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听得两声微弱的轻咳,帐内的贼首们顿时神色激动,纷纷靠拢过来,面向病榻上的张燕喊着:
“燕帅。”
“燕帅。”
张燕虚弱的点了点头,看着众人面露关切的眼神,心中顿时觉得有一阵暖流经过。
他抬了抬手,赵九便上前将他扶坐起来,靠在床头。
“这是哪里?”
张燕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低声询问起来。
“这里是黑山。”赵九如实答道。
黑山。
张燕喃喃两声,眼中流露出一抹罕见的哀伤,这里曾是他的据点大本营,现在却落入了外人手中。好在他并非是那种受到打击就一蹶不振的庸人,一时的得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弟兄们,咱们该撤了。”
张燕很是淡定的说着,那日他与吕布激斗,结果导致实力大损,别说突破的一流境了,可能连二流境都保不住了,直跌至三流水准。
同时张燕也很清楚,以现在的这种状态,根本无力与吕布一战,倒不如先避其锋芒,退至北部,待修养生息恢复士气之后,再来与吕布一较高下。
贼首们俱是默然,没有作声。
张燕见众人没有反对,便接着说道:“眼下公孙瓒大败,退缩在易京,袁绍势力进一步壮大,已成为关东诸侯实力最强的存在。你们谁愿替我去冀州走一遭,就说我愿意与袁绍同盟,共击吕布。”
既然靠自己赢不了,张燕索性联合袁绍,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众贼无人敢应,此时,帐帘掀开,走进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只听他笑着说道:“张燕,看来你对吾的仇恨,这辈子都不会消了。”
听得这道浑厚的声音,张燕的表情为之一怔,当他目光看去时,整个人都惊愕在了那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死仇敌,吕布!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燕的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他抑制着心中怒火,声音阴沉。
吕布将张燕的愤怒纳入眼底,笑着反问一声:“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一时间,帐内弥漫着极其浓重的火药气息。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赵九,送客!”张燕丝毫不给面子的下达了逐客令。
然则素来听从命令的赵九,此刻却一动不动。
“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张燕见赵九不动,更是呵斥着催促起来。
赵九低下了头,带着尤为愧疚的语气,声音很小:“燕帅,我们已经归顺了大将军。”
什么!
听得这个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张燕差点气死了过去。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谁!”
张燕近乎咆哮。
他在这山脉之中盘踞这么多年,招兵买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抓住时机,给吕布致命一击,将其碎尸万段,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结果这下到好,南部的诸贼叛变,北部的也归降了吕布。
多年心血经营,尽数毁于一旦。
“燕帅,咱们赢不了的,您也降了吧!大将军说过,保证不伤及您的性命……”旁边有人好声劝谏起来。
这话在张燕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拿着递来的水瓷杯,猛地掷于地面,‘砰嚓’一声,完整的杯子摔得粉碎,他更是冲着众人怒吼:“滚!都给我滚!”
见张燕正处气头,众人不敢再说,悻悻而退。
唯有吕布留了下来。
“张燕,你好歹也是一方枭雄,只是这气量,未免太小了些。”吕布在帐内寻了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
张燕却听不进去,面露憎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此生不报此仇,我褚燕枉为人子!曹孟德可以为了他父亲屠戮徐州,我也一样可以!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对你卑躬屈膝,赔笑谄媚?”
笑话!
“你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
张燕语气决然,也不怕触怒吕布。
吕布哂然一笑,“要杀你我早就杀了,更何况,你这条命还是我找人救的,若非我唤来了张仲景,你可能都活不到这个月底。”
“你现在武境大跌,几乎等同于废人,杀我就别想了。就算我让你一只手,捏死你也跟捏死蚂蚁,没有两样。”
吕布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张燕也罕见的没有反驳,因为他很清楚,事实的确如此。
那日,他突破一流境,并且强行提升自身实力,然后使出的最强一击,却吕布毛发都没伤着,反而还将自己弄得半死。
如今,实力大跌,他与吕布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壤之别。
“我是兵,你父亲是贼,是他先劫掠了上党,而我作为军营校尉,征剿贼患,护百姓安宁,乃是职责所在。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一样不会心慈手软。希望你能够明白。”
吕布给自己倒了杯水,呡上一口,缓缓说着。
他与张燕之间的恩怨,能够解开最好,倘若解不开,那下一次,他也一样不会留情。
“哦对了,我已经张榜安民,再过几日,太行山脉中的百姓便会全部南迁至洛阳,你若愿意,也可一并同往。”
此事吕布没有隐瞒张燕,他甚至还与张燕说了,要发展洛阳的一系列事情,让这些山民安居乐业。
听着吕布的伟大宏图,张燕心中忽地有些自愧,与吕布相比,他的格局实在太小,他问了一声:“吕布,你到底想要什么?”
