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她被记者们包围在中间,似乎一时难以突围。思索片刻后,他回转过去,揽住她侧身从人群中挤出。
她感受到他坚实的臂弯所带来的力量和安全感,不由神情恍惚和激动。
来到车门前他即松开了手。
“上车。”他绅士地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阿翰,我怕自己会晕车,就坐副驾驶位置吧。”不知为何,她就想争这口气。凭什么,楚嵚崟此刻不在这里,他还要顾及到她的感受。
“随你。”他轻耸了下肩,关上车门,却没有再为她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是直接绕到驾驶室位置上了车。
她心里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车内的气氛静默得让人不适。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她出言打破了这异样的尴尬。
“要和几个客户碰一下面。”
“我明天白天也有点事,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她主动邀请,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幽怨地说:“你既然在英国有客户,为什么我在这里五年,你都从未联系过我!”
他的侧面轮廓分明,冷峻得几乎不近人情,在她的眼神埋怨下,他的脸上始终风平浪静。
“我喜欢往前看。”
“左斯翰,你的心真狠!”她咬住下唇,抵不过心底渐渐衍生的失望,艰涩地低声说。
一路无话地回到酒店。
“好巧,想不到我和你同住一家酒店一个楼层。”她开口说。
左斯翰在门前停下,大手搁在门把上静置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冲着她举步离去的背影说:“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倏然收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急速朝他望去。“我以为﹍﹍。”
“以为什么?刚被你骂成心狠的人,总得找个机会辩白一下吧。”他的声音沉稳内敛不失张力。
她不禁喜出望外,就像自己在濒临悬崖边时被他拉了一把。
“那说定了,明晚我等你,不见不散。”
“好。”他的嘴角漾开了点点笑意。
只是在合上身后的房门时,那抹虚浮的笑意立刻消逝无痕,脸色甚至可以算得上冷硬。
上网处理了一会文件,他按揉着发胀的眉心,靠上椅背合眼休息会。闭上眼的霎那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明艳的脸庞,似娇似嗔,偏偏又带着丝冷,直挠得人心痒。
也不知这丫头起床了没有?
左斯翰工作时严肃的表情此时换上了柔和与放松,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是23:25,国内应该到早上七点多了。
他熟稔地按下了一串号码,手指却陡的停在了拨号键上,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屏幕上的亮光衬得男人的眉眼异常深沉晦涩。
直到手机的屏幕再次归于暗淡,那个号码始终没有拨出去。
第二天是忙碌的一整天。
左斯翰先会见了英国方面的大客户,洽谈新一年合作;与赶到英国的销售精英团队就市场动态开了大半天的会议,商榷作战部署。
会议散去后,他独自坐在办公椅上,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的文件上,思绪似已飘远。
“森,我帮你查了一下,确实有几个人在暗中跟踪你。”推门而入的男人神情肃然地开口。“不过,他们估计是怕被酒店的摄像头监控到,所以一直在酒店外徘徊。”
左斯翰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想对我动手了。”从他上飞机前就感觉到异样,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面前的男人吩咐道:“修文,替我订一个两人的雅座,餐厅地点要偏一点,但环境要雅致。”
“你疯了,这时候还往外跑,那不等于羊落虎口,万一有什么闪失!”
“谁是羊谁是虎,不到最后关头尚未可知,更何况我如果不现身,接下去的戏还怎么演。”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浅笑。
“你要想好了,这个局一旦开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如果她不能原谅你﹍﹍。”
左斯翰摆摆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这是个不错的契机,我不能再心软下去。就按原定的计划进行吧,我不会后悔。”
说完,他像是经受了一场理智与情感的短兵交接,脸上呈现出疲惫之色,轻轻阖上眼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谢仕卿不停的看着手表,坐立不安。
从他昨晚答应与她共进晚餐开始,她就神不守舍,连今天去领奖,与主办方的会面也心不在焉,总是走神。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除了等待她还害怕他会临时变卦。
“叮咚。”一声门铃响后,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快到门前她才恢复了理智。
打开门,她冲着门外站着的淡漠矜贵的男人,适时地展露了一个嫣然又不失矜持的笑容。“来了。”
左斯翰打量了她一番:桃红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肤色更显白皙。原先垂直的长发悉数盘起,挽成了一个松松的发髻,髻边是一朵茶花式样的红色宝石簪花。
“不错,很漂亮。”他眼带欣赏的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柔和。
谢仕卿的心如小鹿乱撞,耳根都红了起来。“阿翰,难得听你夸赞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吗?”他低醇的声音仿佛染着笑。“看来以后我应该多夸夸你,免得你不适应。”
谢仕卿一晚上都感觉自己恍如梦中。
他优雅的绅士风度,和煦的笑容,都向她发出致命的诱惑。
“阿翰,你变了好多。”喝下几杯酒后,她的眼神开始迷离地盯着他。
左斯翰唇畔轻撩,微微一笑。“变老了?”
