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个头碰头凑一块儿,拟定了实施方案,而后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带上院门后,直奔舒家后院。
“晚上有两个时间点,人往往睡得比较沉,一般的响动惊醒不了。你知道是哪两个吗?”
向刚握着铁锹,沿着墙根挖沟渠。
晏晏高举着手上的油灯,给他爹照明。
闻言,歪着脑袋猜道:“半夜三更?”
“说半夜也对,就是笼统了点。”向刚抹了把汗,继续把壕沟加深,“一般来说,人的睡眠,在躺下睡着后三个小时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像你太爷爷,吃过晚饭拉着你小李叔叔下完一盘棋,就去睡了,到十一点光景,差不多是他深睡眠了,相应的,早上起得也早。年纪轻的睡得晚些,像你妈就喜欢在睡前看会儿书,偶尔缝个鞋垫什么的,深睡眠一般要等凌晨两三点。陈二流子论岁数和我们差不多,依他的作息,定会挑他认为睡得最熟的时候,也就是凌晨两点到四点间……”
晏晏眨眨眼:“可是爸爸,我和哥哥姐姐有时睡得比太爷爷还早,醒来却比他迟,那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们还是小孩子,孩子需要比大人更多的睡眠。像你们刚出生时,一天除了喝奶就是睡,眼睛都不见睁开的。慢慢大起来,每天的睡眠才减少。”
“哦,晏晏懂了!年纪越大,年纪越大,睡得越少,爸爸对吗?”
向刚:“……”
嗯,我儿子的概括能力很强!
爷俩挖完沟渠,开始削竹子,竹子的一头削得尖尖的,另一头插进沟渠。就算有人不怕死地翻进高高的竹篱笆,这不还有第二道关卡等着他呢。
“第三道关卡……”
晏晏小盆友从仓房里找出一包黄豆,打算均匀地撒在沟渠到菜地的空地上,被向刚制止了。
而是换了个方式:在荷塘旁以及菜地最容易进出的几个角,放了一溜蓄了洗锅水的破口瓦罐。炒菜锅的洗锅水油油腻腻的,一旦踩进去,浸湿了鞋底,走在泥地上容易打滑。
鸡舍、鸭舍晏晏仔细检查后,上了锁。
除非陈二流子闯过三关后,还有力气踹开鸡鸭舍的门,要不就是拥有阳阳一样的天生神力、能把鸡鸭舍整个儿地扛走,否则别想偷。
陈二流子,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第659章 父子谈心()
“搞定!”向刚洗干净手,拍了拍沾灰的裤腿、衣袖,蹲下身招呼儿子,“来,晏晏,爸爸背你回家。”
乡下不比城里、隔一段路还有路灯照明。村子里一入夜,除了朦胧的月光,以及从各家门窗里泄出来的光线,就没别的照明了。要是夏天,还有明明灭灭的萤火虫在田野间飞舞,不过五月天的晚上,萤火虫还没有成群结队地出来纳凉。
向刚怕儿子磕绊到,便蹲下来背起他走,头挨着头贴得近,还能说会儿父子间的心里话。
晏晏趴在他爹肩头,听他爹低沉地絮叨。有表扬他临危不惧,也有夸他遇到困难积极开动脑筋、寻求最佳解决方案,不过也隐晦表达了“以后再遇到此类情况,希望能和大人商量,别一个人偷偷做主张”的意思。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爸爸知道晏晏很聪明,比哥哥、姐姐都聪明,但有时候,人是需要团队精神、团队作战的。你可以把认为最妥帖的观点提出来,交由大伙儿商讨,说不定大家灵机一动,在你的观点基础上,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就想爸爸刚才那样?”晏晏搂着他爹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爹的肩窝,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子有点沉,有点想睡觉,但心里还有没说完的话,“爸觉得我一开始出的主意不是很好,一个是浪费钉子不说,事后容易被人倒打一耙;另一个是浪费粮食,事后也容易遭人怀疑。所以爸改成了挖沟渠、插竹箭、黄豆换成刷锅水?”
