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爷原本正背着手站桥头歇力兼欣赏风景,闻言,也二话不说往女婿家跑。
眨眼,翁婿俩都不见人影了。
李苍竹看看一板车的桌椅板凳,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咬咬牙,用力抬起车把。可惜,板车纹丝不动。
车上除了桌椅板凳,还有几麻袋新谷,是向刚拿烟酒、粮票和书记家换的。家里囤的新谷不多,大多是陈年谷子,尽管驱虫除湿、保存良好,但论口感、营养,旧谷子总归不如新的。
眼下家里添了三个宝贝,大起来要喝米粥了,肯定新大米熬的粥更稠、更富营养啊。一心想把三胞胎养得白白胖胖的向刚琢磨着找书记换了一担新谷。
当然,面上是问书记借的,反正啥时候还、谁还死死盯着他们不成?
“哟!小苍竹,这么大一车都是你推上桥的?真看不出来啊,小身板挺壮实!”向九和燕子拎着几篮土豆、红薯上桥来,看到满载的板车,再看看瘦弱的苍竹,实在无法把人和车等同起来。
李苍竹无视向九的打趣,急急说:“九叔公,宝贵的奶奶上芳姨家闹,刚子叔赶过去了,这车东西是他家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它推下桥?”
“啥?!那死老太婆又来闹了?好哇!上次的亏还没吃够是吧?欺负咱们刚子没爹妈是吧?老子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向九一听气得捋袖子就往向家奔。
“哎!阿九你不许打架!对付老虔婆我有办法——”燕子快步追上前。
第552章 作死!()
李苍竹低头看看被无视的一满车东西,风中凌乱。
你们好歹帮忙把车推回去啊,宝宝力气不够大。
燕子没追上向九,气喘吁吁地回来帮他推车:“快!咱们也快去!不能让老虔婆得逞了。”
结果车子载货太多、太沉,燕子一个姑娘家没这么大力气,两人站在桥头大眼瞪小眼。
末了还是向二叔扛着一张圆台面过来,才帮忙把板车推回去。
向家院子里,舒老太面对这么多张义愤填膺的面孔,以及大步朝她走来、大有一副要和她好好叨叨的架势的大孙囡,忽然有点发怂,混沌的眼珠骨碌一转,两手一扯头发,往院子中央的石板上一坐,先下手为强地撒泼起来:
“俺苦命的建军啊!娘对不起你啊!你千辛万苦拉扯大一捡来的赔钱货,到头来是个白眼狼啊!要是儿子也就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舒字。可一个赔钱货,而且还嫁出去了,还死死霸着你留下的房子不让。俺和你弟却只能可怜巴巴地窝老宅,这是想把俺们老舒家的财产霸成她向家的啊,俺可怜的儿——”
盈芳看到这阵仗,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好想翻白眼。骂来骂去那几句,就不能有点新意?
舒老太见盈芳没吱声,以为把她震住了,心下暗喜,扯高嗓门继续嚎:“你们给俺评评理啊!俺们家又不是绝户,凭啥好好的屋子给个赔钱货?赔钱货生的娃,又不跟俺们舒家一个姓。倒是俺们宝贵长大了,会记得他大伯的。”
她这次着实被小孙囡的满身红疹吓坏了。
听说会传染,真恨不得把那小贱蹄子扔出家活埋。可儿子死活不肯,非说治愈了。
老太太哪肯信啊,治愈了怎么脸上还坑坑洼洼的?会不会春风吹又生地复发啊?
生怕受小孙囡连累的舒老太,一边见天地骂舒彩云,骂她怎么不去死啊,得了这么个怪病,天天躺床上混吃等死,倒不如死了干净;一边挖空心思地想把老大家那屋子拿回来。
老屋实在太挤了。舒彩云得病后不仅独占一个屋、还独占一口锅、一个盆、一副碗筷但凡她碰过的东西,舒老太都不敢再碰。一旦碰了舒彩云用过的东西,就毛骨悚然,生怕隔天就发红疹。
除了担心她自个,还担心宝贝孙子。宝贵的身体一向弱,要是被传染了出点啥事,那舒家真要绝后了。
这么一想,更加打定主意要把老大那屋子抢回来。
哼!一个捡来的赔钱货,也配霸占她儿的屋!
