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在于臂上划了一条两尺长的伤口,血从伤口冒出来,站立舞拳
没有止血,她的另一只手握紧小刀,继续唱歌。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站立舞拳又划了几刀,这几刀划得较
浅,但仍流下不少血,流血的痛苦使站立舞拳舒服,头愈轻,意识
竟然愈集中。
唱歌也使她愉快,歌词比言语更能表达印第安人的生活,她
一遍一遍地唱,终于诉尽生活上的喜乐和愁苦。
最后,她朗诵了一段韵文,感激大灵赐给她这一块阳光耀眼
的地方。她内心激情起伏,不能自己,仪式即将结束,表示说再会
的时刻到了。
她坐正身体,受伤的手端放在膝盖上,另一手,握刀的手,再
次握紧刀柄,这一次,她用了较大的力气,刀锋刺进她大腿的肌
肉,刺得很深,似乎划破了大血管,鲜血旧旧涌冒出来。
她应该为自己止血急救。
但是她却选择唱歌,她打开盘坐的腿,让血流入土地,4印着
头,她对天空吐出这样的字句:
“死亡美妙,
追随他亦美妙,
我将随后就到.”
8
由于站立舞拳面风雨坐,所以她没有听见来人的马蹄声。
至于邓巴中尉,远远地就决定爬上小山丘,他要站在高处观
察,如果在山丘上还不能看到印第安部落的话,他计划爬上那棵
老橡树。
在半山坡上,邓巴中尉听到奇怪的声音,循青声音前进,他
看到缓坡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他,他无法辨识出那人究
竟是男或女,但是由衣着,他可以确定那人是印第安人。
一个唱歌的印第安人, 。
他一直坐在西斯可背上,直到那人转回头为止。
9
下意识地,站立舞拳感觉到有人站在她后面,所以她回头。
一阵凤刮来,旗帜整个儿包住那人的脸,但是站立舞拳已在
那一瞥中,看清那人的脸。
他是白人士兵。
她没有惊跳,也没有拔腿就跑,这个骑马士兵令人迷惑,他
带着一面彩色旗子,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现在,他撩开旗面,一
张英俊强硬的脸出现眼前,站立舞拳不断地眨眼,不明白所看到
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幻觉,因为,除了那面旗帜随风飘动外,人和
马如石膏像般地下动也没动。
不过,最后,那名士兵跳下马背,原来他是真实的,她缩起腿
往后退,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奔跑。白人,令她害怕的白人来了,
她慢慢往后退,太害怕,以致无法奔跑。
10
中尉也吃了一惊,这个人是个女人,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女人
不同的是,她显得单纯而原始。她有一双人眼睛,清澈明亮,任何
人一见,立刻知道她爱恨鲜明,她的脸小而尖,头发多面乱,但是
这不妨碍她单纯的气质,在她身上看不到文明人的复杂与束缚,
中尉盯着她看,眼睛连眨一下也没有,甚至,他也没有思考眼前
这个女人,或许不是印第安人。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然后,这个女人往后退,中慰才发现她衣服上沾满了血。
“哦,我的天!”他叫。
她往后退,中尉伸出手,轻声说:
“等一下!”
这句话使站立舞拳紧张,她听过这句话的,白人的话,许久
许久以前,她也曾经使用过这种语言,不过,她怕白人,她在苏族
生活得很习惯,她不要被当成异类排斥,她必须离开,她开始跑,
中尉追上前去,两个箭步就迫到她,中尉要她停止,她回过头,却
绊到自己的脚而跌倒在青草地。
站立舞拳爬着往后退,中尉就站在她眼前,只要一伸手就可
以拉住她,但是,中尉没有,他害怕弄伤她,站立舞拳宛如一头受
伤的动物,他蹲下来,恩要扶住她肩膀,但是她仍旧往后退。
“你受伤了,”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受伤了。”
她仍想后退逃跑,但是他抓住她的手,站立舞拳着急了,她
用脚踢,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不要!”她用英语抗议。
话才出口,两个人立刻停止,站立舞拳没想到在情急之下。
她会说英语,这种语言隐藏在心里,许久许久,她未曾使用,更拒
绝去想。
中尉眨眼睛,他不相信所听到的,自从被放逐到大草原后,
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母语,熟悉的语言感动他寂寞的心,他蹲下
来,想和这个女人做进一步交谈。
但她支撑不住了,她失血过多,体力已经耗竭了,她的头往
后仰,整个人倒了下来,在昏迷中,模糊地吐出几个苏族字汇。
11
邓巴中尉迅速为她急救,她的手腕上有多处伤痕,不过,这
些都是皮肉之伤,尚不足以令她流了如此多的血。很快的,中尉
找到致命伤,在大腿上,刀子深深地刺进肌肉里,伤口仍继续流
