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也点了点头,显然在他眼里,吕布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吕布抱拳,“中郎将容禀,并非末将怕死,实则是末将和手下士卒在卷城已同蛾贼厮杀许久,不少蛾贼都认得我们。若我去了,定会被其认出,贻误大事。”
朱儁觉得吕布说得极为有理,就不再令他前往,将目光投向了帐内某位将军身上。
那位被朱儁相中的将军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故作为难:“中郎将,非末将推诿不去,实因南方湿气太重,致使末将腿疾再犯,难以行动。”
说着,还站起身来拖着右腿,‘艰难无比’的走上两步,以证所言非虚。
“唉,早知有此功勋,当初我就应该勤习武艺,如今这点蹩脚把式,实在拿不出手。”又一名将军唉声叹气,无比痛心的表示实力不济。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将军们,此时此刻,变得无比谦逊起来。
他们倒不怕颍川的蛾贼前去报信,因为就算有个别的落网之鱼,也应该没有这么快抵达南阳。
要说武艺,不少人也是本领高超,对付一个张曼成,不在话下。
唯一让他们望而却步的是,波才的可信度。
波才可信吗?
没人敢打包票,毕竟此人曾是一方的大渠帅,贼性难除。
把身家性命交给这样的人,就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众人的神情吕布纳入眼底,颇为不屑。
又怕死,又想要功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正当众人忙着推诿之际,忽听得有人虎声道来:“末将愿往。”
吕布和诸将一同望去,他对此人竟有几分印象。
第二三九章 白眼狼()
夜色冷清,堵阳低矮的城头燃有火把。
黑夜之中,响起一阵稀疏散拉的蹄声,由远及近。
城头守卒打起精神,望着已经抵至城下的六七道身影,警惕问道:“城下何人?”
火光映照在波才面庞,泛起暗淡红光。
“去告诉神上使将军,就说颍川渠帅波才,前来求援。”城下的波才勒马停下,仰望起城头,大声喊道。
听得‘渠帅’二字,守卒不敢怠慢,说了声稍等,便急忙跑去禀报。
得知波才到来,张曼成很快来到城头。
他往下望去,候在城外的汉子,不是波才,又是何人?
“波渠帅,你这么晚不在颍川呆着,来我堵阳作甚?”张曼成大声询问起来,外面的夜色漆黑,容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提起这个,波才的火气十足,怒声骂道:“那群遭千刀的汉贼,趁我外出不备,阴袭了阳翟。又设下毒计,杀我麾下儿郎数万,若非我颇有武力,现在怕也是成了一堆白骨!”
城下的波才喋喋骂着,城上的张曼成却有些狐疑。
前几日他才探得,汉军的右中郎将朱儁抵达卷城,并且有意进攻堵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波才又来求援,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或者说,波才投靠了汉军,也说不准。
张曼成眼中阴寒一闪而过。
城下波才说了一大堆,他见张曼成依旧没有要招他入城的意思,不由的有些急了:“怎么,神上使将军连三千兵马,都舍不得借我?”
张曼成看着城下波才,两人同为渠帅,落难时候拉上一把,也没有太大问题。
他就怕波才别有用图,做了汉军走狗。
张曼成踌躇迟疑,波才心中同样没底。若不是吕布允诺让他做个校尉,他还真想反水不干,将身后这几人卖于张曼成,做个顺水人情。
张曼成此人心机颇深,要想获取他信任,就必须用些非常手段。
“罢了罢了,原以为神上使将军,能看在同为天公将军效命的情分下,救济于我。没曾想,也是这般薄情寡凉,我还是去汝南投彭渠帅得了。”
波才决定来上一手欲擒故纵,是成是败就全看天意了。
说完,勒马调头,准备往汝南而去。
“波渠帅,我没那个意思,只是眼下非常时期,老哥我难免要小心一些。”张曼成经过一番琢磨,让士卒给波才开了城门。
倒不是他已经相信了波才,而是波才所带的仅有五六骑,翻不起太大风浪。
另外,如果这事传了出去,多少会影响他的名声。本来在官军那里就已经够臭,自家这里多少也得留些才是。
入了堵阳城,波才跟随张曼成去了他如今所暂居的府邸。
府院很大,里里外外有近百名士卒守卫。
张曼成带着波才入府,迈进府门时,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色:“以前替别人放牛那会儿,做梦都想着吃饱穿暖。倒是从没想过,居然也会有住进这种深府大宅的一天。”
听得这话,波才脸上笑着称是,心里却格外难受。
他住过比这还要大的府院,搂过无数丰乳肥臀的女人,也曾雄踞颍川,打得官军败退连连。
可如今呢,沦为这般境地。
他不是没想过东山再起,可每当想到那个面容冷漠的青年,波才心里就觉得格外发寒。
到了府堂坐下,张曼成差人端来肉食,招待波才。
当他望见站立于波才身后的武猛青年时,不由生出几分好奇:“这位是?”
