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利用了——或者是他和孔吉!
任士洪的保证只是因为他需要这出戏来完成他的某些渴望。
他因为想带着孔吉回到过去浪迹天涯相互伴随的生活中而让对方得到了利用他的机会。
他知道大王不会伤害孔吉,他不会杀了孔吉——长生从来没有为孔吉的受宠而喜悦,但这一次,他却感激这让他不快的事实。
他相信孔吉能安全地回到他身边。
长生来到孔吉面前时突然察觉了自己的懦弱——他害怕失去孔吉,非常害怕。
如果没有孔吉,长生就不是长生——长生是因为跟孔吉在一起,为了跟孔吉愉快地生活和演戏而存在的。
长生什么也没有问,他来不及问,他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着孔吉。
'长生……长生——长生长生——'
孔吉呆呆地让他抱着,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他越叫越急,最后竟然是连哭带叫的抽噎的声音。
长生感觉到自己脖子边的衣服湿润了。
那是孔吉的眼泪。
'怎么了?大王他做了什么?'
长生捧起孔吉的脸,那张总是微笑着的脸上到处都是泪水。
从孔吉的眼睛里,还有泪水不断地滚出来。
孔吉没有回答长生,他只是咬住嘴唇,用力地摇着头。
'他一定做了什么对不对?他是怎么伤害你?'
长生的问话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孔吉知道自己无法回答,他要怎么对长生说起他在寝宫里说经历的?
一个不允许背叛的命令?
还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吻?
被伤害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那个吻是拒绝,是排斥,让他醒悟他与李隆原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永远也……永远也不会再有可能了……'
断续地,孔吉把头靠在长生肩上说着。
'什么?'
'那个人的事……大王的事……已经没有办法了……'
孔吉的眼泪,还在不断地落下来。
长生伸出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但是很快的,新的眼泪又泛滥开来。
'不要管别人了。'长生用自己的额顶住孔吉的额头。'不要再想那些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到外面去,离开汉阳。'
'不可能的。'
孔吉轻轻地推着长生厚实的前胸。
他不能对长生说出李隆的要求,但他又没有办法不按李隆所命令的去做——他觉得自己是无奈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无法像长生要求的那样离开,更不会真正地想离开这里。
即使已经不是过去的李隆,但因为他而疼痛的胸口,却证明即使不因为那个命令也不能坦然离去的事实。
孔吉想起长生的话,他问自己是否要跟他离开。
当时的自己,只是打算出宫一段时间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这冰冷的宫殿有了依恋?
'不可能?'长生惊讶地抓住孔吉的双手。
'我不能说……对不起,长生……'
孔吉悲伤地看着长生,他不愿意看到长生失望,但他同样不想看到他被李隆的无情牵连。
'他究竟做了什么?'
长生愤怒了。
孔吉永远是快乐的,他的善良让他身边的人都温柔地对待他,他们害怕失去他甜美的笑容,但李隆却轻易地让这笑容从他珍惜的孔吉脸上消失了。
他是那样悲伤,红肿的眼睛和被泪水湿润的脸庞都让长生无法克制心中的怒意。
对方是大王
是主宰国度的男人。
长生渐渐地,堕入妒忌的深渊里……
李隆做了什么事,让孔吉宁愿痛苦也不愿离开这里?
想象吞噬了长生的理智。
在朦胧的月光下,他强迫孔吉抬起头,吻住面前一直视如珍宝的嘴唇。
月亮冷冷地,在天空中注视着一切。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个漆黑人影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地向张绿水的寝宫方向跑去……
第十章——蜜蜂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我怎么会有兴趣听呢?'张绿水玩弄着自己漆黑粗长的发辫。
她已经脱了沉重的外衣,穿着白色的内服坐在榻上,娇媚地笑着。
'可是淑嫒是王最爱的女子,他对那个戏子的宠爱连我们也已经看不下去了——这次竟然让我们内宫侍卫随时监视那个戏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上次演戏的事已经让朝廷弥漫在血海中了啊!淑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无论如何,也请让王从那个狐狸精的诱惑中觉醒过来吧!'
