门扣住。
封丘没想到崔湜出手会如此之快,他面色苍白,凄声疾呼:“崔侍郎!我断腕是为唤起您的良知!我知道,张仲林一案您早已查明!望崔侍郎伸张正义,扶正除邪,为张仲林父女申冤哪!”
崔湜本想劝劝封丘,可想起了张宝儿的话,狠下心摇摇头对他道:“依我看,作为刽子手,你还很不成熟!”
崔湜顺手点了封丘的穴道,对张宝儿道:“宝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告辞了!”
说罢,崔湜向张宝儿一抱拳,便上了马车,马车绕过路上的几人,冉冉而去……
……
张宝儿与华叔将封丘送回了家。
一路上,封丘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可以看得出来,封丘已经彻底死心了。封家上下见封丘这个模样,都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将封丘扶到客厅。
哀莫大于心死,张宝儿也不忍心封丘从此就变成这个模样,他对封丘的大公子道:“你父亲有些魔怔了,你若是相信我,让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也许会有些转机!”
张宝儿随崔湜来封家时,大公子见过他,知道他是贵客,也不疑有它,朝着将张宝儿点点头,便掩门出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战士()
张宝儿思虑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封丘道:“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意下如何!”
封丘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张宝儿的问话。
张宝儿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道:“我有一帮好兄弟,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我想请您出山,将您的刀法传授给他们!”
封丘依然像石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当然,我不会让您白做!您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尽力帮您完成的!”
封丘眉毛微微一挑,但还是没说话。
封丘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张宝儿收入眼底,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田中则之所以敢徇私枉法,是因为有梁德全给他撑腰。梁德全之所以能在潞州呼风唤雨,是因为有白宗远、安桂、田中则、施敬之等一干爪牙为他卖命,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想为张仲林伸冤,光盯着一个田中则是不行的!”
封丘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射向张宝儿。
张宝儿也不躲避,与他对视道:“安桂已经死了,白宗远也被处斩了,而且是被封先生您亲自斩首的。在我的计划中,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田中则了。当然,田中则之后是施敬之,还有梁德全,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您就拭目以待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待除去田中则之后,我再来请您出山!封先生,您先考虑考虑,如何?”
封丘终于说话了:“张公子,我信你,田中则死后,我保证出山,但你要说话算数,施敬之和梁德全绝不能放过他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十一月份的大草滩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这一天天刚亮,二十三个童奴列队在简易操场上。
“报告,晨操集合完毕,请下命令!”张大向侯杰大声报告。
张宝儿曾经要求过,不管是谁组织训练或者授课,都要报告。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尊重。任何传授我们知识和提高我们能力的人,我们都应该去尊重他们,哪怕是敌人!”
张宝儿如此煞费苦心,自然是为了培养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度。自己的班底现在虽然不多,可这是自己将来发展的基础,所以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一刻钟准备活动!”侯杰点点头道。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候杰开始发布命令:“预备……”
“侯杰,你忘了一件事情!”张宝儿突然打断了侯杰。
张宝儿说的没错,侯杰今天的确少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脱去上衣,袒露出上身,全力冲向对面的山峰,平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我没有忘,只是今天天气太寒冷了,这样容易冻伤,对孩子们的身体会有损害!”侯杰解释道。
“你错了,这里没有孩子,只有战士!”张宝儿大声道。
说完,张宝儿转过身来问道:“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战士!”身后的回答虽然带着童音,但却整齐响亮,气势十足。
张宝儿满意地点点头,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静立在原地。身后所有人都狂热地看着张宝儿瘦弱的背影,学着他的样脱去上衣
“报告,全体战士准备完毕,请您下令!”张宝儿再一次向侯杰报告。
队伍中的所有人立刻从地上捧起雪在身上搓了起来,连侯杰也脱去了上衣搓起雪来。。
“前方三公里处山峰,全体冲刺!”侯杰下沾了命令。
随着侯杰一声令下,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孩子像小老虎一样嗷嗷冲了出去……
……
华叔驾车缓缓行在大草滩马场回潞州的路上,马车很是宽敞,江小桐与影儿也不知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张宝儿独自坐在一旁,低头想着心事。
张宝儿一直想让王毛仲、李宜德、苏巴与扎勒四人脱离贱籍,为了办成此事,他没少花银子。
当张宝儿来到大草滩马场,告知他们这一消息时,四人神情各异,齐齐跪倒在张宝儿面前,苏巴甚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大唐的户籍有编户与非编户两种,编户为良民,非编户为贱民。贱民没有资格编户,只能附籍于主家,属于私人的财产,可以像货物畜产一样交易。
进入编户,就意味着他们四人永久脱离了贱民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这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通过此事,张宝儿彻底让他们对自己归了心,有了四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这让张宝儿心中很是高兴。
还有那二十三个童奴,他们对张宝儿的忠心更是没说的,在侯杰的悉心调教之下,这些孩子的进步很快,假以时日,肯定会派上大用场的。尽管一切情况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张宝儿却总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江小桐见张宝儿一直不说话,柔声问道“宝儿,还在想那些童奴的事呢?”