吕布给张燕递了杯温水,嘴角浮起笑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啊,想还天下一个太平。”
澄澈的笑容,就像山间叮咚的泉水,不带有任何杂质。
数日后,山中百姓开始南迁。
如此大规模的迁徙,自然少不了军队的沿途护送,吕布遂调来河内、河东、上党的兵马,负责沿途护卫。
出发之时,赵九手中拿了封书信,急急忙忙跑来禀报:“大将军,燕帅不见了!我去他帐中时,只寻得这一封书信。”
吕布接过将其打开,细细浏览起来。
书信中的内容大致是,张燕决定离开,此生与吕布将不复相见,并让贼首们好生追随吕布,也令众人不必寻他。
上党郡。
褚闾的坟前。
宝剑呛啷出鞘。
第八九零章 袁绍脑壳疼()
冀州,巨鹿郡。
自袁绍率大军在幽州以南击破公孙瓒以后,公孙瓒一连败退,直至易京。当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军师李儒后,赶忙派人去请,却发现早已不见了李儒踪影。
纵使搜遍整个右北平,也杳无音信,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了李儒的出谋献策,公孙瓒自知不是袁绍对手,于是便坚守易京,临易河挖掘了十余重战壕,又在战壕内堆筑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营垒。
堑壕中央的土丘最高,达十余丈,公孙瓒自居其中,以铁为门,囤积数百万的粮草,决定死守到底。
公孙瓒被打得自闭,袁绍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辙,遂下令麾下将士,入幽州各郡劫掠。
如此一来,幽州百姓可谓是遭了大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数以十万计。
公孙瓒得知此事,心中虽然恼火,却也怕这是袁绍的引诱之计,所以他严令手下将士,不准擅自出击。百姓死了就死了,反正与他关系不大。
劫掠完幽州,袁绍见公孙瓒仍旧不肯出战,遂也缓缓向南退回了冀州。
大军回撤至巨鹿郡时,袁绍便听闻吕布攻取了黑山,还收服了山中近十万贼军,以及数十万的山野百姓。
“这个张燕,亏他还号为贼帅,简直无用!早些年前就让他归顺于吾,他却不肯,如今倒好,白白便宜了那姓吕的家伙!”
袁绍气得大骂,是又惊又怒。
太行山脉连接着并州和冀州,山间地势复杂险要,谁占据了此处,便有了向另一方施压的可能,随时都可以出兵发难。
以前有张燕在中间缓冲,袁绍在冀州倒也踏实。纵使张燕等贼寇时有劫掠,但也是小打小闹,不伤及筋骨。
如今让吕布拿下了此地,就好比有一头猛虎在你身边打盹儿,这谁还睡得着啊!
袁绍赶紧召集麾下文武,商量应对之策。
“主公,吕布虽然占据黑山,又收降众贼首,看似如虎添翼,但吾以为,此时正是进攻吕布军的最好时机!”
担任军师的田丰起身向袁绍建言,他的意见就是一个字:打!
“元皓,与吕布开战,你有几分把握?”
袁绍细眯起眼睛,虽然他早就派颜良驻守在了魏郡,但一直都没有向吕布正式宣战。袁绍有他自己的顾忌,吕布输了可以退回关中,而他若是输了,就彻底凉了。
“至少九成。”
田丰抚了把下颌处的文士须,眼神中目光笃定,很是自信。
听得这个回复,袁绍显得尤为惊诧,当初麴义叛投吕布,他就想过去找吕布扳回场子。那个时候,也是田丰苦劝,不宜开战,甚至还说胜算不足三成。
如今吕布收降了黑山众贼,其势大涨,按理说应该胜算更小才是,而田丰却说有九成胜算,这又是哪门子算法?
袁绍想不明白。
“主公,时也,势也!当初,吕布占据兖州,丝毫没有后顾之忧,手里粮草兵马俱是充足,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征讨,所以我才不建议您与他硬碰。而如今,吕布想将近百万的山民迁入洛阳,这是一件壮举,但同时也是致命的错误!”
田丰眼中精光闪烁,吕布打得一手好算盘,可这近百万的人口,每日所需口粮,便不是一个小数。
洛阳破败,哪有粮食养活得了这些百姓,因此吕布只能从关中调取。除此之外,兖州也实行了新令,近两年几乎不用指望兖州百姓上缴的赋税。
如此一来,军队和这些山民的开销,就只能指望关中的大本营。
而在关中,士族遭到吕布打压,表面上看似和气一团,实则对吕布憎恨至极。
如今只需与吕布开战,与他耗着。
以战争的消耗速度,加上百万张吃饭的嘴巴,即使吕布在关中的存粮再多,也消耗不了多久,便会荡然一空。
战争打得越久,吕布就越是难受。
“到那时,数十万山民齐齐暴动,咱们只需稍稍施压,吕布自个儿就先吃不消了。”
说道得意处,田丰忍不住又抚了抚胡须,脸上神采照人,如同捏住了敌人死穴。吕布想一口气吞下这近百万的山民,那吾便用他们,来撑爆吕布肚皮!
