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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久久没听见竹华有动静,林黛黛害怕床底下有什么蜈蚣一类的东西,便说道:“怎么没动静了?找不到就快出来,仔细别被蜈蚣咬了。”谁知竹华的声音闷闷地从床下传来:“小主,奴婢好像找到了。”林黛黛惊得站来起来:“找到了?什么东西藏在床下,快弄出来!”竹华说:“用钉子钉着呢,钉的紧,奴婢正在拔着呢。”说着“噗!”一声吹灭了蜡烛、
林黛黛见床下的蜡烛都熄灭了,心中越发着急,但听竹华正在使力,也不好说废话来打扰她。过了好一会才见竹华出来,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手中正握着一个草人。
林黛黛伸手将竹华拉起来,看清是个草人之后,不由轻轻“啧”了一声说道:“我一直以为宜妃是个顶精明的,闹了半天,就弄个人偶来咒我?这法子倒像是恪贵嫔想出来的呢。”竹华也忙凑过来看——但见那草人头上绑着头箍,身上用红布做了件衣服,衣服上还有一张黄纸,正用朱砂在上头画了些鬼画符。还有七根银针分别扎在在头、四肢上头。胸口有个洞,想来是方才便是用钉子钉在床板上留下的。
竹华忙问道:“小主身上有没有哪里痛?我家乡邻居是个木匠,和我父亲喝酒喝醉了时悄悄说过呢!遇上哪个主家不好,便悄悄在房梁上放上一只碗和一只筷子,这家就必要一直倒霉好几年呢!”林黛黛到底在现代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听了之后舒展了下身体说道:“舒服的很!就是刚才找东西累得慌。”
说着低头带着一抹讥笑看着那草人,眼睛扫过草人身上那张黄纸,面色忽然陡然一变:“这上头写的是生辰八字!”竹华不识字,只忧心忡忡说道:“果真么?那小主快将这纸烧了!”林黛黛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的年庚八字。”
林黛黛仔细辨了一会,只勉强辨出前几个字乃是“辛巳年”,而今年是癸卯年,这便就明这纸上写着的人已经二十二岁了,而自己今年将将不过十七岁……林黛黛问竹华道:“今夜是小钱子当值么?”竹华回道:“是,因怕旁人察觉,今晚是小钱子在外头守着。”林黛黛点头道:“将他召进来,动作要小。”
小钱子知道今晚要警惕守着,所以进来时还是很清醒的样子。林黛黛问道:“这宫里哪位贵人年纪是二十二岁?”小钱子想了想答道:“奴才依稀记得,仿佛娴嫔、陆才人与恪贵嫔都在二十二岁上下。”林黛黛又伸手将那黄纸递了过去:“那你辨一辨,看这是哪位主子的生辰。”
小钱子忙摆手说道:“奴才幼时家里穷才进的宫,奴才是不识字的。”林黛黛狐疑的“哦?”了一声,又说道:“太后身边的人竟不识字么?”小钱子动作一下全都止了,只垂着手站在那里。林黛黛复又说道:“不必担心,是太后成心要我知道的,不然以太后之能和你这小子的奸猾,我能知道么?”竹华听到这话猛地将眼睛睁大,呆呆的望着小钱子,结结巴巴说道:“小钱子,小钱子是……”
林黛黛不耐地挥一挥手,复将那黄纸递到小钱子面前说:“接着,查一查这是哪位主子的年庚八字,尽快告诉我。”这次小钱子恭谨地接过了那张黄纸,又偷偷地仍在外头走廊上值夜去了。
竹华这才回过神来急问道:“小主既知小钱子是太后身边的人了,怎么还让他做这事呢?”林黛黛将自己心中推测慢慢说出来:“以太后之能,想要杀我简直不付吹灰之力,却将我留着,还派小钱子到我身边,想来是想让我为她所用的意思。要我违背太后的意思,无异于螳臂当车罢了,何不索性顺了太后,多活几日?”
