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住她从前的记忆;一道为保护之封印,意在保护她能够不受任何术的侵犯。我想你的神火,我的引血之法,都是因为这个封印而没有办法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鹰王翼骇然地瞪大眼睛。三道?!一个凡人的丫头身上居然有三道封印!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一道是什么?”他沉声问着,司日只说了两道,还有一道呢?
司日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封印。我居然参不透……分明清晰可见的封印,我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我想,似乎是类似誓约或者保护封印一类的……”
他嗫嚅了半天,细长干枯的手指在青衣身上急切地摸索着,仿佛就这样便可看清她身上那个不解的封印到底是什么。
鹰王翼烦躁地吼了起来,“不管她的封印是什么了,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日喃喃道:“我说了,你还不明白吗?她不是人,不是神,不是妖……她不过是借了个人的身体罢了……”
鹰王翼倒抽了一口气。
“转世轮回?!是什么东西成的精怪吗?”
司日的声音干燥而且嘶哑,在空洞的屋子里听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他一边摸着青衣的肩膀和胸骨,一边喃喃道:“是一个东西的精怪……到底是什么?镇明给她加了封锁记忆的封印,荧惑给她加了保护的封印……还有一个是……”
“是我和非嫣加的封印。”
一个妩媚低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就在鹰王翼身后不到三寸的地方,惊得他本能地回头一掌劈了上去。
一只手轻松地接住了他覆盖满神火的手掌,鹰王翼大惊失色,抬眼一看,却是那个当时当在这个丫头前的那个狐妖的魂魄!他什么时候炼出身体的!
司蓝温柔地看着司日,柔声道:“司日,把她还给我吧。她本就是我的东西,借给你们用了千年,还不够吗?”
司日双手一抖,急忙回头,一双惨青的无瞳眼里,竟然也饱含了惊骇和恐惧!
“是你……原来竟是你……”
司蓝将动弹不得的鹰王翼随手往身后一丢,轻声道:“黄泉,拜托你,将他暂时制住好吗?”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黄泉,虽然也是一脸的惊讶神色,却还是依言化出两条巨蟒将鹰王翼紧紧地束缚住。
司蓝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着青衣苍白的脸蛋,叹道:“司日,你居然用那么残忍的法术对付一个小丫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司日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靠在柜子上,颤声道:“你……你不是……你分明被封印起来了……”
司蓝笑了笑,“我是被封印起来了,如果不是非嫣,我现在也没办法找回我的东西,没办法站在这里。我忍了千年,才等到她的轮回转世,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让给任何人了。”
司日轻声道:“是非嫣做的手脚?所以你没有被镇明封印?”
司蓝坐上了青石案,将青衣搂在怀里,柔声道:“没错。非嫣只是把我所有的能力全部封入了这个小丫头的体内罢了……三年前的妖仙,忽然成了一尾都没有的小妖,就是镇明也不会来管了。你看不破的那个封印,其实是我和非嫣分别加上去的。我在她身上嵌了一滴自己的血,好让她一转世我便可知道她的具体情况;非嫣则是给她加了转世的印,强迫她转世,免得再被那些五曜强抢回去。现在你明白了吗?”
司日脸色惨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轻道:“莫非……我在她身上看到的不是神火……那种血一般的颜色……那是……”
“那是我的血,真抱歉让你的无瞳眼受挫了。看来以前玩的幻术小把戏现在居然还可以骗倒我们的司日,我真荣幸。”
司蓝笑吟吟的,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光流转,不需刻意便已妖娆动人。黄泉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回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前看到的那个三千年狐仙。他和司蓝分明长得几乎一样,只不过自己在想象之中将他的容貌夸张了少许,加上司蓝给他的印象便是半尾小妖,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司蓝竟真的是那只狐仙!他好深的城府,一路上竟将他们都骗得团团转!
心念一动,手上便稍微松了开来,鹰王翼抓着破绽,身上陡然燃起神火,束缚住他的两条巨蟒顿时为神火所焚,发出尖利的嘶声。
黄泉大惊,急忙伸手去捉他,鹰王翼身体一矮,竟然让过了黄泉的手,闪电一般窜到了青石案前,一边大笑大吼。
“哈哈哈!原来这个丫头竟是三千年狐仙的能力容器!她是我的了!”
说着便要去抢夺青衣,仗着自己一身无坚不可摧的神火,他对坐在旁边的司蓝视而不见。
伸出去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捉住,他身体一抖,从被捉住的手腕处竟飞速地顺着经脉涌出无数冰冷的液体。眼看着身上的神火随着那股冰流的移动瞬间消失,他骇然地张大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镇魂玉(二)
“鹰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模样了?我记得千年之前,你还是朱雀手下的强将,经常被他拿出来炫耀的,不是吗?”
司蓝轻柔地捉着他的手,仿佛不费力气一般。鹰王半点也无法动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神火从手腕处瞬间熄灭,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肩膀,胸口……他浑身战栗起来,颤声道:“放……放开我!”
