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寿宴上因新晋了三位佳人,且众妃看出皇后有心想要抬举幼妹,故而都避其锋芒,只中规中矩送些屏风、珊瑚一类。林黛黛自己的东西左右是容景轩赏的,送来送去不过倒个手而已,便送了个德妃赠的和阗黄玉茶壶过去。倒是容景轩赏下给阿丑的东西比林黛黛送到不知贵重几倍,只一个嵌珍珠宝石金花蝶头饰,便看得人眼花缭乱。
贞嫔所献的寿礼果然不同寻常,她将一百个字体不同的寿字仔细绣好,又嵌在屏风上。据她所说,一针一线俱是自己亲手所绣,这样大的工程不要三个月定是成不了的,想来她竟是一入宫便开始绣这屏风了。
容景轩看着那屏风一时也有些惊讶:“贞嫔这样有心……”他的话还未说完,院子里的丝竹之声忽然破空而响。林黛黛见皇后眉头一紧,颇为不悦的样子。
那乐声听着隐约由箜篌、筚簟、笙等混合而成,极是壮丽,容景轩好奇心被勾起,一时也未发怒,只朝殿外看着。林黛黛朝殿中一扫,见方才还在的静芬容与顺芬媛此时俱不见了,心中只疑心究竟是哪一个。
果然有一个女子穿着孔雀羽衣,着七彩璎珞轻盈飘忽的旋进来了。她的手上是柔美的“小垂手”舞姿,脚下踏着灵动的舞步轻急而行——她的腰如此纤细,却又如此有力,支持着她一次次的旋身,使头上、颈上的珠翠璎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样细的腰,偏又有着丰满的胸,只是肩上搭着的披帛将如雪一般的胸遮住,偶尔一旋身才能瞥见一二,而这一二已足以让人意动神摇。行至大殿正中央时,她又将肩上搭着的一条朱红色披帛取下来,向天空高高一抛,旋即转开,如此她的雪胸露出更多了,只是还有一条雪白披帛遮着一些罢了。
顶有趣的是她的鞋子,竟是早无人穿的高头履,时人觉得高头履样式滑稽可笑,可那花样精细的高头履在她翡翠高腰曳地长裙的掩映下,随着她的舞步时隐时现,直勾的人心痒难耐。乐声愈发激烈,而她的舞步也越发迅疾,就连林黛黛也暗自紧张起来——这样快的舞步,当真不会出错么?
然后她却丝毫不乱,仍以婉若游龙的姿态行进着,使长裙划出一道道如云的曲线。直至最后,箜篌长引一声,她也如凤凰收翅一般骤然停了下来,静静立在容景轩面前。想来是方才的舞步太急了,她此时正急促的喘着气,有一滴晶莹的汗珠从颈上滴下,顺着她雪白的锁骨流进她诱人的乳|沟中。
林黛黛一时被这样的舞姿所震慑,只呆呆坐在那里半晌不能回神,好半天才望向那女子——竟不是静芬容!林黛黛以为这样的秾艳的舞蹈必是由静芬容这样艳丽的女子所作,不想竟是由顺芬媛舞出来的。
她不由又想起初见顺芬媛时,她莲步姗姗,但头上的白玉响铃簪却丝毫未出声,又想起今日她作舞时珠翠璎珞所发出的叮当之声。可妖可娴——这女子,将会是自己在宫中最大的敌人吧。
她看着容景轩深深望着顺芬媛的样子,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呦,快看!”恪妃的惊疑声却忽然想起,林黛黛被她的声音一时惊的回过神来,见恪妃正指着大殿中央的地上。玉澜堂正殿的地乃是由金砖镶嵌,而不知何时正中央竟有一朵雪白的莲花,莲花中央还有鲜红花蕊!
