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请快上辇吧,姐姐说的事;晚些时候再说吧!”
说着便转身上了藤轿;娴贵嫔见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由自己的宫女翠翘扶着也上了辇。林黛黛坐在轿内,旁边是青菱与竹华为她扶辇,她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青菱小声回道:“皇上才去上朝,贵嫔主子就来门口候着了,奴婢请了几次,贵嫔主子也不肯进去。”林黛黛叱道:“糊涂!你也不来传一声,告诉我她在门外候着么?”青菱忙回道:“娴贵嫔拦着不让传,奴婢以为她是有心与主子交好,故意在风口站那么久,所以才没有传。奴婢糊涂,下次再不敢犯了。”林黛黛听了自去想着娴贵嫔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多时她们便行到了昭阳宫,一下轿,林黛黛发现自己果然是来的最早的几位,幸而蓟春早早将她们请了进去,让她不至于和娴贵嫔独处。
朝会时众人待她愈发客气,虽她还未行晋嫔位的册封礼,但在昭阳宫中总算也有一个椅子可以坐了。林黛黛坐在那把酸枝樱木嵌黄杨五屏椅上,慢慢摩挲着椅子扶手。正这时皇后突然笑着赞她:“和嫔出落得越发的好了,快看她的好气色。”林黛黛孕期反应不重,南苑又草青水美、天宽地阔,确实让林黛黛养出一种无需施朱傅粉也能艳若桃花的美来。
众人一见果然如此,又纷纷赞了林黛黛一通。正说着,宜贵嫔突然笑着开口了:“和嫔的好气色着实让人羡慕,只是明明是一同去的南苑,怎么娴贵嫔反而越发消瘦了?”后妃诸人早发现娴贵嫔颜色不如从前多矣,却从来不提,偏宜贵嫔要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一时竟无人接话——娴贵嫔去南苑之前不过是病气缠身,这番回来之后,病歪歪的样子倒是少了些,只是从前冷清孤傲的气韵没了,却多了几分惊惶不安。
她听到娴贵嫔开口说她消瘦,忙伸手抚脸颠倒着说:“果真么?想必是暑气太盛,胃口不好的缘故。”说着又一瞬不瞬的盯着林黛黛的肚子看。众人听了一时无语,节气已近处暑了,夜里还要盖上薄被,怎么到娴贵嫔嘴里竟是暑气太盛呢。看着她盯着林黛黛肚子看的样子,众人皆知娴贵嫔这是心病,却也无从劝起。
皇后见状微微一叹,正坐林黛黛对面的瑾嫔突然站起来向皇后请命道:“依嫔妾看娴姐姐消瘦是心情不虞少活动的缘故,不如便由嫔妾来为姐姐开解吧。”皇后听了满意点头道:“这样很好,娴贵嫔又有慈母情怀,你的蕴靖正是爱笑爱闹的时候,两相正合宜呢。”
林黛黛向瑾嫔投向感激的一眼,瑾嫔只对她微微一笑,复又坐下。朝会散后皇后留下娴贵嫔与瑾嫔说还有事要交待,林黛黛便向陆充仪施了个眼色邀她同行。此时陆充仪没有轿辇可乘,林黛黛便推说孕期原应该多活动,与陆充仪一起走回兰林殿去。
路上林黛黛便问道:“近日娴贵嫔怎么了?今早还说要搬到兰林殿去与我同住。”陆充仪急急问道:“那你允了么?”林黛黛说道:“不知根究的,怎么敢?我推说要给娘娘请安,便逃了。”陆充仪忙松了一口气说道:“好悬没答应,娴贵嫔自南苑回来就有些古古怪怪的。先是要太医开了许多许多药,每日不知有多少药要喝,还把药渣子扔她睦元堂门口的路上。宜贵嫔去昭阳宫必要经过睦元堂的,好悬没把宜贵嫔给气死。然后又向皇上邀宠,你知道的,她那身子再有孕便是个死字,皇上也不敢宠幸她,只逃也似的走了。”
林黛黛听了一吐舌头:“她没挨罚么?”陆充仪说到:“皇上心里有她怜惜她,并未罚她,还添了许多赏赐过去,让她宽心。要是我做下这样的事,早被罚到浣衣局里去了。”林黛黛听了乐得一笑:“我看至多被罚做宝林。”陆充仪也是一乐:“不仅如此,皇上又寻了个由头把宜妃降为宜贵嫔了。谁不知道娴贵嫔失了孩子一事与宜贵嫔脱不了干系呢。唉,皇上心中不是不顾及娴贵嫔的。只是在这宫里凭你怎么风光,没个自己的孩子,不还是靠别人指缝里漏出的那点子东西过活么,难免她心慌。”
