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下方可人的约,她回屋换了套衣服,稍作整理后出门。
约定的地点,是市中心一幢颇具艺术气息的展览大楼,平素这里会租给各界艺术人士展示他们的作品。
大厅里拉着一条长长的横幅:留学国外知名女画家谢仕卿2012个人画展。
方可人还没到,楚嵚崟便站在画家的简介栏前仔细阅读起来:谢仕卿,2007年去英国深造,专攻油画,擅长人物,她的画经常参加国外的双年展,获得了业界很高的评价﹍﹍。
“嵚崟姐。”方可人娇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来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女画家,听说她才二十八岁,就已经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她这样的水准啊!”沿着展览厅的长廊,她们一幅幅地欣赏着,方可人的小嘴一直在喋喋不休。
好在她的声音很轻,楚嵚崟便也没有阻止她。
再往里走,一面雪白的短墙上挂着五幅油画。画面上是同一个男人,或生气,或沉思,或微笑,或凝望,还有一幅则是手指夹着烟,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一组画的标题为《忆》。
“哇,她刻画的人物神态好传神,这个人一定是她的恋人!嵚崟姐你看,所有的画只有这几幅标着非卖品的字样。”
楚嵚崟盯着那幅夹烟的人物画,心里凉凉地笑开。男人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哪怕在画中他看上去的年龄比实际要年轻很多,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只是要给她时间和空间的过渡,看来,他也需要时间和空间去调整了!
“谢小姐在那边,她气质真好!嵚崟姐,你陪我过去和她聊聊吧。”
方可人拉住她走了过去。
谢仕卿一身淡蓝色的薄呢连衣长裙,外罩着一件白色的毛开衫,温温静静地站在那儿,正和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像是学者的男人聊着天。她眉目清秀,气质静谧美好,长发乌黑,直直地垂在肩上。
看见她们靠近,她先是一愣,随即漾开了一个和煦温婉的笑容。
楚嵚崟和她静静地对视了一眼,并未出声。
倒是方可人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谢小姐,我是美院的学生,看了你的这些作品,我被深深地震撼到,发现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谢仕卿谦和地笑了笑。“慢慢来,你也会成功的,平时多观察,注意细节的处理﹍﹍。”
她们聊着绘画的技巧,楚嵚崟仅是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她。
“仕卿。”一声温和的轻唤插/入。
谢仕卿循声回眸,看着来人淡淡一笑:“沐璃,你来了。”
来人米色薄毛衣,深色长裤,外罩一件休闲款式的深色风衣,气质儒雅。
他凝视着谢仕卿的眼神很专注,当看到楚嵚崟时,立即下意识地挡在了她俩的中间,脸上是明显的防范之色。
楚嵚崟勾起唇清冷一笑。
白沐璃?那天订婚宴上状况百出,所以没来得及和左斯翰的朋友结识。回国这么久早听说过z市几个人的名号,知道他们私下里相交甚笃。
看来左斯翰的白月光还有位忠诚的护花使者,这些他知道吗?
“可人,我们走吧。”
她朝着那几个人微微颔首后,转身即朝大门走去。
“嵚崟姐等等我。”方可人急忙挥手告别追赶她去了。
谢仕卿凝望着她修长婀娜的背影,嘴角泛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问向白沐璃:“她就是阿翰的未婚妻,对吗?”
“嵚崟姐,晚上哥哥请我们吃饭。”
哥哥方哲人自楚嵚崟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模样,却又从不主动联系,她这个做妹妹的在一旁看着都替他干着急。
制造这个机会让两人见面,虽说关系不会有什么突破,但至少能让老哥别再“日日思君不见君”而独自憔悴。
一路上,方可人仍对美女画家赞叹不已。
楚嵚崟顺口捉狭她:“之前你说崇拜我,这么快就变心啦?”
“嵚崟姐,你是我人生的偶像,她是我事业的偶像,不一样的。你们的性格也大相径庭,一个像带刺的娇艳玫瑰,另一个是婉约的清濯莲花。”她继而挽住楚嵚崟的胳膊,笑嘻嘻的打趣着:“如果我是个男人,看见她会忍不住怜惜,可看见你就会被吸引住,满脑子想着怎么将你征服。”
楚嵚崟一愣:怜惜?征服?她刻意忽略掉心底慢慢涌上的那缕不舒服,笑着说:“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一到餐厅,方可人就借着要和楚念岑单独约会的托辞溜之大吉了。
楚嵚崟看着对面有些局促和羞涩的男人,淡淡地笑开:“哲人哥哥最近忙吗?听说跟着厉铭昆大律师做事压力很大。”
谈到工作,方哲人的神情放松下来。“厉老师待我如父,对我严格要求是对的。楚董病重,有几家公司想趁机赖账,好在厉老师出面调停,制止了对方的蠢蠢欲动。”
“这事我听大伯说了,哲人哥哥应该也出了不少力。”
厉铭昆是楚天集团聘请的法律顾问,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方哲人也在为楚天做事。
“嵚崟,”他垂下眸,酝酿了一会情绪干涩地问:“你喜欢左斯翰吗?”
