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跋红颜连连深吸几口气,缓住内心的激动,说道,“那天正是娇儿满月,玄歌和易水云就在孤仞崖上决斗,易水云把不肯还手的玄歌打成内伤。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伤着旁边不懂事的孩子。为了救楚幻烟,楚玄歌顾不上自己没满月的孩子,带着重伤把娇儿托付给你。你又没有发现,她当时身受重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到这里,后面的等以后再慢慢发,嘻嘻
第十五章
“我……”楚霸天语结,更觉无地自容,他当时只感到玄歌身上的冷意和急切,根本就没有发觉她受了伤。他突然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丈夫和父亲。
“哼哼!”拓跋红颜连连冷笑两声,“她抱着裴幻烟,连着奔波八百里,到了天冥禁地,找到天冥玄姥。你也知道我跟天冥玄姥的梁子结得有多深,玄歌过去自然没好果子吃。可当时全天下就只有天冥玄姥的天冥神功能救楚幻烟。玄歌又被那该死的老巫婆打得半死不活,还在禁地外面冒着寒风大雪跪了三天,那三天时间里,她为了护住孩子的心脉,她耗尽了自己的一身修为,她的双腿几乎冻废在那里。这些你又不知道吧?”
拓拔娇的眼睛湿润了,趴在房梁上一动也不动。
“后来,那死老巫婆终于答应救人,却要玄歌的一双招子。幸好我带着人赶到,连轰带炸,最后拿出云海琼天一半的家当把玄歌的眼睛换了回来。”说到这里,拓跋红颜恨得咬牙切齿,她这一辈子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人她是救下了,却要幻烟随了她的姓,成了她天冥禁地的人,易水云和玄歌为了孩子的性命,不得不答应。”说到这里,拓跋红颜又是一声冷笑,“她以为她占了便宜,现在天冥禁地还不是由有我拓跋家血脉的人握着的?”缓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不是现在天冥禁地是幻烟的地盘,我非得夷平了它!”
“玄歌的头发是怎么白的?”楚霸天死气沉沉地问道。他的力气像是突然之间被抽光了一样,打击和意外太多,已经让他没有力气挣扎。
拓跋红颜立在那里,呆了许久,似回到那遥远的过去。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声音不复刚才的激动,而带着一种悲恸。“为了一句誓言。易水云在天冥禁地外立誓,‘与楚家人从此恩断情绝,生生世世,永不纠缠,永不复见!若相见,不死不休!此生此世,不入八千里大漠,不出九万米水晶深宫,红颜孤老,永不见天日!’玄歌闻言当场吐出口血,跟着便狂癫地大笑起来,连连叫了十几声好,大声说道,‘好,我楚玄歌今日立誓,愿永锁冰川,偿万千亏欠。天崩地裂、斗转星移,亦不得救渎。’她立下这誓言之后,当即倒在地上,连连喷出几口鲜血,昏了过去。我把她救了回去,整整守在她的床前守了七天七夜才把她救活,才保住她的双腿。可就在她昏迷的这七天里,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由乌青色变成了白色,先是一缕一缕,到后来整个头发都白了,像雪一样,她的头发就和她的心如那誓言一般被冻在了冰川中。”说到这里,拓跋红颜落下了泪,“我留不住玄歌,她的伤未瘉就去了天山万丈雪峰之上,我派去找她的人,她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派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岳红莲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封了穴丢下来。后来,曾让红莲抱了娇儿去,她见到娇儿就像见到鬼一样,逃也似的去了。去年,我去找过她,她告诉我,她这一辈子只亏欠两个人,一个是易水云,她欠易水云她正在偿还,用把自己永锁冰川来偿还。可是她欠娇儿的,她还不起。她亏欠娇儿的,她永远找不到偿还的方法。所以,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找回玄歌,那就只有娇儿。除了易水云,在她的心里就只有娇儿。”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再激昂,而是带有母性独有的温情和失去爱女的凄楚。
楚霸天默然,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妻子做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累,而他,一直在埋怨她,暗中责恼她。他抬起眼,看向拓跋红颜,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细细地看过她了。他觉得他这一辈子亏欠了她太多太多。眼眸中湿湿的,鼻尖有些酸涩。再见到她,才发现这一辈子竟然就走样走到头了。以后,他还能再看她多少眼?
楚霸天怔怔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扭头看向拓跋红颜。四十多年了,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那颗心呢?和他一样,为子女操碎了心吧?或者比他更憔悴。只是这个女子,太过好强,柔弱的双肩似乎抗得起一切。不像他,看起来威岸雄壮,其实懦弱地接近无能。红颜,今年也六十了吧?他记得她比他小一轮,刚好小十二岁的。六十岁,脸上仍是那般的年轻美丽,只是眼角多出几抹鱼尾纹,气势更加的凌利乖张和暗沉。他知道,她和他一样,这四十多年来都不快乐。从他误会她灭了他的师门那天起,他们就没有再快乐过!
