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杨修确实没有令人失望,将一切情报整合并集,处理得井井有序,有条不紊。
“主公,吾以为刘备募兵,应该是为了防止主公东征徐州,而并非是救东武阳之围。”逄纪沉吟稍许,出列拱手说了起来。
“元图所言,甚合吾意。”
吕布微微点头,对于刘备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
上一世的下邳城楼,吕布败亡遭擒,刘备只需一言就能救下自己,而他却说出了‘君不见董卓、丁建阳之事乎’的诛心话语,这才使得曹操下定决心,斩杀吕布。
他这个人,表面上比谁都宽宏仁德,实则一旦有了机会,他比谁都冷血。
想当初,他的结拜二弟关羽失手被擒,吊在山谷三天,刘备这个当大哥的唯恐中计,愣是没有任何动作,直至获悉关羽身死,才大哭了一场。
所谓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过如此。
又过了十天。
在吕布大军的围困之下,城内水源即将告罄,守军上下为此不得不克制用水,万分节约。
而吕军这边却故意安排几十个士卒,脱了衣服裤子,就那么赤条条的站在城下,用水冲澡,还大声的冲城上叫嚣,用水泼闹。
城里惜水如金,城下却是毫不顾忌的大肆浪费。
城头将士恨得牙直痒痒。
与此同时,一支约莫三千骑的队伍,轻车从简,从南武阳绕道,渡过漷河,快马加鞭直奔东南方向的昌虑。
他们一路上小心谨慎,甚至没有走漏丝毫风声。
为首的将领短髯细眼,目光炯炯有神,身穿暗黄色的铠甲,肩披红袍,仔细打量之下,竟是之前出走的曹操。
“主公,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昌虑了。”熟悉此地的小校手指前方,与曹操叙说起来。
曹操点头,环顾一眼周围,见此地清幽,遂令士卒们下马暂先歇息。
昌虑有家富户姓田,其家主田留与曹操相识多年,交情深厚。
曹操从东武阳撤走不久,便收到了这位老朋友的来信。信中提及,吕军的辎重粮食全部囤积在昌虑,每隔十天,就会由昌虑组织人手,运往东武阳。
而那时,则是昌虑最为薄弱之际。
东武阳的守将,乃是吕布的心腹将领马忠,一个走起路来一跛一瘸的的瘸子。
关于马忠,曹操倒是有所耳闻,此人本是虎贲中郎将袁术的马仔,相貌丑陋无比,却有一手神射的本事。当年还曾在先帝刘宏面前与吕布较技,结果使绊不成,反倒被战马踩断了腿,从此遭袁术遗弃。
后来据说是受辱落魄之时,因吕布施以援手,才把他捡回一条命来。
自此以后,马忠遂改换门庭,为吕布所用。
“孟德若有想法,吾当为内应,助君夺取昌虑!”
这是信中末尾的点睛之笔。
读完这封信后,曹操便与麾下谋士程昱、满宠等人商量起来。
昌虑,打还是不打?
这是一个问题。
满宠以为,昌虑既是吕布的粮草重地,肯定会有大量兵马把守,想攻破此地绝非易事,万一吕布有所察觉,突然杀回,曹军则危矣!
程昱则不然,相较于保守退出,他更倾向于发起进攻。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想不到曹操折返,更不会想到他会胆大到去攻袭吕布的粮草大营。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反其道而行之,赌的就是心理战术。
若能攻下昌虑,只需一把大火,就能叫吕布这些年的心血,尽数付之东流。
昌虑的守军固然不少,可若是趁着运送粮食的间隙,加上有田家接应,想要攻破昌虑,未必没有可能。
两位谋士一个赞同,一个反对,决策权就落在了曹操身上。
他手衬额头,闭上眼睛思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了定论。
眼下局势,吕布势力之大,几乎摧枯拉朽。
刘辩不肯离去,孤军困守在东武阳城里,早晚为吕布所败。
他身为汉臣,这个时候,总该做些什么!
打!
曹操脱口而出,态度坚决无比。
得知曹操想要亲自统兵前往,麾下谋士、将领皆以为不可,此计本就是兵行险着,没必要再让主公以身犯险。
曹操则曰:吾不前往,谁肯效死!
临走之前,曹操将七千步卒留给了儿子曹丕。除此之外,还有许褚、于禁。
手掌搭在儿子肩头,曹操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丕儿,如果这次为父不幸败亡,那以后的曹家,就由你来撑起。
本想随行遭拒的曹丕身躯站得笔直,英气的眉宇间透着浓浓不舍,他像是用尽全力的大声说着:“父亲一定会大获全胜!”
