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戏策当初所教诲的那般,疑人要用,用人要疑。
入夜,联军大营。
巡防的士卒持戈往来,戒备森严。
临靠东南的某处营帐,刘备带着张飞掀帐而入。
“二哥,听说你今天大发神威,将那名嚣张无比的敌将击落下马,差点就将其斩杀。”
“我就知道,二哥你亲自出马,肯定一个顶俩!”
“现在营中都传开了你的名声,赶明儿我也去弄他几个敌将头颅回来,威风威风。”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
张飞的声音很是粗犷,之前因练武入魔,而弄伤了嗓子。
关羽在案桌前熟读春秋古卷,通红的烛火,将他的面庞映照得更加赤红。
可不知怎地,总是心神不宁。
见到大哥、三弟进来,关羽放下手中竹卷,起身见礼。
“咦,二哥,怎么看你样子,好像闷闷不乐啊?”张飞脾性暴烈,基本上藏不住话,有啥说啥。
作为大哥的刘备也发现了二弟关羽的神情,不太正常。
请大哥坐下之后,关羽摇头,叹了口气:“三弟,今后莫再说这话了。”
“怎么,二哥你不是赢了么?”
张飞瞪大眼珠,很是想不明白,这分明是宣扬名声的好事情啊,怎么二哥还一脸的不情不愿呢?
帐内只有兄弟三人,没有外人,关羽也就坦然明说了:“此人实力之强,我生平从未见过。我能赢他,纯属是利用了他的骄纵心理,放手一搏,才将其击落下马。若明日再战,我必难胜他。”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除‘他’之外,天下竟还有这种狠角儿!”
听得关羽说完,张飞砸吧了两声。他了解自家二哥,性子冷傲、不肯服输,倘若两人的实力只是相差稍许,二哥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二弟,以你白天之所见,你觉得有办法招揽吗?”
刘备的反应显然与两位兄弟不同,作为心存远大志向的人主,他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短暂的一胜一负,而是更加长远的将来。如果能够将此人收为己用,于他而言,无异是如虎添翼。
关羽摇头,且不说有没有可能性,单说大哥刘备,功为成、名未就,拿什么去招揽人家。
说到这里,关羽倒是有个地方一直想不明白:“奇怪的是,此人竟知道我的名字,也提起过三弟的名字,而且他还说,他们将军的实力比他更强。”
刘备听完皱起了眉头,亦是觉得这其中藏有蹊跷,他们兄弟三人四处奔波,几乎没有名声,又怎会为人所知。
但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第四五七章 兵发虎牢()
“管他什么路子!”
张飞倒是洒脱,“有机会我定要去斗斗那吕布,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刘备听得这话,顿时变了脸色,目光责备的斥了张飞一声:“三弟,休得妄言!”
“大哥,你怕他作甚!大不了我和二哥联手,难道还赢不了他?”张飞对此信心十足,说句托大的话,他和二哥关羽联手,世间当无人能敌。
“以多欺少,非吾辈所为。”
关羽摇头,他胸有傲气,显然不愿和张飞联手欺单。
刘备见张飞执意要斗那吕布,板起脸庞:“三弟,你答应大哥,未经同意,不得去主动寻衅吕布。”
黄忠都能压上关羽一头,更何况那位实力愈强的温侯吕布。
刘备现在只有两个兄弟可以依靠,他不想因逞一时之勇,而失去其中任何一个。
要成大事,地盘,军队,将领,谋士,缺一不可。
现在的刘备虽只有两员猛将再侧,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努力,终有一日,能教世人知我刘玄德。
或许白手起家很艰难,但他仍想一试。
“大哥!”
张飞急了,他和吕布都还没打过,大哥怎么就先认怂了。以前讨黄巾、募丹阳的时候,每次都是他打的头阵,也没见大哥有过如今这样的担忧。
刘备这回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断然说着:“你若不答应,那以后便继续留守营中,我和你二哥前去便是。”
张飞顿时没了脾气,赶忙上来讨好说着:“大哥莫恼,二位兄长都去了,小弟如何肯落后。我答应便是,只要那吕布莫来惹我,我定然不去寻他晦气。”
他生平从未服人,哪怕是他老子张承,张飞都没服过软。但自从遇到刘备之后,他却心甘情愿的跟着刘备,风餐露宿、赴汤蹈火。
甚至还把家产全都卖了,用来资助刘备。
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张飞出声妥协,可刘备知道,张飞心里是不服气的。他伸出手去,握着张飞和关羽两人的手背,语气感慨而辛酸:“二弟三弟,如今我们势单力薄,要想匡扶汉室,为兄只能依赖你们。我不想你们中有任何一人,因逞匹夫之勇而折在那吕布手中。
昔年,我们三兄弟结拜时,共同立过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你们有个好歹,为兄也无颜苟活于世……”
“大哥!”关羽张飞听得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辞,同时喊了一声,紧握兄长的手,神情感动无比。
在他二人看来,他们的出身不算好,一个是屠夫贩肉为生,一个还是官府通缉的杀人犯。而大哥刘备不同,他有大志向,待人诚恳温和,又是皇室宗亲,能这样贴心贴肺的跟他们说讲这些,已然是将他二人当成了手足兄弟。
所以,关羽张飞打心底尊敬刘备,纵是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大哥的知遇之恩。
数日之后,颜良、文丑到了。
袁绍的营帐中,两人从外边掀帐进来,抱拳问道:“主公,您这么急着召我兄弟二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颜良体型健硕,下颌蓄着茂盛胡髯,身上带有很浓烈的江湖粗莽气息。文丑则恰好相反,只有唇上留有两撇短须,气息内敛,眼中有凌厉锋芒,浑身的气势更趋向于狠戾好斗。
不说武艺,光人往面前一站,就有一股猛将气势扑面而来。
“哈哈哈,吾上将来矣!有你二人,我何惧他吕布耶!”