拓跋红颜被他那痴缠的眸光看得极不自在,她站在窗前,深吸口气,逼回眼中滚落的泪,“你总瞧不起我,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邪派妖女,一身的诡异功夫。可是,楚霸天,我拓跋红颜顶天立地,不输你们男子汗!你老觉得是我在向孩子们使坏报复你,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受伤受难,我比谁都心疼。你老认为我会害娇儿,可你又知道不知道,娇儿在你眼皮子底下还是出了事!你没看顾好玄歌和玄飞,你同样没有看顾好娇儿!八岁那年,她差点就死了!所以,我不得不带她走,不得不带她回云海琼天。你又知道不知道,娇儿的记忆是残缺的?我用天竺的禁术封了她整整一年的记忆,然后骗她说那一年她在闭关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什么都不记得。我为什么让她现在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是怕她有空闲想起过去。”她回过头,含泪望向楚霸天,“你总觉得你苦,我呢?你老了,我就没有老?”她怨恨地看向楚霸天,“现在你倒好,熬到油烬灯枯,就等着一撒手丢下一切走了,那我呢?我还得在这里操心玄歌在天山上是不是会冻着饿着,会不会挨不住那些寒气,不时得送一些用灵药补品喂养的动物上去放养让她捕食,还不能让玄歌发现。还得继续守着娇儿,时时担心她想起那段过去。”她望着楚霸天苍老的容颜,“你老了,你累了,难道我就不累?”她的眼眶浮泪,看到楚霸天满脸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想起曾经那个英俊伟岸的他,突然觉得很心痛。突然觉得,到如今还怀着这些埋怨有什么用!他们都老了,这记得那些怨怒有什么意义?看着他苍老而悲凉的容颜,一切的一切一下子像烟云一样散开了,不恨亦不怨了,心底慢慢地涌起温情和酸楚。他都老了,都快死了,她还跟他计较些什么?而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
她深吸口气,话音一转,望向窗外,不敢再看他,她的眼中浮起泪花,说道,“每次,很累的时候,我就会跑过来,偷偷地看着你,然后,很得意地对自己说,‘嘿,这个傻瓜还是和几十年以前一样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没有我拓拔红颜看你该怎么办!’大傻子,现在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拓跋红颜回过头哀哀地看着他,“你明知道呼延伦给你下毒,为什么还要吃?我差人给你解药佩方,你为什么不要?”剥开那些尘世纠隔和纷绕,在她的心底深处,怀着的还是那一抹最深的挚爱,最温柔的温情。他们,用一种另类的方式,在对方的生命中走过了一生。
“我以为你恨我,不想看我活着,我以为只有我死了才能解你心中的恨。”楚霸天望向拓跋红颜,泪珠子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他们相爱了五十年,闹腾了四十多年、隔阂了四十多年,到他快死了才把一切说通讲明白。这一辈子,就这样子走到头了。他曾是龙虎状元,少年得志被皇帝封为大儒。他爱上了她,追寻她的脚步纵横江湖成为人人敬重的武林盟主。才发现,她是邪道高手,是人人唾骂的妖女,他还是坚决与她在一起,他相信他能改变世人的眼光,能让她也得到世人的敬重。可是,后来,他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以为是她灭了他的师门,从此他们劳燕分飞。他带着手下的一帮兄弟远走大漠,花费十年之功建了这座天也城。她建了云海琼天,扬言要斩断红尘做那天上的神仙,要冷眼看着他老看着他死。后来,查清楚真相,他悔他恨,却再也寻不到她,得不到她的原谅。他傻傻的以为,只有让她看到自己老、自己死才能换来原谅。半百光景,弹指一挥间就这么去了。
如果他们不曾有那场误会,玄飞是不是不会死?玄歌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放逐?娇儿是否不会让他们如此担忧?
楚霸天冲拓跋红颜抬起手,拓跋红颜会意,走过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两人相对垂泪。
拓跋娇又悄悄地溜了出去,到了院外的回廊上才发现心中又胀又痛,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用内功压制久了,竟弄得有些血气不通,当下赶紧放开束缚,结果血气一下子冲涌过去,一个控制不住,“哇——”地一口喷出鲜血。
“少主!”两条身影飘下来扶住拓跋娇。
拓跋娇推开他们,冷声说道,“今晚的事情,谁敢让主人知道,我活刮了你们。”
“是!”那两人低头噤声,神情极度恭谨。
拓跋娇扶住走廊往回走,楚霸天和拓跋红颜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她的娘亲、舅舅和舅妈他们的那段往事,还有她被封锁的一年记忆。她到底被锁住了什么记忆?为什么她没有丝毫察觉?又为什么要锁住那段记忆?
“与楚家人从此恩断情绝,生生世世,永不纠缠,永不复见!若相见,不死不休!此生此世,不入八千里大漠,不出九万米水晶深宫,红颜孤老,永不见天日!”
