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都成咸菜了。你送的参酒喝完了,吃起饭更加没滋味”
话没说完,被萧老爷子冷笑着截了去:“敢情是来和老子抢酒的。什么脸色成咸菜,我看你那脸皮子早八百年前就成风干的老腊肉了,再滋润也变不到过去。醒醒吧!”
“我说萧老头,你吃火药啦?不就是来喝你几口酒吗?再说了,那酒是我孙媳妇酿的,你我都是吃白食的,你吃我吃有啥子区别?”夏老见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一下被萧老头戳穿,尴尬得差没跳脚。索性都是自己人,老脸豁出去也不想没酒喝。
“啥?孙媳妇?”萧老爷子掏掏耳洞,“我乖孙女儿啥时候成你孙媳妇了?”
“小向是我干孙子,小舒是他媳妇,理所当然成我孙媳妇了啊。”夏老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嘿哟!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萧老爷子指了指夏老,拍着大腿笑,“你说小向是你干孙子他就是了啊?认干亲好歹有个仪式吧。我看你就是为了参酒想占我孙女、孙女婿的便宜,还想不承认?”
“呸!你个老不死的,把我高尚的节操想得那么龌龊。”夏老不高兴地吹胡子。
今儿这话虽说是脱口而出,但一直以来,何尝没有把向刚当成亲孙子关心、照顾。能白添个这么出息的孙子,夏老满心欢喜。
“仪式是吧?需要准备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小向,你要不嫌弃,认我这个糟老头当干爷爷。放心,有干爷爷在,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行啊,谁怕谁啊!小向,快去换身干净衣服,最好是新的。乖囡前阵子不是给你车了件冬大衣吗?咱都成年了,等啥子过年啊,没过年也能穿。就那件,赶紧去换上!”
萧老爷子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其他人还在惊讶,他就扯着向刚进卧室换衣裳去了。
萧三爷、姜心柔反应过来,一拍掌,这是大好事儿啊!赶紧着手准备认干亲的仪式。有夏老撑腰,今后在军中,看谁还敢欺负女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想得就是比他们长远。
夏老说说择日不如撞日,但既然正儿八经认干亲了,吉日也是要选一下的。好在今儿这日子在老黄历上还真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为了招待夏老,中午菜也做了一大桌。天时地利人和,干脆就今天了。
高香、蜡烛盈芳家正好也有,去年清明祭拜祖先剩下的。
长香点燃,瓜果供奉。
向刚跪在下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接过丈母娘递给他的香茗,双手上举,呈上敬茶。
夏老笑呵呵地接过茶,爽快地一饮而尽。而后给向刚一个大红包。
见萧老头翻了个白眼,老脸不禁红了红。
“咳,那啥,咱俗人一个,认亲礼什么的,有钱啥不能买?以后你就是我孙子了,爷爷给你封个大红包还不好啊?拿去花,想买啥买啥。”
萧三爷笑着活跃气氛:“对对,送钱最实在,想买啥买啥。”
向刚送夏老的是一坛新酿的药酒和一双千层布鞋,本来也打算送他的,只不过认干亲匆忙了点,来不及准备别的。
不过老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
再者,没认干亲之前,逢年过节,他和媳妇儿也会孝顺夏老。只因夏老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多了一层干爷爷的身份,彼此间的牵绊更多了而已。
夏老抱着酒坛,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以后喊我爷爷啊。要是萧老头在场,怕搞错,就喊我大爷爷,喊他二爷爷。”
“凭啥!”
萧老怒了。
来一趟,分走他一坛酒也就罢了,还抢走“爷爷”这个专属称呼。
“凭老子比你大一岁。”夏老笑眯眯地道。
萧老气结。
萧三爷只觉得脑仁疼。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倔起来和三胞胎有的一拼。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越老越像小孩。
“哟!这都一点多了,仪式结束,是不是可以摆饭了?夏老饭后不是还要去山上慰问群英寨的战士们?”
