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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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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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车的两名汉子见状,滚鞍下马,忙即偎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不行……我受不住……”九公子嫩声嫩气地说,“得找个地方歇歇……”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书僮,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啊哟一声说:“好烫人!”
  却被他把那只手给摔了下来:“别没规矩!”
  脸上带着一抹红,看起来更觉着娇气。
  往车座上一靠,洪九公子微弱地吟着:“我想吃梨糕,你们快给我买去……”
  “我的小……爷,这不是家里……到哪里去给您买梨糕去?”
  “那我不管!”九公子生气地嗔着,“我渴得慌,还想喝酸梅汤……”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一脸为难的样子。其中身着黄衣的一个,叹声道:“好吧,您先歇着,我到前面瞧瞧去!”一面说着,翻身上马,却向高瘦个头的同伴招呼着:“小心差事。”
  话声方歇,岔道里蹄声噪耳,大群人马,风驰电掣般已自涌出。
  随着为首马上人的弓弦一响,前座上车把式“哎哟”一声,前心中箭,一个倒栽,跌落尘埃。
  九骑快马,风簇云拥,乱蹄践踏声中,已列队当前。
  一式的短衣劲装,背插长刀,却由一个佩有流星双锤,手持长弓的黑衣壮汉率领。
  这人箭不虚发,只一箭,已将对方赶车的把式射死弓下,狂笑一声,手指当面马车,大声喝道:“你们跑不了,快把车里的小子献上,饶尔等不死,要不然,这赶车的就是你等下场!”
  马车内的小书僮,早已吓得脸色骤变,砰一声关上了车窗。
  随车的两名汉子,自是吃惊不小。其中高瘦的一个迅速跳上车辕。操起马缰,叱了声:“冲!”
  蓦地弓弦响处,自对面黑衣壮汉手上,又发出一箭,直取马车上高瘦汉子前心,却为后者抄手接住。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来人的一声吆喝,九骑快马,一拥而上,直向马车围扑过来。
  随车的黄衣汉子,方将一口鬼头钢刀自鞍前拨出,却不知对面领头的黑衣汉子,身手了得。随着这人的一声怪笑,小南瓜般大小的一只流星锤,忽悠悠已自飞到眼前。
  黄衣汉子惊呼一声,陡地自鞍上腾身而起,却不过仅以身免。耳听得砰一声大响,流星锤撞了马头,热血四溅里,一颗马首当场砸为稀烂。
  黄衣汉子幸而纵起,却也吓得不轻,随着他落下的身子,早已是步履蹒跚,可是对方马上的黑衣壮汉,却是放他不过。
  黄衣汉子身子尚未站定,对方的另一只流星锤,已忽悠悠再次来到,有如流星一团,直取黄衣人当胸,砰地击了个正着。
  这一锤力道至猛,黄衣汉子血肉之躯如何当得?随着对方流星锤的走势,黄衣人整个身子足足飞出去丈许开外,一头撞向山壁,当场死于非命。
  这番场面看在死者同伴、那个高瘦汉子眼里,焉能不为之触目惊心?他这里方自惊呼一声,待将操车急行,可是对方马上黑衣汉子的一双流星锤,却是了得。双锤交互施展,两丈方圆内外,全已在他控制之中。
  高瘦汉子缰系未启,对方手上斗大的一团流星,已自忽悠悠临近眼前。观其来势,万难闪躲。
  “啊呀!”车座上的高瘦汉子惊呼一声,这一霎,即使腾身闪躲,也已不及,眼看着这就溅血于对方锤下的俄顷之间,蓦地,空中一声暴喝。
  “慢着!”