饶是容景轩享过世间一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一时他竟有些结巴:“顺、顺芬媛,这是什么?”顺芬媛已不见方才妖艳热烈的情态,只静静一笑说道:“嫔妾在自己的高头履鞋底下装了一些香粉,又将鞋底镂空,这样嫔妾起舞时,就有香粉洒出来了。”说着又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一步一生莲,正留下一串白色的脚印。
刚才这样激烈的舞蹈纹丝不错便已极难了,她竟还能以自己的舞步踏出一朵莲花来!林黛黛复又仔细看了一下,原来那花蕊不是别的,正是她方才抛下的披帛,此时留在莲花中央,正如莲花花蕊。
英朝虽不像宋朝一样爱小脚,且脚也可充性|器,但女子之足仍是极私隐的。所以容景轩纵一时颇想仔细端详,却也不能直说,如此更是让他心痒难耐。林黛黛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心中闷得想要大喊出来,却只强自忍住。殿内众人的神情各异,但想也想得到,即便人人都是笑着的,却没有人真正开心。
但林黛黛却不是最郁闷的,她忽然看见静芬容气鼓鼓的顺着墙根走进来。她几乎要苦中作乐的笑出来——想来静芬容也是有节目的,不想被顺芬媛抢了先,而且断断是及不上顺芬媛的,所以只好作罢,只能气哄哄的回来了。
她以为今日之赢家必是静芬容无疑了,果也如她所想,容景轩开口了:“朕从前听人说一舞倾城,不知是何情境,还以为是旁人少见多怪,今日才知这话竟是真的。”静芬容浑不见方才作物时的热烈情致,只对着坐在大殿两侧的皇妃王子们笑看了一眼,曲膝说道:“嫔妾拙技,今日不过是想博皇上一笑罢了。”
容景轩挥了挥手说:“不必这样谦虚,这样绝妙的舞姿,朕还从未见过。如此想来,要你做芬容,着实是委屈了。”
正说着,容景轩的话又被一清凌凌的女声打断了:“皇上恕罪,嫔妾来迟了。”
容景轩今日几番被人打断,几乎不耐的抬头向殿门口望去,只一望,面上的不悦登时不见了,只有着少见的欣喜。他的声音竟是微微发颤的:“你不曾迟,快过来,到朕身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秒盗!!!不要秒盗可以吗我的盗文网小伙伴们!!!!
内容提要是这个……我真是太卑鄙了,请叫我标题党。
然后这个舞蹈,我有一些是从《论《霓裳羽衣曲》的艺术特征及对宋代舞蹈的影响》这里参考来的。
然后顺芬容的舞蹈,我是从冯骥才先生写的《三寸金莲》中得到的灵感。《三寸金莲》中,几个妹子赛脚……没错,赛脚,比谁的小脚好看,就有人在自己的鞋底凿出朵莲花的样子,然后装上香粉。从这里借的梗……然后这本书不错~~~推荐大家去看~~~
最后,你们猜那个妹子是谁?“嫔妾来迟了~~~”是谁!!!猜中有么么哒!!!
53离心背德()
林似雪!
林黛黛遥望着站在殿门口的女子,一时竟也惊了;但还是明才人的反应最激烈;她竟将桌上的杯子打翻在地。幸而一时众人都只顾着看那女子,无人留心。
那女子听了容景轩的话,缓缓走进大殿中来;林黛黛这时才发现那并不是林似雪;而是托病未来的清美人秦清。林黛黛不由摇头暗笑;自己竟是疯了么?怎么会以为林似雪会出现。秦清走得近了;容景轩自然也认出来她并不是林似雪,口中“噢”的发出一声叹息。
林黛黛细细一端详,发现了清美人的高明之处。贞嫔与顺芬媛在献寿礼时不可谓不用心,然而与她相比,便输在了太刻意上。清美人此刻只淡扫蛾眉,孤零零的站在殿中央,既像容景轩初见她,她唱《泽陂》的气韵,又像极了林似雪旧时的风华。这样隆重的日子,人人穿红配紫,最素也是个彤色。只她一人穿着藕色宽衫,头上也只配了一枝珍珠贝母嵌镏金的簪子。眼见着竟还有几分病色,更与林似雪弥留的日子相仿。
而站在她身边的顺芬媛,头上高梳着九骑仙髻,发间所配珠翠无数,上身是孔雀翠衣,下着翡翠色长裙。刚才只觉得秾艳明丽,现在却觉得未免有些妖冶,且登时让人觉得,顺芬媛之前的端华高妙,不过是个笑话。
清美人从前只有三分像林似雪,现在竟足足有七分!林黛黛看着端坐在上首已经痴了的容景轩,与一旁略蹙娥眉的皇后,与庆妃对视一眼,心中轻轻发笑。清美人想要借林似雪之势,博得容景轩的怜爱之心昭然若揭,只是即便知道又如何呢?容景轩对着与林似雪这样肖似的女子,当真能狠得下心么?