曹操只是一笑,揉了揉他额头,然后翻身上马,带着豹骑与其他轻骑,奔赴昌虑。
第一千零三九章 计划()
抵达昌虑城外的山坡,曹操下令停止行军。
三千人的队伍不是小数,尤其是清一色的骑兵,奔跑起来更是声势不小,老远就能望见这边的滚滚烟尘。所以再往前走,很可能会暴露行踪,使得城内守军加强戒备。
如此,可就难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去城里与田留接头。
于是,毛乔装打扮,带上曹操的亲笔书信,混进了昌虑县城。
稍微向城里百姓打听,便得知了田府所在。
来到田府门口,毛自称是故人拜访,将曹操的书信呈上之后,不出片刻,便受邀入府,并且见到了当代的田家家主田留。
田留今年四十有五,肚皮微腆,宽松的深紫色大袍加身,腰系玉带,下本身的大绔皆是上等丝绸所制,一看就是富家翁的姿态。
田留获悉毛身份之后,无比热情的接待了毛,又是令人端茶送水,又是安排宴席、美酒,待到食物齐全之后,才将仆人屏退,直至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他和毛两人。
吃了两盏酒后,田留放下酒盏,询问起来:“阿瞒现在何处?”
阿瞒乃是曹操小名,年少时,曹操也是个叛逆小子,和其他富家公子哥一样,整日里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见之,觉得曹操如此下去,将难堪大用,所以希望作为老子的曹嵩能够对曹操严加管教。
曹操听到消息,担心受罚,便心生一计。
一日,曹操在路上遇到其叔父,直接将头一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完全一副中风的样子。其叔大惊,赶紧叫人把曹操送至医馆,然后跑去告诉曹嵩。
曹嵩一听儿子中风,立马放下一切手头事务来找曹操。
结果呢,曹操自然活蹦乱跳,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爹当场就黑着脸质问起来:“孟德,你叔父说你中风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曹操顿觉委屈万分,演技那叫一个溜啊,尤为难受说着:“父亲容禀,孩儿并没有中风,料想是叔父不喜欢孩儿,所以就诬蔑于我。”
打那以后,曹操叔父再向曹嵩说曹操品性如何如何时,曹嵩根本不信。
直到后来有一天,曹嵩在大街上亲眼看到曹操与一些落魄的江湖游侠混在一起,醉酒放歌,完全不成体统,才怒而吼道:“阿瞒!”
曹操当时还愣了一下,心里头想着:父亲可真是糊涂了,我的小名可不叫阿瞒!
曹父却道:“欺上瞒下,便是你曹孟德也!”
于是,‘阿瞒’这个名字也由此而出。
现如今,能够用一声‘阿瞒’来称呼曹操之人,多数是少年时的旧交。
毛亦知正事要紧,将手中竹箸搁下,面向田留拱手回道:“回田家主的话,我家主公已至城外,为防打草惊蛇,暂且将队伍在南边的山坡安置。”
“到底是阿瞒心思缜密。”
田留赞上一声,捋起下颌胡须,接着道来:“说实话,起初我还真怕你们脑子一热,就来昌虑跟吕军打个你死我活。要知道,吕军占有城墙之固,又有重兵把守,你们强攻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田家主说得在理,我家主公也说了,昌虑城易守难攻,强攻不行,唯有智取。”毛点头附和,同时目光望向田留,希望他可以给出好的建议。
“你放心,孟德有吾相助,昌虑城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更何况,吕布这厮使我田家白白损了上千亩田地,以及数十万家财,如此大仇,我岂能不报!”
田留满脸怒容,咬牙切齿之态,恨不能当场咬死吕布。
随后,田留向毛作了城内布防的简要概述。
昌虑城内有守军三万,由仆射校尉马忠统领。每隔十天,便会有粮食运往东武阳补给吕布大军,同时也会派出一万精锐沿途护卫,以确保粮草安全抵达。
再有六天,就该有新的队伍运粮出城。
那时候,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两人在堂内秘密协商了一番,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仿佛转眼,便是黄昏。
田留见天色渐晚,本来想留毛在府内过夜。
毛却说,兹事体大,容不得一刻耽搁,于是辞别田留,趁还未宵禁,往城外而去。
月亮升了起来,山林间树影斑驳。
曹操选择的临时驻地极为隐蔽,若非事先知道,毛也难以找出曹操。
“孝先,事情办得如何?”见到毛回来,曹操递了碗热汤过去。
这一举动虽小,却是令毛心里感动无比,他接过汤碗,小喝了一口,然后缓缓道来:“主公,臣下不辱使命,田家主亦是受吕军压榨已久,愿意帮助我们。”
“可有计划?”旁边的满宠急切问上一声。
毛点头,把与田留制定的计划全盘托出。
六日之后,城内守军将会运送粮草出城。
到那天,田留会谎称自己过寿,邀请马忠和城内一众重要将领,去他府上赴宴,届时只需在酒中下药,药倒这些将领,守军没了指挥,不过是一盘散沙。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田留还是与曹操约好,定在丑时动手。
守在南边城门的是田留的小舅子,到了丑时,他会先晃动白旗作为暗号,然后大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
只要攻进城中,那些没有将领指挥的守军,自是不足为虑。
“好!”