林黛黛听了心中一惊,陆充仪复又说道:“像你就好了,你看我,进宫都四年了。”说着只叹了一口气。林黛黛听到此处心反而放下来——愿意直说羡慕她有个孩子的,反而是依旧信任她的意思。她忙揽着陆充仪的肩说道:“有皇上的恩宠还怕没孩子么?我有孕,娴贵嫔病着。宫里除了庆妃、穆嫔等,便是你和清美人了。你宠幸能少么?我这里之前有几丸说是极好的寿胎丸,待会便给你。你在这个时候怀上一个小皇子,到时候咱们的孩子一起长大呀。”
陆充仪听了面上舒展许多笑道:“嘴这样甜,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那有一柄极温润的紫砂荷合如意,待会就给你送去。”二人又一路说笑着去了兰林殿,林黛黛寻出那盒寿胎丸来,又将那些私藏的兔皮、貂皮分了些给陆充仪,还命竹华再匀一些送到漪兰院去。
过了几日,容景轩的册封命便下了,礼部也将林黛黛的金册制成,便行了册封仪式。因是封嫔,所以便不必去太庙,只由内銮仪卫在兰林殿外设了仪仗,宣读了她册嫔的册文与受册宝。各宫的贺礼如流水一般送到兰林殿来,这仪式倒不太折腾,故而林黛黛一边还有闲情去看她们清点那些送来的贺礼,一边看着那金册上的册文,读到“咨尔林氏,性行温良,仪貌淑慎。”这一句时不由微微一笑。
正看着林黛黛忽然想到自回宫以来还未与瑾嫔私下见过,便起身说道:“今日天气这样好,闷在屋子里也无趣,不若陪我去瑾嫔那里看看吧。”竹华迟疑道:“主子现在怀着身孕,还要亲去么?不如将瑾嫔请来吧?”
林黛黛摇头说道:“这样不好,到时别人还说我才晋了嫔就托大,何况上次瑾嫔帮我在娴贵嫔那里解围,我还没有谢过她呢。再说,去看看蕴靖也是好的,听说他最近最爱笑了。唔,再去寻件东西来送给瑾嫔吧。”竹华听了有理,便起身寻了把白玉雕婴戏图如意说道:“这个好不好?”
林黛黛骇笑道:“这么大方!这样的好的玉如意我这里可少呢。”竹华笑道:“有瑾嫔陪着娴贵嫔,娴贵嫔就不吵着要来兰林殿和主子抢孩子了呀,多亏她呢。我原以为她和主子生分了,那日一见才觉着,她待主子的心是一点都没变。”林黛黛听了心中一动,只伸手细细摩挲着那玉如意上的雕的可爱婴儿。
为免旁人觉得她张狂,林黛黛也未乘藤轿,只由竹华、青菱几个陪着慢慢走到漪兰院里去。不曾想去时明月竟不在漪兰院里,只有几个面生的小宫女在漪兰院里伺候。一见她忙殷勤着笑说:“我们主子同娴贵嫔出去了,还请和主子先坐。”问去哪里了,也都不知道,只留着蕴靖在漪兰院中。那小宫女说着忙上了茶与点心。
林黛黛忙命将蕴靖抱过来逗弄一番,蕴靖这时正是香香软软一团,做个鬼脸便能逗得他咯咯直笑。一时竹华、青菱等围成一团都在逗他。林黛黛见她们高兴,便自行挑些点心来吃,这样一看才发现那些竟不过是寻常的栗子糕、碗豆黄等,做工并不精细,闻着也不香甜,心内不由有些发酸。看来即便有个小皇子,明月在这宫里过的也并不如意,都有些自身难保了,上次却仍不忘出手助她。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外头闹哄哄一阵,原来是瑾嫔与娴贵嫔一同回来了。林黛黛心头暗叫一声苦——正处心积虑的避开她,偏又自己送上门来了。瑾嫔进了院里一见是她也高兴的不行。二人此时都是嫔位,故而只是相对着见了个平礼。向娴贵嫔行礼的时候,娴贵嫔仿若未闻一般,两眼只平视着。
林黛黛半蹲着身子一时膝盖都有些发僵,还是瑾嫔一手将她托住,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行礼。瑾嫔在外头呆了一上午,想来也很想蕴靖了,忙将孩子抱来自己怀中。蕴靖在生母怀里一下乐得不行,喉咙里发出“唬、唬”的声音,倒把她们都给逗笑了。
一直恍惚着的娴贵嫔听了孩子的声音忽然回过神来:“把孩子给我抱抱。”瑾嫔见她神情麻木,怎么敢呢?林黛黛这时忙岔开话题道:“姐姐们上午去了哪?倒抛下我偷去乐!”瑾嫔见娴贵嫔不答话,只好笑着说:“我们去寿安殿看望太妃太嫔去了。”
