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让曹性带队,就是因为他是天生的神射手,对距离的判断和把控非常人能及。
他可以清晰的判断出,城关上那些鲜卑射手的有效距离,从而避免伤亡。
这一次,同样是在布赫鲁下达放箭的命令时,吕布选择了鸣金。
就这样,整个上午曹性都在带着人来回奔跑。
被人戏耍了一上午,守关的布赫鲁心态已然是濒临崩溃,他冲着吕布暴躁无比的咆哮了起来:“吕布,你**的玩儿我!”
“玩你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他娘的别守啊!”吕布依旧没有答话,曹性却在下方挑衅无比的撅了撅屁股。
布赫鲁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当场将一根长矛从关上掷了下去。
他赤红着双瞳,恨不得将曹性大卸八块。
“将军,我看这些汉人肯定是知道攻不下城,故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恶心咱们。”身旁的副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一言惊醒梦中人。
也许从一开始,汉人就没想过要来强行攻城,只不过是迫于上面的压力,做做样子罢了。
布赫鲁恍然醒悟,他赞赏的看了那副将一眼,吩咐道:“莽泰,从现在起,你替我守着这里,本将军可没功夫跟这些家伙浪费时间。”
说完,布赫鲁大摇大摆的下了城楼。
用过午饭,曹性又带着人来回冲了两趟。
只不过这时候的鲜卑人已经学聪明了,他们索性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汉人小丑一样的冲过来,又跑回去,然后哈哈大笑。
只要你不越过我的防御工事,就休想再从我手里骗走一根箭矢。
曹性回来灌了两碗凉水,准备再去时,吕布叫住了他。
望着城楼上那些已经疲懒的鲜卑人,吕布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叫来侯成,淡淡的问了他一句。
怕不怕死。
第一三零章 若有来生,还愿为将军牵马()
秋阳斜挂,金灿灿的阳光映照着古老的城墙,有些晃眼。
辽阔的天地间,喊杀声又一次响起。
“看,那些汉人又来了。”
关上的鲜卑人习以为常的哈哈笑着,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没拿,就靠在墙边看好戏一样的看着城下。
他们知道,这帮汉人,很快又都会掉头跑去。
所以即便是在侯成带着三千人冲击到弓射范围之内时,依旧没有一支羽箭射向他们。
风,在耳畔呼啸。
你,怕不怕死。
吕布凝重的神情涌现在侯成的脑海之中,这个曾经瓦牛山上的二当家心头一突,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他跟着吕布有些日子了,大小战役也打过不少,可表现一直都很平平庸庸。
冲锋陷阵,他不如宋宪;弓马骑射,他不如曹性;计谋韬略,不说戏策,连十四岁的张辽他都比不了。
这令侯成一度生活在自卑之中。
所以这一次,哪怕是拼掉性命,也一定要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
“鲜卑人的拒马刺就在眼前,弟兄们,能不能拿下虎泽关,就看咱们的了!”
侯成大喊着冲了上去,身后的三千士卒一跃而上,冲到最前,拔出刀狠狠地劈砍在那一排排碍事的拒马刺上。
哐哐哐~
一连串的劈砍声震惊了城关上的鲜卑人,率先回过神的莽泰大声呼吼着:“放箭!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鲜卑人还未动手,却有数百上千的箭羽如蝗虫过境,一波接一波的射向城楼。
一时间虎泽关的城头箭如雨下,不少鲜卑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当场射穿了头颅胸膛。
“***,这是怎么回事!”
莽泰捂着被射伤的胳膊躲到了墙垛之后,黑成锅底的脸色,任谁都看得出他心中的愤怒。刚刚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这时候已经见了阎王。
透过城墙上的垛口,莽泰发现下方两侧多了许多身披黑甲的骑卒,他们骑着战马在关下交替冲锋,手中挽着强弓射出的箭矢,正不断的吞噬着城楼上鲜卑人的性命。
无数的飞箭之下,压得城头的鲜卑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给我反击,反击,射死那些该死的骑卒!”见到一个又一个的儿郎倒下,气急败坏的莽泰再度大吼起来。
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起身,将手中的弓弩拉开,不少人还未来得及瞄准,就被当场射作了刺猬。
而射出去的那些箭矢,基本上也是十箭九空,城下的狼骑营就跟兔子一般,交替疾驰的速度根本就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狼骑营是不会给你慢慢瞄准的时间。
几波箭雨过后,狼骑营坠马的仅仅二三十余人,而城头上的弓箭手,已经换了好几拨。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身旁士卒匍匐着身子,焦急的问了起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
憋了一肚子火的莽泰怒气腾腾,他望着下方那些不知道疲倦的黑甲骑卒,恨得牙直痒痒。
正当莽泰思索该如何对付狼骑营时,城楼上的箭雨,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全营三万支箭矢,狼骑营尽数射完。
三千人的破坏力是巨大的,在狼骑营强猛的火力掩盖之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些挡在路中的拒马就悉数摧毁殆尽。
旌旗之下的吕布大手一挥,左右两侧士卒尽出。
这一波,至少出动了万人。
“杀!”
