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髻名为四方髻,是汉朝男子最为喜欢和流行的发式。
随后,严薇取来紫金冠,端端正正的戴在自家夫君头上,用一根小短的玉簪将盘起的发髻束于冠内。
吕布起身,换上甲胄云靴,又在腰间别上佩剑。
严薇从木架上取出战袍,踮起脚为夫君系好。
战袍还是当年吕布北征鲜卑时候,严薇寄给他的那件披风,纵使旧褶不堪,吕布也从未有过要换的想法。
破了的地方,严薇用针线缝补上各式各样的大红花朵,争相绽放。内袍里面的那几行娟绣小字模糊了许多,却仍旧能辨出其中的字迹:
闻说塞外雪花开,
吹一夜,行路难。
妾织一片明月光,
愿为君司南。
整装完毕,吕布站在镜子前瞅了瞅,很满意的同严薇说了声:“辛苦夫人。”
严薇微微摇头,低声说着:“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临走在即,有很多事情难免要细细叮嘱:“我走之后,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不要让他们受了别人欺负。还有,你大病初愈,凡事也不能太过操劳,要多加调息养着身子”
望着眼前这个啰啰嗦嗦的高挺男人,严薇心里涌起阵阵甜蜜,更加不舍。她也知道自己阻挡不了吕布离去的步伐,只能点头应下:“妾身知道,夫君也请多加爱惜身体。”
吕布‘嗯’了一声,他走到门口,正欲伸手推开屋门时,却又转身回来,霸道无比的将妻子搂进怀中,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淡粉樱唇,语气笃然而又温柔:“薇娘,等我回来。”
辰时初刻,洛阳东郊的原野上,站满密密麻麻的士卒,披坚执锐。
董卓的十万大军集结完毕,吕布亦在其中。
在他身旁,左边是黄忠,右边是马忠。
此趟虎牢关之行,吕布只带了他们两人,其余人等都留在了洛阳的府邸。
除了董卓麾下征战沙场的武将,老太傅袁隗也随行同往。联军盟主袁绍和管后勤粮草的袁术都是袁隗的侄儿,董卓带他前往,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而作为董卓心腹谋士的李儒这次却没有一同出发,留在了洛阳,负责监视天子百官。大敌当前,董卓就怕他在前门摆擂,洛阳这边后院失火。
若有人敢勾结关外叛军,无论官职地位,立杀无赦。
这是董卓留给李儒的命令,事实上,就算董卓不说,李儒也会这样去做。
大军出发之际,李儒来到吕布马前,他拱了拱手,面带笑意:“温侯,太师的安危就拜托温侯多加照拂了。”
吕布淡淡‘嗯’了一声,似乎也没太放在心上。
李儒见状,脸上笑意不减,继续说着:“温侯尽管放心出征,您的妻儿,只要有我在洛阳一天,就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吕布面色一怔,李儒这摆明了是想以他妻女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且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到何时。
强压下心中杀机,吕布抱拳回应了声:“那就有劳李尚书费心了。”
他刚才,是想杀了我?
李儒嘴角的笑意愈深,眼中闪过一抹计划得逞的神色。他虽是一介文士,但跟了董卓这么些年,杀气这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他或多或少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
没错,他刚才就是在故意试探吕布,想看看吕布究竟有多么在乎他的妻女。只有足够的在乎,李儒才能不让这头猛虎脱离自个儿的控制范围。
“温侯客气了。”
李儒答上一声,他对吕布的反应,基本算是满意。
近来的这段时日,李儒心里总有股不踏实的感觉,诸侯联军在关外声势浩大,天下皆知。而洛阳城内,却与之相反,太过于安静。
以前还有些汉室朝臣,总会隔三差五的跳出来反抗董卓,如今个个都改了性子,董卓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董卓乐得高兴,李儒却更为担忧。
是他们臣服了吗?不,在这安静的背后,肯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李儒对此深信不疑,尽管他还不知道这股子威胁从何而来,但他必须得采取手段,把这些人从暗地里,挨个挨个的揪出来,斩草除根。
作为董卓的首席谋臣,自然不能让前线的主公有任何后顾之忧。
到了出发时辰,换上金甲的董卓在几位将领的搀扶下,骑上马背。站在城门口送行的天子百官,除了天子刘协,全部躬身。
大军缓缓开拔,吕布骑着赤菟,手握画戟,跟在董卓身后。
他回头望了眼洛阳,眉梢低沉,眼神和当年的董卓,如出一辙。
第四四八章 只俱一人()
酸枣,诸侯联军大营。
平阔的原野上,扬动的旌旗遮天蔽日,连绵的驻营一望无际,绵延数十里。
中军大帐升起,帐内一片欢声笑语。
“哈哈哈,孙文台不愧为江东猛虎,不仅击溃了华雄的五万军队,还一举夺占了汜水关,真乃天要亡他董卓也!”
