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某——尽忠了!”
临死之前,浑身血流不止的韩浩望向王匡,嘴里包裹有浓稠的血液,一张一合,眼神中仍有不甘,渐渐黯淡。
犹记年少时,油菜黄花地。
“元嗣,大汉倾颓,奸贼作乱,能助我一臂之力否?”那时候,精神矍铄的王匡还未白头。
“韩浩不才,愿以此血肉之躯,助主公成就宏图霸业!”
满腔热血的韩浩以为寻得了伯乐,竖起三根手指向天地蒙誓,虽死无悔。
谁曾想,物是人非。
终究是,黄粱一梦。
韩浩一死,堂内刀斧手们全都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手中兵器,跪在地上,听候吕布处置。
方悦迈过门槛,走进大堂之后,主动向吕布抱拳:“末将方悦,拜见大司马!”
遥想当年,驱逐鲜卑人的时候,方悦和吕布还是同一个级别的将领。如今短短几年时光,吕布摇身一变,已是权倾朝野的重臣,而自己,却仍旧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令人不得不感慨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见到方悦进来,吕布心情大好,给他递了杯美酒,笑说起来:“方悦,我们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方悦上前恭敬的接过酒杯,点了点头,回忆起来:“五六年了吧。”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吕布将蛾贼降卒迁往并州。
吕布点头,语气有些感慨,仿佛才一个晃眼,就已经这么多年。
“大司马,这些人当如何处置?”方悦手指堂内刀斧手,询问起吕布意见。
死去的韩浩已经被抬出了堂外,除了王匡有些难受以外,在座官员没人替他惋惜。
“大司马,韩浩此人贼胆包天,虽然死去,但企图谋杀大司马您,已然是十恶不赦。当枭首示众,抄家灭族!”一名身材臃肿的河内官员坐直起身躯,拱手说道。
“韩浩自是该死,还有这些士卒,也必须全部处死,才能以儆效尤!”
“没错,今日若不杀他们,何以正汉律、明天下!大司马,下官请求处斩这些士卒!”
“下官附议。”
“附议。”
河内的官员们此刻全都站了出来,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刚才缩在角落里发抖的,不是他们一般。
“大司马饶命,大司马饶命……”
听得那些官老爷想置自己于死地,跪于堂内的士卒们纷纷磕头求饶。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不怕死,刚才就已经上了。
吕布当然明白这些官员是想借此发泄私愤,他看向王匡,咨询起来:“王使君,你以为呢?”
听闻此话,王匡心中一惊,当即跪在地上,主动请罪起来:“今日之事,全是下官管束无方,致使帐下从事作逆,惊扰了大司马。故而,不敢请大司马宽恕,匡愿入狱受审,只求大司马开恩,饶我一家老小。”
王匡心中清楚,这一回,怕是在劫难逃。
“大司马,此事乃韩浩一人所为,与公节无关,请您明鉴!”作为王匡好友的蔡邕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出声替他向吕布求情。
其余诸人亦是看向吕布,等待他最后的判决。
看着头发斑白、表情惶恐的王匡,吕布抬了抬手,平和说着:“王使君,你起来吧。”
王匡仍旧跪着,不敢起身。
“吕某虽是个粗人,却也不是瞎子。韩浩作乱,确实与你无关,我也不会就此冤枉了你。”吕布加重了声音,随后看向那些士卒:“还有你们,也都起来,大好男儿,哪能动不动就跪地求饶。”
见吕布的确是宽恕了他们,王匡和士卒们这才忐忑的站起身来。
“关于如何处置韩浩,枭首示众就不必了,将他好生葬了吧。”吕布如是说着,韩浩此人算不上罪大恶极,充其量只能说是以下犯上。
说到底,他只是不甘心王匡被吕布统治罢了。
“大司马仁德!”
刚才还坚决要求处死的官员们立马改口,转了方向,重新拍起马屁。
经此风波,吕布也没了胃口,简单同王匡等河内官员说了一声,便领着逄纪等人回了城内的驻营。
吕布离去不久,堂内的一众官员也都渐渐散去。
很快,整个大堂里就只剩下了王匡和蔡邕两个半百老人。
“公节,你老实跟我讲,你有没有过……”
王匡自然晓得老友话中的意思,他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有些气短的叹上一声:“伯喈,你我皆老矣!这天下,该是吕布、袁绍这些后生的了。”
听懂王匡的话外之音,蔡邕不再做声,默默走到老友身旁。
两位老人身躯佝偻,共同走出堂外,迎接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
第五八九章 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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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郡府出来,在回驻营的途中,稍稍落后的逄纪快步跟上,试探性的询问起来:“主公,您真打算放过王匡?”