袁绍心情大好,笑得极为开怀。颜良文丑乃是他手里的两张王牌,如果说一个人还搞不定吕布,那两个人一起上,总能击败吕布了吧。
要知道,颜良文丑在河北,可是未曾有过败绩。
二人坐于帐内左右,袁绍又命人端来美酒肉食,供二人吃喝。
进餐之时,袁绍将前些时日的事情说与二人听了。
“哼,简直欺人太甚!”
颜良猛地一掌拍在桌面,愤然而起:“主公勿虑,那吕布素有威名不假,但我兄弟二人亦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待吾休息两日,便提兵去会会那姓吕的家伙。”
“好!”
袁绍喝彩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到时击败吕布,借着士气如虹,直接一口气拿下虎牢关。
六月中旬,诸侯大军拔寨,齐向虎牢关进发。
几十万兵马行进如潮,脚下踏动的步伐声,好似雷动。山野平原间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全是士卒身影,以袁绍所在的位置为中军,十余路诸侯依次排开而行,扬起的旗帜遮空蔽日。
如此大规模的举动,很快便传入到了关内董卓的耳中。
董卓内置软甲,外边披起宽松的太师袍,带着麾下将领登上城头,远方的诸侯大军已经隐隐可见。
“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全都忘了当年本太师对他们的提携之恩!”董卓面色愤恨,那滚滚而来的军队,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一眼望不到边。
如此庞大的人数,多少会有些让人觉得无力。
虎牢关,真的能守得住吗?
城关上不少的将军士卒,都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到达虎牢关前,袁绍下令停止进军,原地摆开阵势。
《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
望着眼前雄关,诸侯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太过险要耳!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浊河,山岭交错倚为屏障,自成天险。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此处,再也形象不过。
董卓在城楼望着下方,袁绍则从战车里望向城头。
“董卓,你欺君罔上残害生灵,倒行逆施杀戮忠良。今吾率正义之师讨伐,尔还不束手就擒!”
袁绍大吼,率先摆明自己等人的立场,是为讨贼而来。
董卓听得这话,凶神恶煞的脸庞更添怒火,厉声质问:“袁本初,当初你触怒本太师,逃至渤海。老夫宽宏大量,不仅没有追究此事,还任命你担任渤海太守。如今,你就是这般回报本太师的吗!”
“你这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袁绍的骂声还未落地,却听得轰隆隆的闷沉声音响起。
虎牢关的吊桥落下,巨大而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有一道模糊朦胧的身影正从里面,缓缓而出。
第四五八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高大的身躯渐渐清晰起来,阳光耀眼倾洒而下,落在那身兽面吞头连环铠上,本该光明的身影,反倒愈发阴暗嗜血。
座下火龙驹浑体通赤,并无半根杂毛,柔顺的鬃毛飘扬似火。在它的脖间,系着两个小巧铃铛,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叮铃~叮铃~的脆耳声响。
掌中画戟倒提,月牙刃的戟锋上折射出天上的刺眼白芒,胯下神驹朝着前方的千军万马,缓缓而行。
他出了城门,走过吊桥,在阳光盎然的照耀之下,微微抬头,显出了真实面貌。
贪狼眉、恶蛟目,高挺的鼻梁,虎的戾相!
头顶束发紫金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身披赤锦百花袍,分明的线条将他的脸庞轮廓勾画得神俊无比,不似文人的儒雅,亦不似武将的粗放。
在他眼眸深处,藏着睥睨天下的霸道,以及滚滚无尽的滔天战意。
梦回辗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反观各路诸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当看清那道身影的面庞时,心中还是没来由的‘咯噔’一下,抑制不住忐忑的怦怦直跳。
虎牢关前,只有一人一马。
他立在那里,沐浴着阳光,如同一座冲插云霄的凌峰,高而险,无法逾越,压迫着人的心境,令人望而生畏。
虎牢关上,历来以凶狠残暴著称的董太师扶着墙垛,望着下方怔怔出神,飘扬的思绪将他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数十万诸侯联军在他眼中,化为十万羌兵,而那道伫立关前的背影,可不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么?