“我楚玄歌今日立誓,愿永锁冰川,偿万千亏欠。天崩地裂、斗转星移,亦不得救渎。”
“每次,很累的时候,我就会跑过来,偷偷地看着你,然后,很得意地对自己说,‘嘿,这个傻瓜还是和几十年以前一样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没有我拓拔红颜看你该怎么办!’大傻子,现在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我以为你恨我,不想看我活着,我以为只有我死了才能解你心中的恨。”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爱得这么的深。或绝决,或缠绵绯恻!一段情,贯穿了一生,也改写了一生!这样的情,即让人期待,又让人害怕!拓拔娇不想去探寻她的那一年记忆,她相信拓拔红颜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那一年的记忆中,定然有着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
第十六章
拓拔娇的脸色十分苍白,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她抹去血渍,往回走,走到院子外,见到秋丝语正站在小阁楼的窗前等她。她的步子突然停止,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外面走去。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要是让她和莲姨看到,指不定又会大惊小怪的呢,到时候惊动虎姑婆就不好了。
绕过重重阁楼,爬到天也城的最高处——望城塔的塔顶上,吹着冷冷的夜风,突然间感觉到非常冷,一股冷意从骨子里面窜出来。她紧了紧衣领,从塔顶上站起来,却突然看到一抹黑影像幽灵一样从天上掠过,速度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眼花。有人!拓拔娇的足尖一点,从塔顶上飞下,朝那人追去。
只见那人在金库的顶上停留了一下,跟着就不见了。守在金库周围和旁边巡逻塔上的守卫都没有发现他的出现,她再转到暗哨处,发现暗哨里的几个家伙正睡得嘴角直流口水,其中一人的脚丫子都伸到另一人的嘴里去了。拓拔娇顿时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敢不得一把掌把这几个家伙毙了。她调头飞出暗哨,落在刚才那人出现的地方,用手在金库的顶上一摸,才发现上面不知道何时被人打了个洞,切出一个暗板来。她把暗板翻开,就直直地落进金库里。跳进去,便见到一箱箱放在铁架上整齐摆放的贴着封条的箱子。这一箱是五千两白银,上面贴着封条,写着白银字样。那种身手来做贼,绝对不会为了白银而来。拓拔娇绕过机关,直接绕到黄金区,搜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人影。她来到宝库的暗门前,停下步子,锐利的目光盯着门脚下。她打开旁边的机关,将门打开,然后如幽灵一般蹿了进去。她刚落在地上,突然一股劲风从旁边向她射来,她立即闪身避开,跟着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快速的朝她进攻。进攻的角度极为刁钻,速度极快,一时间竟打得拓拔娇措手不及。她连连退后数步,竟不能躲开这人的攻击,拓拔娇一咬牙,退到大门边,猛吸口气运转体内的真气打算将这人震飞,也不顾那人朝她面前击来的一掌。就在她准备用内功击去的时候,那人却突然住了手,跟着便听到他惊疑的声音,“楚楚!”
楚楚!拓拔娇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敢保证这个人不是在叫她。那人住了手,她也收了内劲,抬起头盯着他。这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这么漂亮?细细一看,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骚包衣服,腰间系着条丝质白玉腰带。至于这长相,拓拔娇都觉得看不下去,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长那么漂亮干嘛?修长的凤眼闪着动人的灵气流波,俏俏的鼻子,白玉般的肌肤,带着点邪气上扬的唇。一时之间,拓拔娇突然来了气,就想一掌把这个人毙了,免得他出去祸害女人。长这模样,招男人眼妒,招女人心动。
“你……你还活着。”那男人的脸上浮起一丝喜色,“真是你?你竟然还活着?”他打量着她,只见她的身上裹着一件浅色的紧身素袍,略微显得有些零乱单薄,隐约能看到素袍下的玲珑曲线。袍子上沾了不少灰渍,八万是刚钻完哪个房梁。想不到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在做贼。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有着更多的高兴。当年以为她死了让他内疚了好久。
什么叫她竟然还活着?她拓拔娇健健康康蹦蹦跳跳的,哪里不像快乐健康活着的人了?拓拔娇瞪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可看到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又在想这么漂亮的男人杀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不知道他长这模样,穿成女装怎么样。上下打量着他,想象着他穿女装的样子。
“你是怎么从云海琼天逃出来的?”那男人惊讶完之后,马上不忘摆出自己的风流之姿,潇洒地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扇着,悠闲得像一个逛风景的公子歌儿,全没把自己当贼的自觉。
拓拔娇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云海琼天,他怎么知道那地方!还逃出来?她拓拔娇大大咧咧地从里面走出来都没有人敢吱一声!拓拔娇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随即想明白,也许她在云海琼天的时候遇见过这个人,说不定那时候这人就是去云海琼天做贼然后遇到她。可是,他怎么人说她是逃出云海琼天的呢?拓拔娇觉得奇怪,这人也许是在她失去记忆的那一年里出现的,要不然她不可能不记得这么“特别”的一个人。当下,拓拔娇收敛起自己的气势,用一惯的迷糊无辜眼神看向他,随即很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挫败地低下头,看起来格外的沮丧。实际上呢,一双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转,花花肠子转了几圈。她想起江湖上的一个人,“影盗”段十四。传说这人是神偷段笑天的徒弟,出自迷离谷,长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轻功卓绝,武功卓绝。传言天下就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没有他去不到的地方。
段十四看到拓拔娇这模样,摇了摇头,摆着折扇说道,“你看看你这样子怎么做贼?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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