血,中尉立刻想到的被他丢弃的腰上红绸中,若没有丢掉,红绸
中应该是很好的止血带。
红绸中是没有用的东西,在离开席格威治一哩路时,他觉得
自己过分装饰,大草原展现的是自然而朴素之美,而他却带着一
条丝制的玩意儿,他与大草原格格不入,所以他扔掉那玩意儿,
本来他还想收起国旗的,旗子似乎也是丝制品……。
邓巴中尉拿了那女人的刀,很快割下一条旗布,紧紧地捆扎
住她腿跟上的动脉,一会儿血流停止了,不过,他仍然需要止压
伤口,最好的止压布料,是棉制的内衣,中尉迅速脱下制服,把内
衣割成两半,然后再招叠成正方形,压在伤口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以后,这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而且鼻
息也没有了,中尉心头一紧,莫非这女人死了,他趴下来,将耳朵
贴在她胸口,幸好心脏还怦怦跳着。
不过,他不敢确定她是否能够活下去,中尉一直跪着,汗水
从他前额上流下来,他用手去擦,一股血腥味沾在他脸上,他顾
不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他必须放开止血的国旗,以免她的整
条腿坏掉,有一半内衣已经湿掉,她的血仍然不能停止,中尉用
另一半内衣,继续压。
终于,血停止了。
伤口应该缝起来,不过,他办不到,他能做的只是急救而已,
他脱下卫生裤,切下裤管做为纱布敷在伤口上,然后再撕下几条
旗布,做为捆绑的绷带,腿部急救完毕,手上的伤口就简单多了,
他很快为她包扎好手上的刀伤。
然后,站立舞拳低低呻吟,她曾经张开眼,不过中尉怀疑她
是否看得见他,因为,只睁开几秒,她又闭上了,中尉取来水壶,
喂她喝了一、两口水。
然后,中尉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回去,那女
人的小马就绑在树上,不过,她在昏述中,没有办法自己骑马回
去。
西天的烟雾已经散了大半,如果再迟疑,他会找不到苏族部
落。
所以他将站立舞拳抱起来,轻轻放在西斯可背上,原本,他
是想驮着她回去的,但她太虚弱了,所以,中尉只有将她搂在怀
中,就像父亲搂着沉睡的女儿一般,朝尚未散去的烟雾前进。
在还未出发之前,中尉曾经计划给这些原始部落一个良好
印象,所以他会刻意打扮,但是现在,他的脸上、衬衫,到处都沾
着血,光辉的美国国旗,也被这女人充当为止血带使用,原来的
整洁形象,完全破坏无遗。
不过中尉并不遗憾,相反的,他喜欢现在的他,扎着红绸中,
穿着光可鉴人的皮靴,又带着一面印第安人不憧的国旗,才是愚
蠢而莫名其妙的,他笑了。
我一定是个白痴。
他低头看怀里小心呵护的女人,心想,这女人一定认为我是
个纨挎子弟。
他错了,站立舞拳什么都没有想,她在昏迷状况中,唯一的
知觉是感觉,她感觉马在她下面前进,有一只手臂接着她,脸上
贴着奇怪的布料。
1
笑面是个游手好闲的孩子。
别的印第安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必须辛劳工作,以
负担大人的责任,但是笑面却逃避工作,一想到责任,总令他不
悦。
他宁可游荡在马群中,他喜欢马,马也喜欢他,在马群中,他
可以独自一个人待上一整天,而下会感到厌烦。
由于整天与马相处,竟使他成为马的专家,别人或许是个好
骑师,但是笑面对马的了解,却是族里任何人也比不上的。他可
以准确地预测出母马分娩的时间,若有马匹生病,他也会给予最
适当的照料和医疗,所以,不仅他喜欢马,马也喜欢他。
他时常跟着马群出去跑个一两哩路,这是笑面最愉快的时
刻,离开村落就等于离开父亲生气的眼光,他讨厌照顾年幼的弟
妹,讨厌村落里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
他宁可骑在马背上,任凭马儿带他四处邀游,他喜欢看天上
飘浮不定的云彩,也喜欢幻想,为什么不能结束与波尼族互相残
杀的悲剧呢?他讨厌战争,讨厌将来也和族人一样,步上厮杀的
战场。
不过命运不能由他决定。
他不去想这些,他只喜欢游荡在马群中,别的孩子若游荡在
马群中,很快便会被叫回去工作,但是笑面不会,没有人会来叫
他工作,他太懒了,没有人叫得动他,更幸运的是,除非天黑,他
不必回去部落,现在时间还早,还有几个小时太阳才会下山。
他躲在马群中做各种白日梦,他幻想自己拥有一大群马,就
像拥有一大批勇士的酋长一样,这样的酋长威严又有武力,没有
人敢招惹他,如果他能拥有一大群马,那么,他也会和酋长一样
快乐。
笑面笑了出来,然后,他看到地上有一个东西在蠕动。
原来是一条黄蛇,马群向前奔驰,黄蛇也跟着跑,看来,这只
黄蛇似乎迷路了,在无数前进的马腿中,有如进入移动的迷宫,
危险而困惑。
笑面一向喜欢蛇,这条蛇很大很大,或许是祖父级的蛇爷
爷,笑面想要救这条蛇出险境,以免它被马踩死。
不过大蛇很难抓,它跑得非常快,笑面从马背上趴下来,伸
手去捞大蛇,但是蛇爷爷的速度领先马,笑面连它的尾巴都够不
列。