侍卫跪在门外,激愤的声音穿透了纸门。
张绿水绯红的嘴唇边隐约露出了笑意。
任士洪这个奸诈的老狐狸!即使是提她办事,也要先煽动别人来找她,是为了出事时容易撇清关系吧!
但是她并不在乎。
只要抓到机会,把那个戏子给弄死……不,赶出宫也一样,只要他不在王面前,她会有一百中方法让他死掉。
她能得到李隆的宠爱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所获得的,都是因为她是那个'最了解大王的女人'。她清楚李隆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喜悦,又会在怎样的时候愤怒。
因为她是这样一个纤毫分明的女人,她才能在大王的怀抱和后宫妒忌大臣中伤中安然无恙。
李隆最憎恨的,就是有人夺去他拥有的东西。
因为他曾失去过母亲,所以李隆只要被人拿走曾经拥有的事物,就会陷入几乎疯狂的暴躁之中。在那样的时候,李隆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也许,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李隆会杀了那个戏子。
无论那个男人对大王多重要,大王终究是大王。
他的狠毒与疯狂,也正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他们天生应该在一起,用她的嬗变,包容他的任性。
张绿水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像仁粹大妃那样流着血倒在地面上的孔吉的尸首。
'李侍卫,如果你真的为大王着想的话,就应该忠心于他。你看到了什么,只管告诉大王就是了——他派你去做什么,你就照做。'
张绿水的话让侍卫匆忙地回应:'可是那种丑陋的场面,怎么对大王说出口呢?那个男人,居然跟其他的男子在宫里的大道上亲吻——'
'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记得我的话,大王不是孩子了,他知道要怎么判断你看到的事。而且,如果你不把这些告诉他的话,他又怎么会觉得那个美丽的戏子是丑陋的呢?'
张绿水摸着发尾,她很快听到侍卫告退的声音。
对啊,她并没有说错。
李隆自己会做出应有的判断。
……深夜里,媚眼如丝的女人,迷人的笑容里透出难以言喻的毒辣……
'大王,孔吉在喜乐园外跟叫长生的戏子拥抱着呢!'
'大王,孔吉跟那个男人的嘴唇相碰了。'
'大王,好象听到他们在说要离开宫里的事,太远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大王……'
李隆闭着眼,他横卧在御榻上,旁边的宫人一杯一杯地为他斟酒。
他身边已经全都是酒坛子。
从听到孔吉与长生的事以后,他已经喝了整整的一天。
我说过呀,孔吉!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不要做,甚至不要尝试……
李隆觉得嘴里的酒喝起来像水一样,淡而无味。
浓烈的,是内心里升腾的怒火。
我已经警告过孔吉了,但是他却在离开我的寝宫后马上跟别的男人亲热。
那个叫长生的戏子——
'花。'
李隆摇晃着酒杯,杯里的酒洒了一些出来,像他脱缰的理智。
'你来说。'李隆叫身边的宫人。
那女孩吓坏了,立刻放下酒壶跪在地上。
'烦死了,滚起来。'李隆的命令让那女孩战战兢兢地爬起,她看着大王——她听说了仁粹大妃和先王的女人们的死,她无法不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人的李隆。
'你说,如果你看到一朵花园里的花,它在那里,刚刚才开放,看起来很漂亮——你很喜欢它。但是现在有一只蜜蜂落在上面,你很讨厌那只蜜蜂,你想那朵花属于你,你会怎样做?'
李隆的问话半天才得到回答。
女孩的声音细弱而不稳,她害怕自己一句说错招来杀身之祸。
'奴婢……奴婢想说……既然喜欢那朵花,就采下来放在房间里,用瓶子养着吧!'