“嗒。”一声,顺芬媛发间插着的南珠落到了地上,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她方才跳的舞本就十分激烈,此时珠钗落地并不稀奇,这时只听从恪妃、宜贵嫔那处爆发出一阵娇笑。容景轩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清美人说:“坐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方才还是众人焦点的顺芬媛便这样被忽视了,清美人只慢慢摇着头,微笑着说道:“嫔妾嗽疾未好,虽太医说不传染,但要是扰了皇上的兴致就不好了。”说着仍坚持坐到角落里去,容景轩无法,只得依了她。
清美人坐到自己该坐的偏僻角落之后,林黛黛才发觉她这举动的精明之处来。她离得近了,到底会被人发觉与林似雪有几分不同,如此坐的远了,倒朦朦胧胧让人觉得更像林似雪。且她旁边便是与她位分相近的明才人,故而她时不时偏过头去逗弄蕴靖一二的样子,更是与林似雪像到了极处。
是以她人虽未坐在容景轩身边,却夺去了容景轩的全副注意,他时不时便侧头望着清美人。清美人见了,只笑着遥敬了容景轩一杯酒,容景轩忙不迭的端起自己的酒杯来便喝了。林黛黛看着皇后的神态是又气又笑,她心里与皇后倒惊人的同步了。
顺芬媛再跳了刚刚那舞之后,便无人搭理,她只慢慢又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着,静芬容与她位分相近,就坐在她旁边,此时静芬容的面色好看许多,时不时转头与她娇笑着说话。顺芬媛倒不失风度,也微笑着作答。
正在这时,大皇子席上突然一阵嘈杂,只看见那里的宫人都团团围了上去。皇后忙问道:“大皇子怎么了?”那些宫人忙让开,又有一个侍女怯怯的开了口:“不是大皇子,是我们主子突然晕了。”
皇后仔细一看,那侍女大约是大皇子侧妃哲妃身边伺候的人,她听着这四六不通的回话哭笑不得,忙对着蓟春说:“快去宣太医,莫怀德,快去验一验大皇子的饮食。”席上的氛围一下便紧张起来,容景轩也不再看清美人,只蹙着眉望向大皇子那边。
莫怀德忙携了银针一样一样菜去验,只是验了每一道菜,那银针都是雪白透亮,毫无异常的。不多时太医便到了,只在哲妃手腕上搭了片刻,便伏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哲妃并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而是有孕了!恭喜大皇子!”
林黛黛看去大皇子的面色却不见得十分喜悦,只略有几分尴尬。容景轩听了倒是抚掌大笑,对着宜贵嫔说道:“宜妃你看,一晃眼咱们竟要做祖父母了!”宜贵嫔做宜妃十数年,一时间容景轩竟错了口。
宜贵嫔听了眉心一跳,倒觉这是个复位的好时机,正要开口,皇后却突然关切着问太医道:“本宫自己也曾生育过,前阵子和贵姬也才生产过,怎都未见得这样大的反应,竟生生晕了过去?你再仔细诊一诊,这是什么缘故!”容景轩听了忙收敛了喜色说道:“皇后所说有理,你再仔细诊一诊!”
太医复又为哲妃诊脉,又细细问了哲妃身边侍女一二,才跪地说道:“哲妃晕倒,乃是怀孕四月还用生绢束腹的缘故。”他这话极简练,容景轩听了颇有些不解其意,怀孕四月何必用生绢束腹?更还将自己勒的晕了过去?只一细想,眼睛又扫到正坐在角落的清美人,登时便通了。
怀孕四月,那有孕之时不正是林似雪死的时候?恐怕是自己才追封了林似雪,这个孽畜就同哲妃行房了!珍妃按礼乃是大皇子的庶母,英朝在皇子为庶母守孝上并不是极严苛。但再宽松,也没有前脚追封了庶母,后头就与自己侧妃行房的道理!