竹华呆呆的点了点头,林黛黛复又说道:“今次想来是宜妃、恪贵嫔一党想害我,我与宜妃斗一斗,为德妃铺路,太后想来是乐见其成的,小钱子正是太后的人,所以这事也许小钱子办才最妥当呢。”
竹华气鼓鼓说道:“要别人为德妃铺路算什么,在怎么捧,德妃还是一点宠幸也无啊。”林黛黛也奇德妃为何浑不见要争宠的样子,只好说道:“罢罢罢,现在已经够晚的了,先安歇下吧。只一件,明天见了小钱子不要露出样子来。”
竹华听了点了点头,就如从前林黛黛与瑾嫔一样,主仆二人一齐在窝那拔步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才用过午膳,去内府局领份例的小钱子便回来了,报了这个月领到的份例之后,便立在她身旁小声的说:“奴才问清楚了,那黄纸上写的日子算来正是小雪的前一日。娴嫔主子正因为是在小雪前一日生的,所以闺名才叫似雪。”林黛黛听了,身上渐渐泛起一身薄汗,她冷笑一声:“秦充容她们的好计量,若不是陆才人要我提防司棋,今次恐怕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28落水()
过了几日容景轩都没有来遂初堂,说娴嫔总觉得腹痛,还有几次见了红。故而这几天容景轩都在娴嫔的睦元堂陪着,隔了好几日娴嫔身子才舒服些。在睦元堂闷了几日,容景轩自想出来透透气,经过昆明池时见今年新荷都开了,便宣了近日颇得宠的几个。将林黛黛、秦充容与陆才人都召了过去命赏荷,又想着瑾嫔住的近,又将瑾嫔也召了过来。
秦充容与陆才人住在一起,自是一起过来了,陆才人与林黛黛见了只是面上淡淡的行了个礼。瑾嫔自产子之后虽因皇子之故常与容景轩见面,却很少侍寝,又见了近日得宠的几个,面上就有些不自在,只是在容景轩面前自然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那香洲有两层,正对着昆明池景色最好的地方,时时有夹着新荷清香的风习习吹来。
容景轩并林黛黛几个便坐在二楼临窗赏荷饮酒,这时几个人便大展奇才,或是娇羞或是妩媚,只一个已为人母的瑾嫔颇不自在,不知如何自处。容景轩憋了这几日,此时心中正是大乐,看着饮了几盏梨花白,耳垂已经粉红了的林黛黛更是心痒难耐。
这时正有清风送来歌声:“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唱的正是诗经中的《泽陂》,讲的是思慕男子的事。初时听了并不觉得怎么样,只觉得这那歌女声音确实动听,可听着渐渐觉得偏还如泣如诉,仿佛慢慢带起人心中伤心的事,好像真有一个可望却不可即,求而不得的人一般。
林黛黛原在撒娇,听了这歌声却不觉痴了,也顾不得逗笑与饮酒,只呆呆的走到窗边细细听那歌声,待那歌女唱完,觉得眼眶都湿了,只一手抚着窗框久久立在那里。忽地觉得头上落了个什么东西,拿下一看却见是一块手帕,上头绣着小小的一个“秦”字。一回头发现秦充容正一脸笑着的望着她,林黛黛还问道:“姐姐在看什么?”秦充容说道:“看呆头雁哪!听了这首曲子,平日最机灵的睦美人就成这样啦。这曲子这么好?”
林黛黛听了一惊,正要辩解,瑾嫔便开口了:“不怪睦美人,臣妾都听呆了呢。”容景轩伸手抹了一下,仿佛抿去一丝泪意一般说道:“是,朕也觉得极好。”林黛黛想着索性将祸水东引,便凭窗望着说道:“不仅歌好,人也好呢!”
