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统……”话还未完,对面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幻歌抬头,错愕地看着面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那陆姑娘一边笑一边拿手指着她道:“前儿姐姐回来时,我还以为姐姐在贾府住了几年,改了性子,真成了大家闺秀了,现在才知道,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你还说我穿男装,当年你不也是一样的。”说的幻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一边的紫鹃放下药碗,拿着帕子拭起了眼睛,雪雁忙过去劝着,陆姑娘也停了大笑,奇道:“我说紫鹃,你们姑娘高兴,你哭什么?”紫鹃强笑道:“哪里哭了,不过是沙子迷了眼。”雪雁却道:“我知道,定是紫鹃姐姐看姑娘在家里这么开心,心有所感了,也真是的,姑娘在那府里时时小心,处处留意,哪里有过这么开心的日子,每日家不是临风洒泪,就是对月长叹,总不见真正开怀,饶是这样,还被那起子小人说嘴。紫鹃姐姐是真心为姑娘好的,这会儿子看着姑娘,自然想起以前的光景了。”
幻歌心中一动,看来紫鹃这丫头确实是心疼黛玉,对黛玉忠心的,便招手让紫鹃过来,道:“我也知道,在那边只有你和我身边的这几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快别哭了,拿药来给我吃,我这病要好了,以后再不会为些不相干的人日日发愁,糟践自己身体的。若不回去,咱们就留在这边开心自在,就是回了,咱们也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看法的,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由得他去。不是有一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以后才不在乎什么婆子媳妇儿的话呢,左不过是胡嚼蛆罢了。”
“姑娘以前若是能这么想,那就真是阿弥陀佛了。”雪雁忍不住地双手合十,对着外面拜了一拜。紫鹃也忙起身来,端了药继续喂给幻歌,幻歌道:“如此要苦死我的,索性一气喝了。”一边说,一边也不理会紫鹃的劝,两手捧了药碗,“咕嘟咕嘟”几大口喝了下去,把碗塞给紫鹃道:“苦死我了,快给我块巧克力。”
“什么力?”紫鹃傻眼,听不懂姑娘的话,道,“只有蜜饯。”
“不拘什么,快拿来给我换换嘴,好苦!”忽然想起如今哪里有什么巧克力,幻歌立刻改口道。紫鹃用手绢托了一颗蜜饯,塞进幻歌嘴里,酸酸甜甜的,果然好吃。
小丫头上来收拾了药碗和剩下的饭菜就出去了,幻歌道:“我躺的浑身骨头都疼了,想下去走走。”紫鹃还未说话,门外却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刚刚吃了药,不说好好歇着,下床干什么?”幻歌大吃一惊,这林黛玉又不在贾府,还有男人的声音,莫非已经嫁人了?
却见那陆姑娘迎了出去,笑着给那中年人请安道:“舅舅安好。”舅舅?黛玉心下思忖,还好,还好,她叫他舅舅,叫我姐姐,显见不是自己的丈夫了,再看那男人,一身家常雪青色宽松长袍,些许发白的头发皆总于头顶发髻,带一乌青色纱冠,用一根簪子固定了。脸上虽有几道皱纹,但清癯俊朗,虽削瘦倒也不失风雅之气,因此幻歌一见就心生了三分好感。
那男子咳嗽了几声,拍了拍陆姑娘的后背,笑道:“今天倒是好些了。你这丫头,你姐姐醒了,也不让人通知我。”说毕走到幻歌床头,关怀地问:“丫头,你可算是醒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这双眼睛了。”幻歌这下放下心来,终于确定面前这人就是林如海,忙道:“让爹爹挂记,是女儿的不是了。”
那陆姑娘又凑了上来道:“舅舅,姐姐醒是醒了,你可也问问,究竟是不是叶姨娘使得坏,好好地,姐姐怎么会掉到池子里去的呢?我看肯定是因为姐姐回来了,她怕舅舅把管家权交给姐姐,这才下了狠手。”