司蓝将他轻轻抛开,叹道:“看来那个女人给你的影响果然不小,她给你看了什么?说了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很以自己为神官而骄傲的。”
鹰王翼连滚带爬地让到了一边,生怕再被他碰到身体。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变得麻木,冰冷不堪,半点法力也无法施展。他拉扯着纱帐,那些飞舞着的轻飘飘的帐子被他拉得落在了地上,露出被帐子覆盖着的潮湿而粘腻的山洞壁。
“关你什么事?!”他凄厉地吼着。这个妖狐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千年吗?怎么搞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太讨厌了!
司蓝掸了掸手,似乎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笑道:“听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临死还要将麝香山和印星城的结界撞破,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好像连心魔都没办法控制她,反而被她利用了力量来造反神界。呵,可惜无缘见上一面,我也挺佩服她的……”
“住嘴!”鹰王翼厉声吼着,脸色惨白,“我不是为了她!那个女人……是她!是她把我拉下了神官的高贵位子!如果没有她,我现在……我现在……”
他竟然说不下去,也不知道是悔还是恨,一张阴森森的脸开始抽搐,怪异可怕。
司蓝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怔怔的司日,柔声道:“好了,我不再废话什么了。这个丫头,现在该归还给我了,你反对吗?司日。”
司日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司蓝笑了笑,将青衣抱了起来。
“等了千年,找了千年,盼了千年,她终究是我的东西。司日,你替我告诉那些霸道的五曜,如果还想来和我抢,这次我绝对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就凭空响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不客气?”
司蓝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浅碧色华服的纤柔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飞舞的白纱旁边,她手上拉着一个人,一脸的惊恐欲绝,正是水妖!
黄泉吃了一惊,正想上前将水妖夺回来,司蓝忽然沉声道:“黄泉!别去,你斗不过她!”他猛地停住,惊疑不定地看向司蓝,却见他冷下了神色,锐利地瞪着那个女子。
“五曜的行动力总是让我佩服,怎么,还想将她从我身边再次抢走吗?”
司蓝抚摸着青衣的脸,冷冷地问道。
那个女子面无表情,将水妖轻轻放开丢向一边,黄泉急忙上前将她一把搂住,这才发觉她全身抖得不成样子,脸色越发白得如同透明一样。
“她是谁?你怎么会被她带下来?”
黄泉低声问着她,水妖颤声道:“黄泉,司蓝……你们快逃吧……她……她是岁星……”
黄泉骇然地看向那个怯生生的女子,她竟然是五曜之一!麝香山的神怎么会亲自下来凡界?难道竟是打算再次除掉司蓝吗?
岁星淡然道:“她本就是镇明的法器,为你所偷了去做尽罪大恶极之事。我不管你是怎么复活的,今天就是不将她给我,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嫣红山。”
“法器?!”司日忽然激动了起来,竟从地上一跃三尺高。“岁星!难道……难道她就是……”
岁星没有表情地微微低下了头,“见过日官。您说得没错,她就是镇明的法器,镇魂玉。四千年前为这个妖狐偷去迫害了无数苍生。今天我来收服他,也是我们五曜共同商定的结果。”
司日喃喃道:“为什么派你来……司月呢?镇明呢?辰星呢?”
岁星没有说话,司蓝忽然轻笑了起来。
“司日,你真可怜,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忘记嘲讽你的身份,你真不明白吗?你以为躲到嫣红山,就万事大吉了?”
司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司蓝根本不放过他,继续说道:“那些自诩圣洁的神,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你能做上司日的神官,还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是麝香王吗?算起来你该是岁星的大哥呢……可惜你们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她的母亲是神,你的母亲是妖,而且是厉害的大妖,父亲那里容不下你,你就逃到母亲这里来,以为他们可以不再和你计较血族的问题,对吗?你好天真,司日。你以为逃避就可以了吗?对于那些神来说,你的无瞳眼再厉害,你的占卜再准确,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半神……”
“别说了!别说了!”
司日捧着脑袋,奋力地吼着。忽地,他的无瞳眼恶狠狠地盯着司蓝,恨然道:“妖狐!妖狐!真是孽障!生了一张伤人伤心的诱惑之口!天地之恶都被你占尽!花样百出,心思玲珑,狡猾可恶。如果今天不将你除去,怎消我心头之恨!”
司蓝收敛了笑容,淡然道:“孽障都长在你们心里,我不过说出事实而已。看不透的人分明是你自己。神又如何?神便永远是高高在上没有污垢?一旦被人发觉了自己的软肋,立即便将那人视作妖孽?真是可笑!”