  一个人影,疾若飞猿,陡地自半山峭壁间飞坠直下,不偏不倚,竟自抢先一步,落在了车辕前座。
  众人乍惊下,才发觉到来人竟是一个高大的散发头陀。
  这个头陀身法好快!随着他落下的身子,半截铁塔般的伟壮,却是轻功极佳,并未带出来什么声。
  散发头陀必然在事先早已观察好了,落身、伸手、时间、出手,配合得恰到好处。
  马上壮汉的出手流星,眼看着即将在瘦高汉子身上爆开一朵血花,偏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散发头陀自空而降,给搅了局。
  噗!那只流星锤,已到了头陀手上。
  自然,并非是流星锤的本身而是连系在锤身之后一截锁链,被头陀一手抄住。
  马上壮汉怒吼一声,用力向后一扯,锁链子哗啦一响,扯了个笔直。那只流星,兀自纹丝不动地抓在对方手里。
  这么一来,马上汉子才知道来人的厉害,一声暴喝道:“和尚找死!”话声出口,第二个流星锤,忽悠悠绕了个半圆圈子,有似长虹贯日,自侧面猛袭过来。
  散发头陀早已顾及有此一手。
  原来他现身之始,手上即撑着一杆禅门的月牙方便铲,这一霎,便自派上了用场,迎着对方另一只流星锤的来势,散发头陀手中的方便铲蓦地往空中一举,刷啦啦!一阵子锁链响声里,已把对方来犯的那只流星,紧紧缠住。
  这才是实力的接触。散发头陀必然有惊人的臂力,眼前这么一来,更是毫无置疑地与对方较上了手劲儿。
  随着头陀的一声叱喝:“起!”方便铲哗啦一摇,连同着右手猛厉的回带之力,对方马上的黑衣壮汉,竟自万难挺受,整个身子便随着这股劲头儿,忽悠悠地凌空飞越而起,扑通摔落地上。
  不用说,手里的那只流星锤,自是万难把持,怪蛇似地飞越出手,刷啦啦!全数都缠到了头陀的方便铲身上。
  众声大啸里,待将一拥而上,偏偏坠落地上的黑衣壮汉心有未甘,再次怒叱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霍地跃起,箭矢也似直向着头陀身上扑去。
  散发头陀早已等着他了。随着对方的来势,头陀手里的方便铲,霍地向前一指,直取对方前心,右手抢自对方流星锤,更不留情,陡地向着来人头上抡去。
  黑衣汉子大吃一惊,慌不迭向左面一个快闪,才将纵起的身子,又自倒了下去,险险乎闪开了头陀当胸的方便一铲,却是逃不过自己的那只流星锤。
  砰!银光乍现,虽然没有击中他的脑壳,右面肩头却是逃闪不开。这一锤的力量,决计不会少于先时他赐与黄衣人的那一锤,怕是更有过之。
  黑衣壮汉痛呼一声,就地一连两个打滚,右面肩骨当场砸为粉碎,滚动之间,鲜血怒喷,当场已是昏了过去。
  马上众人在黑衣壮汉还没出手之前,已有耸动之势,这一霎目睹着头儿的处身下场,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所异动!一时俱是怔在了马上。
  散发头陀哈哈一笑,手杖同挥,已把缠于铲杖身上的一只流星锤连同手上的那一只一并飞了出去,忽悠悠好不骇人。
  艳阳下,两只流星锤,连同着正中串联的一截钢索,闪烁出一条刺目银光,双锤分离足有丈许,横飞直扫下,马上众人,首当其冲,虽未被双锤直接命中,却受制于正中钢索的横扫之势。
  乱叫声中,即有四名汉子,被飞链锁中咽喉,当场由马背上仰身跌落。
  现场顿时为之大乱。
  散发头陀施展了这么一手,已无需再行出手,一时得意之极,睥睨四方,洪声大笑起来:“哪一个不怕死的,只管放马过来,看看洒家怕是不怕?”一面说着,手里的方便铲频频就空盘舞,哗啦啦震耳有声,平白地助长了几许威风。
  众人眼看着和尚这等威风,特别是头儿一上来已被摆平地上,此刻更是死活不知,再加上四名同伙的坠马,早已由不住吓破了胆,哪里再敢轻举妄动。
  当下各人在马上互相以目示意,随即翻身下马,张皇万状地把几个坠马同伴以及为流星飞锤所伤的头儿搀扶起来,随即上马离开。
  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瞬间走散一空,却自留下了一地的刀剑兵刃,甚至于那一对流星飞锤,也仍然弃置地上,来不及拾回。
  散发头陀眼见这般,由不住再次洪声大笑,目注当场,好不得意。
  车辕上的高瘦汉子,原是自忖必死,想不到陡然自空而降的散发头陀,却于惊险万状里,救了自己一命,当然,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保全了车座内主子洪九公子的安全。
  这番惊喜来得过于突然,再加上目睹着另一同伴黄衣人的惨死,简直是悲喜交加,一时间只管看着身边那个高大的散发头陀发起呆来。
  散发头陀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啦?”