“颜岚不得胡说,若不是叶姨娘,只怕你姐姐这会儿已经没有命在了!”林如海沉了脸色训斥陆姑娘。陆姑娘嘟了嘴,赌气地扭身站到一边去了。林如海又嘱咐了幻歌几句话,让紫鹃雪雁好好照顾着,又说晚一会儿请白神医过来把脉,便回去了。幻歌要起身,却被他拦住,要幻歌好好将养身体。那陆姑娘显然还在生气,扭着身子不出声,林如海也不理会,径自去了。
幻歌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得叫道:“颜岚,爹爹已经走了,快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给我说说。”
“姐姐不记得怎么回事了?”陆颜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自打醒过来,我脑子里就迷糊糊地空白一片,到底怎么了?那叶姨娘又是怎么回事?”红楼梦里没有这样的章节啊,黛玉何时在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来了一个叶姨娘呢,她急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陆颜岚看她的神色却是真的,只好和紫鹃、雪雁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三、问因由偶知玉落水()
原来黛玉这年冬底在荣国府接了林如海的书信,听到父亲病重,这才赶了两个月的路,堪堪赶回来的,如此,在船上,倒把年下也误了,送她回来的还有荣国府的琏二爷。
这林如海本是上了年纪的人,更何况此次重病缠身,自认为是躲不过去了的,想着唯一的女儿已经三年多未见,自是让人尽快去都中接了女儿回来,不想,自从听得黛玉往回走的消息,林如海的病竟然一天好似一天了,更在半个月前,闻听江南名医白非烟来在扬州,便花重金去请。不想这白非烟竟是有一个倔脾气,平日里若有老百姓请他看病,诊金无论多少,他都会尽全力施为,有时,若是那人实在没有钱,他不仅免费看病,还附送药材。而若是达官贵人,除了千金之外,还要随缘,是以林如海最初派去的二等管事,竟然连白非烟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打发了出来,而且白非烟还让人带话,并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一切的。
林如海知道这类能人异士必是有几分骨气的,也觉得自己唐突了,是以并不生气,反而让大管家拿了自己的帖子,并且修书一封,说自己病重,难以下床,否则必定亲身登门求教等等,那白非烟接了帖子,果然立刻就赶来了府中为如海诊病,如此,在黛玉到家的时候,林如海已经能下床走路,并处理一些杂事了。
而这位陆颜岚姑娘则是黛玉的表姑姑徐秋楣之女,徐秋楣当年曾跟随母亲林柯在外祖父家里生活过,和林如海乃是姑表兄妹,两人感情也是极好的。只是后来因为年龄渐长,其父亲徐留善调任外省,她们母女也便跟了去的。后来这徐秋楣便由父母做主嫁给了当地的一个文士陆晟,这陆晟乃是一个风流才子,诗词歌赋样样擅长,但并不如何用心功名,只仗着一些祖业交结各路文友,其间也偶有一些武林中人,幸得秋楣也并非迂腐之人,只知一味地劝丈夫上进的,因此夫唱妇随,日子倒也和谐。
只是这陆晟之父却极不喜儿子此等作风,一心想让儿子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奈何陆晟不愿意,最好竟至郁闷而死,死前留下遗言,要陆晟进京赶考,若不能拿前三甲回来,便也不用再去祖坟拜祭他了。陆晟孝顺,只得辞别娇妻幼子,一路上京。他本是满腹才华之人,如此不费吹灰之力,果真拿了个榜眼回来,林如海又请人代为打点,是以竟得了个杭州府知府的缺,不日上任,又派人去接了妻子来,日子过得倒也和乐,不久,两个人更是喜得女儿,取名颜岚。