一时间自己即将要为外祖的喜悦之情也少了几分,面上喜意也淡了。皇后恐怕也想到了此节,正好这时哲妃悠悠转醒,她缓缓对着哲妃说:“傻孩子,这有什么可瞒的?何况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皇上做了外祖高兴还来不及,怎舍得责怪你们?”
容景轩顺着皇后的话一想,面色更是阴沉的欲滴下水来。这样的事必是瞒不了一世的,那大皇子打算如何料理哲妃腹中之子?有孕四个月了不可能不知道,还用生绢缠着,想是因怕自己责备,打算一瞒到底了,哲妃临盆时他们又待要如何?将这孩子送走还是杀了?自己这个做外祖的竟然这样可怖么,竟要害死自己的孙子?他严格对待蕴端的苦心,这畜生竟半点未能领悟么?
想到此处,他起手便将桌案上的杯子挥了出去,杯中的葡萄美酒洒了一地,那赤金打成的杯子也在地上溜溜的打转。大皇子唬的忙跪在地上说道:“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猪油蒙了心了,儿臣不肖,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说着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哲妃甫一醒来只听皇后对自己说了句什么,就见容景轩龙颜大怒,登时也吓得随他一齐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哭着一同求容景轩恕罪。
容景轩见了这场景,心中难受的简直想吼出来——人年纪越大,便越渴望亲情,曾寄托了他所有期望的长子,此时视他如畏途,因着害怕自己的责备,连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顾惜。偏这样的难受,他是不愿说给旁人听得,只好重重喘着粗气,眼见着眼睛都赤红了,只囫囵着说:“这样没有、没有担当。朕何曾这样教导……”。
殿内众人见容景轩发这样大的火,无人敢去触他的霉头,一时都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口中只说着:“皇上息怒!”
偏这时有人异军突起,顺芬媛竟抬起头来对容景轩说道:“皇上恕罪,哲妃是嫔妾族妹,自幼身子便不好,清河郡有种说法,母亲怀孕头几个月是不能说出去的,不然于胎儿不利。大皇子想来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才未说出来吧?”
大皇子忙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是,正是如此,还请父皇恕罪!”容景轩看着他不成器的样子心中恨得无法,但见殿下战战兢兢跪着的一地人只好忍耐说道:“既如此便罢了,让哲妃将生绢给取了吧。”说着仍传了教坊司的歌女来唱曲子,只是殿中气氛迥异,与之前大不同,之前说要晋顺芬媛一事,也无人再提了。
事后林黛黛与庆妃说起这事时还唬的直拍胸脯:“你说顺芬媛怎么这样大的胆子呢?触怒皇上是一回,皇后还在上头坐着呢。”庆妃嫣然一笑:“顺芬媛胆子是大,但和大皇子侧妃比起来,胆子又不算大了。”
庆妃从来冷面刚毅,此时这一笑别有风情,林黛黛见了一愣,过了半晌才问道:“娘娘怎么这样说?”庆妃说道:“你想想,哲妃四个月的身子了,大皇子还不上禀,是打算将这孩子怎么料理?哲妃不晕这一回,她的孩子又待怎样?”
林黛黛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只是这样岂不将大皇子与她婆婆得罪个通透?她胆子是真大。”庆妃说:“大皇子这样没担当的人物,哪个女人真正放心将自己死活放在他手里呢,左右现在她肚子里这个皇孙在皇上那已经挂上号了,谁还能拿她怎样?”
林黛黛一时心中又佩服哲妃,想了想又说道:“罢了,不管旁人怎么样,万寿宴这场戏倒是教会了我,必要教我的阿丑守规矩。”庆妃嘲道:“我以为你圣眷优渥,必是很通圣心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林黛黛越与庆妃来往,庆妃便越不客气,但却时常指点她一二,故而林黛黛脸皮越来越厚,仍大大咧咧的问着:“娘娘快说啊!”庆妃说:“面上看着,皇上是气大皇子不守规矩。可皇上不是在皇后娘娘说了那番话之后才动的真怒么?他气的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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