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葵别过脸,淡淡应了声,绿枝跟燕草眼里发起呆来。
然而,天渐黑时候他们并如愿回到叶家,甚至连城也没有进。
拉车马不知吃坏了什么。走着走着就拉起了肚子,而后任凭车夫怎么打骂,这马都不肯再走了。一耽搁,时间就晚了。
一群人无法,天气不好,天就又黑得早。不得已几人只好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也亏得附近有不少农户,阮妈妈带着人去借了家小院子,留宿一夜。
燕草直念叨着运气不好。这天恐怕明天还要下雪。
绿枝亦脸色郁郁。
唯有叶葵却悠然地笑起来,“不知道主人家有没有藏着甘薯,闲着没事我倒是又想烤甘薯吃了。”
“奴婢去看看。”燕草闻言,兴高采烈地去了。
回来时候手上拎了只小竹筐,面色却有些悻悻然。
“没有?”叶葵立窗边。看夜幕慢慢落下来。
燕草嘟哝:“有倒是有,只是也不知这家甘薯是怎么种。个头小也就罢了,还满是筋络,哪里能吃。”
她无意话,叶葵却听进了心里。
这里虽然离她农庄有些远,但其实真算起来也没有多少路程,为何两边出产农作物会差别这般大?应当不只是种植方法问题,兴许跟种子也有关系。
然而想了想,她却摇摇头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别说她不懂农事,就是懂如今也没这个闲工夫来种地。
“不过二小姐,我拿了点冻梨子过来,煨了一样能吃呢!”燕草嘟哝完,却又乐颠颠地将竹筐递过来给她看。
筐子里躺着几颗干瘪瘪,皱巴巴梨子。
叶葵笑道:“这我还真没吃过,你去煨了试试。”
一边说着,池婆跟阮妈妈一前一后过来了。
农家小院地方小且简陋,阮妈妈生怕她住不惯。但叶葵从小就是乡下长大,哪里会住不惯,当下笑着让阮妈妈跟池婆一道下去歇了,明日起早还要启程上路。
阮妈妈见她笑语宴宴,心中微松,叮嘱绿枝跟燕草照顾好小姐后,便下去了。
临走时候,池婆忽然皱了下眉头。
叶葵一怔,随即隐隐听到了马蹄声。
他们马就绑院子外树上,而马蹄声却是从远处传来。
而且这马跑得很急!
“门都锁好了吗?留了谁守夜?”
池婆抬脚继续往外走,口中道:“留了叶家随行两个护院守着。”
叶葵没有说话。
若是真有什么事,两个护院能顶什么事。
正想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屋子里一众人都听得分明清晰。
没多久,院子门就被叩响了。
叶葵心神微定。
不是粗暴而随意地重重拍门声,而是有节奏叩门声。
“不知主人家可有空房?”
一个微沉男声传来。
叶葵疑惑,这声音怎么好像哪里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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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发烧,实有点撑不住了= = 所以今天时间混乱了点,抱歉。还有二晚上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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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借宿风波
将屋子让给叶葵几个房主亦听到了叩门声、说话声,搓着手从边上柴房里跑出来。
雪夜来客,似乎人数还不少。
房主自然也不敢贸贸然开门,何况他已经收下了方才这些人银子,又是女客,哪里好让别人再来借宿?就算他想赚这个银子,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赚得着。屋子一共就那么几间,为了让叶葵人数住下,他们一家人都窝到了柴房里了!
所以,他只隔着门扬声喊:“对不住了,个把时辰前已经有人来借宿,屋子都住满了。”
门外静默了一会。
然而没有马蹄声也没有脚步声,这说明外边人还没有走。
半响,先前那个让叶葵觉得有些熟悉男声又响了起来。
“外边雪越下越大,我们实是寸步难行,若是你能挪出一间屋子来,我们愿付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
房主下巴上那簇胡子都似乎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将门打开才好。
庄户人家,地里刨食,三十两那是要攒多少年?