这杭州、姑苏两地相距本不甚远,是以徐秋楣就和陆晟多次带了儿女来如海府上探亲,那黛玉和颜岚从小一起长大,又因各自父亲宠爱,当作男孩子养着,故此常常穿了男装,在家人的陪同下出去玩耍,竟有些男孩子的性格了,又因为二人面貌肖似,常有人把她们当作小兄弟二人。实则颜岚的哥哥比黛玉还大了7岁的,早已是读书进学了。
后来贾敏去世,黛玉便被贾府的人接走,那时颜岚也不过三岁年纪,却也天天惦着这位姐姐的,这次听说表舅要接了黛玉姐姐回来,是以早早就到了林府来候着的。
在贾敏去世后的这几年间,因黛玉不在府上,林如海身为江南盐道,每日里更是有忙不完的公务和应酬,因此,府中的家事一直都是由叶姨娘照管,说起来这叶姨娘,乃是林如海年轻时跟前伺候的丫鬟,贾敏过门两年后,因一直无子,便做主给这叶姨娘开了脸,让她做了如海的姨娘。贾敏在时,这叶姨娘日日晨昏定省,也是分外规矩的一个,因此深得贾敏信任,林如海喜爱。也正是因此,林如海才让她管家。通常,府内的一般事务就由叶姨娘和几位管事忖度着处理,若有了大事,才会汇报如海决定。
黛玉回来后,如海考虑到一则黛玉才是正经主子,想给她在府里树立起威信,二则,黛玉也已经十一岁了,理当学着管家理事,要不然将来出嫁,没有当家的本事,还不给人踩在脚下了,是以如海便告诉叶姨娘,自己有意让女儿管家,并让她教导黛玉,叶姨娘很恭顺地答应了。这黛玉虽然身子骨弱,不耐烦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可因为是在自己家中,而自己又是除了父亲之外的唯一主子,只好勉强答应了,回家休养了三天,就开始跟着叶姨娘管家理事。
不想这天处理了所有的事情后,黛玉便带了紫鹃、雪雁回自己房中,经过鉴云池时,黛玉因看到池边的几株早春桃花开的灿烂,便要去旁边的亭子里赏花。紫鹃因看天色虽好,但三月的天气,毕竟这风还是寒冷的,便要回房去给黛玉取斗篷,留下了雪雁和几个小丫头跟着伺候。黛玉因见前簇后拥,赏花不便,便让小丫头子备了茶点都散了,只和雪雁在那里赏玩。一时兴至,便近前去看花,忍不住想要剪下几支回去插瓶。便要雪雁回去拿小剪刀,雪雁想着是在自己家里,必定不会出事的,便离开了。哪里知道,不多时,鉴云池边便响起呼唤姑娘的嘈杂声,待得紫鹃雪雁赶过来看时,黛玉竟掉进了池中,正自沉浮不定。家里的小厮男仆都在二门之外,一时也赶不到这里,两人正着急时,却见一个身影“噗通”一声跳进池中,挣扎着游向黛玉。雪雁这才清醒过来,令丫头找了竹竿来,伸进池中。那人一手抓了黛玉,一手抓着竹竿,众丫头齐用力,将她二人拖了上来,待到细看时,那救黛玉之人竟然就是叶姨娘。
黛玉身子本来就弱,这里虽然是江南,但春水却还是冰冷的,黛玉经这一遭,竟是昏迷不醒了。林如海气急,不仅把跟黛玉的丫鬟都责骂了一顿,而且还格了两个月的月钱。那叶姨娘因为救了黛玉,也受了风寒卧病在床,倒是惹得林如海心疼,每晚虽不得宿在她房里,也必是到她那里吃了饭再走,便有流言流语说叶姨娘这次救姑娘立了功,老爷本就待见她,这一下怕是要扶正了,是以人人敬畏,都赶去她房里献殷勤了。倒是黛玉这里,府中人哪个不知道黛玉自来身子弱,经这冷水一击,不死也去半条命,哪里还管得起家,便把前些日子的热情冷落了,身边除了紫鹃雪雁王嬷嬷,倒只剩下一些小丫头子了。
颜岚自是不服,因听得小丫头私下低语,说什么姑娘落水时,只有那叶姨娘在左近,便认定了是叶姨娘怕大权旁落,谋害黛玉的,因此吵吵着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林如海,哪知道林如海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反训斥了她一番,说什么若不是叶姨娘,黛玉就没命了之类的话,还说她不知道感恩,只把颜岚气得窝了一肚子火,因此让自己的贴身丫头去和府中人套近乎,打探消息,自己只守在黛玉身旁,因为她坚信黛玉一定知道当时的情况,若果真有人推她,那必是叶姨娘无疑了。
却说幻歌听他们说完,又看看颜岚一脸期盼的神色,只希望她能够立刻指认叶姨娘似的,不由的苦笑,自己占了林黛玉的身体,哪里又有她那些记忆的,看来这将是一场无头冤案了。不过,那个叶姨娘能够在贾敏死后掌管家大权,得林如海宠爱,想来也不是山茬,为何这林黛玉会在管家的第一天就会出意外的,莫非她发现了叶姨娘的什么马脚?看来这事情不能就此算了,这候门世家比皇宫中的争权夺利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不小心,她凌幻歌这条小命说不定也就玩完了。现在她可是承了黛玉和自己两条命的,可不能就这样丢了命。
