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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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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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下设有茶座,兼营渡船生意。外面竹栏拴着许多骡马,红纸上标明是去水塘、海口各处。
  只要离开这里就好,管他去哪里。
  朱蕾方自要了一碗茶,还没来得及喝,船就来了,是去对过海口的,每人渡银五文,有座位的加倍。
  船倒是够大,总可容下两百多人,一半装载骡马货物,一半载人。
  过渡的人数虽多,出钱要座位的却只十来个,朱蕾找了个旁边的位子坐下,发觉到身边一个穿着洁净的中年文士,手上拿着卷书,正津津有味地低头看着,颈子里插着把折扇,衬着下巴上一绺黑胡,颇似有几分名士的风采。
  朱蕾真可谓无所适从,一双眼睛东瞧瞧西望望,不知觉间,渡船已移向波心。
  虽只是渡越彼岸,却也不近,足足走了个半个时辰,才到了对岸,时间已是黄昏时分。
  朱蕾骑在一匹小小的川马上,直向前道奔驰。
  原来这些马匹,皆为附近客栈所眷养,听任住栈客人解缆自骑,目的地只是客栈,决计不会走失。
  走了一天的路,朱蕾真是累极了,她的骑术不错,大可不必费心,马行既缓,湖风阵阵,坐在鞍子上摇摇晃晃,听着马颈上铃声叮叮!迷迷糊糊,竟似要睡着了。恍惚中,身后串铃声响,一骑快马疾驰而近,眼看已超越而前。
  “小哥儿,你慢走一步!”话声沙哑,却是浓厚的川北口音。
  朱蕾一惊而醒,慌不迭勒住了马缰。身后那人却已迫不及待的自马鞍上腾身跃起,呼!一朵飞云般的轻飘,已自朱蕾头上掠过,噗噜噜!衣袂飞舞里,坠身当前。落身、探手,噗地一把,已抓住了朱蕾坐马的嚼环,小川马受惊之下,唏哩哩长啸一声,将人立而起,却吃对方汉子手上巨力,硬生生把势子给按了下来,一时直惊得四蹄乱蹦,却挣不开这人那只充满内力劲道的手。
  朱蕾乍惊之下,差一点由马上摔了下来。惊惶万状里,打量对方这个人——长发、黑脸。原来竟是先前街道舞蛇卖艺之人。
  “是你?你要干什么?”惊吓之中,竟忘了眼前的男儿化身,这声喝叱,既尖又脆,更是女气十足。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
  说时带缰绳,硬生生把朱蕾连人带马拖向道边,一径潜入附近稀疏树林。
  “你这个人……”来人的不良意图,已可断定。朱蕾惊吓之中,也就老实不客气,运动手上竹节马鞭,直向对方黑脸汉子身上猛力抽打过去。
  叭叭叭……乱鞭如雨,抽打在这个人全身各处。
  却像是没事人样,黑脸汉子只是护着头脸不容侵犯,其它各处一任朱蕾抽打,躲也不躲。
  朱蕾即惊又恐,手下绝不留情,一阵猛力抽打,手也酸了,鞭子也断了,对方黑脸汉子仍然宛若不觉,只是看着她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九公主,你就别费事了,还是省点力吧!”
  朱蕾一惊之下,停住了手,秀眉竖道:“你……是谁?快说……”
  黑脸汉子怪笑一声,得意地道:“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到处都在传说,九公主你落在吴三桂的手里,我老子就是不信,今天总算被我给等到了,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就跟我走吧!”说时咧嘴一笑,伸出大手,就向朱蕾身上抓来。
  朱蕾一惊:“你敢!”飞起一脚,直向对方脸上踢来。
  这人一晃脑袋,便自闪了开来。
  朱蕾却因这一脚在马上坐势不稳,一个骨碌摔了下来,当下爬起来,转身就跑。
  黑脸汉子抱着一双胳膊,缓缓在后面跟着,不时地出声大笑,分明视对方为囊中物什,完全不必操心。
  眼前是一片稀疏杉木树林,占地既大,又是一片山坡,天色渐晚,尤其不见人烟。
  朱蕾发足狂奔,跑了一程,站住脚步,回头看时,对方高瘦的人影,仍然伫立身后。
  “跑不了的,九公主——你死了这条心吧!”一面说,他随即缓缓走了过来。
  朱蕾哎呀一声,掉过身子再跑,不经意脚下绊着了一截树根,扑通摔倒地上,却是意外地发现到面前的一双脚。只当是那个黑脸汉子抄到了前头,心里叫了声:“完了!”