幸好地上有一个洞,笑面赶到时,蛇已经穿进去,连尾巴都
消失于地面。
笑面又笑了,他勒住自己的这匹马,其他的马也跟着减缓速
度,笑面没有听到相反方向的马蹄声,因为他在马群中,马缔如
雷动,掩盖了一切其他声音,但是现在,在他身旁的马竖起耳朵。
马儿看见有东西来了。
这男孩发抖了,如此大的马群只有他一个人看管,他没有任
何防卫能力的,如果遇到敌人,他会死,他趴下来,马群继续前
进,在他面前的大草原空无一物,不过,他不敢大意,他勒着他的
马靠边走。
果然不错,一匹马正迎面驰来。笑面抬起头,心脏立刻怦怦
地急跳,来的人不是波尼族,是白人,他从未见过白人,但他知道
这个人就是白人。
踢鸟口中所说的白人士兵。
他的脸上有血,而且,他怀中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笑面睁大
眼,白人士兵驰近时,他更大大地吃了一惊,在白人士兵怀中的
人,竟然是站立舞拳。
她好像受伤了,她的手和脚上绑着奇怪颜色的布,或许,她
已经死了。
白人士兵没有看见他,他们擦肩而过,笑面看见士兵朝部落
方向前进。
糟糕了,他没有办法赶回去示警,族人会在没有警戒的情况
下被白人入侵。
笑面再度回到马群中央,他不能思考,整个脑袋乱纷纷的,
“白人士兵,白人士兵,’他的脑海里只响着这个声音。
突然,他勒住缰绳,马站了起来,他几乎被摔落地上。
有一个士兵,说不定就有一大批士兵,说不定他们驻扎在大
草原外,说不定……已经靠近他们了。
笑面从他所骑的这匹马,跳到另一匹最强壮的马背上,他跑
到马群的最前面,极目四望,他要看看是否有其他白人士兵的踪
影。
2
邓巴中尉没有停止前进,不,不是他在前进,是西斯可在前
进,他被震吓住了……那马群,惊天动地的蹄声,整齐奔驰的速
度……起初,他以为移动的是整个大草原,他喜欢马,他爱马,见
过无数的马,但是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马群,或许有六百,
不,七百匹马,一起前进奔驰,视觉和心灵的强大震撼,太美妙
了,他很想停下来看,但是,他没有办法。
有一个女人在他手臂上。
她似乎在复元中,他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但是,抱着她疾
驰一个小时,几乎折断他的手,他双肩疼痛,脊背不能挺直。他不
能停,一旦停止,他就没有力气再前进了。
最后的一缕炊烟已经烟消云散了,中尉失去目标,不过,他
没有停止,在他前面的是一处高地,远远的,他看见河流寄过草
原,在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所以,中尉爬上高地,当他爬上最顶端时,整个部落便展现
眼前。
不由自主地,中尉政开缰绳,让西斯可自己前进。
这是一个非常美,非常恬静的部落。
大约有五、六十个圆锥形的帐篷散立在河的两岸,在夕阳余
晖照耀下,整个部落显得安详而平和,他们是活的遗迹,岁月和
文明的前进与他们无关,他们过着人类原始的生活,他们就是原
始,就是古代。
西斯可缓步前进,中尉可以看得见;在帐篷旁边工作的人
们,甚至,可以听见他们谈话和走动的声音,印第安语他不懂,但
是他听见笑声,这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从古到今,表达的都是快
乐。
邓巴中尉坐在西斯可背上,手上抱着受伤的女人,静静注视
着眼前的部落,一个世外桃源,一个与世隔绝的净地。
原来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边疆。
他来了。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执意前来边疆,现在他知道了,就
像掀开历史扉页一样,他突破时光,进入古老的传说之中,这就
是他所想要的。
在他怀中的女人咳嗽了,她不安地蠕动,中尉温柔地拍拍她
的背。
然后,他低头轻吻她的头发。
西斯可继续前进,他们走向河边,河里有许多人,在距离他
几码的地方,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小孩,走在河流的石头上。
他们也看见他了。
3
这个女人一看到中尉立刻尖叫,她像母鸡赶小鸡一样,一边
尖叫,一边把孩子赶上岸,然后在整个部落里穿梭奔跑。“白人士
兵,白人士兵”她用全身力气大叫,一时之间,整个宁静的部落沸
腾起来,所有的印第安狗汪汪吠叫,女人们忙着把小孩赶走,马
匹不安地嘶叫,男人们纷纷从帐篷里弄跑出来。
他们以为遭受攻击。
整个部落立刻进入武装戒备,男人们拿出武器翻上马背,妇
女和小孩则尽量在后退,尘沙扬起,马嘶狗叫,原先的宁静祥和,
完全破坏无遗。邓巴中尉想起被骚扰的鸟巢,所有的鸟儿躲避不
及,对空呜叫,羽毛飞落。
中尉绝对没有想到要引起如此大的一场骚动,他只是来拜
访,他并无恶意,但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