英朝规矩向来如此,有自己子女的太妃自可搬出宫去住,哪怕只有一个公主的,待得皇上殡天,公主嫁人,也可以搬到宫外公主府去住,晚年日子倒非常舒适。而没有自己子女的,就只能住在寿安殿中。先帝在时,稍有属意的宫女,都会宠幸。故而此时寿安殿中的太妃太嫔极多,因人太多委实住不下,许多太妃太嫔索性不用宫人了,洒扫事物,一应自己操持,倒比许多有体面的嬷嬷日子还要难过些。
所以这样的寿安殿委实不是一个好去处,林黛黛听了疑道:“那里又有什么好去的。”瑾嫔听了一笑:“其实哪里就真是去看太妃的呢?是听说寿安殿的咸若馆烧香最是灵验,所以才去那里。谁知道才一去啊,啧啧,里头乌泱泱的都跪满了人,根本挤不下,就逃似的回来了。”
一直恍惚着的娴贵嫔突然插了话:“是啊,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她们头发俱是花白的,带着素银簪子,都分不清哪个是白发,哪个是簪子了。”
无子的太妃太嫔们往往老年凄凉,因无事可做,只能烧香拜佛。林黛黛听了心头一紧,只强笑道:“这样么,我是最笨的,全没有灵根呢。”瑾嫔复又笑道:“说到灵根又巧了,今日咸若馆那师傅见我们要走,还特意拦下了贵嫔姐姐,说她是个有佛缘的呢!”
娴贵嫔听了仿佛发冷似的打了个冷战,面上渐渐流下两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
44夺子()
林黛黛看到娴贵嫔竟哭了出来,一时心中如猫抓一般的难受;与瑾嫔对视一眼发现她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林黛黛只好强笑道:“看我这张笨嘴;倒把姐姐弄哭了。”娴贵嫔回过神来,转面看着正安然躺在瑾嫔怀中的蕴靖;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瑾嫔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极不安宁;正好见林黛黛身后的竹华捧了个匣子,便笑着说:“竹华手里是什么?拿出来一并瞧瞧。”林黛黛心中暗叫一声苦,这真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强笑道:“原是来送给姐姐的,后来觉得不合宜;便还是算了。”
瑾嫔一笑:“谁不知道皇上现在最疼你;你手里的还有差的么?快拿出来瞧瞧。”林黛黛无法;只好将匣子打开将那玉如意取出来给她二人看。甫一入瑾嫔手里,她便惊叹道:“呦,这样好的玉,真正触手生温呢。”瑾嫔摩挲一番,复又去看那如意首上雕的图案,只一看面上便有些僵,只笑笑又将那如意放回匣子里去。她这样的情状反而使娴贵嫔奇怪,便狐疑的伸手将那如意接过。
娴贵嫔一看到那如意上雕着的白胖婴儿,便浮起了一个古怪而苦涩的笑。她将那如意攥的越来越紧,手指用力到发白,最后重重的将那如意撂回那匣子中。蕴靖被那重重一声吓了一跳,腿蹬了一下就开始哭。
瑾嫔不住在劝,娴贵嫔突然厉声喝道:“让我抱抱孩子!”瑾嫔无论如何也不肯,只转过身细细安抚着蕴靖,用背对着娴贵嫔口中不住说道:“蕴靖今天不舒服,我这必要招待不周了,还请娘娘先回吧。”说着逃也似的走进了里间。
娴贵嫔见状无法,只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林黛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带那柄婴戏图如意,只得小声劝道:“娴姐姐,瑾嫔姐姐这里不方便,不若咱们先回去吧。”
娴贵嫔只在她略隆起的腹上剜了一眼,便起身走了。林黛黛等她走了有一阵,才跟在后头也走了。