容景轩带着一丝笑意的说:“这么好?”便也走来窗边望着,原来正是乐班在练歌。方才正是一个歌女站在画舫上练歌,那歌女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娴嫔,都是遗世独立的样子。现在想是累了,也不唱歌,只站在船头低着头望着水面休息。远远地样子看不真切,只觉得是个身形单薄的清秀佳人。
秦充容见容景轩仿佛对那歌女起了兴致不由剜了林黛黛一眼,林黛黛也觉自己略唐突,便笑说道:“皇上,咱们何不也去那画舫上玩呢?想来还更痛快些!”秦充容也点头说道:“睦美人说的正是,不如让乐班的人先下去,咱们也上画舫上去。”容景轩一想,便也允了。
瑾嫔自有了蕴靖,便将全副心思都投在蕴靖身上,这时见争宠也争不过这几个,便索性行了个礼说要先回漪兰院照顾蕴靖了。容景轩对她本来就是可有可无,此时便也允了。
于是就有林黛黛、秦充容与陆才人几个与容景轩一同上画舫了。林黛黛心中犹想着那曲子,便自去船头坐着,又嫌日头太晒,便伸手折了片荷叶来挡光。林黛黛来时想着今日正是赏荷,若是穿的艳了倒成与荷花争奇斗艳,未免太俗。便穿了一身颇素净的月白色衣裳,此时在这一片红的荷花,绿的荷叶与丹柱金漆的画舫中,显得格外清爽。
容景轩不由多望了几眼,偏见她又伸手去摘荷叶,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竟比那月白色的衣裳还要白上几分。一时兴起口中便吟道:“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花偎伴笑,争窈窕,竞折田荷遮晚照。”
这时偏又真的有一双鸳鸯从荷叶下挤了出来,不由引得陆才人与秦充容一通笑。林黛黛不由瞪了容景轩一下,嗔道:“皇上好没羞!净念这些来取笑臣妾!”容景轩不以为杵的说道:“这怎么是取笑你呢,正合着呢!”
秦充容见林黛黛今日颇得意,分明胜过了自己,有意让她丢脸,便说道:“这正是有诗待和,有歌待应。睦美人何不相和一首呢?”陆才人听宫人说过林黛黛是前几个月才开始识字的,此时必对不出来,有意解围道:“不如让臣妾来和吧。”
秦充容笑道:“你是你,睦美人是睦美人。你以为你就跑的了么?”说着亲切在陆才人腮边拧了一把。
林黛黛略沉吟一会:“诗臣妾一时对不上来了,刚才那曲子极好,不如臣妾也唱一首好不好?”秦充容见她又提刚刚那曲子,心中不由气个倒卯。容景轩到时极乐:“极好极好,朕还未听黛黛唱过呢。”
林黛黛想着唱一首《谒金门》,便开口唱道:“圣明世,独折一枝丹桂。学着荷衣还可喜,春狂不啻恣。年少都来有几,自古闲愁无际。满盏劝君休惜醉,愿君千万岁。”边唱边缓步走到容景轩身边,端着一盏酒送到容景轩唇边,容景轩如何会拒?当下便仰头饮尽。林黛黛正以为过关了时,忽又听见容景轩说:“这不好,朕日日听这些歌功颂德的,听也听腻了!必像刚才那样唱个不俗的才是!”
秦充容不由一喜,暗笑林黛黛今日必要丢个大脸。林黛黛心中一闷,刚刚那个委实不俗,可她是个俗人啊!没有那样的心境又怎能唱出那样的曲子?于是只好走自己一贯的宠妃路线,绞尽脑汁又想了一首李后主的南唐子。这想来也算“淫词艳曲”了,便复又站在船头,唱道:
“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云何事下巫峰。待拍鸾飞镜,回首燕飏空。莫翻红袖过帘栊……”正唱到此处,歌声忽然停了,林黛黛仿佛颇苦痛的捂着胸口。
容景轩以为她是想不起下头的句子,其实刚刚不过是逗林黛黛罢了,他知道林黛黛前几个月前才开始学字,如今能背出《谒金门》已殊为不易。他便开口说道:“怎么?背不出了?要罚,朕今夜便来亲罚你!”
谁知她还是捂着胸口不做声,不一会连呼吸都变了,只大声喘了几口气之后,竟连连倒退几步——后头就是昆明池!容景轩一惊,忙起身去拉她,偏还是太迟了,只见林黛黛一脚踏空,便落入昆明池里去了!
