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杨廷领着两个孩子过来,抱拳同天子告罪“臣护卫不力,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不待天子开口,小铃铛抬头便瞧见了站在御用帝辇上的父亲,高挺的身躯在罗伞盖下,是那般的雄武威风。
“爹爹!”
小铃铛满心欢喜的喊了一声。
儿子女儿从家中独自跑来迎接自己,吕布那颗冰冷的心霎时融化,满是暖暖的感动。他迈开腿,作势就要下去抱起女儿,然则刚抬起腿,却又收了回来,板起一张脸,呵责着儿女“小铃铛,还不快点向陛下赔罪!”
毕竟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吕布自个儿倒也罢了,他可不想儿女将来也跟着遭那些史官们的口诛笔伐。
这么多人在场,就算再疼爱女儿,也总该先给天子一个台阶。
见到父亲脸色严肃,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小铃铛脸上的欢喜凝结,心中很是低落。她还以为爹爹会像以前一样,将她抱起来,举在空中开心的转着圈圈,说着小铃铛又长高了之类的宠溺话语……
“臣女吕玲绮,见过陛下,方才小女鲁莽冲撞了圣驾,请陛下责罚。”小铃铛退后两步,低着头跪在地上。
这些基本礼仪,娘亲早几年就已经教过,只是今天急着盼望见到父亲,所以她才将这些全都抛诸在了脑后。
相较于姐姐的跪地认错,身旁的吕骁可就不懂这些了。他本来脑子就有些迷糊,平日里行事更是痴痴傻傻,长安城内的贵人们都私下唤这位吕府二公子‘傻儿’。
吕骁呆呆的看着那辆六匹高大骏马拉动的帝辇,眼睛里冒着欣喜的光芒,像是见到了心喜的玩具般,用手指着刘协,嘿嘿傻笑起来“你这个车子,真是好看,我……我也想上去坐坐……”
此话一出,周遭的大臣和侍卫们俱是煞白了脸色。
单凭吕骁手指天子的这个动作,就足以下狱定罪,更别说他还直言想乘天子御驾这般的大不敬话语,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放肆!”
大臣中有人按捺不住了,满脸怒容的指着吕骁,呼喝起身旁卫士“来啊,给我将这辱谩圣上的小儿拿下!”
“且慢!”
尚书郎张沅大呼一声,止住了那些欲想动手的皇家卫士,同那名官员挑了挑眉“楚侍郎,方才不过小儿无心之言,你这样做,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张沅能够从一个小小的抬宣馆奉承爬到尚书郎的位置,除了自身手段本事以外,最大还是得益于吕布的提携。
若是没有吕布,他当年早被当做十常侍的余党,而被诛杀在了洛阳。
之前的两年,吕布没在长安,楚龚这些自诩汉室忠流的家伙,仗着有天子撑腰,对吕布党羽履有挑衅之举,张沅等人多是选择了避让。
如今吕布回来了,哪还有这些人作妖的份儿。
张沅看得明白,所以第一个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有了张沅珠玉在前,依附于吕布的朝臣也算是看清了风向,全都出来替这位吕府的二公子求情。
刘协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若有所思的询问起来“吕卿,你以为呢?”
吕布并未躬身,直接同天子说道“小儿自小脑子就有些不太灵光,以至于鲁莽无知、口不择言的冒犯了陛下。臣有管教无方之过,但请陛下放心,回去之后,臣定会严加管教。”
从头至尾,吕布都没想过要将儿子按罪惩处。
吕骁今天能来接他,就已经尽到了做儿子的孝心。如果连儿子都保不住,那他这个父亲当得也太失败了。
刘协沉吟,吕布便又接着说了起来“陛下胸襟广阔,可纳四海八川,又会与无知小儿一般见识,您觉得呢?”
刘协终于点了点头,道了声“吕卿言之有理。”
刘协心里很清楚,就算想要惩罚出言无状的吕骁,也必须得先过了吕布这关。
只是,现在的长安,早已不再是他的天下。
这一小段风波过后,停下的车驾继续前行,在城内百姓们的夹道欢呼声中,缓缓驶向皇宫。
夜晚,皇宫的嘉庆殿内,灯火亮堂,觥筹交错。
吕布班师回朝,接风洗尘自是理所当然。然而吕布心中念着其他事情,酒宴进行到一半,他就以身子疲乏为由,向天子辞别,离开了皇宫。
出宫之后,吕布直奔自家府邸而去。
回到府上,已是将近深夜,巡夜的仆人们分分行礼。
吕布问了声“夫人歇下没有?”