两个老小孩见有台阶下,彼此互瞪了一眼,上桌吃饭。
第631章 越斗感情越好()
饭后,夏老在向刚的陪同下,上山慰问战士。萧老爷子带着小李去后山舀溪鱼。
“又去抓溪鱼?不是前两天才吃过吗?”老爷子走后,姜心柔纳闷问了句。家里菜不是没有,养在水缸里的大鱼,就有七八条呢。
“你晓得啥。老头子这是给夏老舀的。夏老喜欢炸酥鱼下酒。”萧三爷剔着牙,了然一笑,“要是天不这么冷,老头子还想去地里挖泥鳅呢。就因为夏老喜欢。”
“所以,以后他俩吵得再凶,我也不搭腔了。”姜心柔想通了之后起身和福嫂一起收拾饭桌,“分明是白担心么。”
萧三爷笑笑。老一辈的革命感情啊,哪是嘴上吵几句就能磨灭的。
其实那不叫吵嘴,叫斗嘴。越斗感情越好。
夏老成了向刚的干爷爷,那也就是盈芳的干爷爷。
过年礼需要再备一份了。因为本来准备过年送的千层底布鞋,在刚刚的干亲仪式上送出去了。
盈芳不由纠结过年送夏老什么好。
姜心柔收拾干净堂屋、灶房,进来看三胞胎醒来没有。
“宝贝蛋们这一觉睡得挺长,晚上怕是又要晚睡了。你怎么不睡会儿午觉,坐窗前发呆干啥?”
盈芳早上起得迟,这会儿让她睡她也睡不着啊。索性拉着她娘在床沿坐下,叠着晒干的尿布商讨过年给夏老备什么年节比较好。
姜心柔思考了一下,说:“要不给他做身衣裳?书记不是准备过几天请弹棉匠来公社弹棉花么,咱家棉花没有,但可以拿票和有棉花的人家换啊。今年棉花产量还算高,家家户户应该会有多的,这家换一点、那家换一点,收拢来的也有不少了。再不就是,托你堂嫂寄几两毛线回来,给夏老织条毛裤?”
盈芳眼睛一亮。说到毛线,她突然想起美丽山谷里见到的野蚕,小声问娘亲:“妈,蚕茧缫丝麻不麻烦?”
“自己缫丝?那肯定麻烦啊。”姜心柔有个小学同学家里以前就是养蚕的,小时候跟着去玩过几次,看过同学父母缫丝的工序,不是一般的麻烦。
更何况现在不允许私人买卖。
“你咋突然想到蚕茧缫丝了?就算不麻烦,咱们这也发不出这么多蚕茧啊。再说,这都快腊月了,哪来的蚕吐丝结茧?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盈芳摸摸鼻子。忘了时下已经入冬了,就算山谷里的气温要比外面来得暖和,也等不及野蚕吐丝做茧。
那就只好送点中规中矩的礼物了。就像她娘提议的,做身棉袄或是织条毛裤送夏老。
冬月下旬,外埠公社的弹棉匠再一次来到雁栖公社弹棉花。
与此同时,雁栖公社也组织了一拨懂手艺的社员,由各自生产队长带头,走街串巷地去别个公社挣外快。
等这拨队伍回来,弹棉匠也完成弹棉任务了。
不出姜心柔所料,因今年年景好,棉花产量高,家家户户分到的棉花,够给家里老小换床新被、裁件新袄。还剩一些,节俭惯了的主妇们,仔细地拿编织袋装起来,打算等明年的新棉花下来,掺着给自己或丈夫做身新棉袄。
姜心柔和福嫂就在这时候登门了。
其实她手里有钱、有票,买粮买棉花直接上县城粮站、棉站就行了。
抬出萧老爷子的名头,粮站、棉站的负责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卖给她。
但姜心柔想着一来去县城买总归不如在村里买方便;二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起初几家,是姜心柔主动问上门的。
许是一、两家成交后,欢天喜地地告诉了要好的邻居,说向刚的丈母娘,拿票问他们换棉花。那可不是没什么用的棉花票,而是肉票、布票、煤球票好多种类的票,换早了还能由他们挑。
这么一来,哪里还用姜心柔上门,附近的主妇们抱着棉花袋子自己找来了。
盈芳家再一次体验了何谓“门庭若市”。
棉花换到手,盈芳开始裁布做棉袄。
趁着夏老还没走,把尺寸量准确了。
夏老得知盈芳要给他做新棉袄当过年礼物,高兴得见眉不见眼。
萧老爷子莫名有些吃醋:“乖囡,爷爷的棉袄也旧了,是不是给爷爷也做一身?”