  高瘦子这才忽然警觉,脸上强自做出一片笑容道:“啊啊啊……倒是忘了谢谢这位大师父了!”
  头陀又自狂笑一声,身形微耸,已跃下车辕,伸手就要去拉开车门。
  高瘦汉子一惊道:“慢……着……”
  他随即由车座前跃身下来。
  头陀瞪大了一双圆眼道:“怎么?”
  “这位佛爷,你要干什么?”
  无论如何,自己一条性命,连带车内主人安全,俱为对方所维护,是以他虽嘴里惊问,并未能进一步上前阻止。
  散发头陀却并不把他看在眼中,再次狂笑声中,已把车门用力拉开。却不知车厢内的那个小书僮,正自两手护门,以他小小力量,如何挡得散发头陀的大力?眼前车门猝开,不留心却把里面的他给摔了出来,哎哟!在地上打了个滚,才自站了起来,却只见那个散发头陀,已潜身进了车厢。
  “你是谁?”
  车厢内的洪九公子惊吓地坐正了身子,歪过头来看向车前那个瘦高个子侍卫道:
  “王虎!快把他拉下去!”
  被称王虎的瘦高汉子上前一步道,“九……公子不要害怕,这和尚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面转向头陀道:“大师父请下来,不要吓着了我家公子!”
  先时摔倒的那个小书僮,慌不迭地也爬进车厢,偎在被称为九公子那个少年身边。
  “阿弥陀佛……”散发头陀打问讯地宣了一声佛号,这才讷讷说道,“公子你受惊了!”边说边自嘿嘿有声地笑了,一双大牛眼里,满是诡异莫测,骨碌碌只是在对方少年身上转个不已。
  偏偏少年脸嫩,况乎身上更带着病,被他看得好生不自在,干脆偏过头来,睬也不睬他。
  “嘿嘿!”头陀连声笑道,“酒家好心救了你的性命,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么?”
  车下叫王虎的汉子,忙自解说道:“我家公子现在病着……大师父还是不要打搅,请下车说话可好?”
  头陀哼了一声,却也并不生气地道:“这也罢了,你们这是上哪里去?”
  王虎道:“这个……”
  头陀哈哈一笑道:“你这个人太不干脆……我看你家公子病势不轻,还是先找个地方,给他看病要紧。嗯,前面不远有一市镇,也许可以找个郎中,这就走吧!”
  王虎应了一声,见头陀并无下车的意思,一时大为纳闷,不禁皱眉道:“大师父你?”
  “我也正好顺路,就搭你们一个便车吧!”
  少年原是倚在座位角落,闭着眼睛,生着闷气,聆听之下,立刻睁开眼睛急道:
  “不……要……”
  王虎因见对方和尚一意浑缠,赖着不去,甚是惹厌,总因为方才救命之恩,不便发作,心里却也老大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大师父请骑马后随,我们结伴一程也就是了……”
  说时王虎探出一臂,真有点催驾意思,硬要拉他出来了。却不意这个散发头陀忽然作色道:“你也太罗索了!”