若是睡了,他便不去打搅惊醒。
仆人答“夫人正在客堂内,候着老爷。”
吕布点头,大步走至客堂。
堂内,身穿儒裙的严薇手肘衬在桌面,细眯着美眸,正在小憩。
桌上,放有一碗参汤。
吕布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暖流,回想当年,他在洛阳为官。那时候他深得先帝看重,城中权贵想与他相交者数不胜数,每天应酬无数。每逢他去别的地方赴宴,回来的时候,妻子总是在家中等他,为他端上一碗醒酒的参汤。
虽然从未提及,但夫妻二人对此一直都极为默契,心有灵犀。
不管喝得再醉,他都要坚持回家。
不管等得再晚,她始终都在等他。
。
第六七二章 温情的一家子()
吕布压轻了脚步,却还是惊扰醒了夫人。
“薇娘,我回来了。”
似乎每一次回家,吕布总是习惯用这一句话开头。
无数次梦中的人儿,终于好好的站在了面前。
严薇眼眶微红,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那种每天都在替丈夫担惊受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起身福了一礼:“妾身给夫君请安。”
于她而言,只要丈夫能平安回来,就比一切都好。
吕布扶起妻子,牵着她柔弱的纤手,在座位上一同坐下。
两三年的光景,严薇似乎从气质上改变了许多,虽然性格还是如以前一样温婉贤良,但身上却多了些少妇的成熟韵味。
吕布看着妻子那姣好的面容,恬静如处子般的坐姿,顿时食指大动。
然则此时,二儿子吕骁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满额的汗水,他见到父亲坐在堂内,脸上显得很是高兴,主动叫战起来:“爹爹,我们来打一架吧!”
换了寻常人家,儿子敢这样同父亲说话,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暴揍。然则吕布晓得他这个儿子脑子时常爱犯迷糊,所以平日里也没有太过约束。
更何况,相较于大儿子吕篆,吕骁显然更像他的父亲。
吕骁从小就酷爱习武,两岁就跟着父亲站姿练拳,哪怕父亲不在,他也一个人常常练得汗流浃背,直至夜深。
相较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姐姐,吕骁的勤奋与努力,简直可以说是百倍于常人。
所以,那些个叔伯们,逗唤吕骁为‘小武痴’,都说他将来定会同他父亲一样,成为战场上勇猛无匹的绝世猛将。
不过,过于热爱习武,也同样会有不小的后遗症。
那就是时常闯祸。
但凡吕骁出府,十回有八回都会跟人打架。
前些日子,天子宗亲家的一位小少爷在城内偶然遇见了吕骁,见他行为痴呆,就笑他是个傻子,结果被吕骁冲上去就是一拳,击在了腹部。
那位刘家的小少爷,当场蹲下身来,双手捂着肚子,痛得哇哇嚎哭起来。
吕骁秉承了父亲的神力,再加上天天刻苦训练,这一拳头下去,寻常娃娃谁承受得了。
事后,严薇得知,免不了带着吕骁上门赔罪。
作为母亲,严薇也不止一次教导过儿子要宽容无争,然则他这个小儿子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仍旧我行我素,谁敢说他傻,他就去锤谁。
后来,严薇不准儿子再习武伤人,好好跟着哥哥去听夫子授学,于是吕骁就各种装病,等到母亲出城救济灾民,他又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接着练武。
严薇对此,可谓是哭笑不得。
见到小儿子这般精气蓬勃,吕布心情也是大好,将儿子招至近前,笑着同他说了起来:“今天时辰不早了,该去睡觉了。等明天早上起来,我再看看蛮儿你进步了多少。”
吕骁憨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重重点着小脑袋,对父亲给出的答复,尤为开心。他往外边走上两步,却又调转回头,告密般的同父亲小声念叨起来:“悄悄告诉爹爹,姐姐今天可是很生气的哦,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骂臭爹爹、臭爹爹,听得我脑壳子疼死了!”
吕布愕然,完全没有想到这层。
随后,吕布又从妻子那里得知,小铃铛晚上饭都没吃,便回了房间。于是他又命厨房热了碗女儿最爱吃的小米粥,亲自端着,去向女儿告罪。
咚咚咚咚咚咚
吕布轻轻敲响了房门,门内被女儿用木栓给锁住了,所以他只能选择老实的站在外边。
不见女儿开门,吕布只好出声,好言好语:“小铃铛,睡着了没有呀?我是爹爹。”
整座长安城内,估计敢给吕布吃闭门羹的,也就她这宝贝女儿一人。
听得敲门声,侧睡在床上的小铃铛心中涌起雀跃,但表面却是撅起嘴巴,自言自语的念着:“臭爹爹,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很显然,她还在为白天父亲的呵斥而感到委屈。从小到大,父亲从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大声呵斥了。
小姑娘喜欢胡思乱想,她觉得爹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肯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可爱了。
所以,小铃铛越想越气,索性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见。
吕布在外边好话说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开门,只好故作无奈的说着:“你不开门的话,那爹爹可就走了哦。”
话音刚刚说完,床上的小铃铛生怕爹爹真的走了,轱辘爬起,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冲到了门口,拉开门闩。
门外,父亲的身影依旧高大。
见到女儿开门,吕布嘴角划过一抹狡黠,这些年行军打仗,钻研的兵书套路,可不是白学,简单一招欲擒故纵,就将女儿引了出来。
看着女儿气鼓鼓的模样,还真是煞为可爱。
许久未见,小铃铛的确长高了许多。走的那会儿,才刚到吕布大腿位置,如今都已经超过了腰间。
吕布端着小米粥进了屋子,放在之后,将女儿抱上床榻做好,然后一勺一勺的喂了过去,宠溺说着:“知道你没吃晚饭,所以给你煮了最爱吃的小米粥来。”
小铃铛吧嗒吧嗒的吃着米粥,脸上却很是委屈的说着:“爹爹今天都不帮我,还大声凶我”
小姑娘可是很记仇的哩。
“爹爹还不够帮你?”