萧三爷狐疑道:“老头子,你的棉袄不是去年冬天才做的吗?去年冷的日子少,看你都没穿几天。拿出来晒和新的没区别啊。”
萧老吹吹胡子:“”蠢货!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盈芳倒是看懂老爷子为什么吹胡子瞪眼了,笑着凑到老爷子耳畔说:“爷爷,棉袄咱今年不做了,过阵子天暖了,我给你做件春衫,凉快透气的那种。”
“这还差不多。”老爷子给了夏老一记挑衅的眼神,好似在说:瞧见没?我孙女儿最关心的还是我。
夏老老神在在喝着茶,心里喷笑:萧老头这个幼稚鬼!
夏老待了五天,就回省城了。
他倒是想长住这儿和萧老头斗嘴,可春节还有一个月就到了,京都的不孝子、不孝女非要接他回去过年,不回去说是要被左邻右舍、单位里同事戳脊梁骨非议的。
行吧,回去一趟也好,把认了个能干又出息的干孙子的事和他们当面宣布一下。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也该备点见面礼,要不然好意思?
“我说老萧,你在京都好歹也有两个儿子,过年都不回去看看?”
“不回。”老爷子下巴一昂,傲娇地说,“他们要是孝顺,就来这儿看望我。”
“听我那不孝子说,你家老大最近的动作,瞅着像是打算提前退下来?”夏老前阵子在京都待了毛两个月,和军中相关的消息,也听家里的小子们说了个七七八八。
萧家老大自从媳妇儿、闺女双双劳改,儿子又自请调去了大西北,这一年多,听说居然连封信都没来过,大院里知情的人,不禁同情萧老大。娶妻娶贤,娶个不贤惠的回来,生双不孝顺的儿女,倒不如娶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瞧瞧,好好的家被折腾成啥样了。
第632章 欺负老子没女婿咋地()
萧老爷子如今最担心的也是老大,闻言,叹气道:“他心不在此,再逼都没用。”
老大不是做官的料。这点他老早以前就看出来了。以前想着,军中有自己还有老二,老大再不济事,爬到参谋长这个位子总还可以试试的。
如今想想,老大的性格脾气,真不适合那个环境,索性由他去么好了。儿大不由娘,何况他们娘老早死了,自己这个爹也一把年纪,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说归说,萧老爷子还是托夏老给不成器的老大捎了句口信:“既然准备退了,那就别拖泥带水的。年前办妥了,收拾包袱麻溜地滚来宁和陪老子,闲得慌帮部队修路造桥扛沙包都好。”
夏老带着口信去了。
人一走,萧老爷子眼睛一瞪,指着萧三爷骂:“你们三兄弟,除了老二还算消停,你和老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萧三爷不服气:“老头子,讲话要凭良心,我哪儿不省心、不消停了?当年那种情况,我要是继续留在部队,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失,那才是不省心。”
“行了,和爸顶什么嘴!”姜心柔扯了丈夫一把,“去,柴房里柴不多了,趁天好多砍点回来。隔壁的牛棚也要铺点干草。这天越来越冷,说不定快下雪了。”
“我和爸一起去吧。”向刚说着,到柴房拿柴刀、麻绳去了。
萧三爷伸了个懒腰,嘚瑟地说:“还是女婿贴心啊。”
老爷子抬脚踹他:“滚一边去!欺负老子没女婿咋地?”
