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的目光凝聚在校尉脸上,没有一个出列,仿佛只要能够看到他的脸,心中就能够得到无比的安心。
“老子再问最后一遍,有没有人退出!”校尉的声音洪亮,犹如擂响的战鼓,激励着每一名士卒胸中的热血。
“没有!没有!没有!”
士卒们放声大吼,神情激昂。
“很好!”
见无一人退出,校尉的声音更加洪亮,大声命令:“李右,你带人去把狼烟点燃!其他人,有马的上马,没马的也给老子操紧了家伙!”
“你们不是想知道当年老子是怎么跟着大将军杀出一条血路的吗,现在你们就跟紧老子,将侵犯我汉家疆域的鲜卑杂碎全部杀光!”
“杀~~~”
“杀!!!”
伴随着气冲云霄的怒吼,校尉跃然上马,手里提着甲刀,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
而冲进营寨的鲜卑骑军此时也同样迎面杀来。
刀锋相撞,战马嘶鸣,滚烫的鲜血溅洒了校尉一脸。
身后的双方士卒,也同样怒吼冲向彼此,短兵相接,瞬间厮杀在了一起。
鲜卑人憎恨汉人将他们驱逐,汉人也仇视鲜卑人背信弃义,寇犯汉境。
厮杀从一开始,就变得惨烈无比。
…………
营寨里杀戮不断,远处的京观边界,北风呼啸。
十一座京观,五万余颗头颅,白骨森森,即便没有了当初飘荡弥漫的浓烈血腥,却依旧震撼人心。
风一吹,仿佛便能听见数以万计的恶鬼哭嚎,令人浑身恶寒。
十一座京观中央,竖立着一块石碑,尽管饱经多年的风吹日晒,仍旧可以清晰的认出上面字迹。
“凡日月之所照,皆为汉土;江河之所至,皆为汉臣!”
“擅入边者,死!”
碑文简短,一正一反。
涌动的鲜卑大军在此驻足。
十几年前,率军路过这里的还是狮发雄姿的檀石槐,十几年后,退居漠北的鲜卑人再度踏足此处。
骑坐黑色骏马上的男人勒住马绳,在他身后升起的狼王旗,象征着他在草原上高贵的身份。
望向近前这一座座筑建的京观,鲜卑士卒心中,多少都有些怀揣忌惮。
这京观的作用,本来就是对北方异族进行威慑,以昭显大汉国威。
领军的男人见了,下令将这些骨骸就地掩埋。这些亡灵在边境风餐露宿了十几年,也该入土为安了。
将数万颗头颅埋葬入土,男人跃马来到定胡碑的位置,面向鲜卑将士大声呐喊:“儿郎们,十几年前,檀石槐南下并州,却止步雁门关外。后来与汉军决战,却再度落败,致使我鲜卑族实力大减,不得不狼狈逃至漠北深处。
此乃我鲜卑之耻!
如今,十七年了,我们在漠北的不毛之地,蛰伏了整整十七年!
南边就是大汉的疆域,在那里,有着数不尽的钱财、牛羊,还有白嫩的女人,汉人这种低劣民族,根本不配支配这么广阔的地域!这些,通通都该归我们勇猛的鲜卑儿郎享用!”
嗷呜~~~
听着男人的振奋演讲,鲜卑士卒发出狼嚎的兴奋。
这个骑在马背,耳戴大铜环、脖系兽骨的男人,比当年的檀石槐更具野心勃勃。
他叫,轲比能。
一个起初最不被看好的弃子。
这些年,汉朝境内战乱不断,远在漠北的鲜卑也同样没有闲着,分化为十几股势力交错。轲比能以弱势强,最终吞掉了卡祁,彻底架空了王庭的单于实力,将其变为傀儡。
在此之后,轲比能恢复生产,积极与汉人贸易,学习汉人的先进技术和文化,并为获得汉人信任,与并州牧严信立下盟誓,百年之内,绝不南下。
然而如今的举动,无疑是啪啪打脸。
可轲比能根本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所谓的盟誓,不过是一纸文书罢了。只有汉人这种迂腐的民族才会讲究这些,他们草原儿郎,从来都只讲拳头大小!
接过递来的铁锤,轲比能朝着那块石碑,狠狠砸去!
轰隆!
仅一锤,便将那极厚的石碑碎裂。
由此可见,轲比能臂力之强。
砸烂了石碑,轲比能随手扔掉铁锤,重新骑上马背,扬鞭一指前方,继续向前行进。
抵临高阙营寨之时,映入眼帘是满目疮痍的景象,营寨各处冒着黑烟,浓浓的血腥气味和着滚滚黑烟,在空气中弥漫,刺鼻且腥烈。
见到轲比能到来,负责指挥进攻的鲜卑将领赶紧过来见礼。
“还没拿下?”
听着仍有厮杀的声音传来,轲比能皱了皱眉头。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而且,鲜卑先锋军还是三千精骑!