听完这个计划,曹操一拳锤在掌心,细小的眼神中精光闪烁。
只要能够攻下昌虑,一把大火烧掉吕军堆积的粮食,到那时,吕布就是有天大神通,也得老老实实退兵。
至于吕布的怒火,曹操可不怕,大不了到时候抢先一步弃城而走,没了粮食的昌虑不过是一座空城,送给吕布也是无妨。
“传令下去,这几日白天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四周,莫要叫吕军哨探发现踪迹;晚上则养精蓄锐,好生歇着。六日之后,咱们再去昌虑城里庆功!”
曹操放出豪言,眼神中炽热滚滚,对昌虑城似乎已经触手可握。 富品中文
第一千零四零章 曹将军别来无恙(4000字)()
时间等啊等,晃啊晃。
六日后的清晨,数不清的粮车从昌虑城中运出,向着东武阳方向行进。
负责盯梢的曹军斥候趴在杂草丛生的林子里,目睹这支亢长且规模庞大的队伍,大气都不敢喘,唯恐稍有异动,便会为自个儿惹来杀身之祸。
待到运粮队伍远去,这几名斥候才爬起身来,飞也似的跑去了与曹操禀报。
“主公,果不出您所料,吕军运粮的队伍已经走远。”
听得斥候的细细禀报,曹操眼中精光闪烁,计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且耐着性子,待到今夜凌晨,便是破城之机!
一天的时光,很快过去。
昌虑城头点燃了火把,城楼上的士卒往来巡视。
深夜的凌晨,凉风呼呼。
漆黑的夜空下,城外原野伸手不见五指,曹操及麾下养精蓄锐的三千将士早早来到了这里,趴低着身躯,默默潜伏于此。
丑时将至。
城内的百姓早已进入梦乡,城楼上的守军也开始打起瞌睡,唯有准备发起进攻的曹军将士,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主公,您看!”满宠手指城楼方向。
此时的城头上,有士卒摇晃起了一杆大白旗,这也是田留和他们约好的暗号。
“传令下去,准备动手。”
曹操眼眸一沉,只待城门打开,他们便一股脑儿的杀进城中,烧了吕布粮草!
命令一层接一层的传达下去。
担任护卫的典韦似是有些踌躇,他犹豫之后,瓮声与曹操说来:“主公,要不然,您还是留守这里,某总觉得,今夜有些心神不宁,像是要出大事。”
“大事?当然要出大事,只要今夜焚毁掉吕布的百万石粮草,任他有通天之能,也必将是功亏一篑!”曹操哈哈笑着,他言语行事从来都极为自信,甚至于是自负。
“主公,我说的不是这个。”
“恶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我曹孟德久经战场,几十年风风雨雨,从未怯缩,有我这个当主公的带头,儿郎们才会更加的安心。”
“可……”
“别在可是了,快看,城门开了!”
远处,昌虑城外的吊桥落下,继而沉重的闸门拉起,向城外敞开了怀抱。
“冲!”
曹操见城门大开,果断下令之后,翻身上马,蛰伏于地面的三千曹军士卒也猛地而起,翻上马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方城池。
马蹄踏踏,惊碎了平静的夜。
有了内应,曹操几乎是毫无阻拦的冲进了城中。
此时的城里,负责看守南城门的将领早已为曹操亮起了火把,他带着手下将士站在一旁,向跃马入城的曹操拱手抱拳:“小将秦海拜见曹将军。”
“你便是田留的侄儿?”
曹操勒住缰绳,偏头看了此人一眼。
秦海点头,“正是卑职。”
“那你叔父何在?”
“回禀曹将军,叔父今天做寿,邀请了城中所有官员、将军,这会儿那些个将军们应该皆已大醉,叔父可能正在将他们正法!”
秦海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给曹操。
昌虑城的攻占不在这一时半刻,眼下最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先焚毁吕布的后援粮草。
曹操摸了把短髯,目光停留在秦海身上:“汝可知,吕军粮草屯于何处?”
“末将知道。”秦海回答得尤为笃定。
“好,速带本将军前往!”
“领命!”
于是,一番言简意赅的交流后,在秦海的带路下,曹操及曹军将士骑马在城中疾驰起来。
如此之多的骑卒奔跑,马蹄声犹如沉雷。
南城的百姓惊醒,在屋子里胆战心惊,只道是有军队进城,却也不敢探出头去打听,只有在心中默默祷告,希望神灵庇佑,能够逃脱一劫。
曹军将士跟着秦海后头,一路疾驰。
然则还未抵达粮草之地,忽然间,四周火光骤起。
杀啊!
喊杀震天,无数的披甲士卒涌来。
“不好,中计矣!”
前方,树立起半人高的拒马刺,地上洒满了铁蒺藜,一切的一切,显然是有备而来。
曹操急忙勒马,环顾四周,只见夜色之下,数不清的敌军士卒,手握兵刃戈矛,正向他们这里靠拢。
“主公,咱们中计了!”
旁边的满宠神情焦急。
这个局面,只要不是傻子,都瞧得出来中计。
好在曹操有着一颗异于常人的大心脏,即使在知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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