“……”
萧三爷带着女婿上山砍柴,顺口提了一嘴美丽山谷的事。
“乖囡和你说了吧?那山谷漂亮是漂亮,就是进出实在太麻烦,我不算胖吧,也得吸着肚子贴着崖缝挤进去。这么一来,想做点什么都是空谈。成片的楠树林,砍了没法抬出来。几百年的老桃树、老桑树,结了果只能在里头吃,想带几个出来还得看崖缝允不允许。啧!”
向刚想得比较通透:“要是进出方便,那里也不会自成一个小世界、保存如此完整了。”
“倒也是。”萧三爷爽朗一笑,“大自然鬼斧神工,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一处美景,已比大多数人幸运了,哪能还想从中牟利呢。罪过罪过!”
翁婿俩一路说说笑笑,去小坡林挑了两担柴下来。
沿路碰到同样是去捡柴的男知青,羡慕不已地望着走远的翁婿俩交头接耳:
“这两人力气真大,那么大两担柴,给我我怕是挑都挑不起来。”
“人家那是干惯农活的,哪像咱们,唉……啥时候才能回家啊,搁这儿我快疯了……”
“咦,你们看那年纪大的,瞅着好眼熟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姜春妹的姑父吗?年轻的喊他爸,该不会就是部队里当军官的表姐夫吧?”
“春妹运气真好,插个队还能碰上亲戚。”
“还是这么有能耐的亲戚!”
到底还是没成年的半大小子,熟络了讲话没个顾忌。
“话说回来,春妹在山上不晓得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见她下来过。”
“你这么关心她?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别乱说!春妹是个好姑娘,我……我把她当妹妹看。”
“切——”
对话声渐渐远去。
小李挑着一副筐子,站在山道上若有所思。
半晌,挑挑眉,继续往山上走。
春妹在山上的这些日子,主要任务就是开荒。
经过小半年的开垦,野生小米地附近,被她一锄头一锄头开出三亩油汪汪的肥地,赶在入冬前种下了一茬冬小麦。
种完冬小麦,闲不下来的春妹,继续开荒。小米地距向日葵林有点距离,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受罚期间,开的荒地争取把小米地和向日葵林衔接起来。
届时,这一片全是肥沃的土地。因地势有高低,像梯田一样一层一个色,看着别提多壮观了。
春妹边锄地边遐想。不知是高兴还是被冷风吹的,稚嫩的鹅蛋脸红扑扑的,套句姜心柔的话说,这叫“福相”。
小李远远走来,看到身材纤小的鹅蛋脸姑娘,穿着专门为下地准备的粗布旧袄,头上扎了个洗得泛白的蓝灰色头巾,腰间系着一条用来擦汗的手巾,抡着锄头,一下一下开着荒地。
走近了还能听到她在哼唱《南泥湾》:“……往年的南泥湾,到处呀是荒山,没呀人烟;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许是锄了有一会儿,气息不怎么稳,但精神气儿挺足。
小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小姑娘自娱自乐地唱完整首《南泥湾》。
本以为她会歇会儿,毕竟手上干着体力活。没想到乌黑的麻花辫一甩,接着唱《赤足走在田埂上》:“黄昏的小村道上,洒落一地细碎残阳,稻草也披件柔软的金黄缕衫,远处有蛙鸣悠扬,枝头是蝉儿高唱,炊烟也袅袅随著晚风轻飘散,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高潮部分才开始就跑调。
小李轻笑一声。
走过去问:“我来还箩筐,有什么要挑回寨里的?”
“吓!”
春妹吓得魂儿都没了,手里的锄头飞了出去。
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