乞褐顿时心头一寒,赶紧抱拳解释起来:“禀狼主,驻守此处的汉军大都已经战死,只剩下最后的二三十人还在顽强抵抗。请您稍等片刻,末将这就去将他们杀光!”
“乞褐,你让本狼主很是失望。”
轲比能声音冷漠,摆手让乞褐退下,后者亦是很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本以为攻破了营门,可以很轻松的拿下此处营寨,结果却遭到了汉人组织的反冲锋,击退了他们的强猛攻势。
汉人浑不畏死,哪怕断了手脚,也要死命的拖上两个垫背。双方激战之下,汉军阵亡数量激增,而鲜卑骑军也因此遭受数以百计的伤亡。
此时的营寨之中,退守寨内的汉军仅剩下中年校尉,以及身边的十二三人。
可观他们此时的状态,气喘急剧,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不少人甚至要靠旁边人的扶持,才能勉强站稳,有的则是用木棍抵在了后背,强行不让自己倒下。
对面的鲜卑骑军目露凶光,只要再来一波冲锋,就能将这些汉军的硬骨头,彻底碾碎!
战马前蹄刨动着地面泥土,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势。
“弟兄们,怕不怕死?”中年校尉张大着嘴巴,大口大口的调换气息。
“不怕!”
听得将军发话,仅存的十余名士卒齐吼一声。
“杀了这么多鲜卑狗,早够本儿了!”
“只可惜啊,老子今天的功绩打了水漂。不然,凭今天斩获的人头数,绝对够我升级百夫长了!”
“那你到地府的时候,可得找阎王老爷说说,让他别给你喝孟婆汤。这样你转世以后,保不准还能记得你砍了多少鲜卑狗,到时也好去找大将军报账……”
“你这鸟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士卒们忍着身体上的痛楚,互相笑骂起来。
死到临头,反而没有之前的神经绷紧了。
此时,前方准备冲锋的鲜卑骑军忽地让开了道来。
轲比能在众鲜卑将领的拥簇中,骑着高头大马走来,他瞥了眼强弩之末的汉军,以居高临下的胜利者之姿藐视说着:“喂,那个领头的汉将,本狼主很是欣赏你们顽强的骨气。只要你屈膝投降,替我做事,本狼主可以允诺你,这并州以后就由你来执掌了!”
想要老子当汉奸?
中年校尉听得这话,当即阴沉着脸,朝轲比能吐了口唾沫,大骂起来:“今天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要给你们这些鲜卑杂碎崩掉两颗大牙!”
轲比能眼中杀机闪过,他提倡学习汉人的先进文化和技术,自然也就听得懂汉语。
他将手一摆,处在前排的骑军发起了冲锋。
杀!
中年校尉大吼,依靠在旁边的士卒咬牙迎冲过去。
一波冲锋下来,汉军士卒尽皆阵亡,仅剩下中年校尉一人,杵着卷刃的大刀,浑身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汉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昔日先生教我,马走日,象走田,士永远守在将面前!大将军执棋,我愿为卒,行走虽慢,可谁曾见我后退一步!”
中年校尉声音沉闷,且越来越洪亮,继而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他夺过一匹无主的战马,径直冲向远处的轲比能,往日里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
最后在初见大将军时定格。
叫一声将军,誓死相随。
他用尽生命里的全部气力,带着信念与满腔热血,放声大吼。
“狼骑营百夫长李封,冲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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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一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4000字)()
烽火台自高阙起,一路向南,接连点燃,滚滚浓烟飘向天际。
鲜卑人南下了!
望见燃起的烽烟,雁门关外各地的驻军开始集结,加固城池和营寨的防御,当地校尉也都各自派出士卒昭告百姓,让他们暂时弃了土地,往雁门关方向避难。
鲜卑人十几年都没在并州北境亮过兵器,此番南下,势必蓄谋已久,必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有人的心中,都无比沉甸。
朔方,匈奴驻地。
“将军,您看,北边升起狼烟了!”一名匈奴士卒在望见天空中的烽烟后,第一时间禀告给了将军。
那名将军瞅了眼天空,便急忙走向王帐,向单于禀报。
数日前,匈奴各部的首领接到了单于栾提于夫罗的命令,开始向朔方集结。
如今,汉家北境燃起烽烟,从各地聚集于此的匈奴将士对此亦是议论纷纷。
“看样子,鲜卑人又南下了!”
“怪不得单于会提前把我们召集来朔方。”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北上抗击鲜卑人了?”