  抬头一看,却不是的……
  光影婆娑,照见着这个人修长的身子,月白色的一袭长衫,映衬着下巴上一绺黑须,状似逍遥,其实阴沉。那一双深遂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直向前面望着。
  朱蕾心里一动,忽然记起,这个人正是方才渡湖同座的那个中年文士,却不知怎么忽然间来到了这里?回头再看,长发披肩的那个黑脸人也来了。
  双方目光相接,似乎在乍然一照面的当儿,已紧紧吸住,再也不会转移。
  这个突然的发现,立刻使得朱蕾心里一动,紧接着随即明白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一个念头自心底升起,原来他们两个对上了!这个判断,大概不错,只需透过彼此相对的眼睛即可猜知,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想不到在此危急的一霎,却会出了眼前这个救星。
  对于月白长衫的这个人,一霎间,她心里充满了感激。自然,眼前却不是说话的时候,慌不送一个骨碌由地上翻身爬起,闪开一边。
  紧迫的气势,便在她身子一经闪开,顿时大为充斥。显然是双方均非弱者,气机充斥,相对之下,引得地面上落叶萧萧打转。
  朱蕾跑了几十步,定下脚步,在一棵树下喘口气,目光四下逡巡,却不见方才乘骑的马,敢情是马儿受惊,自个儿跑了。
  心情稍定,她忍不住又自向那一面对方二人望去。透过她惊诧的眼睛,真不知对方二人在玩着什么把戏?
  只看见地面落叶呼啸有声,先是窝集着团团打转,继而上下起落,忽然间刷地爆散而开,化为漫天飞叶……
  两个人朦胧的身影,便站立在一天萧萧落叶之间。
  “好纯的功夫!”说话的长发黑脸汉子,目光益见阴森,却是精华内敛,隐隐有逼人之势。
  话声微顿,他随即向前踏近一步,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一分狡黠的神色:“怎么着,打抱不平?还是想插上一脚?你就撂下句话吧!凡事都好商量。”
  语气已不复凌厉,显然认识到对方的非比寻常。
  白衣文士眸子微转,向着树下的朱蕾瞟了一眼,唇角轻哂,并不急于回答。
  长发汉子精芒隐现的一双眸子,瞬也不瞬地向他盯着,仍自在等着他的回话,神色间已有几分不耐。
  白衣文士这才缓缓说道:“就算是打抱不平吧……”用手向着一旁的九公主指了一指:“我要你放过了她,马上离开!”
  话声里含蓄着浓厚的江南口音,再衬着飘飘长衣,颔下黑须,果然有几分名士的儒雅。然而,他可不是想象中的儒林秀士,黑脸长发汉子尤其不这么认为。
  “凭什么?”黑脸汉子霍地迈近一步,“你卖个字号吧!”
  “那倒不必,”白衣人缓缓抬起手,捋着那一绺黑须,“我还没有沦落到江湖卖艺,用不着报什么字号,如果没有猜错,朋友你大概姓盛吧?”
  黑脸人蓦地一呆。
  “盛小川!”白衣人语涉冰寒,徐徐说道,“过去横行江湖,今朝得意皇朝,应该恭喜你,金盆洗手,这是弃暗投明,高升了。”
  “你……”一片凌厉,显现在长发汉子睑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儿行市,对方如数家珍,摸得如此透彻。
  这就绝非是邂逅了。
  盛小川一念之兴,杀机猝起。什么话也不必再多说了,一声狂笑,声若鹰号:“这就对了,相好的你这是存心挑梁子来的?好!你接着我的……”
  话出,人起。呼!鹰似的已来到眼前。
  认定了对方的不是好相与,黑脸人盛小川手下再不留情,这人十根手指上练得真有功夫。双手力插之下,便是坚硬树身,也能洞穿。
  人到,手到,嘴里吐气开声:“嘿!”十根手指分左右两方,直向白衣人两助力插下去,其势绝快。指尖未至,先就有一片凌厉尖锐劲风,却是仍然慢了一步。
  白衣人的一双手掌,早就护在那里。像是一只展翅的白鹤,白衣人的两只手忽然倒分而开,较诸盛小川的势子更要快上一筹,猝起的双手,蝴蝶翻花也似的巧妙,反向着盛小川两只手腕上切来。
  什么叫无可奈何?
