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成尚在的时候,还能压他一压。如今张曼成已死,他自然第一个蹦跶出来,得到其他头目的一致推崇,成为了新的渠帅。
得知汉军驻扎夕阳聚,赵弘觉得是时候该他大显神威了。二话不说点齐城内仅有的三千骑卒,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准备给汉军来个下马威,顺带替死去的张曼成报仇。
韩忠晓得汉军厉害,苦口劝了赵弘许久,尤其是曾在卷城城头血战的那两个猛人,更不是赵弘能够应付得了。
偏偏自负武艺的赵弘头铁不信邪,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笑韩忠怯弱胆小,说等他摘下那二人头颅,看韩忠还有何好说。
哒哒哒的三千骑卒从宛城北门直奔夕阳聚而去。
好巧不巧,在临近汉军驻地时,赵弘碰见了出营放风的吕布。
他见眼前青年甲胄威武,胯下又是赤焰神驹,便认定其在汉军营中地位不低,遂将长枪指向吕布,狂放笑道:“黄口小儿,见了你家赵爷爷,还不乖乖下马受擒!”
什么叫老寿星吃砒霜,赵弘就是典型例子。
两人交手仅有一个碰面,还未看清吕布如何出手,赵弘就跟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身后的士卒脸色惊骇,如同见鬼一般,黄巾军中最厉害的新渠帅居然一瞬就被击杀下马,这是他们如何也想不到的,眼前这个脸色冷淡的青年还是人类吗?
不等吕布下令进攻,他们就主动作鸟兽四散,留下赵弘的尸体光溜溜躺在那里,显得颇为滑稽。
把赵弘尸体带回,诸将在得知此人就是蛾贼新任的渠帅之后,心中又是一通嫉妒眼红。
出门放风溜达都能捡个送上门的渠帅,吕布这人品简直也忒无敌了点。
逃回宛城的骑卒将赵弘被杀的事情告知诸位头领,闻知赵弘仅有一合就遭击杀,诸人大惊不已,心中惶惶寝食难安,不知还有谁能与之一战。
国不可一日无君,城也不能一日无主。
韩忠被选作了新的渠帅,他自知不是汉军对手,便让人去同朱儁乞降,只要能饶过他们性命,他们愿意将宛城奉上,拱手而降。
或许是近来太过顺风顺水,朱儁心里有些膨胀起来,完全忘记了当初被黄巾军撵着打的日子。
秦颉和吕布皆认可纳降,朱儁却不以为然,还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道理。
他告知诸人,当初在秦末的时候,人民没有稳定的君主,所以才以赏附来劝降。现在海内一统,只有蛾贼造反,纳降他们不能使人心向善,只有讨伐他们才足以惩恶。现在如果接受他们的投降,那就是滋长他们造反的意念,给他们‘有利就进战,不利就乞降’的想法,这是纵敌长寇的策略,不是良计。
诸将点头,以为朱儁说得在理。
吕布却是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真想问问这位西乡侯是不是脑子进水,明明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宛城,却非要固执的弄得血流成河才肯罢休。
得知朱儁不肯纳降,韩忠决定据城以守,并将此事转告麾下士卒。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士卒听闻之后,既然汉军不肯纳降他们,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死守宛城,拼死一搏。
汉军连续强攻十余天,宛城没能攻破,反倒还折了不少人马。
朱儁气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同宛城里的蛾贼对峙起来。
此时吕布麾下的骑卒不少人出现了异样,浑身燥热,呕吐腹泻,喊着头痛乏力,上不得战马。
吕布上报,诸位将军却并未放在心上,说这是水土不服,修养数日习惯就好。
正当朱儁踌躇万分之际,荆州刺史徐璆收拾完襄阳、长沙、武陵等地的蛾贼,率军前来同朱儁汇合。
有了这万余人马的注入,朱儁霎时实力大增,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令士卒围住城池,于西南面筑造土山,对城内鸣鼓呐喊,摆出进攻姿态。
城内黄巾果然中计,全都赶到西南应敌。而朱儁则自率精兵五千,强攻东北,将士奋勇登城,于城头激战三个时辰,只差一点,就能夺城而入。
计划垂败,朱儁作了深刻反思,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道理。
宛城外围坚固,城内蛾贼求降不得,所以他们殊死战斗。
万人一心,尚不可当,何况是近十万之众!
强攻难成,为何不开道口子放他们逃走呢?
烛火在朱儁的眼中跳动,当夜,他召来诸位将军,定下新的作战计划。
翌日清晨,朱儁将南边城门的士卒撤往北边,作势要再一次进行强攻。
交战这么多天,城内的蛾贼早已是心惊胆战,如今有条生路摆在面前,哪还会有其他顾虑,怂恿着韩忠往南边突围。
再固守宛城,前来围城的官军就会越来越多,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
第二四二章 虫蛇缠身()
不要!