上一次鲜卑入侵时,匈奴单于派出了数千兵马,与汉军共抗鲜卑大军。
毕竟他们所在的土地,是汉家的国土。
如今鲜卑人卷土重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等候汉廷的召唤,再次联手共同对付鲜卑人。
当年匈奴分裂,一部分南迁入汉,距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他们的子孙在汉家土地上繁衍了数代。
尽管汉廷只给了他们朔方寄居生活,但这么多年下来,许多匈奴人都已经融入了汉家的风俗,有人娶了汉家女子,取名汉姓;也有匈奴女子嫁给了汉家百姓,为他们生儿育女……
民族间的矛盾不断减少,隔阂也在渐渐淡化。
听闻并州北境燃起了烽火,年过四旬的匈奴单于栾提于夫罗,亲自走出了王帐。
望见飘荡的滚滚烟雾,于夫罗抑制多年的野心再一次从胸中升起。
受制汉人多年,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于夫罗的想法很明确,趁着吕布主力军在中原地区大战,短时间内无暇回顾并州,他便带着匈奴男儿,过西河郡,南下经河东,突袭关中!
只要能控制住汉天子所在的关中,区区吕布,又何足惧哉!
数万匈奴将士集结,调头直转南下。
兖州,任城。
急行回来的吕布召集麾下文武,共同议事。
铺开的军事地图上,吕布目光急掠。
方才收到五原郡守的战报,鲜卑人纠结了十余万兵马,气势汹汹,再度叩关南下,高阙塞两千三百余将士,全部战死。
之后,鲜卑人一路掠夺屠戮,但凡经过之处,势必将汉民屠尽,鸡犬不留。
“该死的鲜卑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来了!”陈宫的脸色很是阴沉,鲜卑人在这个时候南侵,摆明是趁火打劫。
中原地区局势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
“并州现在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兵马?”
吕布沉声问道,既然鲜卑人来了,他就得想办法去应对。
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回主公,并州总兵力五万余,不过有两万军队驻守在黑山,由并州牧刘虞统帅,准备偷渡太行山脉,阴袭幽州。”
主簿杨修回答起来,他的记性素来极好,过目不忘。
“意思是,只有三万余人。”
“看来,进攻幽州的事情得缓缓了。”
“主公,公孙瓒率军南下,袭取幽州乃千载难逢的时机,就此放弃,实属可惜。要不然调动河东、河内的兵马北上……”
“河内军要协助麴义抗击袁绍的二十万大军,哪里还抽调得出兵马,照我说,可以调集朔方的匈奴部队,请他们协同作战。”
麾下的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提出了心中的理想建议。
然则就在此时,另一个重磅消息传来:寄居朔方的匈奴人调转矛头,朝西河郡发起了猛攻,意欲南下关中!
此消息一出,堂内众人无不为之震惊。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到底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闻匈奴反叛,吕布低敛起眼眸,眼神中杀机纵横。比起背信弃义的鲜卑人,反咬一口的匈奴人更加令他恼怒。
鲜卑人想南下攻破并州,还得花上好一阵子功夫,而匈奴人只需打通西河、河东两地,就能通过唯一的要塞蒲板,直入关中。
关中乃是吕布后方的大本营,不容有失。
更何况,他的妻子、女儿还在上党,保不准匈奴人攻下西河之后,会直扑上党而去。
“主公,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有哪路诸侯,在暗地里联合了这些异族人。不然,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鲜卑人和匈奴人同时发难!”
陈宫脑海中一联想,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吕布托着下巴,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过就现在这情况,估计也很难查出究竟是谁在暗中通了这些外族人。
“传我命令,从即日起,着严信为并州牧、严义为镇北将军,总督并州境内的所有兵马,组织对鲜卑人进行阻击。
另,调征北将军马腾、金城太守韩遂,向并州进行增援。”
吕布声音果断,没有半分犹豫。
话音刚落,堂中便有人起身提醒起来:“大将军,前不久您才削了严家,致使严家子弟怨声载道,此番您让严家兄弟重新掌权,他们未必肯甘心助您……”
吕布瞥了那人一眼,随即摆了摆手,他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疑虑,“严家恨我是严家的事情,大是大非面前,我那几位舅哥知道轻重缓急。”
“至于匈奴人……”
吕布顿了顿,关中目前屯有十余万兵马未动。戏策坐镇关中,又有杨廷、郝萌等人驻守,足以应对匈奴人的南下。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
作为最高的军事统帅,吕布自然想把一切危险苗头,通通扼杀在萌芽之中。所以,他需要派遣一员经验丰富的大将领兵,提前将匈奴人扼杀在西河、河东两地!
只是,现如今吕布麾下,具备统帅能力的大将,诸如高顺、张辽等人全都去独当一面了,只剩下华雄、管亥这些猛将,冲锋陷阵倒没话说,可要论统兵布阵,就很难称得上‘合格’二字。
派谁去好呢?
深邃的目光在堂内将领们的面庞上扫视了一圈,有些拿不定主意。
吕布倒是想亲自带兵平乱,到时候于夫罗见吕布亲至,估计能吓得屁滚尿流。
可眼下的局势,异族人南侵,驻军东阳城的刘辩只要不傻,这个时候肯定会抓住机会,顺势发起进攻。
吕布若是此时去往河东,兖州势必大乱!
一时间,吕布脑海里思绪万千,闪过无数的念头。
“父帅,孩儿不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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