“不是,变得成熟,有男人味了。以前和你在一起,你虽然较同龄人沉稳,骨子里却有种桀骜不驯,和对陌生人的排斥,现在你已经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了。”
“那是因为年纪大了,考虑问题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简单。”
“让我帮你。”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桌面的手背,水波潋滟地注视着他,轻柔的开口:“我会的不多,也许只会在你累的时候替你送上一杯热咖啡,或者在你需要倾诉的时候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他没有收回手,只是垂下眼睑,令她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仕卿,虽然六年前我们的关系无疾而终,不过那段感情我也是认真对待过的,它是我记忆里不可泯灭的一部分。”
“我也是,我至今忘不了。”
“沐漓对你用情很深,你应该﹍﹍。”
她匆匆地打断他:“同情永远不会变成爱情!我不能为别人的感情买单!”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他凝住她殷切的眼睛,冷静地继续说:“再次来到我身边,将来有一天你会很后悔。”
“不会,我不会后悔!”她脱口而出,同时视线紧张地绞着他的目光。
“好,记住你今天的承诺。”他意味不明地笑笑,随后从她掌下抽出手,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回到国内,你就来公司报到吧,我会让人事部给你安排工作。”
“阿翰,谢谢。”这一刻,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中途离席去洗手间时,谢仕卿看着镜中明媚的女人,得意的笑了。为了这次晚餐,她尝试用艳丽的颜色来改变自己。
谢仕卿,今天就是你成功的第一步!。
走廊上,有两个英国男人正站在过道里抽烟。
她经过他们身边时,其中一个男人猝然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条粗壮的手臂则横过她的胸,将她拼命挣扎的双手禁锢住,不费吹灰之力地拖进了一旁幽暗的楼梯间。
另一个男人取出早已藏在门后的绳索将她手脚捆缚住,扛在肩头,出门后上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餐厅内。
左斯翰在座位上接通来电,听过对方的报告后,沉声吩咐:“跟紧点,在我到之前安排好。”
十五分钟后,如所预料的,他接到了匿名电话。
“左先生,你的中国妞现在在我们手上,带上一百万美金到约翰码头的13#仓库,不许报警,否则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好,我会照做,你们的目标是我,请不要伤害她。”
放下手机,他用餐巾优雅地抹了抹嘴,旋即放下。
走出餐厅,早有司机在外等候。
车上,韩修文正甜甜蜜蜜地通着电话:“吉米,乖,早点休息,我最迟后天就回来。”
左斯翰斜了他一眼,对某男的特殊趣味不敢苟同。
等他一通腻歪电话打完,又转过头来兴致盎然地说:“刚才见你和旧情人会面的情景,这精湛的演技都和吉米不相上下了!不过,你不会就此真的旧情复萌了吧?”
他等了半天,左斯翰始终靠窗闭着双眼,单手虚撑下颚,未置一词。
废旧的仓库,湿霉中带着铁锈的气味扑鼻而来,令谢仕卿胃里不断作呕。
可是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刚才的哭闹,被对面凶悍的男人狠狠打了两记耳光。
此时的她,妆容已花,两颊红肿,泪水涟涟,头发乱蓬蓬的搭在肩上,一片狼藉。
好在那两个男人似乎对她本人不感兴趣。
阿翰,你什么时候才来救我!她在心里不住哀嚎。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她得知这些人是受雇来教训左斯翰的,自己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左斯翰让她不要后悔,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国外这么危险,她还不如选择在国内再接近他。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男人冲进来,冲着他们喊:“他来了!”
不一会,左斯翰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袋。他先淡淡地扫了谢仕卿一眼,转而将尼龙袋往地上一撂,对那几个外国男人说:“钱在这里,可以放人了吧。”
“左先生,不好意思,钱我们收了,不过你还得留下一条胳膊。”其中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手里提着一根铁棍走近。
其余两人也纷纷包抄过来。
左斯翰笑笑,慢条斯理地说:“看看你们身后。”
三人回头,陡然惊觉身后已贴上来几个黑衣男子,而随着左斯翰落下的话音,门前也出现了几人。
一眨眼功夫,那三个绑匪就被制服在地。
左斯翰走过去,揪住一个男人的头发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三个男人都闷不吭声。左斯翰使了个眼色,几个保镖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手机。
“修文,查一下他们的通话记录。”
此时,谢仕卿已被解开了绳索,她立即扑进左斯翰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哭泣:“阿翰,吓死我了!”