“他叫孙文台,乃是我手下悍将,那日若非他拼命护我,我也不可能从汉军的围剿之中,逃出生天。”
波才说得心有余悸,见张曼成目光狐疑,随后笑道:“说来也不怕将军笑话,现在不管去哪,如果不带着他,我这心里呀,就老不踏实。”
张曼成收回目光,同样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我不是外人,不必说这些见外话。我让人给你腾出间房,用完膳食,就早些歇着去吧,明日好早起,动身赶路。”
波才听到明日还要赶路,咬了口手中的彘腿肉,看似随意的问道:“去哪?”
“当然是回宛城。”
张曼成也不瞒他,得知朱儁要来打堵阳,他就有了退守宛城的想法。
相较堵阳的薄弱防御,宛城几乎是铁板一块,宽广的护城河,加上城内储备的粮食兵械,足以守到官军怀疑人生。
“怎么,将军你怕了官军?如果信得过我,我愿去打头阵,杀他几名汉将,泄我心头之火。”波才自告奋勇,表示要去找官军报仇雪耻。
他所接到的任务,是协同孙坚弄死张曼成,攻下堵阳,而不是要跟着张曼成回到宛城,对抗官军。
再者说了,万一哪天不小心露出破绽,以张曼成的阴狠,将他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更何况宛城那边,除了张曼成,还有一大堆的牛鬼蛇神。
本想彻底赢得张曼成的信任之后再动手,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波才脸上突然露出个惊讶表情,手指波才后方,怔然道:“那是何人?”
张曼成见波才跟见了鬼似得,回头朝所指方向看去,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正当他纳闷儿之际,站在波才身后的孙坚猛然抄起桌上的墨色陶杯,狠狠拍在张曼成脑侧。
嘭!
土陶制成的杯盏在张曼成脑袋处炸裂成数块碎片,发出压抑的低闷声响。
张曼成吃痛,血水顺着侧面滴到地上,他甩了甩脑袋,恍惚的视线之内,有道黑影踱步过来。
此时的他就算再蠢,也知道了自个儿亲手引来了波才这头白眼狼。
他想呼喊外边巡夜的士卒,孙坚就已经迅速绕到身后,左手捂住张曼成张开的嘴巴,右手抽出别在内侧的锋利短刃,直接刺透心脏。
干脆利落。
张曼成瞪大着一双眼睛,几乎快要凸裂出来,死死望着身后的孙坚,直到咽气。
解决掉张曼成,孙坚将手中匕刃往袖衣上擦去血迹,冷冷说道:“按照计划,各自行事。”
第二四零章 入城()
低矮的堵阳城内燃起大火,漫天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如同日落晚霞。
城外五里的汉军驻营,三军将士已经集结完毕。
朱儁骑坐马背,左手拽握缰绳,当他望见前方堵阳城上空冒起的滚滚浓烟时,脸上掩饰不住笑容,朝着周遭的诸位将军说道:“本以为还要等上几天方能成事,没想到孙文台竟这般果决迅猛,真无愧他‘江东猛虎’的名头。”
孙坚是朱儁亲自从下邳招到麾下,如今孙坚任务完成得漂亮利落,朱儁也觉得倍有脸面。
堵阳城内,黄巾军七手八脚的忙着救火,燃烧的大火有七八处之多,也不知是哪个遭瘟的干得这缺德事儿。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中,混进了汉军的细作。
从睡梦中吵醒的韩忠起身穿上衣甲,出帐望去,充斥在耳中的全是走水的呼喊声,以及拎着水桶来来往往的晃动身影。
“神上使将军呢?”韩忠拉住一名跑去救火的士卒,出声问道。
士卒摇头,“大伙儿都忙着救火,没见到神上使将军。”
韩忠一连问了好几名士卒,答案虽各有差异,相同的却是,没有人见到过张曼成。
这位南阳黄巾军的二当家不由沉起眉头,城里出了这么大动静,以张曼成的脾性,不可能没有反应。
带上四名亲兵,韩忠直接去了张曼成所在的府邸。
推开朱漆色的府门,一股浓烈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韩忠往里望去,散着枯黄落叶的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没了生机。
越往里走,就越是心惊。
负责守卫张曼成安全的近百名护卫,竟没有一个活口。韩忠蹲下身去,粗略检验了下这些人浑身上下只有一道或者两道伤痕。足以说明这个凶手,狠厉干脆,丝毫不拖沓犹豫,出手就取人性命。
随行的四名亲卫抽刀四顾,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呈东西南北方位而站,警惕的左右扫视起周围,生怕从哪个阴暗角落窜出一道身影,结束掉他们性命。
韩忠一路走到府堂,推开堂屋的大门。
堂屋之中,并未有打斗痕迹,张曼成趴在桌上,看样子睡熟正酣。
外面守卫都死光了,他怎么还能睡得踏实?
韩忠心里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但他仍旧抱有侥幸的朝张曼成低喊了一声‘神上使将军’。
趴在桌面的张曼成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韩忠心头一沉,快步走上前去,将张曼成的身子往后轻轻一提。
然后他便看见张曼成脑袋一偏,露出发黄变黑的牙口,惨白的面庞上两颗眼珠突出,像是要迸出来一样,恐怖至极。
胸口心房的位置,有一道血窟窿,正滴答滴答的往外垂落鲜血。
南阳大渠帅,身死!