蓄锐已久的汉军士卒们憋着一口恶气,四五人抬起一架长梯,奋勇的往前冲着,喊杀声震动九天。
与此同时,三十二架云梯全数出动。
呜呜~呜呜呜~~~
在无数的喊杀声中,低沉而亢长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城头上的莽泰直起身来,不再躲藏,他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
莽泰招来一名亲兵,让他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报知将军布赫鲁。
城关下的汉军如蚁潮般涌来,城关上箭如雨下。
前面的士卒顶着盾牌,在无数的箭矢下,用自己的身躯,为后方抬着长梯的弟兄,竖起一道道遮风挡雨的坚固壁垒。
或许在这之前,他们彼此都不熟悉,甚至连一句最为基本的寒暄都不曾说过,但在这一刻,他们就是血脉最亲的骨肉兄弟。
盾牌很窄,长度也只有人身躯三分之一的大小,连半身都遮掩不住。
能够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除了实力,更多的还是老天爷眷顾的运气。
三十丈距离算不上远,可每往前冲上几步,就会发现刚刚还跟在身旁的兄弟,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城头射来的箭矢,更像是一条条喷吐着寒息的毒蛇。只需往人身上咬上一口,就再也没了奋勇往前的力气。
所幸的是,碍事的拒马已除,冲锋的士卒们卯足了劲儿,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壕沟面前。
宽阔的壕沟,张着血盆大口,想要鲸吞掉每一个妄想要逾越而过的人。
长梯的作用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的发挥。
与云梯不同的是,长梯制作简单,轻盈,只需两三人抬着,就能在战场之中快速移动起来。
除了搭墙攀城,这类木制长梯最大的作用就是架取沟壕,为后方赶来的士卒开辟出新的前进道路。
汉军士卒将手中长梯往前一抛,十数架长梯同时搭在了壕沟之上,那被壕沟所斩断的地面,再一次连接在了一起。
第一个踏过壕沟的汉儿郎被一箭洞穿了头颅,整个身子立在原地,久久才倒入地面,泛白的眼珠死死的瞪着。
身后的袍泽从他身旁掠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的死,没有让大汉儿郎畏惧退缩,反而更加触发了他们心底的血性。
这一刻,所有人都豁出了性命,眼中只有前方那高耸的城墙,还有那一群该滚出大汉疆土的强盗恶贼。
死去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安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冲锋。
这就是战争,很无奈,也很残酷,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
越过壕沟,离城墙的距离只剩下十丈不到。
这也意味着,前方的道路将会更加凶险。
三十二架云梯,已渐渐靠近。
云梯要过壕沟,光靠那些长梯是行不通的,它们承受不住云梯的重量,必须要有人去填了壕沟才行。
河内诸将靠不住,这项任务就落在了宋宪身上,他带了八百人,每人身上背着一满袋泥土,朝着壕沟处奋勇奔去。
城关上的莽泰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他立马拨出一半的弓弩手,朝着宋宪那边集中火力进行攒射。
这八百人没有武器,更没有盾牌防卫,全凭着一股热血劲儿在往前冲。
随着城头上弓箭手的集火针对,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不断的有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飞来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的胸膛、手臂、肋骨,纵使这样,倒在地上的汉儿郎也并未因此屈服,他们趴在地上,伸出双臂,奋力往前攀爬。
哪怕有一口气在,就算是爬,也要爬至终点。
以前,有冠军侯横扫漠北,马伏波平定交趾。
这一次,我们也一样能够将鲜卑人彻底驱逐出境。
这是一个民族的信念,亦是我大汉儿郎的铁骨铮铮!
只要能让云梯成功抵达城下,这场战争就算是赢了一半。
背着泥袋的士卒们对此深信不疑。
可当最后冲到沟壕处时,宋宪带领的八百人仅存三百,他们将背上的泥袋奋力扔进沟壑,可仍旧差了许多。
戏策说过,需六百袋泥沙才足以让那三十二架云梯平稳渡过。
还差一半之数。
宋宪当机立断,下令存活的三百人再去各处,将那些散落的泥袋重新拾回。
未几,侯成从前方跑了回来,他跳进壕沟,打断了宋宪的手头动作,喘着粗气。
“你不是在前面冲锋吗,怎么退回来了?”望着满脸血迹的侯成,宋宪不免有些疑惑。
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哪还来得及细说。
侯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径直说道:“老宋,我来替你填这沟壑,你去带着弟兄们冲吧。”
宋宪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继续着手头的动作。
侯成急了,一把拍掉宋宪手上的泥袋,在宋宪微怒的目光下,大声吼了起来:“别他娘的墨迹了,你伸出脖子去看看,咱们冲锋的弟兄倒下了多少,若不是老子没你的本事,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玩完儿!”