“姐姐,你说话啊?”看她一直不说话,颜岚推了推她。
“啊?说什么?”幻歌省过神来,无辜地看着颜岚道:“我实在是记不得了,说不定是呛了水,脑筋不清楚了。”她故意捧着头,一副可怜的样子。
“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一下,不但颜岚着了急,连带的紫鹃和雪雁都跟着担心了,一时又交,快去请了白神医过来,就说姑娘不舒服了,小丫头慌慌忙忙去了二门上告诉小厮,不一会儿,白神医就到了,林如海并几个姨娘,就连风寒未好的叶姨娘也赶了过来。林如海紧张地问又怎么了,颜岚带泪说是姐姐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一想就头痛之类的话。只看得幻歌心中大为不忍,她本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红楼梦》里没有说黛玉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又是怎样个景况,她如今对林府知之甚少,只好用穿越女们常用的办法……装失忆了。
却说如海看黛玉躺在床上,一手抚着两额太阳穴,满脸痛苦之色,黛玉本就娇弱,如此表情自然瞒过了所有人,林如海担心不已,让紫鹃放下帐子,摘下黛玉的手镯,将胳膊伸出帐外,又搭了帕子。让颜岚去了帐子后面回避。这方去外间请了白神医进来。
那白神医坐在床前搭了深红色软棉坐垫的绣墩上,搭了黛玉的手来仔细请脉,一时皱起眉头,一时又舒展,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让换过另一只手来,这里幻歌已经憋得难受了,趁着紫鹃让她换过手的功夫,眼睛瞟了一眼那位神医,却见他三十岁上下年纪,倒也和姓般配,穿了一身白如雪的锦袍,面貌没怎么看清,不过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势。因在帐里细想这所谓神医的本事。
白神医把脉多时,这才放开黛玉的手腕,随林如海向外间走去。这里颜岚已经溜了出来,拍着胸口道:“这位神医诊脉怎么好这么长功夫,憋死我了。”紫鹃已经挂好帐幔,看幻歌正咕噜噜转动着一双清水灵眸,便笑道:“姑娘这会儿可是好一些了,刚才可真吓了我一跳。”又问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之类的话,经她一说,幻歌还真觉得口渴了,雪雁倒了茶来,喂她喝了几口,方才罢了。
一会儿,林如海进来了,道:“白神医说没什么大碍的,热度也退了,不发烧了,说头疼是因为头部有肿块,淤血未散,想是掉进水中时磕碰了头部,但也没有大碍,吃几服药发散一下就好了,倒是前儿开的药,是不能停的,玉儿若能连着吃上一段时日,把那不足之症去了,爹爹就是去了,也好闭上眼睛了。”这话说得幻歌心中一酸,她自小无父母疼爱,眼看着林如海对黛玉如此疼爱,心里已是分外感动,眼泪也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她忙擦拭了道:“爹爹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叫女儿伤心吗?爹爹做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又哪里说去就去了的。想我外祖母已经七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呢,爹爹正值壮年,怎么说这等丧气话,难不成爹爹是怪责女儿不孝,让爹爹操心不成?”
“真是傻丫头,爹爹不过一句话,倒又招出你眼泪了。好,好,爹爹一定养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