“没错。我们要利用身边寻常的东西,并且要多想一步。任何一个陷阱、拳套,在布置的时候,你所考虑的不光光是抓到敌人,还要考虑抓住以后,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唔,爸爸我记住了……”
晏晏强撑着听完他爹的谆谆教诲,声音小了下去。
向刚知道他这是困了,加大步伐往家走。
盈芳打着手电正要出来寻,见爷俩回来了,上前搭了把手,把晏晏从向刚背上抱下来,擦了脸、洗了脚后送到西厢房睡觉。
“出去溜达咋也不吱一声,害我担心。阳阳、暖暖困得眼皮子要用竹签撑起来才能睁开,还说要等晏晏回来一起睡,你们爷俩倒好,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你先抱晏晏去房里,我打盆温水给他擦擦。”
俩口子安顿好儿子回到自己屋里,盈芳找出向刚的换洗衣物递给他,顺口问:“这是去哪儿了?胳膊肘还沾着泥巴。”
“带晏晏上荷塘随便转了转。”向刚借着月光,在后院冲了个凉水澡,擦干后进屋换上盈芳自个车的宽松睡衣。
透气又柔软的细棉料子,价格原本不便宜,不过因为颜色关系——白色,一般都家里有新生儿,扯几尺给娃做月子里穿的和尚小衣的,平时买的人很少,搁久了不仅积灰,还大面积地泛黄,供销社就在清仓时打了一次亏本折。
盈芳一口气扯了五丈回家,给家里每人做了一身睡意。男人们的仍旧是原色。反正是睡觉时穿,泛黄也不打紧,反而比纯白好。要不然你说大晚上的,穿着白衣在屋里走来走去,看着怪渗人的。
女人和孩子,盈芳采取了冯军达琢磨出的靠谱扎染法,将泛黄棉布染成了白色和青草绿自然交织的花布。
做完之后,见布料还有得多,拼拼凑凑地又给三胞胎各裁了一身夏天穿的短褂短裤。
暖暖的是裙子,荷叶边的裙摆、碎花布锁边的胖袖口,可把小丫头高兴的。做好当天就穿出去显摆了,引来一众家有闺女的小媳妇,上门向盈芳讨教。还问她这布是哪儿买的,供销社好像没有这种花色的细棉布。
盈芳记得冯军达大学读的专业是印染这一块,去省城念大学前还特地找她支过招,大概是想把染色草作为研究方向。
她本就不是大嘴巴的人,因此无论谁来问,都没说这染得不规则的花布,其实是染色草的功劳。
那些小媳妇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她是托京都或是海城的亲戚买的,苦于手头没几尺布票,就算有也是要等过年了给老人、孩子缝棉袄的,哪会用来买时新布料做夏衫。过足眼瘾、唠足闲嗑就回去了。
盈芳家里,不仅三胞胎喜欢,男人们也喜欢。说是放宽了尺寸的衣服、裤子,穿着确实比淘汰下来当睡衣的旧衣裳舒服多了。
向刚换好睡衣,收拾干净洗澡间,过来搂住媳妇儿重重地亲了一口,继而眉开眼笑道:“媳妇儿我真高兴,你给我生了三个聪明懂事又能干的儿女。”
盈芳嗔怪道:“莫名其妙的说这个干啥!哦,孩子这会儿七岁了你才高兴?难不成过去几年你其实并不高兴?”