加上之前那位嬷嬷给十两银子,等开了春就可以买几头猪仔了!
他家就住村口,且周围没有邻居,所以偶尔也能遇上几个借宿人,但今夜这样手笔他可还真没有遇见过。况且,这群人只是没有往深里去,不然恐怕也就不会这门口同他谈价了。
不行,不行,煮熟鸭子可千万不能飞到别人家桌上去。
房主有心答应,却碍着前头来是为小姐,这万一出点事,他这也担不了责任啊!
但白花花银子就门口。他哪里舍得?
重重一跺脚,他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道:“只是先前来是位小姐,也不知她愿意不愿意,不如你们略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他口中这般说着,心里却已经想好了对策。
若是那小姐不答应,也无妨,加些钱便是了!
人家愿意出三十两银子,她若是也愿意给三十两,那自然就无所谓谁来住了!
房主慢慢朝着他们这般靠近。
叶葵依旧立窗口。冷眼看着,心里却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听过那个声音。她自小长鸿都乡下,来帝都不过半年时光。除了叶家也只来过这庄子,认识男子是屈指可数。
门外人会是谁?
她这边想着,那边房主已经到了门口,弯着腰,笑得一脸谄媚:“门外又来了几个人。这雪实下得太大了些,不知您几位可还能挤一挤挪出个屋子来?”
池婆不悦:“先来后到,你既收了我们家小姐银子,便该拒了他们才是。”
房主咧嘴笑:“您这话说……我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但这出门外,哪里能讲究那么多是吧?”
燕草气结。挽起袖子就要上期去教训那房主。
“去让老王几个收拾了东西全部挤到堂屋里去。”叶葵伸手拦住她,扭头吩咐绿枝。
绿枝略迟疑,“这、这真让外头人住进来?”
叶葵不动。淡淡道:“去。”
绿枝张张嘴,却又噤了声,越过池婆出去了。
房主自然听到了叶葵放出可以提高了音量话,急忙遥遥作揖道谢:“多谢小姐了。”说完就不再理会池婆几个神色,匆匆忙忙地跑去开了院门。
叶葵见池婆面色不虞。劝慰道:“我们自己将门窗关得紧一些就是。这世上哪里有不贪财人。”
就是因为如此,她宁愿挪出个屋子来。也不愿意被这么个贪婪村人敲诈。
若不是此刻雪愈发大了,她恐怕当即就会夺下车夫马鞭抽了房主,而后拂袖而去。
但如今,他们还是能忍则忍为好。
反正天一亮,他们就要出门。
门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脚踩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一群头戴帷帽男人走了进来。
燕草正关窗,刚好瞅见,嗤一声道:“怎么跟姑娘家似,还个个都戴着帷帽。”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来,匆匆关了窗转过身来对叶葵道:“二小姐,这可怎么是好!您出来时候可没有戴上帷帽,这、这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家伙!”
帝都风尚如此。
其实并不是为了防止女子样子被人瞧去,戴着帷帽只不过是想说明这个女子身份地位不低罢了。
那些蓬门荜户,哪里会意这些。
况且,大越可是准许女子自立门户。
那自然就免不了有女子要外头打交道,抛头露面。
所以这些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但燕草显然不是这么想,见叶葵不说话,她愈发懊恼起来,恨不得登时就从哪里变出一顶帷帽来才好。
叶葵瞧得有趣,打趣道:“瞧都被瞧过了,现就算有我也不戴。”
“二小姐……”燕草嘟哝着,一跺脚去给她铺床去了。
虽然只是借了人家屋子住一夜而已,但这些被褥自然都是要换过才能用。也多亏了燕草,从庄子出来时候生怕叶葵会冷,特地将棉被也给带上了,如今正巧派上了用场。
屋外声音渐止,可没过一会,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叶葵屏息而听,听出那是往外边去声音。
方才只远远看了一眼,天黑不清,她只隐隐绰绰看出几个人影,人数应该五六人左右。
但是听听这出去脚步声,人似乎也不少。
看来那三十两一间屋子多半只是为了容纳某一人罢了。
这人会是方才出声人吗?