袁绍看着手中的捷报,笑得极为开怀。
帐内坐着的诸侯听到这个好消息,皆是面有喜色,汜水拿下,下一处便是虎牢。
只要攻破虎牢关,洛阳便能长驱直入!
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救出皇帝之后,会得到如何封赏。
孙坚立下头功,袁术表奏他为破虏将军,之前的那些污点,也都没人再提。
早在起兵伐董之初,孙坚在长沙募得五千精兵,从荆州方向而来。荆州刺史王睿本来也要带兵参与,因看不起孙坚是个武夫,被孙坚逼死。
随后孙坚到了南阳,又杀死了南阳郡守张咨,夺得了大量粮草器械,麾下部众也激增到近三万人。
这两件事,初时常常被人拿来诟病。
报~~~
斥候飞马跑至帐外,下马跪地抱拳,大声禀报起来:“禀盟主,董卓亲提十万大军,已至虎牢关上。”
“什么?董卓来了!”
袁绍面色一沉,没想到这个老贼居然这么快就亲自带兵上阵。
“看来,董卓是想在虎牢关同我们较个高低了。”曹操目光沉吟,转动的小眼珠里有着一层深深的忧虑。
“那还不好么?省得我们再去洛阳找他。”广陵郡守张超高声说着,浑然不将董卓放在眼里。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兄长便是陈留郡守张邈。
“张将军说得没错!”
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人起身,拱手朝袁绍出言建议:“盟主,董卓此人恶贯满盈,依吾之愚见,当一鼓作气直接攻破虎牢关,诛杀董贼,以誓天下!”
袁绍看去,原来是北海郡守孔融。
孔融字文举,孔夫子的十九代世孙。从小就很有名气,当初董卓乱政,孔融也同董卓起过争执,是极少数触怒董卓,还能活下来的人物。
袁绍还未答话,兖州刺史刘岱又起身接着孔融的话,往下说了起来:“孔北海说得没错,董卓暴戾专行,我们乃是正义之师。只需盟主一声令下,我等数十万将士,即刻就能杀进虎牢关,生擒董贼!”
看刘岱那架势,好似已经稳操胜券。
之前的连胜,使得不少诸侯及麾下将军都变得自大膨胀起来。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袁绍的神情似是颇为疲惫,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传我将令,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还有,令人去告诉孙文台,让他暂时也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汇合之后,再作打算。”
袁绍的一反常态,令众人疑惑不已,之前的袁绍还是意气风发,怎么这会儿就蔫了下去。
“盟主,为什么!”刘岱不服,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吾所料不错,本初应该是在担心一个人。”曹操神情凝重,这也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谁?”
伴随着刘岱的追问,帐内不少人都看向了曹操,等待着他的答案。
曹操也不卖关子,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吕布。”
刘岱脸色微沉,显然也是听说过吕布的名号,只是素昧谋面。他砸吧两下嘴皮,嘀咕了一声:“很强吗?”
曹操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帐内人员,大声说着:“吕布此人骁勇善战,又是万人难敌。相信在座诸位,不少人都应该知道他的实力。如果是吕布守关,我们想赢,很难。”
十几路诸侯,一半的人都和吕布有过交集。
袁绍和吕布喝过酒,曹操和吕布一起平过黄巾,孙坚和吕布讨过西凉,袁术和吕布结下梁子,上党郡守张扬也跟吕布有过交往,右北平郡守公孙瓒还曾是吕布麾下的小弟……
这些人,都是切切实实的见证过吕布的强悍武力。
“什么女布男布,我就不信他能有三头六臂!”
公孙瓒背后有个豹头青年低声嘀咕起来,虎须豹眼,气势粗犷浑厚,看模样像是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
然则,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
只是他这模样,很难将他同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挂上对等。
他这样说不是没有底气,自从习武有成之后,他只输给过一个人。哪怕是二哥,都不能将他完完全全的击败。
因此,他拼命努力,废寝忘食的习武钻研,纵使日晒雨淋,容貌不复,他也从未移过心志。
他告诉自己,这辈子定要赢他一回!
袁绍寻着声音看来,笑问公孙瓒:“我观这三位壮士相貌不凡,公孙将军可否介绍一二。”
公孙瓒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出声介绍起身后的垂耳青年:“此吾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是也。他身旁这两位,则是他结拜的异性兄弟,关羽张飞。”
“莫非破黄巾刘玄德乎?”曹操审视起刘备,回想起曾经在冀州,偶然间也听过这个名字。
刘备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由对这位小眼睛的曹将军多了几分印象,却也不忘点头答是。
随后,公孙瓒又将刘备讨黄巾时的功劳,以及他的出身,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到此事,也是将信将疑,看不出来,此人竟是中山靖王之后,也属皇室宗亲。
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表面上先信了再说。
袁绍见无人质疑,也信了八分,命人取来座位,让刘备坐下。
活了二十多年,刘备还是头一回享受到这种待遇。虽然位置是在末位,但也总算得到了大家的暂时认可,遂拱手向袁绍致谢。
袁绍摆了摆手,让刘备坐下:“非是敬你名爵,而是敬汝帝室之胄耳。”
刘备坐下之后,袁绍便垂问于他:“玄德可有良策?”