向刚沉沉低笑,干脆将媳妇儿拖上床。
与其说还不如做,直接以行动表明他内心的欢喜。
第二天,盈芳在浑身酸软无力的状态下醒来,院子里三胞胎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快赶超夏日里喳喳不断的蝉鸣了。
哦,主要是阳阳、暖暖兄妹俩在唠嗑,晏晏小宝贝安静着呢,一如既往把玩他的子弹坦克车。
至于昨晚“饱餐一顿”、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得到最大程度餍足的男人,已经精神奕奕地带三胞胎练完一轮逍遥拳,此刻正在后院给菜地浇水。
盈芳撑着胳膊肘缓缓坐起,娃都七岁了,还能被男人弄得下不来床,略感羞耻。
拉开窗帘,开窗通风。
许是看到窗口的动静,暖暖一路小跑着进来汇报:“娘!娘你起来啦?姥姥说爸爸今天休息在家,她和福奶奶上山摘木耳去了,锅里给你留了早饭。娘你快起来吃早饭,吃过早饭我们去钩槐花,弟想吃槐花鸡蛋饼。”
“是你想吃吧?”盈芳刮刮闺女的小鼻尖,宠溺地笑。
暖暖皱皱鼻子抗议:“娘,你不要老刮我鼻子,刮多了会变成塌鼻子的。”
“瞎说!鼻子挺或塌,出生就长好了,哪是刮刮就会变的。”盈芳笑了起来。
第660章 他是儿子心中最帅气的英雄()
早饭是小米粥配包子。
小米粥熬得透透的,粥油都老厚一层;包子是笋丁香菇腊肉馅儿的。
温热的粥和鲜香的三鲜包下肚,盈芳感觉畅快极了,身体的酸软似乎也缓解不少。
“走,妈带你们钩槐花去。”
收拾干净灶台、厨房,盈芳去柴房拿了钩杆,准备带三胞胎去钩槐花。还没出门,向二婶急匆匆地跑进来问:“盈芳,你娘家昨儿夜里进贼了?东西没少吧?”
“啊?”盈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向二婶惊诧地问,“公社里很多人都在说,昨儿后半夜,陈二流子想去你娘家后院偷鸡摸狗,翻篱笆墙进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掉进了排水沟,后腰戳到竹子尖,流了好多血,完了不知踩到了啥,滑进了荷塘,虽然不深,但也摔得够呛。屋后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以为是偷鸡贼,大呼小叫地喊拢不少人,还去你家喊来了刚子,轮渡一开就把人扭送县里的派出所去了。我昨晚上熬夜给你二叔做布鞋,睡得死沉死沉的,刚刚去地里才听说……”
这才跑来问究竟,哪知这侄女儿还没她消息灵通。
盈芳听完脸一红。
昨晚她也熬夜了啊——被男人翻来覆去折腾到十一二点,事后睡得死沉死沉的,真不知道这个事。
她忙跑到后院问向刚。
向刚拔干净菜园子里的草,这会儿正在清扫鸡舍,闻言一脸平静:“是啊,我见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就让小李协助书记把人送派出所去了。公社去了好几个人,放心,逃不了。阿九叔倒是递了把锄头给我,让我狠狠揍上一顿,出口恶气再送派出所,也省的他逃。不过我看那他后腰伤得不轻,就没揍。媳妇儿你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那没事,哪天放出来再补上一顿揍好了。”
盈芳:“……”她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不都说陈二流子很无赖吗?咱家没丢东西,抓他去派出所他肯依?”
“肯不肯不是他说了算的。”向刚扫干净鸡舍,洗干净手,拿掉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大晚上的,闯到别人家里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亏得咱家鸡鸭舍上着锁,要是没上呢?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这事儿既然捅到了县里,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荷塘那边我早上去收拾过了,鸡鸭也都喂好了,你就放心吧。”
说完拍拍她绯红的脸蛋,含笑说道:“不是要带孩子们去钩槐花吗?再不去中午吃不上槐花鸡蛋饼了。”
盈芳红着脸回到前院,摸摸方才被他轻捏的部位,心下既甜蜜又烦恼:这个男人,光天化日都能撩得她浑身酥软。
向二婶得知盈芳家没丢东西,陈二流子确实被小李押去了派出所,放心地回家去了。
盈芳领着三胞胎到桥头钩槐花,五月份正是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没一会儿工夫就钩了小半篮,回家摊了十几张鸡蛋饼。
三胞胎一人一张吃完,晏晏又要了一张。
难得见小儿子胃口大开,盈芳开心极了,转身和男人感慨了几句。
向刚似笑非笑地睇了小儿子一眼,倒是挺给面子地没戳穿。
晏晏把油纸包着的槐花鸡蛋饼给了昨儿替他跑腿的冯双喜。
冯双喜一看是槐花鸡蛋饼,兴奋地当场打了个虎跃:“晏晏,这么大一张鸡蛋饼真给我一个人吃?”