'那样花会死吧!不管怎么说没有根的花总是会死的。'
'但是如果不想其他的东西来招惹……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虽然花会死,但是在盛开的时候,只有大王一个人欣赏到那种美丽。'
'是吗?'李隆哼笑着,直接拿着壶开始灌酒。
喝了几口,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他放下酒壶。
'蜜蜂呢,讨厌的蜜蜂怎么办?'
'抓起来踩死或者用艾草叶熏死吧!不然摘花的时候很容易被刺伤手,肿起来会很疼痛的——'
宫人的回答是单纯的,她并不明白花是孔吉,蜜蜂是长生。
'这样啊!看来不杀掉蜜蜂是不行的呢!摘花和杀掉蜜蜂,两样都是非做不可的事。'
李隆站起来,因为喝太多酒而摇晃着身体,宫人连忙爬起来扶住他。
'张侍卫!你带寝宫的侍卫到喜乐园。把那个叫长生的戏子……除了孔吉以外所有戏班的戏子全部抓起来,叫长生的,关进最深的牢房里……'
李隆迷蒙地看向青黑天空里,朝着喜乐园的方向。
'蜜蜂……我要亲自杀掉。'
第十一章——放逐
孔吉在诺大的宫苑里奔跑。
他跑得全身都是汗,风一吹,就觉得冷。
'孔吉——孔吉你等我!我是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接你的!'
天还没有亮,孔吉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吻了自己的长生的时候,侍卫们突然闯进喜乐园,带走了除了他之外的人们。
杂耍艺人们莫名其妙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被一个个地带出喜乐园门外。
'你们把我也带走吧!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把我带去——你们把我带走——'
知道这只可能是大王的命令,孔吉冲到长生前面,抓住那个侍卫的胳膊。
'不行,你不是我们要带走的人。'
侍卫的眼神,有一种看爬行的石龙子一样的厌恶。
长生不仅吻过他,也告诉他现在的宫殿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他和大王的事。
大王对戏子孔吉的宠爱,已经超越了张绿水张淑嫒,这个宫殿里,怎么可以有男人在后宫里得到王像对待女人一样的宠幸呢?
除了李隆的其他人,甚至是喜乐园里的人,看着他的目光里,偶尔也会有厌恶的意思。
这是他的罪孽吗?
连长生也被抓走,是他的罪孽吗?
'要带他们去哪里?'孔吉问那名侍卫。
他垂着头,睫毛微微地,在凌晨的微光中抖动着。
侍卫猛地转过了头。
比女人还漂亮的戏子,也许受宠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突然之间,陌生的男人心里诞生了怜悯。
'带去黑牢里!那个叫长生的男人要带进死牢。大王是这样吩咐的。'
压低的男声悄悄地告诉孔吉,然后大家被押送着,离开了喜乐园。
孔吉站在寒冷的晨风里,呆呆的。
随后他开始狂奔。
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这么急,他的喉咙热得像火烧一样,但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那些人,每一个对他都很重要。
不管他们是怎样看待他,他的生活是由那些人所构成的。
那些叫着'孔吉,孔吉。'招呼他去吃饭的人们。
还有朝夕相处的长生——过去在剧团里流浪到全国的时候,后来单独带着他闯荡的时候,长生的胸怀永远是逃避严寒和痛苦的港湾。
长生比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孔吉就这样跑着,一直跑进大王的寝宫。
没有人阻止他,那些侍卫和宫女用复杂的目光看他,怜悯加上一些鄙薄的意味。
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长生和大家,他必须见到李隆。
大王的寝间里,灯已经全部灭了。
这个晚上,他召唤了张绿水。
张淑嫒好象知道大王会点召她一样,早早就打扮好等着了呢。
宫里的宫女们,今天的话题就是这个。
张绿水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她甚至在这种漆黑的房间里也在偷偷地笑着。
李隆至少暂时摆脱了戏子带来的迷乱,他会召唤她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她的王还是那样有力——也许他在发泄愤怒?他爱她的时候粗野而狂暴,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李隆,像个男人的大王,她的男人!