伏在床榻边小憩的严薇惊呼一声,浑身打了个寒战,从噩梦里醒来,睁开的美眸里,惊魂未定。
又是这个梦。
缓过气来的严薇平抚胸口,伸手摸了摸素衫的后背,入手满是水渍,已然被汗珠湿透。
小家伙躺在床榻的小被毯上,熟睡正香。
五原,郡守府内。
身为郡守的严信正在低头处理近几日的政务,清逸面庞上时不时会露出几许欣慰。郡内日趋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他这个当郡守的,自然跟着高兴。
入夏以来的两月,天公不作美,未曾降下一滴雨露。勤朴的田农们自己动手,从临近的浊河里取水灌溉。
看着庄稼地里的种苗,从一颗颗细小的种子,发芽萌苗,拱开泥土冒出青绿的小脑袋,收成有了苗头,农汉们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郡内不少百姓还在家**起长生牌,刻着吕布和严信的名字。
这两人于他们而言,都是救命的活菩萨啊!
这样的人,要长命百岁才好。
五原郡干得有声有色,难免会触犯到一些世家集团的利益。
他们碍于严家在并州威望,才没直接撕破脸皮,但也要给这严家小子一点苦头尝尝。
南方不是在闹饥荒吗?
存了坏心思的家伙,就专门把难民往五原引,想看笑话,殊不知却恰巧帮了大忙。
现在五原郡内所统计的人数,即将突破六万,严信顺带也琢磨起来,是不是可以将其他荒废的县地,进行新的整理,用来安置难民。
接纳难民之初,出现过许多矛盾。好在有崔绪陈复等人的鼎力相助,也算是完成得妥妥当当。
除此之外,朔方北境的青盐泽和金连盐泽也于月前,正式开采。当然,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名义上这块地还是属于南匈奴治下。
朝廷对盐、铁管控严格,甚至还设有相应的官员进行管理。
普通平民贩卖私盐,一经查出,基本是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可即便如此,暗地里售卖私盐的商贩,依旧禁之不绝。
眼下的五原郡才刚刚起步,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在他的治理之下,也会有洛阳城那样的繁华锦盛。
想到这里,严信微微楞了一下,随即便很快便摇头浅笑起来,太遥远了。
忙完手中事务,严信搁下笔杆,伸起了懒腰。
再熬两月,等到秋收,一切就好了。
门外仆人来报,说严薇想要见他。
严信表情诧异,主动出了府堂,自家的这个小妹,实属稀客。
见到候在堂门外的严薇,严信的脸上有了几分暖意,笑着说道:“小妹,平日叫你常来我这走动,你却不肯,今儿怎么有空,想起来我这里坐坐?”
说着,他伸出手去,从严薇怀里抱过小东西,轻刮粉嫩小鼻头,童心无比的逗乐起来:“小玲绮,有没有想舅舅呀?”
小家伙显然认得眼前男子,两只小手一起啪啪啪的拍着这位郡守大人的脸颊,看到严信故作的疼痛表情,小家伙乐得蛤蛤蛤的笑个不停。
前些时日吕玲绮满百,这于小家伙而言,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作为一家之主的吕布不在,他这个当舅舅的就全盘操持起来,在小院里办得敞敞亮亮,热闹十足。
进了堂厅,小玲绮回到严薇怀中,如同贴心小棉袄似的,津津有味啜着手指,往娘亲的怀里拱了拱。
严薇坐下,温柔的抚着小家伙脑勺,坐将梦中所见,悉数告与四哥。
他梦到吕布躺在无尽的深渊之中,周遭是数不清的毒虫蛇兽,喷吐着舌苔。每当它们张开大口咬向吕布,这个梦便戛然而止。
古人是信奉神灵的,大多数人都将梦中所见之事,视作上天的征兆。
严薇连续梦到多次,这就很足以说明问题。
不过严信嘴上还是安慰着她:“小妹,你先不要过于担心,以妹夫的武艺,普天之下都没人能伤得了他。”
话虽这般说,但严信还是差门口守卫快马去了军营,请高顺和魏木生前来见他。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高顺魏木生骑着快马到了郡守府外。
将马匹交于门口守卫牵下,两人整理好仪容,才共同踏进府内。
到了堂厅,两人先向郡守抱拳行了一礼,随后见到严薇在场,又低头收起目光,同样行了一礼。
抱着小家伙的严薇起身,福了福身子,以示还礼。
严信按照流程先询问军中事务,又问了鲜卑人的动向。
掌管骑军的魏木生望向严信,抱拳答道:“禀郡守,自夫弥、步度根相继死后,鲜卑族内部无人掌控局面,矛盾激化。就连三王之中唯一活下来的轲比冢,也在上月,被他的二儿子轲比能亲手解决。”
“弑父?”严信沉起眉头,语气有些凝重。大汉朝以仁孝治天下,就算打家劫舍的十恶不赦之徒,也干不出这事儿。
高顺点头,随后说道:“郡守莫要因其弑父而小看于他,此人骁勇善战,深得手下将士信崇,还潜心学习我朝技术文化和作战方阵。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我们在北方,最大的敌手。”
眼下鲜卑混乱不断,卡祁和轲比能的异军突起,致使王庭势力几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地方的部族大人也不在尊奉王庭,各自带兵称王。
曾经由檀石槐所建立的强大帝国,还未走至百年,就已经四分五裂,风雨飘摇。
虫蛇缠身,这绝非好兆。
高、魏二人听得严薇所讲梦中之事,眼中皆露出浓浓忧色。