“嗯,昨天答应要给你带好吃的。”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冯双喜啊呜一口,咬下小半张清甜喷香的槐花鸡蛋饼,腮帮子鼓鼓地囫囵道,“好次、好次……你娘做的鸡蛋饼才叫鸡蛋饼,我娘做的那就是沾了点鸡蛋液的玉米面糊糊。”
“好你个死小子!背后骂你老子娘!有本事以后别吃你老子娘做的食。”
吐槽亲妈、结果被亲妈逮了个正着的冯双喜,哭丧着脸被他娘揪着耳朵提溜进屋训斥去了。
进屋前扒着门板不忘叮嘱小伙伴:“晏晏,下午咱们再一块儿玩……”
“玩个屁!今儿给老娘乖乖待在家里看你妹妹。你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闲?成天吃了睡、睡了玩,不用下地挣工分?人家那是命好,长在干部家庭,每个月有工资领、有粮票肉票拿……你要怪就怪自己投胎在农民家,不挣工分没饭吃。不是你老子娘吓唬你,你要再跟着他们天天玩,你就真的完蛋了冯狗蛋!!!”
“哇——说好的不再叫我狗蛋的!我有大名了,我叫冯双喜!不叫狗蛋!娘你犯规!”
“……”
晏晏离开小伙伴家时,心情有些复杂。
边走边想,走到矮墩桥头时,索性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思考起人生。
“晏晏,你在这干嘛?”
向刚原本正要借木梯上树给后院的枣树、柿树、桂花树删个枝。
枝丫太低容易挡阳光,地里的蔬菜一旦缺阳光就指定长不好,因此每年都会给近旁的果树、花木修修剪剪。
删过枝的树长得更加挺拔、有力,结的果、开的花都要比没删前大一圈、香一倍。删下来的枝条还能当柴烧,一举数得的好事儿。
这不上了木梯还没爬树呢,抬眼看到自家聪明睿智的小儿子,居然垂头耷脑地沿着对面河岸走着,都走到桥头了也不回家,一屁股在桥上坐了下来。
这可太奇怪了!
向刚不放心,摘掉干活专用的劳保手套,大长腿一迈,几个大步就出了院门,来到儿子跟前,蹲下身柔声问:“晏晏?想什么哪这么专心。”
“爸,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晏晏小表情严肃。
“哦?怎么样的问题,能说给爸听听吗?”向刚挑了挑眉,跟着在儿子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双喜娘说,咱家不用下地挣工分,就能有吃的穿的,双喜家不一样,他们不挣工分就没有饭吃。可我仔细想了想,双喜娘说的不全对!我家不用下地就有饭吃,那是因为爸爸你的功劳,你每天那么辛苦,很久才能回一趟家,所以国家才给你很多工资,有时候还会受伤,去年不就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我还看到,妈妈像喂小宝宝一样喂你喝粥……”
“咳。”向刚表情尴尬,“儿子,这儿我想插一句,去年我那是被你妈押着没办法才躺了那么多天……”
“那也是因为爸爸你伤到腿、没法子走路的缘故啊。”晏晏一脸“我懂的、你就别装了”的了然表情,让向刚更加郁卒。
总感觉自己那份男人的尊严,在儿子心里恐怕早已碎成渣渣。
本来是想宽慰儿子、做儿子的知心大朋友的,结果成了儿子宽慰他……
“爸爸,我好崇拜你的!即使你受伤了,脚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躺着,你还给我和哥折了两艘老结实的纸帆船,拿去跟双喜他们赛纸舟,他们的纸船一下河就烂,咱们的一路从矮墩桥头飘到村东头呢……”
向刚:“……”
什么都别说了!他懂!便是成了瘸子,他向刚在儿子心中恐怕也是上天入地最帅气没有之一的瘸子。
爷俩谈足了心,手牵手高兴地回家。
小李也从县城回来了。
说是陈二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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