今天这事,王匡显然知情。
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逄纪、戏策、郭嘉几人是何其聪明的人物,联系起王匡今天的种种异常,稍加推测琢磨,便不难猜出这其中答案。
“杀之无益。”
这是吕布给出的回答,王匡没有摔杯发难,就说明此人并无争斗之心。即便在韩浩觉得胜券在握时,王匡仍旧选择了放弃。
仅凭这点,吕布就不会杀他。
翌日,吕布去了河内军营巡视。
得知吕布前来,正在操练的河内士卒们愈发的精神抖擞,每做一个刺杀动作,口中便大吼一声‘杀’,气势震天,想着在吕布面前好生表现一番。
绕着演武场走上一圈,身穿墨色武将袍的吕布微微颔首,不由赞了声:“不愧为河内儿郎,气势都比别人雄上三分。”
听得吕布夸赞,陪同在旁边的方悦心中自是高兴,嘴上却是谦逊说着:“大司马谬赞。”
在演武场的边上走了小会儿,一座兵器架立在了前方不远。
吕布上前从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戟,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回头看向方悦,笑问起来:“方将军,切磋切磋?”
与强者交锋,是每一个武者的梦想。
方悦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兴奋,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拱手退让道:“末将不敢。”
“怎么,怕我伤着你?”擦拭戟杆的吕布并未就此作罢,反而激将起来。
听到吕布那满是闲散的口气,浑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方悦感觉受到了侮辱,心中的那份自尊,已经不容许他继续逃避下去。
方才避让,不是方悦怕了吕布,而是因为身份有别,尊卑有序。
既然吕布不肯罢休,还要挑衅,那就不得不与其一战了!
方悦从旁边拿过一杆长枪,攥紧手中,往后挪上两步,下意识的同吕布拉开距离。
呼~~~
清风刮过,卷起了地面的青色落叶,拂动脸角的鬓发微微飞扬。
“大司马,小心了!”
喝完这一声,方悦眯起的眼眸陡然圆睁,整个人气势爆发,如同脱缰野马,狂奔而上,手中攥紧的长枪发出嘶拉的低鸣,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笔直线条。
好快!
附近围观的几名校尉心中惊呼。
跟随吕布而来的陈卫和黄忠则是淡然许多,若是由他两其中一人对阵方悦,都有足够信心可以接下这凛厉刚猛的一枪。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脚下退后半步,右手握住长戟的中端,正面递将出去。
敕啦!
枪戟碰撞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轻鸣,在两杆兵器的表层更是划拉起一连串的细小火星。
“方将军,几年不见,实力大有长进嘛。”吕布夸上一声,手臂轻微用力,弹开即将刺向面庞的冷寒枪尖。
方悦这一击,吕布在心中打了及格,评价的标准,自然是以二流巅峰的实力作为参考。
若论一流,以方悦如今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在这世间,一流境的强者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就算是二流境的武夫,也同样是少之又少。
习武一生,其中九成九的武夫,都未必能够在有生之年踏足二流境界。
由此可见,以二流巅峰的实力作为标准,就足以说明,吕布对方悦寄予了厚望。
听得吕布夸赞,方悦脸上丝毫没有变化,然则心中却是欣喜不已,他也因此更加振奋精神,手中长枪旋转,挽出枪花无数。
“大司马,我可是一直都在追赶你啊!”
一声长啸从方悦口中呐喊而出,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攀升了一个台阶。
“来得好!”
吕布低喝一声,收敛手中力道,挥动长戟,任方悦强烈猛攻如暴雨梨花,他自在风雨之中,巍然不动。
两人的打斗,很快引起了河内士卒们的注意。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观战机会!
他们停下手中的操练,心中想要近距离的前去观看,却又不敢上前,唯恐冒犯了吕布。所以就只能远远的伸长起脖子,看向这边‘激斗’正酣的两道身影。
方悦的速度很快,无论是出枪,还是运转,都可以说是迅疾十足。
他不断从四面八方枪刺吕布,就是想要找寻其破绽。奈何吕布的防御实在太过变态,别说破绽了,就连近身都成了很大的问题。
然则看戏的士卒们却不懂这些,他们只看见方悦在不断进攻,几乎是压着吕布在打,而且枪术迅疾,折射出耀眼寒芒,看得他们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士卒们面带喜色,心中叫好,作为河内的将士,他们自然是想方悦胜出。因为方悦所代表着的,就是他们河内。
嘭!
一声沉闷的瓮响之后,两道身影分拨开来。
吕布将长戟斜提在手,飞尘之下的脸庞,除了沾上几粒泥尘,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观方悦,已经开始在大口换气调息,体内气机翻涌。
“该我了。”
从开始就一直处于被动的吕布简单打了一声招呼,身形晃动,几个箭步冲至了方悦身前,手中长戟劈下。
方悦咬牙,兀自撑着胸中气机。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攻向吕布之时,吕布总能轻松避开,而当吕布攻来,他却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去接。
轰!