  盛小川若不赶紧撤招,只怕是伤人不成,自己这双手腕子先已不保。鼻子里怒哼一声,极不甘心地把探出的双手忽地撤回来,对方白衣文士得理不让人,霍地前踏一步,其势极快,如影附形。
  一片掌影,随着白衣人翻起的右手,反向着盛小川当胸拍来。
  掌势未至,劲风先临。
  妙在声东击西。正当盛小川收胸凹腹,对方的一只妙手,却倏地向左面翻起,五爪金龙也似的一把抓了过来。
  盛小川陡然一惊,腾身未及,一片肩衣,已被对方五根手指抓了下来。
  姓盛的非比等闲之辈。曾练过金钟罩横练功夫,寻常出手休想能伤了他,偏偏这个白衣文士内力极是惊人,五根手指运施之下,几至无坚不摧。指尖力透之下,竟自在对方铁样坚实的肩头,留下了五道血槽,虽非致命之伤,却也奇痛难当。
  盛小川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一闪,霍地倒退两步。
  白衣文士一招得手,更不少缓须臾,冷笑一声:“看掌!”身子猛地向前一蹿,如影附形。
  盛小川陡然间觉出一股热气直拍当胸,随即看见了对方极其灵巧的一只翻花巧手,再想闪身,已是不及。
  噗!一掌拍在了他右肋间侧。
  盛小川嘿了一声,只觉着身子一热,随着白衣人翻起的掌势,足足飞起来有七八尺高下,砰地一声,坠落地上。
  白衣人这一掌功力内蕴,端非等闲。盛小川简直站立不稳,忽悠悠一连打了两个踉跄,左手攀着一截树干,才致未倒了下来,却已是不足逞威了。
  “你……老小子……好……”才不过开口说了这几个字,一股血箭哧地已由嘴里狂喷出来,那一张黑里见光的脸,霎时间变得雪样的白,铁打的身子,一下子竟仿佛为人由当中抽出了骨头,变得疲软不堪,几至站立不住,随时都要瘫软下来。
  一丝不屑的微笑,显示在白衣人脸上:“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手黑心辣,也是你们皇朝十三头飞鹰,自甘下流,到处为恶,狐假虎威,今天碰在了我的手里,正是你活该遭报应的时候!”
  暮色里,这人状至潇洒,先时打人的一只右手,缓缓抬起,落在下颔间一绺黑须上,那一双仍然含笑的眼睛,别有慑人气势,显得不怒自威。
  比较起来,另一面的皇朝十三飞鹰之一——盛小川,可就益见委靡……
  只不过瞬息间的当儿,盛小川看起来更为软弱不堪,黑里透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汗珠,全身上下籁籁地打起了一片颤抖。“你……是谁?”这便是眼下他最为关注的问题。
  白衣人仍在缓缓捋着下巴上的一绺黑须:“你们京里下来的人,可真是见闻浅薄,江湖上买卖行情不打听清楚了就敢起来横行。”
  嘻嘻笑了两声,白衣人南音十足地道:“难道你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逢花莫摘么?”
  盛小川陡地吸了一口冷气,一双失神的眼睛,连连眨动不已——他出身武林黑道,半路出家,改为皇朝效力。自不似一干在旗的爷儿们那般孤陋寡闻。
  白衣人这一句逢花莫摘说得甚是含蓄,却也能使人触及时忌。
  “噢……”盛小川霍地睁大了眼睛,“莫非你……是飘香……门……来的?”