叶葵从竹筐里捡了只梨子把玩着,心思有些恍惚起来。
那个声音究竟哪里听到过……
她记性不差,虽然没有过目不忘,但见过人或事物若非经年绝不可能马上忘记。
所以这就说明那个声音她确听到过,但是对人应当极不熟悉。
啊——
叶葵低低惊呼一声,想起了一件事。
当日她跟裴长歌身侧去了公主府时候,曾听过这个声音!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主人叫容梵。
裴长歌说过是荣国公庶子,但自小聪慧,能力远他世子兄长之上。只可惜,到底输了出身上。想到出身,叶葵不由得隐隐庆幸起来。从她回到叶家那一刻,她就想,若是她跟叶殊是庶出,那么这一切一切就都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萧云娘活着,且备受叶崇文宠爱也罢。
他们姐弟两那偌大叶府里,依然只是庶出孩子。
嫡庶有别。
若非如此。她怎能肆无忌惮地掌掴同为小姐叶明宛。
刚刚进府毫无根基她所依仗不过就是一个“嫡”字!
吃人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出身这种事说起来还真是顶顶重要。
但是容梵怎么会出现这里?而且头戴帷帽,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脸。留下踪迹。再有,如果那群人之中他不是主子话……
叶葵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若是这样一群人里,容梵充当只是个下人角色话,那么他主子会是谁?就算他只是荣国公庶出儿子。但是他到底是荣国公血脉,是国公府里少爷!
她是猛地抬起头,将梨子丢回竹筐里,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夜只管睡觉,谁也不准随意走动。天一亮,我们就起身离开。”
绿枝应声去了,燕草却有些迷糊。不明白叶葵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强硬话。
原本大家就都累了一整天,定然是要好好休息,二小姐为什么还要特意吩咐一遍?
但她脑子向来转得不,想了想又不去理会了,只帮着叶葵脱了袄子。伺候她上床盖好了被子。
叶葵心思纷杂,唯恐自己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人或事。有些失眠。
再看一旁绿枝跟燕草都已经闭紧了眼睛,沉沉睡去,她只好翻了个身面向外,背朝里死死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要不要说给三叔或者裴长歌听?
然而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叶葵自己给否定了。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便好装着。牵扯得越多就越不容易脱身!她不过只是想要帮着叶殊叶家立足,将那只手账给算回来罢了,根本没有必要牵扯到那些她根本没有头绪事情里去。
如今沈妈妈已经落马,就算没死恐怕也早就脱了层皮。
贺氏虽然厌憎沈妈妈,但多年来沈妈妈都是她得力助手,乍然断了一只“臂膀”,恐怕贺氏午夜梦回之际也是会疼吧!
这般想着,叶葵心里又舒坦了些,微蹙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有了睡意。
天边刚冒出一条白线时候,叶葵便醒了。
将依旧沉睡燕草跟绿枝唤醒,不理会两个丫头手忙脚乱,她兀自穿戴梳头妥当,粗粗盥洗一番,她推开门道:“去看看人都起来了没,我们马上回城。”
燕草跟绿枝都心有疑窦,觉得她有些古怪,却还是依言去叫人。
因为叶葵夜里特意吩咐过,倒是没多久,众人就准备妥当了。
叶葵立池婆身侧,道:“老王,马可好了?”
车夫老王匆匆从院子外探进来半个身子,道:“好了好了。”
“嗯,走吧。”叶葵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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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风起云涌(一)
然而,还没有走出院子,左边那间屋子门突然开了。
叶葵听到声响,脚下步子一顿,遂低声斥燕草几个道:“动作一些!”