将张曼成的双目缓缓合上,韩忠转头看向四名护卫,阴寒的颁下命令:“给我找,就算翻遍堵阳,掘地三尺,也要把波才给我找出来!”
突如其来的大火,加上张曼成身死。
这一切,绝非偶然。
除了今夜恰巧入城的波才,还能有谁。没想到好心收留于他,到头来居然是个白眼狼,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韩忠气愤得双目喷火,而此时又有士卒飞速来报,说汉军发动了夜袭。
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韩忠迫使自己先镇定下来,问向士卒:“来了有多少人马?”
士卒想了想,语气显得有些急切:“禀将军,天黑看不清汉军人数,只能听得鼓声大躁。黑暗之中,好似有源源不断的汉军,往我们这里涌来。”
“走,随我迎敌!”
情形尚未明朗,韩忠决定先去城头压阵,再作对敌之策。
张曼成死了,他就要为手下这些弟兄的性命,负起责任。
快步出了府门,韩忠走至半道,却望见无数黄巾军往南边城门溃逃。
“怎么回事!”他拽住一名逃跑士卒,厉声喝问。
那士卒显然认得韩忠,立在原地,沮丧无比的回答着:“汉军说神上使将军已死,又有奸贼趁机偷开了城门。弟兄们迟迟不见将军身影,汉军造谣说将军您已经丢下我们率先逃命,导致军心涣散,各自弃城而逃。”
可恶!
闻言的韩忠狠狠一拳砸在路旁的房屋墙面,愤恨而又不甘。
城内救火的士卒也扔掉手中家伙,忙着逃命,任由大火腾空。
火光将韩忠的脸映得通红发烫,身旁的亲卫问他:“将军,咱们怎么办?”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韩忠面容愁苦,拍着发胀的额头,抓挠起头发,看着一拨又一波的士卒从他面前跑过。现在就算想破釜沉舟,同官军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士卒愿意停下来听他指挥。
短短几个时辰里,发生太多变故,韩忠长长叹了口气,自知局面无法挽回,怅然万分:“逃吧,都逃吧。”
逃离堵阳,就只能回宛城了。
在黄巾军弃城逃离之时,朱儁下令果断出击,手下立功心切的将军们,个个催马狂冲,遇人就杀,不管妇孺老幼,皆杀来充作军功。
此番战役过后,整个堵阳城内,除了官军,竟再无一个活口。
孙坚站在城门,右手提着张曼成的脑袋。
他在打开城门之后,又折返了府邸一次,用刀将张曼成的头颅割下,用来献于右中郎将。
朱儁见状,果然大喜无比,连夸孙坚勇猛,当记首功。
城内平定之后,朱儁才缓缓入城。
吕布跟随其后,此番攻城作战,他同手下骑卒并未参与。
一来是这些将军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叨叨多次,说吕布功勋足够,别再来分这点汤喝;二来是蛾贼叛乱不假,但其内部良莠不齐,大多数终究是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吕布也不想对他们举起屠刀。
然则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于这些将军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无辜之人。
马蹄踏在街道,燃烧的房屋,映入眼帘的死尸,在火光下渐渐干涸的血迹
唯独没有活人的声音,犹如森罗阎殿的城内,弥散着一股令人心慌的寂静。
第二四一章 拒降()
攻下了堵阳,汉军斩首两万余众。
朱儁给孙坚记下首功,又给帐下将军在功劳簿上添了一笔。
捷报传至洛阳,天子甚为高兴,再加上之前皇甫嵩将颍川之功归到朱儁身上,刘宏大手一挥,直接封了朱儁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封赏下来,一众将军个个喜笑颜开。
倒是吕布,朝廷好像不晓得他功劳一般,依旧当着杂号度辽将军。
韩忠率着残众往南逃回宛城,得了封赏的朱儁近几日满面红光,觉得不能辜负朝廷厚望,屁股在堵阳还未坐热,就亲率大军趁势而追,大有一口气夺回宛城的汹涌气势。
宛城西北以外的十二三里处,名为夕阳聚。
朱儁选择在此依山建营,东边是宽阔源长的淯水,取水便捷,利于应对各种突发事故。
光武帝刘秀,就曾在此诛杀叛将邓奉。
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斥候,于第三天将捕获的情报传入朱儁耳中。
张曼成死后,继任渠帅之位的并非韩忠,而是一个名叫赵弘的家伙。据说南阳这一带的黄巾头目里,就属他武艺最好。
赵弘脾性暴躁,常常仗着武艺去欺压良善,又纵容手下士卒肆意劫掠,当地百姓恨极了他,然则在黄巾内部,却是极得人心。
张曼成尚在的时候,还能压他一压。如今张曼成已死,他自然第一个蹦跶出来,得到其他头目的一致推崇,成为了新的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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