等了片刻,他没听到回应,便抬眼望去,却见她正望着门口的方向出神,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嵚崟?”
“啊,不好意思,刚刚看见了一个熟人。”她解释道,眼里是一片若有所思。
就在刚才,她看见楚依然同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起进门,那个男人刚将手搭在楚依然的肩上,就被她用力甩开,并狠狠地警告了一眼﹍﹍。
小包厢里。
楚依然拉长着脸,恨不得将手里的包砸在对方的脸上。“黄宗,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一定要出来吃饭!”
对方满不在乎地嘿嘿笑:“依然,你这就不对了,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共度过难忘的***,你怎能这样绝情呢。”
她的脸气得煞白:“我和你有屁个情!都说了这件事算我倒霉当没发生过,你还没完没了的提起干什么?再说,当时我只以为是﹍﹍。”
“吉米?”黄宗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臭小子,他还说要在我的新戏里出演,结果没两天就跑得人影都没了,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要走国际路线。依然啊,我看你是被他忽悠了,据我看人的经验,他肯定是个gay,哪会对女人有兴趣!”
“什么!”
楚依然大惊失色,如果吉米是gay;那天晚上为什么一直对她情意绵绵的?
后来她试探地问过他,到了包厢后人怎么不见了,他答复是肚子忽然不舒服,所以拜托黄导照顾她。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好摆在台面上追究。
黄宗满脸堆笑地说:“依然呐,你不仅出身好,马上又要嫁到豪门,看在我们交情深的份上,也顺带照顾照顾我,正好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你少痴心妄想!我们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黄宗在圈内名声不好听,谅你说什么也没谁会信!”
“哎呦,你这么说我就听了不舒服了!楚依然,你那晚咿咿呀呀叫的欢快我可都录下来了,如果给王家或者媒体看到,那可比你和王少的床照劲爆多啦!”
黄宗拿出手机按了视频键,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楚依然衣襟大开,神情迷乱陶醉,喉间不时发出“啊,啊”的呻/吟声。
楚依然脸色骤然煞白,冲上前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手机,被他手臂用力一挡推倒在地。
他嘿嘿干笑两声,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邪佞地扯着笑说:“这样的视频我可是复制了很多,你要的话我马上就可以转发。如果给了媒体相信会很感兴趣的,哈哈,名门千金在床上的浪样和小姐有得一拼,也正好让王少比较比较你在我身下和他身下有什么区别﹍﹍。”
“你说,要多少钱!”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爽快些,这样,一口价五百万!”
“你疯了,我哪来这么多钱!”
“我可没疯,楚家会连五百万都拿不出?再说,就算楚家没有,王家可是有这么多商城开在那儿,随便一间就值上亿了吧,半个月时间给我凑齐五百万,如果不给你自己想清楚后果!”他目露凶光紧接着威胁到,继而轻佻地拍拍她的脸颊,扬长而去。
楚依然瘫坐在地上,两眼无光,嘴唇不住的颤抖着。
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会伦落到这般田地。如果这段视屏曝光,不要说王家了,就是普通一点的富贵人家都不会再接纳她,她还拿什么去和楚嵚崟比!
﹍﹍﹍﹍
吃过饭,方哲人执意要送楚嵚崟回来,因为上次的劫持事件仍让他心惊胆战,不送她到家实在不放心。
“可是你送我回去,你的车怎么办?”
“没事,我叫部出租车回来取。”
拗不过他的坚持,她只好让他坐上了自己的保时捷。一路上,聊聊分开七年后各自的际遇,不知不觉就到了花园路的楚宅。
楚嵚崟将车停进了车库,他伴在她身边一起穿过了花园。
“哲人哥哥,进屋坐会吧?”
“不了,”他摇摇头,看着路灯下她美丽朦胧的脸庞,心下一阵恍惚。“嵚崟,你喜欢左斯翰吗?”终究没有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方哲人再次问出了心中所想。
她一怔,这个问题还没有人问过,所有人都重复着说左斯翰是个适合的人选。
“我不太清楚,也没有考虑过,喜欢是需要用时间去积累的,两个月相识的时间很短,我又是个慢热的人,不过目前能确定他最适合我。”
嵚崟,你说了一大通理由,唯独避开了自己真实的感受。
你错了!喜欢,不是如你理智的说着“适合”,而是一眼望去的心灵悸动,没有理由的磁铁般吸引,就像当年我看到十五岁你的那一眼。
她见他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便微笑着说了声“再见”,转身往别墅走去。
“嵚崟,如果哪天你累了,记得要回头看,哲人哥哥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你。”她的身后,传来他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她的心里涌上了酸涩的情绪,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她不敢去看他失望的眼神,也不愿留给他无望的念想。
进了玄关,她蓦然发现花架旁多出来一个大拉杆箱,“这是谁放在这儿的?”