号角声还在继续,城头城下的喊杀声充斥在耳边,一刻也不曾消散。
一道飞来的箭羽贴着宋宪的脸庞划过,在他坚毅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寸长的血痕。这个往日里沉闷的男人望向侯成,淡淡的说了一句:“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不是在开玩笑,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音里的沉重。
侯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拍着宋宪的肩膀:“老子可是有八条命的男人,哪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
“城头上的那些鲜卑人是真的难啃,除了将军,我估摸着也只有你能将他们的骨头嚼碎。”
说到这里,侯成将手中的战刀交到了宋宪手中,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尤为轻松的笑了起来。
宋宪也不再推诿,握着刀,爬上了地面。
“老宋!”
望着宋宪即将远去的背影,侯成突然大喊了一声。
前方的宋宪回过头来,“嗯?”
“万一我要交代在了这里,我是说万一,麻烦你转告将军……”侯成大声的说着,一字一句。
“若有来生,侯成还愿为将军牵马!”
第一三一章 率先登城者,号为先登()
一排排的长梯搭上城墙,汉家儿郎右手握刀,左手扶住梯身,愤吼着朝向城头攀去。
此时此刻,城楼上的弓箭弩矢已经不再具备威胁。
然则守城,从来都不只有箭弩这一种手段。
当汉军士卒攀爬至城半腰时,忽然听见上方有沉闷的滚滚之声传来,他们还未来得及抬头细看,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开,急坠而下。
城头上的鲜卑人搬起粗大的木段和石块,不断狠狠地往下砸去。
冲在最前头的人往往被砸得头破血流,甚至于脑浆崩裂。
纵使如此,后方的士卒依旧不曾退缩,奋力前爬。
小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虎泽关的城脚已经布满了汉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杂乱一地,血流汤汤。
那些先前砸下的滚木和落石,也早已浸满了汉人的鲜血。
战斗仍在继续,攀在最前线的汉卒依旧在不断坠落。
所幸的是,那姗姗来迟的三十二架云梯终于渡过壕沟,成功抵达城下。
云梯的到来,使得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嘎~吱~
梯身内的士卒开始拉动绳索,建于主梯之上的副梯朝着城头缓缓下落。
城楼上的莽泰自然知晓这云梯搭城会有什么后果,大声吼着:“别让这鬼东西搭上城墙!”
收到命令的鲜卑士卒们对着云梯直接就是一番猛击。
云梯立脚的位置隔城墙有些距离,城上鲜卑人抛下的滚木和落石几乎砸不到梯身。至于箭矢,主梯前方高耸的坚固挡板,足以挡下数百上千的锋利箭簇。
几波攻击下来,云梯不仅没有毁掉一架,甚至还有不少的汉人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然攀进了城上。
莽泰不得不放弃破坏云梯的计划,招呼着手下将士,全力将爬上城头的汉人清剿出去。
只是河提的坝口一旦掘开,想要填上又岂会那般容易。
巨大的横钩落在城头,就像野兽张开的獠牙,死死咬住城墙,再也不会松口。
副梯此刻也紧随搭上了垛口,为城下的汉军辟开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云梯终于搭建成功!
汉军儿郎在心底欢呼,这意味着他们不必在腾出一只手去紧扶梯架,而是可以一手握刀,一手持盾的跟鲜卑人硬碰硬的展开厮杀。
这一刻,汉军士气大涨。
无数的汉家儿郎顺着云梯而上,想要抢先夺下城头。
军中有明令,率先登上城头者号为先登,赏万钱,晋升两级。
万钱,不少了。
或许对于世家大族,万钱不过九牛一毛。但对于那些最为底层的穷苦百姓,万钱足以让他们过上一年的衣食无忧。
临近城头处,一个手持盾牌的大汉被鲜卑人连砍三刀,最后一刀直接砍在了锁骨,刀锋没入体内两寸。
剧痛之下的汉子眼中血芒暴涨,一把扔掉手中盾牌,伸手握住刀背,在同那鲜卑人斗力之下,竟生生的将那铁刃从肩上拔了出去。
随后提刀一斩,面前鲜卑人的手腕手掌和着手中钢刀一同脱落,从城头掉下。
那名鲜卑人怔了一瞬,随即便捂着喷血不止的断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汉子目睹着眼前之人的惨状,心中却生不起半分可怜之意,他喘着粗息,低语了一声:“下辈子,就别做鲜卑人了吧。”
战刀高扬,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伤痕累累的汉子顾不得休息,在他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墙垛,他迈开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三杆迎面而来的长枪瞬间穿透了他的肚怀。
踩在梯道上的汉子猝不及防,身躯一个趔趄,摇晃了一下,手中战刀也因乏力而脱离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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