司日哀号了一声,抖得如同筛糠,再也说不出话来。
岁星一双淡淡的琉璃眼空洞冷漠,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冷道:“话都说完了?说完了,就把镇魂玉交过来吧,她本就是神界的法器,绝不能为妖所玷污。”
司蓝冷笑一声,说道:“神界的法器?你回去好好问问镇明,镇魂玉到底是谁修炼出来的!抢夺法器的,是他。镇魂玉是我的血肉凝结而成,本就是我的东西!”
岁星看了他半天,才淡然道:“那是你与镇明的纠葛,于我无干。我的任务,就是将玉带回去,将你这个初练成性还未复原的妖狐彻底封印而已。闲话不多说,你若执意顽固,不要怪我出手狠毒。”
她伸出手,将身后身旁的白纱尽数扯下,一时间轻纱飞舞,白浪翻滚。她纤细的浅碧色身影怯生生地站在一片轻纱之中,手指微张,青色的光芒瞬间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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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泪
“岁星!”
司日忽然低沉地开了口,虽然浑身发抖,却扶着鬼子站直了身体。
岁星淡淡看了他一眼,“日官,我来此就为降妖,你还是不要阻拦为好。”
司日拉起身上的披风将头罩住,万念俱灰地喃喃道:“我不拦你,只是这个山洞乃我算卦清静之地,你要降妖,还是出去打斗的好。”
岁星没有色泽的琉璃眼在这个古朴的屋子里慢慢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这是镇明的龙骨命盘,原来是给了你,也罢,龙骨本就是娇贵之物,我出去便是。”
她转身要走,司蓝忽然轻声一笑:“岁星,我可不想和你打,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没有完全复原,出去了,我可就要逃了。”
岁星回过头来,一直冷淡的脸居然浮上了一抹笑意。她半带讥讽地轻声道:“我若让你逃走,我就不是岁星了。”
语毕,她昂首走出了山洞,居然真的连头也不回一下,傲气之极。
司蓝抱着青衣,失笑了起来,“一个女人还是不要这么冷淡为好……没人喜欢的。”
岁星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径自走了出去。黄泉扶着虚弱的水妖,犹豫地看着司蓝,欲言又止。司蓝站了起来,轻声道:“黄泉,我很抱歉。”
黄泉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见司蓝已经抱着青衣轻飘飘地走了出去,神色凝重。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头对水妖说道:“出去吧,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水妖脸色白得如同透明一样,死死抓着黄泉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了山洞。经过瘫在一边的鹰王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木然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洞外,岁星平静地站在竹桥旁边,正看着桥下清澈的流水。几片青翠的竹叶漂在上面打卷,还有一些粉色的桃花,顺着水流向下而去。她看了半晌那粉色的花朵,一直冷淡无神的琉璃眼中,忽然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恨意。只是那恨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的痛,些许的酸,些许的悔,万般色彩瞬间掠过她的眼,纷扰纠缠,最后凝聚成一股杀气。
她纤手微扬,一道碧色光芒疾射而出,将流水之上漂浮的粉色桃花瞬间冲击得粉碎,半点残末都没有剩下。
她眯起了眼睛,嘴角缓缓浮上一抹凄厉的笑。
“神是不可以有七情六欲的,你这般恨,该是什么罪过?”
司蓝妖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某种了然与狡黠,令她微微一震,有着瞬间的心思被人看破的慌乱。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冷道:“与你无干,快些把镇魂玉送还,我可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司蓝慢条斯理地替青衣系好胸口的衣服,也不紧张,柔柔笑了起来。
“岁星,你以前可不是这种冷漠之人。为了他而变的吗?嗯,神韵倒是学得像了几分,只是终究与你不搭配罢了。”
岁星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果然是妖孽,什么事都被你看得明白,如此,我更不能留你了。”
司蓝转了转眼珠,不以为意地笑了。
“你们这些神,用种种圣洁的框将自己圈了起来,完全不去想能不能做得到,可悲之处却在于不但如此要求自己,还如此要求其他众生。而卑鄙之处就在于哪怕自己已经堕落,却也容不得其他众生前来质问。无耻啊,无耻啊。你早已孽根深种,对那人无法自拔,何不将那碍事之人杀之而后快呢?你也一直这样盼望着的吧。”
岁星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厉声吼着:“妖孽!如何再让你妖言惑众下去?!受死吧!”
她身上忽然碧光大作,如同鼓满了风,肆意翻卷,气势逼人。凌厉的风声在她身体周围呼啸,以其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涡,周围的竹林被这厉害的旋风吹得沙沙直响,竹叶乱飘,桥下的流水也漾起了震撼的涟漪。
刚出山洞的黄泉和水妖立即被这可怕的气势所震,骇然地看着岁星抬手拈式,指尖竟有浅碧色烟雾漫了出来,有意识一般地绕在她周身,盘卷扭曲,将她苍白的脸色也映成了惨绿。
黄泉大吃一惊,早听闻五曜的岁星是擅长毒物之神,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下此狠手,一点都不留情。那些浅碧色的烟雾,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万木荣枯”吧,一出手就用下杀着,不打算留活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