“主公,田军师所言甚是,属下亦是赞成!”
监军沮授出言附和,同时还对田丰的计谋进行了补充。建议持久作战,进屯河内,渐营河南,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吕布治下之地不得安生。如此作为,最多两三年,就可以使得吕军疲敝,灭吕定成。
袁绍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要是能够击败吕布,那这天下,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主公,万万不可!”
此时,坐在田丰对面的一位中年文士起身,大声劝谏起来:“这几年征伐公孙,冀州钱粮耗去大半,若是接着再打吕布,如田军师、沮监军所说那般,打个两三年,甚至更久,冀州府库恐支撑不起。到时候别吕布没能打垮,反倒把我军将士给先累垮了!”
袁绍脸上果然露出犹豫之色。
此时中年文士旁边的郭图也趁势说着:“许别驾所言不假,战争劳民伤财,远非其他可比,就拿征讨公孙瓒来说,打了这么多年,耗费钱财无数,州境内的世家老爷和底层百姓皆是颇有怨言。加上将士们俱已疲敝,若不休养一番,便与吕布开战,恐难以取胜,请主公三思!”
“你二人休要谗言胡说,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一旦错过,再难有此机会!”田丰性情刚直,看不惯的事情,便是当即呵斥,根本不予他人脸面。
“田军师,咱们与吕布开战,只会是鹤蚌相争,令他人坐收了渔翁之利。”许攸也不甘示弱的反击起来,不管大事小事,反正只要是田丰赞成的,他势必持反对意见。
“眼下,吕布并没有侵入冀州领土,咱们要是先对人家动手,这在大义上根本站不住脚。孔圣人亦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难道,汝想让主公背上大不义的骂名不成!”
袁绍手下擅谋之士虽然不少,但几乎都尿不到一个桶里。
听着堂内的不断争吵,宛如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叫个不停,袁绍脑壳很疼。
田丰的脾气虽然很臭,但本事还是有的。就拿破公孙瓒来说,大多时候,都是田丰献的计策,奏了奇效。
但许攸和郭图,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
正当袁绍左右为难之际,有仆人入堂禀报:“主公,小公子病了,高烧不退,夫人急得不行,请您快去瞧瞧。”
袁绍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小儿子袁尚。
甚至袁绍还在私下提起过,将来能够继承他位置的人,必是小儿子袁尚。
如今听得小儿子病了,袁绍哪里还顾得其他,豁然起身,与还在争吵的谋士们丢下句:“此事容后再议,待吾先去看看我儿再说。”
“主公,小儿之病,何比得家国天下!”田丰见袁绍不作决断,急得呼了一声。
袁绍脸色一黑,当即怼了回去:“病得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不心疼了!”
说罢,大步出了厅堂。
田丰愕然,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很不是滋味儿,对袁绍的失望可想而知。
他尤为沮丧的走出大堂,纵使走了老远,也依旧能够听到他语气里的悲凉和难受。
今日不听吾言,他日我等,必为吕布阶下之囚!
第八九一章 刘协的愤怒()
遥远的关中,长安城。
此时的天色尚未朦胧,皇宫殿宇内到处皆是亮着的灯火,朝臣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朝会等候的地方。
天子寝宫里,竹简被哗啦啦的推倒一地,殿内的婢女宦官们跪倒一地,脸上无比的诚惶诚恐,不知是谁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君王。
此时,外边走进一位戴冠帻,身穿曲裾禅衣的青年宦官,佩鞶囊、瑞玉,披帬帔挂长剑,腰束大带,内穿中衣,以黑色缘领袖。
能在天子近前佩剑者,中常侍也。
青年宦官往外挥了挥手,殿内跪着匍匐的婢女和近侍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陛下,该上朝了。”
青年宦官轻移脚步上前,恭敬说着。
“朕说了,不去!朕不去!”
仅穿了内衫的刘协站在殿中央,双手死死攥着拳头,脸色尤为狰狞,宛若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阵阵低沉而愤怒的嘶吼。
就在两日前,从兖州传来捷报,大将军吕布上书,呈报收编了黑山贼军,并将数十万山民从太行山脉中迁出,准备移居洛阳,振兴故都。
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在刘协听来,却是格外刺耳。
吕布位列大司马大将军,赐爵温侯,不管是爵位还是官职,俱已是封无可封,如今吕布又攻破黑山,收编百姓将近百万,如此大的功劳,他又该拿什么去赏赐?
因此,他已经两日没有早朝了。
“可您就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啊!”
韩宣小声说着,余光瞥了刘协一眼,见他没有动怒,便又好言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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