至于曾经在屋里见到的蛇,老太太给自动屏蔽了。觉得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者赔钱货不是把人安排到那屋住了吗,有蛇的话还不吓死啊。至今都没听说有蛇咬人的事发生,可见早就游走了。
盈芳环臂抱胸,冷眼看舒老太作天作地。
她让二狗子找书记报信去了,在书记没来之前,实在提不起兴致和不讲道理的人吵架。反而是旁人听不下去,七嘴八舌地吐槽:
“我说建军娘,你好歹弄弄灵清再来哭啊。我咋听说盈芳家那大娃姓舒?将来要给建军俩口子扫墓的。”
“我也听说了,盈芳三个娃,大娃姓舒,特意给建军家留后的。这么好的闺女,哪怕是捡来的又怎样?我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就是就是”
“”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一则舒老太的人缘实在不咋地,打从舒家搬来金山坳这些年,除舒老头和舒建军俩口子在世时,和乡里乡亲还算有些交情,这几年,都快把人得罪遍了。谁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其次,上门来贺喜、吃满月酒,脑子被驴踢了才不帮主家帮欺负上门的舒老太。
因此,场面可以说是一边倒。
舒老太一看情况不对,咋都不按牌理出牌啊?一时有点傻眼。
向刚、萧三爷和书记、社长前后脚进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没事吧?”向刚见媳妇儿也在院子里,上前拉过她,上上下下打量。
“没事。我出来到现在,她一直坐地上嚎。”盈芳指指还在哭天抢地的舒老太。
向刚这才听清老太婆的指控,脸一黑,欲要上前理论,被同样黑脸的萧三爷拉住了。
“和这种人有啥好说的!直接扔出去!小刘!”
“有!”
夏老派来给他们送口信的警卫员小刘出列。
“帮忙把我那柄特制的大火钳拿来,你力气大,把这嘴角不干净的东西叉出去!然后烧盆火搁院门口,咱们每个人都跨一下,免得好好的喜日子被什么脏东西祸害了。”
“是!我这就去。”小刘憋着笑,转身进屋找火钳、火盆。
舒老太气了个倒仰。
一边恼羞成怒,一边又担心不会真要叉她出去吧?干脆眼白一翻,装晕了。
萧三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真晕我都有办法治,别说只是装晕。
“小刘啊,顺便再提桶冰水过来。我看有些人脑袋被浆糊捣住了,得泼桶冰水清醒清醒。哦,这大冬天的,冰水一泼冻伤风了咋整?让福嫂腾出锅子烧桶热水,沸腾的那种,冰水泼完了赶紧拿热水浇,这样就不会冻着了”
舒老太的眼皮子抖了三下,憋着气愣是没动。
“水来了!”小刘极配合地拎着一桶冷水大步流星从后院过来。这水不是井里打的,也不是河里舀的,而是天落水再加背阴处挖的冰碴子,称冰水毫无疑义。
“妈呀——”这下,舒老太憋不住了,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留在这装晕,连滚带爬地逃出向家院子。
“哈哈哈哈哈——”
大伙儿一阵哄笑。
萧三爷心下冷笑:跟老子斗,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吧!老子从不承认不和女人斗那就是善茬。
随即朝大伙儿拱拱手:“让各位乡亲父老看笑话了。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待我闺女、女婿好的,我会十倍、百倍回报;待他们不好的,有本事别让我撞上,撞上了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我闺女的命是建军兄弟救下的,这份恩情我萧延武永世不会忘记。我闺女、女婿也都是感恩的人,愿意把他们头一个降临人世的孩子取名姓舒,将来继承舒家烟火!”