张绿水甚至打算做个好梦,她要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但是她的梦没有做成。
'大王——大王——'
推拉门的声音响起,有人咚咚地跑进来了。
然后是很大的声响,睡觉时用的屏风被拉开来。
'大王——'
张绿水惊吓地坐起,抓起被子遮住裸露的双|乳。
而很快地,灯亮了起来。
点灯的人是李隆。
张绿水看到了孔吉。
披头散发,浑身发热的孔吉,额头上流着晶亮的汗液,跪在地上,但却直直地盯着李隆。
'有什么事吗?你没有经过通传就进来,是死罪。'
李隆冷淡地说。
'求求你,大王,求求你放了他们……'
孔吉爬到李隆身边,抓住他的裤子。
'求求你。'
他不计较自己的生死,又也许是他还抱着希望,他希望李隆还有一点点是面对他时的李隆,如果天下有谁能改变王的决定,只可能是王本人。
'他们是谁呢!你要说清楚。'
李隆蹲下来,看着孔吉跑得绯红的脸。
他还是那么可爱啊——这样温柔的孔吉,是被他的命令所惊吓了吗?
也许他有机会让孔吉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李隆伸出一根手指,为孔吉揩去快要留到眼角的汗液。
张绿水默默地看着。
她发觉自己竟完全插不进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暧昧里。
那种讨厌的,缠绵而悠柔的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属于李隆,主宰天下的男人竟然沉迷在这种软绵绵的感情里无法自拔,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张绿水感觉到了愤怒。
她应该操纵一切,操纵这个凶悍的王者。
而不是孔吉来代替她的位置。
她扑了过去,甚至来不及系好内衣的带子。
她扑到孔吉身上,疯狂地抓住他的腰带,扯开打好的红色的结。
她脱着孔吉的衣服。
尖锐的指甲抓着他的脖子,把衣服从他身上一件件地剥下来。
李隆没有料到张绿水会这样做,因此他并没有阻止她。
她并没有想真正地伤害孔吉,她只是一边笑着一边脱着他的衣服,一直到孔吉的上半身完全赤裸地曝露在黄|色的灯光下。
张绿水停了手。
她轻轻地,抚摸着孔吉身上自己造成的抓伤。
孔吉瑟缩地用自己的双手胡乱地抓着衣服,但张绿水却不让他穿上衣服。
[他是个男人!]
张绿水用力拥抱着孔吉说。
[大王,他是个男人!即使如此,你依然要宠爱他吗?]
抓掉孔吉手里的衣物,张绿水迫使孔吉的双手张开,露出白皙而有猩红抓痕的胸膛。
李隆看着孔吉。
孔吉悲伤地,流着屈辱的泪。
他知道张绿水是谁……
那个艳丽的后宫女子,她脱去他的衣服,在李隆面前这样做。
是的,他是男人——李隆错了,他不该吻一个男人,长生也不该,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如果李隆能清醒过来,他也许会放了长生,放了大家。
他的错爱,是不应该的。
张绿水也是这样以为。
戏子美丽的脸也许能麻痹李隆,但同样是男人的身躯是证明这种感情邪恶的证据。
他们都错了。
李隆注视着孔吉流泪的脸,为他拣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我答应你,放了那些家伙。]
孔吉和张绿水听着李隆的话,两个人都不可置信。
[就这一次,孔吉,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男人。]
第十二章——追·杀
[别试图离开我,试图接近其他男人。我还会用我在你面前称呼自己,但是别挑战我,记得,我是大王,我可以让所有的人活,或者在下一刻死。]
被长生抱住的孔吉回想着李隆的话,默默地,退离那个熟悉的胸怀。
[孔吉?]
被释放的长生,疑惑于自己刚被带到漆黑的冰冷牢房中就又被带回喜乐园,但所有的疑惑都比不上重新见到孔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