燕草、绿枝都不明白她脾气为何突然坏了起来,可听到她口气不,就急忙拎着包袱跟了上去。
“二小姐,当心裙子——”
叶葵皱眉,扯了扯勾住一旁木屑裙子,却没能成功。
“您别动,我来!”燕草一把将手中包袱丢到绿枝怀里,凑上前去帮叶葵解开。
动作间,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他们也是准备趁早赶路。原本是同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事,但叶葵一想到容梵身份就觉得头疼不已。虽然当日容梵并没有看到她样子,自然也不会知道如今她是叶家二小姐,可即便是这样,能避免事情自然是彻底避开才好!
燕草解了半响,却也没能将裙子完好地解开。想要将那片木屑刨去,却也没有工具。
叶葵不想这样无力地僵持下去,“让开些。”她冲着燕草匆匆说了句,转过身来,干脆地用力撕扯起来。
裙子面料上好,却并不是太坚韧布。
燕草因为生怕将她裙子弄坏,所以束手束脚。叶葵却根本不乎,不就是一条裙子,坏了重做那花也是叶家银子,她有什么可担心!
“嗤啦——”一声,那角裙摆应声而裂。
叶葵转过身,一个猫腰钻进了马车内。
燕草低低痛叫着,可惜了这条上好裙子!一脸惋惜地跟着叶葵上了马车。
叶家马车匆匆忙忙地从数匹上好骏马旁驶过,扬长而去。
“子墨,这次事多亏你了。”身姿挺拔高大男人看不清楚脸,突然道。
同样戴着帷帽容梵手拉着缰绳。笑道:“您客气了。”
子墨是容梵字。
能这般亲密称呼,两人绝非普通关系。
但这一切叶葵猜想,却错过了亲耳听一听机会。
喉咙中发痒,叶葵重重咳了几声,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下意识伸出手探向自己额头,入手之处温热如常,她却心知不妙了!若是正常情况,她只会觉得自己额头滚烫才是。
她怕冷怕得厉害,手脚到了冬日都是冰冷到捂也捂不热。可如今手碰到额却只觉得温热到恰到好处,这便说明她手也是滚烫啊!
身子发热。人却觉得生寒。
叶葵乌黑瞳仁里闪过一丝懊恼,这种时候着凉生了病于她根本没有一丝好处。
生个病功夫,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
她越想越觉得懊恼。索性拖过被子将自己团团包裹了起来。
其实她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变得容易焦躁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段日子田庄里逍遥日子太过自,令人松懈,如今骤然回到紧绷状态。不适应还是如何,总归是有些不得劲。
这边她暗自疑惑懊恼着,那边容梵却也想她。
惊鸿一瞥间,他只看到了张素白少女面孔,清冷如莲,令人心中一颤。
他家中姐妹众多。但个个都精于打扮,即便是家,也是要涂脂抹粉才能安心。
他见惯了红粉面。乍然看到一张白莲般素净面孔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是谁家姑娘,竟然连粉也不涂一个。然而就算这样,那张脸却似乎也比家中姐妹要好看得多。
容梵隐纱幕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可那笑容似乎才露出一半就半路凝滞了。
如今可不是想人家姑娘脸好看不好看时候!
他拽着缰绳手渐渐收紧,脚下一动。踢向马腹,扬声朝身后几人道:“走!”
这一路。他已经没有了后悔机会。
庶出又如何,用不了几年,他就要让国公爷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当得起“世子”这个封号人!
这世上只有你愿不愿意、敢不敢做事,从来没有你能不能做事!
这话亦是叶葵心中所想,所以当她事隔数月再次见到贺氏时候,眉眼里是温婉乖顺笑意。贺氏想做面上慈母,那么叶葵就让她做!
脑袋有些晕沉沉,但是叶葵面上笑意却丝毫没有减弱。
她离开,是想要看看贺氏到底想做什么,也是为了让叶殊提前适应没有她日子。这是个对多方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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