回去路上竹华犹自在怕:“都怪奴婢,都怪奴婢,要是没送那如意便好了。”另一旁的青菱劝道:“不全为这个,自娴贵嫔小产之后,她的性情就大变了。我更听说睦元堂三不五时的就打发了宫人去浣衣局,上次连娴贵嫔的陪嫁侍女红绡都被打发进去了。”
林黛黛惊道:“果真么?”青菱肯定的点点头:“听说原是娴贵嫔想要她去笼络住皇上,偏又后悔了,便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去了浣衣局,现在睦元堂里除了娴贵嫔最亲近的翠翘,竟是人人自危呢。”林黛黛皱眉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再避开她些,只求不要拖累了瑾嫔才是。”说着便回了兰林殿,只嘱咐下人做事再谨慎些,万不可轻狂更不可有个眉高眼低的,遇了睦元堂的人,要格外小心谨慎些才好。
如是几日,果然听见说娴贵嫔常去容景轩面前请求说想要搬进兰林殿中去,以便照顾林黛黛。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她想要夺子的手段罢了,然而按规矩她还当真是正三品主位,该住进东西十四殿中去的。当时晋了她贵嫔却没有让她做一宫主位,不过是顾及她身子不好,不宜搬家罢了,此时倒成了她上佳的理由。
林黛黛急的嘴角起了一撩水泡,若是与庆妃同住倒是极好——于她有恩,人品也是上佳。偏与娴贵嫔同住——该死命保护自己孩子时云淡风轻;等孩子死了又来夺别人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靠得住?
幸好容景轩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看到她嘴角那些水泡反而劝她:“黛黛放心,且不要怕。朕不会允了她,娴贵嫔身子不好,若把病气过给你岂不糟糕?不要怕,且放宽心些。”林黛黛听到他那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心中倒渐渐真的安定下来了。
如是躲了一个月,到底也没有让娴贵嫔搬进来。虽然娴贵嫔仍未死心,但林黛黛心中总算安定下来——这样久了,应该不会再来夺她的孩子了吧?谁知她才放下心,偏又砸下一道雷来——容景轩命瑾嫔将蕴靖抱去给娴贵嫔养育。
林黛黛听到这话时正在庆妃的温室殿中与她闲聊,一听登时惊到无法,庆妃仿佛早知会有今日一般的气定神闲:“陛下爱重你,自然不忍让你与娴贵嫔同住,到时还要受她磋磨。瑾嫔呢,你看她生下五皇子之后,陛下对她还有多少眷顾?后宫里又有恪妃等时时践踏她,她有今日,我倒不奇怪。”
林黛黛一脸讶异的望着庆妃说道:“娘娘早知道么?”庆妃笑笑说道:“隐约感觉罢了,今日果然成了真。依我说,你也不必难过,蕴靖在娴贵嫔身边恐怕还要好些。也许娴贵嫔因有五皇子陪伴,慢慢就回转过来了呢?到时蕴靖出身还要高贵些,娴贵嫔父亲到底是国子监祭酒,娴贵嫔自己也是很通书墨的,这也不全是坏事。”
话是如此,林黛黛心中还是紧张,下午便仍去了漪兰院一趟。一去漪兰院,便看见瑾嫔哭的眼睛都红了,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昨晚上才告诉我要把靖儿带去养,今天就把孩子抱了去,拦都拦不住。我想去见皇上,偏御前的人又拦下说皇上现在不方便。孩子还这样小呢!”说着又呜咽着哭了出来。
林黛黛也无法,只能依瓢画葫芦的将庆妃的话说给她听。谁料瑾嫔哭的更厉害了:“要是靖儿以后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又该怎么办呢。”林黛黛见自己越说瑾嫔越伤心,只好说道:“且看着吧,娴贵嫔想来不会亏待靖儿的,或者以后娴贵嫔迁到正殿里去,你也跟去同住呢?”
好说歹说瑾嫔才略宽慰些,林黛黛此时自己已有五个月身孕了,易乏的很,只待了一会儿便回兰林殿去了。夜间容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