张宝儿点点头道:“侯杰已经很用心了,那些孩子也很努力,可我总还是觉得他们进步有些慢!”
说到这里,张宝儿有些自嘲道:“可能是我有些太心急了!”
江小桐微微一笑道:“其实,你要想让他们快点成材,发挥更大的作用,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张宝儿惊喜地问道:“什么法子,你赶紧说说!”
“这些孩子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要想让他们尽快成材,只能独辟蹊径!”
“小桐,怎么个独辟蹊径法?”张宝儿饶有兴趣地问道。
“给他们教的东西越简单越好!”
“越简单越好?”张宝儿一头雾水。
“举个例子说,给孩子们教武功,且不要去管好看不好看,把没用的多余的东西全部去掉,只练习一招制敌和一招毙命的招数。若能把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了,效果一定不会差!”
张宝儿若有所思。
“还有,要多练合击之术,若按单个的能力,这些孩子再练多少年成就都很有限。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对一单挑,而是要杀死敌人。若是能把合击之术练到精绝,便可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明白了,小桐!”张宝儿脸上泛起了笑意:“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两点真的很重要!”
第三百三十八章 说媒()
“那你怎么感谢我?”江小桐调皮地问道。
“那我亲你一下吧!”张宝儿满嘴花花道。
“啐,脸皮真厚!”影儿在一旁不乐意了。
江小桐别有深意地看着影儿道:“小妮子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
影儿虽然嘴硬,但脸上却泛起了红晕,张宝儿还是头次见影儿如此娇羞模样,心头不由一荡。
“你若再这么看下去,影儿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江小桐在一旁打趣道。
张宝儿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他尴尬地挥挥手道:“到了城里,我请你们去吃叫花鸡!”
潞州城张氏叫花鸡的店面并不大,但却非常有名,店里的叫花鸡都是现场做的,耗时很长,闻着鲜香扑鼻鸡香浓郁,却要眼巴巴等上半个时辰,这对食客来说,也是很难捱的。
张宝儿、江小桐、影儿与华叔四人难得有闲暇时间,他们好奇地瞅着厨师将香菇和各种上好调味品纳入鸡肚,给鸡身外遍涂潮湿泥巴,再置于炭火上徐徐烘烤。
“宝儿,你觉得侯杰与雅倩姑娘怎么样?”江小桐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张宝儿被江小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搞迷糊了。
“一看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影儿冷着脸道:“小姐的意思是问你,若是让侯杰与雅倩姑娘配成一对,你什么意见?”
“你们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张宝儿摇头道:“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影儿上下打量着张宝儿:“莫不是你看上了雅倩姑娘?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都哪跟哪?”张宝儿苦笑道:“婚姻大事那要看猴子愿不愿意了,再说了,就算猴子同意了,还不知道人家雅倩姑娘同意不同意呢!”
“宝儿,侯杰那里你一点也不用担心!”江小桐笑道:“你没注意,我可是瞧的分明,他有事没事便凑到人家雅倩姑娘那里献殷勤,若是他心中没有想法,怎么会这么做呢?”
“啊?有这样的事?我还真没注意!”张宝儿一脸惊愕。
“侯杰是你最好的兄弟,他年纪也不小了,他若能成个家你不也高兴嘛!”江小桐苦口婆心劝道。
“可是,雅倩姑娘那里……”
“雅倩姑娘那里我去给她说,怎么样?”江小桐义不容辞道。
张宝儿有些心动了,他问道:“你有把握?”
“我早就想好了,你就放心吧!”
“那好,你去说吧!”张宝儿调笑道:“没想到小桐竟然改行做媒婆了!”
听了张宝儿的话,江小桐正要发作,却见小二将煨熟的叫花鸡送上了桌。
“客官,你们的两只叫花鸡好了!”
小二猛力一拍,泥巴随之而下,整只鸡异香扑鼻,使人垂诞欲滴的肥嫩叫花鸡,呈现眼前,芳香四飘。
四人又点了些其他菜肴,正准备大快朵颐,忽听临桌吃饭的一个客人不耐烦地高声道:“不听,不听,赶紧走!”
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向那边瞧去,看见那桌前正站着一男一女,看他们手中拿着的物什,显然是卖唱的。
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