“好!”不知谁带头高亢地喝了一声彩,大伙儿都热情地鼓掌报以支持。
书记和社长互看一眼。委实没想到,盈芳俩口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长子随女方姓。
这在他们看来,是匪夷所思、倍感震惊的事。
子孙后代男丁多的人家,随女方姓的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老二、老三,甚至排序更靠后的儿子。
长子那是要顶门立户的,意义非同一般。
“刚子俩口子牺牲大了。”书记喟叹。
“可不是。”社长也有感而发,“建军福气不错,收养的闺女,寻着了身生父母,还这般记挂他长子随女方姓,我连想都不敢想。”
“那也是刚子大气。他要不同意,盈芳丫头纵然有那份心,怕是也没那份力。”
“”
大伙儿围着“三胞胎老大姓舒不姓向”的论点,叽里呱啦说开了。
这么一来,萧三爷怼舒老太的影响,倒是降到了最低。
甚至很大一部分人,纷纷朝萧三爷竖大拇指。
嘴上不说,心里都夸他怼得好!
就该这样狠狠怼,怼得那死老太婆今后再不敢冒头。
盈芳的大儿子冠舒姓、从此算作舒建军俩口子的亲孙子这个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似的,转眼传遍了整个雁栖公社。以后谁也不能再说建军家绝后了。
第553章 不仅难生,还难养()
舒老太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家,掸着滚地上时沾到的尘土,尖着嗓门骂起她眼里的罪魁祸首:“彩云你个贱蹄子!病好了就给俺滚回牛棚去!”
“阿奶,你不是说给俺拿好吃的去了吗?好吃的咧?”
听到舒老太的大嗓门,舒宝贵玩得一身泥地从屋后跑出来,拽着舒老太的衣袖讨吃的。
搁平时,舒老太早就一口一个“乖孙子”地把人抱起来哄了,今儿实在被气得不轻,加上去之前思忖好的主意一个都没得逞——一没抢回房子、二没讨到肉菜,心情差的要死,对孙子自然也没了往日的耐性。
没好气地推开孙子:“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俺们家都快被你们两姐弟掏空了。”
末了继续朝屋里喊:“舒彩云你个败家货!还不给俺死出来!见天地躲屋里,当自个是千金小姐啊!还不快滚回牛棚去!老娘不伺候了!”
舒彩云好不容易从牛棚放出来,哪肯再回去,躺床上翻了个身,理也不理窗外吼得起劲的舒老太。
她心里门清,老太婆害怕她身上的红疹会传染,一次都没踏进过房间。
至于吃的,她爹下工回来会弄给她吃,没吃饱就趁晚上大家都睡着后,偷摸去藏口粮的地方顺几个红薯生啃。
这些红薯要藏到青黄不接时才吃,因此舒老太还没发现。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舒彩云又翻了个身,盯着颓旧的房梁思对策。
窗外,舒老太从小孙囡骂到了大孙囡:“一个个全是白眼狼难怪省城待不长,肯定得罪了什么人,一年不到就被撵回乡下来了要不然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赶着回来?以为拉出个老大姓舒,就能霸占俺们老舒家的房子了?呸!迟早让你们倒霉!”
舒彩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趴到窗户前捅破窗户纸,朝院子里喊:“奶!你说大堂姐回来了?那她亲生爹妈有跟着一起来吗?”
“怎么没有!”不提还好,一提到萧家人,舒老太更没好气,“人家大方着咧,头胎生了三胞胎,今儿大办满月酒,鸡鸭鱼肉、一样不缺,去的人还有红鸡蛋分话说回来,你喊她那么亲热干啥?她根本不认俺们一家。你喊得再大声,她也不会来请你上桌。瞧瞧你这身病,出去被人打死了别喊冤”
舒彩云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想着怎么说也是堂姐妹,哪来那么多隔夜仇。只要大堂姐肯原谅自己,然后替自己在书记面前讲几句好话,还用关牛棚吗?