吕布对此颇为郁闷,要知道,车驾上的那位可是皇帝啊,九五之尊,换作别人,估计早就没了脑袋。”
女儿还小,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天子之怒。
不过相较于先帝刘宏的杀伐果断和喜怒无常,当今天子的确少了许多的王霸之气,做事亦是不够果决。
正如吕布前朝所敬刘宏,敬的是那股弹指间能让众生泯灭消亡的帝王之气。而对于刘协,吕布更多的只是臣子对君主应尽的义务,却从无之前的敬畏和诚惶。
“这么说,爹爹还是护着我的了?”小铃铛充满希冀的问着。
吕布点点头,刮了下女儿的小琼鼻,语气极为宠溺:“那是当然,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不会护着你,那我去护着谁呀!”
第六七三章 父子()
小铃铛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对于爹爹的回答,显然十分开心。
高兴的笑过之后,小铃铛板起粉嫩脸蛋儿,故作气鼓鼓的模样:“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爹爹,我要罚你,罚你……”
“罚我什么?”吕布有些好笑的问着。
“罚爹爹讲一晚上的故事给我听!”
“哈?”吕布哭笑不得,却又不忍驳了女儿。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正准备去睡觉的吕骁推门闯了进来,跟着起哄。
姐弟三人的房间相邻,小铃铛住在中间,大儿子吕篆在左边,小儿子吕骁则在右边。
“好好好,给你们讲故事,讲故事。”
吕布经不住这两个小魔头的死缠烂打,只能选择了妥协。
他所讲的故事,自然是一些路途中的奇闻趣事,关于战场上的惨烈厮杀,他从未在子女面前提过只言片语。
临近亥时,大儿子吕篆才从府外归来。
瞧见大儿子从门口路过,吕布询问于他:“篆儿,怎么这么晚才归来?”
身穿着浅青小儒服的吕篆转过身来,在门口向房内的父亲作揖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随后,委婉道来其中缘由。
吕篆虽小,却在去年已经入了太学,并深得太学里夫子们的喜爱。
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吕篆几乎每天下学之后,都要去夫子家中请教和学习新的知识。对于知识的勤奋,他似乎和弟弟对习武一样痴迷。
严薇对此很是高兴,难得儿子如此的懂事好学。
儿子像自己所希望的那般勤奋读书,却不知为何,吕布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明明是该像小铃铛和小儿子这般天真好玩的童年,大儿子却被书籍知识和规矩礼仪给牢牢束死。
长此以往,早晚会变成一个只会墨守成规的书呆子。
吕布朝大儿子招了招手,“篆儿,我正在给姐姐和弟弟讲故事,你要不要也进来听听?”
低着头的吕篆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动,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股子意动之色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微摇头,恭敬说着:“不了父亲,夫子今天布置的功课孩儿还未做完,明天还得早起,就不能陪着父亲了。”
吕篆这般说了,吕布也不好强求,便温和说着:“那好吧,你也别太累着,早些歇息。”
吕篆拱手躬身,道了声‘孩儿告退’,回到自己房间。
烛火点燃,吕篆正正矩矩的坐在文案桌前,提笔做起了功课。
隔壁的欢声笑语不断传入耳中,不知怎地,吕篆的眼角竟不争气的流下泪来,啪嗒落在了竹简。
他一直都记得娘亲同他说过的那些话,语重心长。他是吕家的长子,姐姐早晚会嫁入他家,弟弟顽劣憨实,不懂规矩礼仪。
所以这个家,以后只能由他来撑。
所以,他半步都不能走错,哪怕事事违心。
翌日清晨,吕布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在他身旁的左右两侧,一边睡了一个。
小儿子枕着他的手臂,张嘴一个劲儿的流着哈喇子,口水在吕布的手臂上都快流成了河;小铃铛则双手搂着父亲脖子,脑袋依偎在父亲肩上,两条嫩嫩的小白腿架在父亲腰间,缠得死死。
这都是什么睡相?
平躺着身躯的吕布哭笑不得。
他稍稍挪了下身子,便惊醒了旁边两个小家伙。
小孩子精力旺盛,往往很早就能醒来。
见到父亲醒了,流着哈喇子的吕骁很是高兴,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抹了把嘴角,催促说着:“父亲,咱们去比武吧!”
“好啊!好啊!”听得有好戏看,小铃铛也高兴的喊了起来。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吕布便点了点头。
父女三人很快来到门前庭院,吕布和儿子隔了约莫半丈距离,互相站好,小铃铛则当起了裁判。
伴随着小铃铛的一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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