袁绍主动来问,刘备稍一思索,给出了答复:“诸位将军既然惧那吕布,何不派人前去搦战,将其引下杀之。”
这个答案显然令袁绍颇为失望,他摇了摇头,告诉刘备:“玄德不知,那吕布的武力,几乎已经登峰造极,世间恐难有敌手。”
刘备回头看了张飞一眼,面色如常的说与袁绍:“我这兄弟,或许可斩吕布。”
第四四九章 刘玄德()
我这兄弟,或许可斩吕布!
刘备说出这话,并非故作噱头吹嘘卖弄。张飞的实力之强,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大哥的可是一清二楚。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黄巾大将程远志引五万蛾贼来犯涿郡。
刘备跃然从军,随着校尉皱靖前去破敌。程远志的副将邓茂先到,前来搦战,张飞出阵只一矛便刺死了邓茂,待到程远志率着大军赶来,张飞更是横冲直撞,于万军之中取了程远志的头颅,其麾下蛾贼无不四散而逃。
这还只是开始,他们后面所遇到的黄巾将领,诸如杜咎、高升、白闵等人,没一个能在张飞手上撑过三合。
后来刘备去丹阳募兵,途中遇到的狠角儿同样不在少数,山贼强盗,亡命之徒数不胜数,却无人能胜过张飞。
所以刘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从二十三岁加入征讨黄巾算起,整整四年的拼搏行走,依旧没有任何基业,手下无兵无卒,仅有两个兄弟不离不弃。
四年的时光,吕布从百夫长变为了镇北将军;董卓从边塞中郎将,成为权倾朝野的太师;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等人更是扶摇直上。
只有他,四年时间过去,仍旧还只是个小小的平原县令。
县令一职,对九成九的百姓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官员了。莫说是自家儿子,就是族内子侄,倘若有人能混个县令,就足以令他们倍儿有脸面,光耀门楣,以慰历代祖先了。
可这对刘备而言,还远远不够。
他不喜读书,却有着别人所不能有的宏远志向。
其心志之坚定,世间更是罕有人及。从小到大,他遭受过的困难挫折和嘲讽白眼,不在少数,然纵使如此,刘备依旧不改其志。
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记得天下间还有个叫刘玄德的人物。
他差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在天下人面前扬名的机会。
而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当仁不让的说出了三弟张飞的名字。
“无知的山野村莽,竟也敢夸此海口。”
站在袁术背后的中年将领冷笑起来,当年袁术还是虎贲中郎将时,曾让他冒充过‘吴匈’,在御前比试。
纪灵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吕布赤手空拳,轻而易举的就击败了手持三尖刀的自己,在天子百官的注视之下,将他举起,扔下校台。
从那以后,纪灵的武境仿似走至了尽头,再也前进不得半分。而那个青年的身姿,也给纪灵的心口烙下了重重阴影。
如今听得刘备说他的三弟可以胜过吕布,纪灵心中自是不会服气。
“你是找打!”
听得纪灵的奚落嘲讽,张飞这暴脾气哪还能忍,钢牙咬动,铁拳一握,作势就要冲过去找纪灵算账。
纪灵也是不怵,摆开架势:“好啊,我倒想瞧瞧你这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眼瞅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帐内的诸侯们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还有等着看好戏的意思。
袁绍心里本就憋着火气,此时听得二人争吵,更是心烦意乱,重重一掌拍在桌面,‘砰’的巨响,怒喝而起:“当我死了吗!”
他这一发火,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刘备赶紧让关羽把张飞拉出帐外,不要让张飞再生事端,随后起身拱手致歉:“我这三弟性情暴烈,冲撞了大家,刘备在此替他向盟主还有各位将军赔罪,还望诸位海涵。”
说完,刘备躬身行了赔罪大礼。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他的锐气棱角早已被磨得世故圆滑,为人处世也有了自己的行事风格。
万事皆可低头,但不会折脊。
刘备赔罪的态度诚恳,袁绍的气消去许多。袁术虽然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真假的皇室宗亲,但既然人家都主动赔罪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敌当前,就不要再起内讧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攻进虎牢关把。”曹操当起了和事佬,通过这件小事,他敏锐的神经已经意识到,这支坚不可摧的联军队伍,未必有看上去的那般团结。
故而,更得快些攻破虎牢关救出天子才行。否则,熬上一段时日,董卓没垮台,联军内部自个儿就先乱了。
吕布固然难以对付,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西楚霸王都能兵败垓下,难道他吕布就不能葬身虎牢?
袁绍头疼吕布,但也知道干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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