后来得知吕布已将近一月,没有写家书回来,二人对视一眼,便有了决策。
由于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尽是歩卒,所以此番南下之行,就由魏木生率军前往。
然而没有朝廷调令,擅自带兵离开驻境,乃是大忌。
但眼下事态紧急,也管不得这么多了。为了不引人注意,魏木生只带上狼骑营两百骑,于当天下午,动身奔往南方。
而此时的吕布,正迎来他重生之后,最为艰难的困境。
第二四三章 虎落平阳()
宛城的西北角落,圈起来一大片空地,环围着长达丈余的栅栏,将此处同外界隔绝。
疫疾,一个比鬼怪还要可怕的名字。
原先以为从北方并州来的士卒只是水土不服,才导致腹痛呕吐。直至吕布坠马,请来医官诊治,才发现潜伏于体内的病苗,乃是疫疾。
朱儁得知这个情况,心中大为震惊,当天就着手吩咐诸将,挨个检查军中士卒,一经发现有类似症状者,不管品阶职位,全部进行隔离。
吕布麾下的骑卒尽数遣送至此,倒不是因为所有人都患了疫疾,而是因为疫疾是最早从吕布这里发现,为防万一,自然全部都要隔离开来。
引起疫疾的情况多种,最常见的还是在人或动物死后,尸体没有得到迅速有效的清理掩埋,致使病菌侵入活人体内,但不会迅速发作,而是在人体内部蔓延数日,才会病发。
那时候的人们并不注重饮食习惯和个人卫生,尤其是军营里的糙汉们,从来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所以疫疾一旦产生,传播起来简直不要太快,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
为了防止士卒暴动,朱儁解除掉所有患有疫病士卒的武器装备,连吕布麾下骑卒的马匹也被暂且收去。
除了日常送去汤药食物,朱儁再不准任何人靠近,以免传染。
吩咐完这些,他率着队伍继续往南追击。由于吕布当日的突发情况,致使蛾贼有近半数人成功脱逃,并且占据新野,推选出孙夏为新的头领人物。
留守宛城的,则是一个名叫张里的将军。
“我这是在哪?”
昏昏沉沉之中,吕布缓缓睁开双目,他伸手揉起胀痛的脑袋,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帐顶。
“将军,你终于醒了!”守在一旁的张辽见到吕布醒来,脸上浮现出的神情,满是惊喜。
“我睡了多久?”吕布支撑起上半身,想要坐起身来,双臂却觉得尤为乏力,张辽赶忙上前搀住他的胳膊,将其扶坐于榻。
两天。
得知答案的吕布面色微微有些诧异,自个儿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普通的疾热感冒,根本侵不入他身体。
而现在他却觉得头痛发涨,五脏六腑间像是有团火在燃烧,最为重要的是,浑身上下竟提不起一点气力。
他问向张辽:“我这是患了什么病?”
张辽闻言后,却失神的杵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
吕布从眼前少年的神情,察觉到了明显异样,他强笑起来:“没事,说吧,让我听听。”
当‘疫疾’二字从张辽口中说出,吕布那颗跳动的心脏,终究还是沉入了谷底。
显然他也是听说过疫疾的大名,这玩意儿一旦染上,能不能好全看天意,一千个病患里,但凡有一个能活,那就是老天开眼,神灵庇佑。
史书记载中,各朝各代因疫疾爆发而感染死亡的人数,都是数以万计,多者甚至达到将近百万。
吕布从床榻起身,没要张辽搀扶,强撑着穿好单衣,走出帐外。
当望见四周那高高的栅栏时,他一切都明白了。
痛苦的呻吟声从各处营帐传出,吕布走过去挨个掀开帐门,望见里面士卒备受折磨的痛苦惨状,心中尤为难受。
当他掀开下一处帐门时,脸上的表情为之一愣,随即怒火涌上心头。
他看向那个浑身是伤的粗闷汉子,口中语气阴沉得可怕:“宋宪,是何人将你伤成这般!”
帐内受伤的士卒听见这股声音,一个个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喊着将军。
他们高兴,也很委屈。
在其他士卒起身之后,宋宪依旧跪在地上,埋着头自责万分:“宋宪无能,给将军丢脸了!”
吕布寻个位置坐下,扫视了一圈足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并州儿郎,压抑着心头怒火再度问道:“告诉我,你们身上的伤口,是从哪来的!”
明明之前个个都还活蹦乱跳,怎么在他睡了一觉过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宋宪依旧不肯开口,吕布便拉过一名士卒,询问起究竟。
那名士卒告诉吕布,起因是城内的将军张里发话,不再给染上疫病的士卒提供汤药,还拒绝往这边运送食物,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宋宪领着人去找他理论,结果还没出营,就被乱箭射了回来,还折去不少弟兄。
吕布听完,脸上似乎并无太大波动,安抚起众人要好生养伤。
出帐之后,他脸上暴戾尽起,要找那个所谓的将军,好生算一算这笔血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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