一戟劈下,如似劈山断壁。
勉强接下这一戟的方悦闷哼一声,倒退数步,险些被这一招击溃。
吕布并不打算给方悦喘息之机,紧接着欺身而上。
相比之下,方悦有苦难言,被狂放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不仅如此,迅速的出手速度,加上刚猛的戟法,更是打得方悦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然则纵使险象迭生,吕布也没能彻底击败方悦。
此时的方悦,也终于明白过来,吕布哪里是赢不了他,而是故意在给他喂招啊!
几乎处于绝境之中的方悦重新激励起了斗志,开始奋起反攻。
四十余合之后,这场比斗落下了帷幕。
虽然结果还是以方悦的落败而告终,但他也在吕布的强压下,突破了自身的瓶颈,实力更进一步。
观望的士卒们不懂这些,但自家将军和天下第一的温侯独斗了四五十回合,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将来传了出去,也可以吹上好一阵子。
战斗结束,方悦出了一身大汗。
他来到正在用湿巾清洗面庞的吕布近前,拱手抱拳,言语间很是感激:“谢大司马指点。”
吕布将湿巾随手递给陈卫,拍了拍方悦肩膀,带有几分戏谑:“我啊,还是喜欢当年你一口一个吕奉先的率直。”
第五九零章 黑山贼()
即便吕布这般说了,方悦也不会再直呼吕布姓名。因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当年的边塞小校。
进入营帐,吕布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似随意的问向方悦:“听说你和黑山贼交手数次?”
方悦点头,面有惭愧道:“可惜未能成功。”
“哦?说来听听。”
吕布饮了口凉水,对此有些好奇。
方悦便令人取来北方的战略地形图,铺于桌面,指着图上被标记的地方,同吕布细说起来:“黑山贼是前两年才兴起的一股贼匪势力,号称百万,时常劫掠各地,在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以及太行山脉的诸多山谷之中活动。”
太行山脉中高峰迭起,海拔多在四千尺以上,为黑山贼提供了有利的地理保障。山脉东南为河北平原,西北乃是并州上党,地形多为高原,从河北通向并州的陉道,多分布在太行山脉之间。
听完方悦对黑山贼的基本概述,吕布又问:“黑山贼首领是谁?”
方悦摇了摇头,回答起来:“黑山贼并无明确统帅,大小头目倒有不少。其中以张飞燕、黄龙、于羝根、郭大贤、青牛角、张白骑、左髭丈八、黄雷公、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等人最为强大,这些人麾下贼兵,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
“异族人?”
吕布皱起眉头,不管怎么听,这些人的名字都不像是汉人才有的名氏。
方悦言否,向吕布解释起来。
这些名字并非是他们本名,而是因为这些贼军头目多出于社会底层,其名号往往源于其个人行为的某项特征。
比如说,称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身手矫健者为张飞燕,嗓门儿大的为黄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既然没有贼首,那各个击破,不就行了?”坐于下方的黄忠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方悦苦笑,要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黄将军有所不知,黑山贼依靠山脉,盘踞于各处险要山谷,彼此结连。但凡一处受难,其他各处必会出兵救援,而且在山谷之中作战,行军不易,我们占有极大劣势。”
方悦很是头疼的说着,对此颇为无奈。
黑山贼下山劫掠,从不占据城池,劫掠完毕之后,就立即缩回了山脉之中,依险而守。不然以方悦的个性,早就带人平了黑山众贼。
听完方悦诉苦,吕布托起下巴,沉思起来。怪不得黑山贼屡屡难剿,原来是靠着太行山脉之中的险峰深谷,所以才肆无忌惮。
见吕布面露思索,方悦试探性的询问起来:“大司马要剿黑山贼?”
吕布看了方悦一眼,未置可否。
回到驻营,吕布召来戏策、逄纪等谋士,将黑山贼的情况同他们说了,想要商量出个对策。
“主公,倘若真是如您所说,我建议还是应该静观其变,徐而图之。”
逄纪出列建言,黑山贼在人数上远胜于己方不说,最重要的还是据有险要,而吕布军对太行山脉中的各处地理位置皆是不熟,一经交战,势必会处于下风。
更何况,想要剿灭黑山贼,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势必会花费许多时间。
是三五十月,还是一年半载,谁也说不准。
“先生,你以为呢?”吕布问向戏策。
“策也不赞成现在就去讨伐。”在短暂的思索之后,戏策回答起来,同逄纪的意见如出一辙。在他看来,既然吕布此行出关的目的是横扫北方,那就没必要在黑山贼这里消耗自身实力。
更何况,虽然黑山贼劫掠上党、河内,但更多的还是趋向于较为富裕的幽、冀两州。想必袁绍和公孙瓒,才是真正的对黑山贼深恶痛绝。
作为谋士,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敌我双方所牵扯的利益价值,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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