“是姑爷的。”吴妈笑着回答。
“哪个姑爷?”她有些讶异,难道是王子伦?正要继续追问,身旁一个低沉的嗓音说:“是我的。”
楚嶔崟回过头,不由睁大了眼睛,困惑不解地问:“你怎么跟过来了?”
左斯翰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抿着唇没吱声,脸色晦暗不明地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这人又犯了什么毛病?
她满心疑虑地跟着他的脚步上了楼,最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左斯翰打开拉杆箱,继而将男式的衣服一件件往衣橱里悬挂。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干嘛带你的行李过来?”
他手中的动作未停,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愿住在我那儿,就只有我跟着你走了。”
“左斯翰,说好留时间和空间给我的呢?”她皱起秀眉不悦地瞪着他。
他看上去心情比她还不爽:“好在我不放心跟过来了,这才第一天回家就陪其他男人吃晚饭,还在花园里卿卿我我,再给你自由,煮熟的鸭子都要飞走了!”
“我看你是泡在醋缸里长大的吧。”她冷冷地嘲讽道。
他将手中的衬衣随手一扔,同样脸色深沉地瞪着她,“我吃醋说明我在乎,你同其他男人进进出出不避讳,是否在乎过我的感受?这样的时间和空间你想都别想,我不会留给你的!”
“左斯翰!”她整张俏脸都浸染着怒意,“你是不是对我有征服欲?非要掌控我的所有是吗?对你的白莲花呢,也会这样?恐怕怜惜都来不及吧!”
郁结了一下午的心思脱口而出,说出口后她立即后悔万分。
为什么情绪这么失控?每个人都有过去,自己的生死恋都难以割舍,难道去要求别人忘记他的白月光吗?
“抱歉,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了,”她低下头从他的身边走过,“那你慢慢整理,我先去洗澡。”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来回转动,直到她进了卧房内的浴室。
什么白莲花?他站在原地兀自纳闷。
这时,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沐璃,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出来喝一杯。”
他瞥了一眼浴室门,说:“不行,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出行先要报备打申请。”
对方似乎被他的理由噎住了,好半晌没接口。
“沐璃,你去找思远吧。”
“有个人回国了,她想要见你,却一直踌躇不前。”
“谁?”他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
“她不同意我通知你,不过今天她的画展上,你未婚妻也去了,看那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斯翰,楚嵚崟一看就是那种很强势的女人,希望她不要伤害到柔弱的仕卿。”
楚嵚崟遇见了仕卿?难怪刚才她的神情里透着股若有所思和微微抗拒。
这是他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接着就对白沐璃最后一句话产生了些微怒意,语气随之冷了下来:“沐璃,你对嵚崟个性不了解,所以不要随意揣摩她是善意还是恶意。”
白沐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明着出言袒护。“知道了,明晚大家聚一下吧,仕卿回来也有一周的时间了。”
他沉吟了片刻,应下一声后将电话挂断。
楚嵚崟洗完澡出来,没在屋里瞧见他,一转眼发现他正站在阳台上抽着烟,烟头明灭,背影深沉。
她了然地收回视线,嘴角微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在浴室里,她听到他和白沐璃的通话,相信这一刻他的心绪不会宁静吧。
楚嶔崟在梳妆台前坐下,刚拿起电吹风准备吹头发,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将电吹风接了过去。
“我来。”男人在头顶上温和地说。
她深觉诧异地从镜中看着左斯翰。他脸上的表情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大波动,目光全神贯注,仿佛只对她的头发感兴趣。
“脑袋别乱晃,万一把你扯痛了。”他低沉的警告声在她的头顶掠过。
她依言垂下了打量的目光,他也专心地为她打理着头发,房间里只回旋着电吹风“嗡嗡”的声响,一种难言的温馨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你都这么大了,还摆了一屋子的娃娃。”他戏谑地瞅着身前安静如水的她。
她的神色一黯,轻声回答:“这十六个芭比都是我的生日礼物,出生时妈妈买了两个,以后每年都会送一个,她希望我像芭比一样美丽自信和快乐。十五岁那年,她跳楼自尽了,从此我就再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
镜子里,她的美眸低垂,看不见眼底的神色,只有长长的密睫在脸颊上投下半弧形的剪影,令人垂怜。
许是此时的气氛太和谐,她紧闭的心门又敞开了些,对晚餐的事主动做了解释:“哲人哥哥曾经救下落水的我,对我而言,他不仅是恩人,也像我的兄长一样。”
“可是对我而言,围绕在你身边的苍蝇实在太多了。”他的声音里尽显怨怅。
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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