  手势乍挥,一掌直向王虎胸前拍来。
  王虎却也有些身手,一见和尚掌势来到,慌不迭向后就闪,脚下点处,嗖!倒退一边。
  车内头陀哈哈大笑道:“想跑么?”话声出口,偌大身躯,紧跟着已飒然飘出,起落间,一只大手,竟向王虎头上抓落下来。
  经此一来,各人才知道头陀不怀好意。
  王虎一个快闪,扑向车座,方拿起了随身兵刃鬼头长刀,散发头陀已呵呵怪笑着,袭身而前,手上方便铲哗啦啦响声中,一式拨风盘打,直向王虎头上挥落下来。
  当啷!火星四射,鬼头刀迎着了方便铲。
  总是和尚臂力惊人,王虎的鬼头刀,万万无能招架,两相迎声之下,直震得后者一条膀臂,齐根酸麻,刀势不举,喀然为之垂落。
  至此,散发头陀再不手下留情,掌中方便铲,神龙抖甲般地向外一抖,噗嗤扎进了王虎胸膛。鲜血四溅里,便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了。
  这番景象,不啻把车座内的少年主仆吓得面无人色:“你这个和尚……”
  才说了这么一句,那个华服少年竟淌下泪来。那是因为这个王虎,以及先已横死地面的黄衣汉子吴元猛,俱是跟从他多年的身边人,想不到今番路上,竟自双双丧了性命,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恨透了对方这个和尚,偏偏无能为力,身上又有病,怒急交迫,只望着和尚说了个你字,顿时昏了过去。
  身边那个书僮眼见如此,哇!大哭起来。才哭了一声,已为散发头陀当胸一把抓起,叱了声:“去!”抡手抛出,砰地摔落地上,也自昏了过去。
  哈哈大笑两声,砰地关上车门。这头陀紧接着跳上车辕,方自手操缰绳,却听得前道一人冷森森笑着。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和尚你干的好事,就不怕离地三尺有神明么?”
  话声方出,嗤地响了一声,一片物什,疾飞如电,已向着他脸上飞来。
  散发头陀猝然吃了一惊,方便铲迎风一晃,当!磕开了来犯的暗器,竟是一个宽边的草帽。
  两相交接下,竟作金铁之鸣。若非是头陀功力不弱,真个还接它不住。
  惊怒的当儿,前面侧道草丛里,已自步出了个人来,矮矮的个头儿,一身湖色绸子大褂,又小又瘦,那样子简直成了个人干儿,看上去总有七十多了。
  别瞧着人小,手里的家伙倒是挺大,忤着根老长的大红木拐子,上面拴着个大红胡芦,八成儿,这人还是个郎中。
  散发头陀霍地自位子上站起:“干什么的?”
  小老头缩了一下脖子,骨碌碌只是转动着一双白眼:“足下身手,昨天夜里,在大雨里我已经见识过了,确是高明之至,佩服、佩服,今天这一手,可就更妙了,只是出家人,忒心狠手辣,总是不好……大和尚你说可是?”
  散发头陀陡地挑起浓眉,冷冷笑道:“这么一说,足下可真是有心人了,倒是失敬了。”
  瘦老头干咳了一声,手上木杖在地上忤了两下,白瘦的脸上带出了几分不耐。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东方野佛夏侯天,这一回你高抬贵手,下一回老哥哥我必有一番回敬。”
  别看他其貌不扬,像是一阵风也能刮倒了的样子,这几句话却说得抑扬顿挫,有声有味,那么微弱的身子,一下子也似有了精神。
  散发头陀蓦地为对方报出了本来姓名,自是吃惊不小,由此看来,对方这个小老头儿,可就大非寻常。
  陡然间,头陀发出了一阵大笑,“无量佛,善哉,善哉呀……”
  身形猝摇,一片云祥地飘身而下,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了老头儿当前。
  “行!冲着尊驾你这几句话,酒家也得卖个交情。”散发头陀脸上闪着红光,“只是有一样,却得叫和尚我心服口服!”
  “这又何苦?”小老头嘻嘻冷笑着,一双小眼睛,瞬也不瞬的,直向对方盯着。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讷讷说道,“再说还算是一家子,要是闹到了外人手上,可就不值得了,是不是?”
  这么一说,无疑已是表明了身分。
  散发头陀夏侯天,是孙可望派出之人,眼下这个小老头儿自承是同路之人,莫非他是吴三桂一边的?
  这两年平西王吴三桂与孙可望这个义王,一力讨好清廷,争宠争得厉害,尤其在眼前追剿永历帝这个长期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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