意气风发,无惧天下。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吾已斑白了头发,臃肿了身躯,再也不能……临阵杀敌,驰骋天下。
念及此处,董太师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合上眼眶,一滴浊泪滚过脸颊,语气悲叹而哀长:“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仅此一句,便道尽了习武之人一生的坎坷心酸。
吕布在阵前勒马,面容冷漠,画戟遥指联军方向,其挑衅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联军之中,忌惮吕布的人有很多,但想要摩拳擦掌干掉吕布的,亦是不在少数。
只要能干掉吕布,他们的名字,必将传遍天下!
“父亲,怎么大家看起来,好像都很怕这个持戟的将军?”破虏将军孙坚的身旁,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很是好奇。
“因为他啊,太强了。”
孙坚悠悠叹了口气,早在讨伐黄巾贼时,他就已经目睹过吕布的实力,万军之中取贼将首级,如同饮水,易如反掌。
“难道比父亲还要厉害吗?”
尽管不愿在儿子面前承认,但孙坚还是点了点头。他告诉儿子,这个人叫吕布,可能是迄今为止,唯一配得上‘天下第一’的人。
少年将目光从父亲身上挪开,望向那个只身立于前方的男人,双眸里透着较劲的神采:“我将来,一定要打败他!”
“奉先,可还记得当年洛阳酒肆,你我推杯换盏,同饮时的场景?”盟主袁绍发话了,他现在身为数十万大军的指挥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我现在唤你一声‘奉先’,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不要再执迷不悟,为虎作伥。你若肯倒戈相向,弃暗投明,吾定于圣驾之前,保你一条性命。”
能够把吕布争取过来最好,就算不能争取,也起码可以给自己涨涨名声。
吕布充耳不闻,望向袁绍讥讽冷笑:“呵,堂堂诸侯盟主,难道只会学长舌妇人,嚼咬舌根么?”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令董卓生疑。
袁绍听得吕布将自己比作长舌妇人,脸色阴沉下去,高声呼道:“谁愿出战,替本盟主斩去此董贼爪牙!”
河内郡守王匡背后,有名中年将领正欲动身,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回头看去,拉他的人,竟是方家的小子,方悦。
“你拉我作甚!”中年将领没好气的问着。
“你去只能是送死。”
方悦的脸色凝重,他之前和吕布还有黄忠交过几次手,两人的实力皆是深不见底,尤以吕布更甚。眼前之人虽然稍强于己,但要凭这点本事就去叫板吕布,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字。
立功心切的中年将领自是听不进去,反倒还奚落起了方悦:“笑话,你自己胆怯,就别眼红我的斩将功劳。”
说罢,他正欲催马动身,却听得从右侧传来一声大吼:“吕布小儿,休得猖狂,看某来取你性命。”
上党郡守张杨麾下,一名骑将挺枪而出,直取吕布。
张杨见此情形,气得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打断穆顺的两条腿脚。昨夜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又说,不要跟吕布正面交锋,不要跟吕布正面交锋。
这些家伙,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看,机会被别人抢了吧!”中年将领眼巴巴的看着冲出的那道背影,心中满是怨念,怪方悦让自己错失了立功的机会。
战场之上,穆顺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拍马狂冲,手中长枪上下翻飞,浑似街头杂耍一般。
杂耍么,自然是虚有其表。
破绽太多,吕布都懒得动了,在穆顺冲至面前的瞬间,提戟一刺,然后收戟,重新插回地面。
穆顺坠下马背,胯下的战马却借着惯性,依旧往前奔了许远。
众人还未看清动作,穆顺就已经横尸沙场。
董卓在城楼上短暂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而联军那边的袁绍则是面冷如霜,阴沉似水。
好在穆顺阵亡之后,又有人立马杀出。
“东武徐牧,特来取汝首级!”
扑通!
“乐陵魏常岭,请赐教!”
扑通!
“某乃西平昌……”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杂列在赤菟的马蹄周围。
至始至终,赤菟都没有挪动一步。只有风吹之后,脖间的铃铛声,清脆依旧。
万胜!万胜!万胜!
虎牢关上,守关士卒们神情狂热的齐声大吼,士气高涨,看向吕布的高大背影,已然是宛如战神。
联军这边,折了这么多将领,士气自然是一降再降。
晓得了吕布的厉害,将军们再想上场,也得先掂掂自个儿的实力再说。
迟迟等不到对手,吕布拍着赤菟往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