  白衣人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暮色氤氲,风儿迂回。
  白衣人身上那一袭月白长衣,不止一次的为风势卷起,两襟开合里,露出了里面湖绿色的丝质长衣,那才是他本来的衣着。却在衣面上绣着一枝金叶茶花,似乎说明了此人在万花飘香这个门派的崇高身分,却是盛小川见未及此。
  “足下已着了我飞花妙手,性命堪忧,十五天之内,如能得良医救治,尚有活命之机,要不然只怕性命不保……今年对你们十三飞鹰流年不利,寄语其它,还是乖乖安分守己的好!”说完这几句话,白衣人再不欲久留,径自转身而去。
  盛小川连惊带愤,怒吼一声,脚下不及前进,便自倒地昏厥,人事不省。
  白衣人长衣飘飘,一路潇洒行走,眼看着已来到了朱蕾身前,后者吓了一跳,只管睁大了眼睛,向对方望着。
  方才双方一番打斗,朱蕾看得十分清楚,白衣人一身武功诚然了得。
  对于武功一门,她可谓一窍不通,只是与简昆仑交往以来,却也每每长了见识,白衣人竟能在举手之间,制伏了那个黑脸长发汉子,且是神采从容,举止闲散,神态大非等闲,与简昆仑颇为神似。
  眼前白衣人渐渐来近,朱蕾一时大生张皇,吓得忙自闪身树后。
  过去时日来,颇多的江湖风险,已使她简直不敢对任何事情存以幻想。除了简昆仑以外,似乎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存异图,眼前这个白衣人,谁又知道他是何居心?实不敢贸然搭讪。
  却不知,白衣人一路走过来,正眼也不曾向她多看一眼,径自由她身边擦过,扬长而去。
  朱蕾容他远远过去之后,才由树后闪身而出。
  树林里暮色沉沉,冷风袭人。
  一只怪鸟呱地叫了一声,忽地拍翅而起。朱蕾原已是惊弓之鸟,当此一吓,直吓得惊叫一声,慌不迭举步就跑。一口气跑了几百步,累得娇喘吁吁,越觉林木深深,尽是古怪,杯弓蛇影,较前番尤觉吓煞。
  只觉得,对方白衣人诚然是可信赖的了。
  一念之兴,举目四顾,越是不见对方踪影,顿时大生焦迫,随即再跑,跑跑停停,一面四不顾望,惶惶乎如丧家之犬,差一点要哭了出来。
  所幸这片树林占地不大,跑了一程,林木渐疏,前面总算看见了空旷的田地。
  出了树林,当前是一道驿道,两面是早已秋收后的旱田,四下里空空旷旷,不见一个行人。
  朱蕾惊吓稍去,却也忑忐不安地东张西望。
  猛可里,身边一人冷冷笑道,“你在找我么?”
  循声而望,白衣人就在身边。
  倚着一棵树,白衣人光彩灼灼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直向她看着,分明近在咫尺,朱蕾竟是没有看见,忽地为对方出声道破,竟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一时只管怔怔地看着对方发呆。
  白衣人哼了一声:“方才情形,你看见了,要不是我及时救你,你早已落在了那个人的手里……对方那人的身分也许你还不知道!”
  朱蕾摇了一下头。
  白衣人说:“有一个人,也许你听说过,叫七老太爷,你可知道?”
  朱蕾顿时一惊,吓得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她焉能会不认识?要不是他,今天自己还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是以乍然听见七老太爷这四个字,也令她吃惊不小。
  白衣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才自接道:“你大可放心,七老太爷已被人打成重伤。
  如今是生死不明,总算为你出了口气。”
  朱蕾心里一动,暗付着:你又是谁?怎么会对我的事知道这么清楚?
  白衣人才自又接下去道:“我要说的是,刚才那个姓盛的,便是七老太爷手底下的人,他们是一路的,如果你落在他的手里,下一步……嘿嘿……一旦把你递解到了北京,可就不比吴三桂的王府那么舒服了。”
  朱蕾一惊道:“你……是谁?”
  “我姓燕——燕京的燕!”说时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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