再从她奶口里听说,今儿向家办满月酒,鸡鸭鱼肉随便吃,口水吞咽得快发大水了。
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相比还算新的棉袄,就是短了点,这两年她抽条了,往年的衣服穿着吊手吊脚的,本想换下,转念一想:这才显得自己可怜嘛。到时再掉几滴猫尿,说不定会送她一身新棉袄。
换上短一截的棉服、随便梳了几下辫子,舒彩云一溜烟地跑出家门。
舒老太这会儿正好在柴房扒拉柴禾,倒是舒宝贵瞧见了,贼头贼脑地跟了上去。
此时,盈芳家客人们都到齐了,六桌坐满还有多,和盈芳交情好的姑娘、媳妇们,主动说下桌再坐,陪盈芳到房里照看三胞胎。
昨儿向二婶又帮他们借来一只摇篮,三只摇篮并排摆在床前空地上,离床踏仅一步之遥,晚间醒来喂奶、换尿布什么的挺方便。
不过摇篮只是过度一下,等娃们能爬能坐,摇篮就不够睡了,而且不是那么安全。万一娃醒了没叫大人、自己爬起来了,摇篮一晃,从上面掉下来咋整?
所以向刚未雨绸缪地一回老家就托人打床去了。准备打三张既能独立成小床、又能拼接成大床的简易棕绷床。
届时,靠墙放一溜,三个娃排排躺,估摸着能用到上小学。
七八岁就得男女分床睡了。到那时,相信自家已经把西边的厢房盖起来了,隔成小两间,给三个娃当睡房。
原本羡慕盈芳一胎得三娃的小媳妇们,听她这么一规划,那股子羡慕劲消退不少。
是啊,一下添三个娃,很多东西都得备三份:
小时候主要管吃的穿的。衣服鞋袜被铺什么的,要么不添,一添就得添三套,要不然会怪你偏心。
大起来要分床、分房。家里条件好、住房宽裕的还好些,那些兄弟三四个、姐妹六七个挤一窝的,哪有那么多地儿给娃腾地方安床啊。
这么一想,还是一胎一胎生的好,老大穿剩下的老二穿,老二穿剩下的老三穿;老大用剩下的老二用;老二用剩下的老三用
“看来三胞胎不仅难生,还难养。”
“盈芳福气好,刚子一个人的收入就够养她们娘四个了。看来投胎也看家境的,咱们几家咋不见生个三胞胎出来?偏盈芳头一胎就怀了三个,一准晓得她家有能力养。”
大伙儿不由被冯美芹的“投胎论”逗笑了。
盈芳递了一块香糕给她:“别尽说我,你呢?打算啥时要孩子?”
冯美芹红了脸,扭捏着道:“生孩子哪是我决定的,他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盈芳这才想起,村里妇女几乎都不做避孕措施,啥时怀上啥时生,尤其是新媳妇,恨不得一进婆家门就怀上个大胖小子,证明她福气好。
这么一想,伸手给美芹把了个脉。
“怎样?我身体没问题吧?”美芹紧张兮兮地问。
盈芳凝神辨了辨脉象,温婉一笑:“放心,壮得像头牛。”
“那为什么怀不上?”冯美芹脱口问。
问完了觉得害羞,脸红得能和金毛那红屁股相媲美。
看得其他小媳妇捂嘴偷笑。
盈芳也忍不住笑:“你结婚才几个月?急啥!想我头一胎不也是过了半年才怀上。”
“就是啊美芹,你满打满算三个月都还没到咧,这么着急干啥?你婆家催你啦?”小媳妇们七嘴八舌问。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着急,万一、万一不会生怎么办?”美芹姑娘害羞又郁闷地对对手指。
“不会的。”盈芳握着她手宽慰,“怀孕有时也靠契机。你看我和刚子哥不也等了半年才怀上?你要还不相信,赶明让我师傅给你瞧瞧,熬点助孕的草药”
“哎呀别说啦别说啦!”冯美芹羞得脸红耳臊,头低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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