一旁的太监见了忙“扑通”一声跳下湖去将林黛黛救了上来,林黛黛还是痛苦不已的样子,此时连面色都白了。因落入水里头,此时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身体曲线毕现,湖上风大,画舫上正备了披风。陆才人忙将披风取来为林黛黛裹上,裹上时偏感觉正皱着眉喘不过气来的林黛黛伸出手指,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几个人此时具无了声息,只听见容景轩不停地问林黛黛:“黛黛,你怎么样?怎么样了?”林黛黛仿佛气息奄奄的睁开眼:“皇上,嫔妾方才心口疼的紧,一时连站都站不住。心口还是难受,不过……”说着不堪负重一般,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不过此时好些了。”
这如何是好些的样子呢?不消容景轩说,画舫上的太监都急忙划着桨向湖边驶去。
一到了湖边,又急宣了太医来。林黛黛一看并不是耿常,心头不由一松,口中却已轻轻痛吟起来。
太医便又分为两批,一批去检查容景轩他们今日所用的酒食,一批为林黛黛诊脉。
太医见林黛黛确实心悸不宁,脉搏紊乱,偏又是从未见过的病症。直说自己不会必是要挨罚的,太医便斟酌着说:“小主脉结代,心动悸。想来是阴血阳气虚弱,心脉失养证的缘故。微臣开一副炙甘草汤,以人参、大枣补心血,再以生地、麦冬、麻仁等养心阴。想来小主便会好些。”
容景轩不耐道:“什么好些?朕要黛黛痊愈!”林黛黛见容景轩因自己而迁怒太医,不由轻轻扯着他的袖子说道:“皇上……皇上不要动怒。”
偏这时检查酒食的太医们也来了,说道:“回皇上,方才微臣查了那些膳食。验来俱是无碍的!”想也是无碍的,不然为何只有林黛黛一人倒下了呢?
容景轩无法,只好亲送林黛黛回遂初堂,还说晚上要守在遂初堂。林黛黛想着容景轩这几日一直陪着病歪歪的娴嫔,此时若再对着自己,想来心情必会不虞,又想着陆才人也可能会过来。便坚决的推了:“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皇上!皇上快回养心殿去!”说着就用手推着容景轩。
林黛黛的力气是微不足道,但心意却十分坚定,容景轩拿她无法,便只好说:“那你好好养着,朕明日再来看你。”林黛黛点点头说道:“臣妾省的,吃了太医开的药必很快就好了。皇上不要担心,快去歇着。”容景轩便又回养心殿去了。
林黛黛想着容景轩陪了几日生病的妃子,难得想着散散心思,偏又遇着宠妃急病,真是有些秽气。想着想着不由偷偷笑了,但见入画、司棋几个进来,又做出一副病歪歪的躺在床上的样子。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也没有用,只由竹华强喂了一盏山楂桂枝红糖汤。过了一会又见小钱子过来,小心翼翼觑着自己。林黛黛知道这必是小钱子有不中听的话要讲,偏他要装出这个样子。
便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事?直接讲出来。”小钱子这才低眉敛目道:“奴才听敬事房的太监说,皇上刚刚召了那歌女过去侍寝,正是下午唱歌的那个。”
一个时辰前容景轩还说要守在这里陪着她,现在又拥着新宠,林黛黛虽然知道他是帝王,也不喜欢容景轩,心中却也不由觉得有些悲哀,为自己觉得讽刺。只得笑笑说:“那又如何呢?你记得要备好贺礼便是了。”
过了一会,司棋又进来了问道:“小主,惜颜殿的陆才人来了,小主要不要见呢?”
29病重()
林黛黛皱眉道:“她来做什么?”竹华在一旁气咻咻的说:“必是来看热闹的,小主等着,我去打发了她!”林黛黛拦住了说道:“不必,会会她又何妨,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于是司棋又赶紧出去将陆才人请了进来。
陆才人来时只带了佩瑶,佩瑶手中正捧着一个匣子,陆才人一见林黛黛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便说道:“皇上前几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