怀里的女人颤颤巍巍,哭哭啼啼,不由令他想起了楚嵚崟被劫持那次的表现。虽然那时她坚强冷静得令人心疼,但不可否认她是可以同他比肩的女人。
他避开韩修文投射过来的揶揄目光,顺手拍了拍她的背说:“好了,现在没事了。”
余光中,被压制的一个男人骤然发力挣脱钳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他刺来。
左斯翰沉着地推开谢仕卿,准备对那个男人迎头痛击。
“阿翰,小心!”原本被推到一边的谢仕卿蓦然扑到他身上,那把匕首刺进了她的手臂。
很快,男人被打倒在地。
谢仕卿倒在左斯翰的怀中,痴痴地凝视着他说:“你﹍﹍没事﹍﹍就好。”说完便晕了过去。
﹍﹍﹍﹍﹍﹍﹍﹍﹍﹍﹍﹍﹍﹍﹍﹍
楚嵚崟不知为何这两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做事也不能集中思想。
左斯翰除去到达伦敦第一天晚上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就再没主动联系过。
她打过去几次,两次是他的助理接的,说正在开会或见客户,只有昨天一次是他本人接的,声音说不出的疲累,所以她仅吩咐了几句就挂了。
她敏感地察觉电话中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似乎不再如之前的亲密随意。
或许最近他太累了?
她摇摇头,驱散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笃笃”她的卧室门被叩响,桂嫂在门外喊:“太太,有位方小姐找你。”
她一愣,旋即说:“好,你让她在楼下等一会,我马上下来。”
姓方的,只可能是方旖旎或方可人。
果然,她一下楼,就见方可人神情焦灼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可人,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嵚崟姐!”方可人一见到她,立时奔了过来,却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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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08。楚嵚崟,我一定会从你身边把左斯翰抢回来()
“嵚崟姐!”方可人一见到她,立时奔了过来,却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和念岑吵架了?”
“不是,他才不敢和我吵。”
正这时,桂嫂端着水果盘过来,放在茶几上。
“嵚崟姐,左少是不是出国了?撄”
“是啊,他去伦敦出差,已经走了几天,不过这两天应该就要回来,有事找他?”
方可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到一个界面后递向她偿。
清晰的画面里,相视而笑的一对衣着考究的青年男女,瞬间刺痛了楚嵚崟的眼。
画面背景是一家环境优雅,颇具情调的餐厅,桌上是精致可口的美食,双面花鸟浮雕的银质餐具,再加上欧式宫廷式样烛台的映射,氛围是低调的奢华。
“嵚崟姐,上次你陪我去参观谢小姐的画展,之后我们互加了微信,因为她是我非常喜欢的艺术家,所以我时刻关注着她的动态,当听到她因为车祸从此罢笔了,我还为此难过了好久。”
“她怎么会认识左少?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如果不是前天她在朋友圈里晒出照片,我都不知道她和左少关系这么好!”
楚嵚崟看到这张照片下面有行备注小字:今天我的心情是六年来最阳光的一天,不是因为最后一次得奖,而是因为开心的时刻有他在身边。
楚嵚崟勉强笑了笑说:“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认识了很多年,在国外遇见吃个饭不足为奇。”
“那你再看这些新闻!”方可人取回手机,捣鼓了一阵给她,“你看,这上面说他们一起参加酒会,还一起去了酒店,都有照片出来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网页上,放大了左斯翰那张沉稳内敛的脸庞,他看似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谢仕卿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身边,还有一张照片则是他揽着她的肩从人群中穿过。
男人深藏青的西装和女人银蓝色的礼服相得益彰,举止亲密无间。
第三张照片则是两人同时走进朗廷酒店的背影。
这组照片的标题是:深情左少国外偷偷约会,神秘女郎始终相伴左右。
方可人气呼呼的离去后,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太太,您的牛奶。”桂嫂将杯子端给她。
“放这吧。”
“先生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看着您喝的。”
她静静地看着杯中白色的液体,片刻后方拿起饮尽,将空杯子递给了桂嫂。
“你也早些歇息吧。”她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迟缓地一步一步上了楼。
桂嫂望了会她离去的袅娜背影,摇摇头,去厨房放下了空杯。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嵚崟怎么了?”
“太太没什么事,就是晚上有位方小姐来找她,给她看了手机上有关你和谢小姐的照片和新闻。”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她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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