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方包乖乖的一角一角消失,可吃的人看来还是想解释什么。
「进食时就不要说话吧。」罗洁诚从容的一掌托起包面,也为自己涂挘鹄础!覆蝗坏然岫墒腔岱牌ǖ摹!埂
「咳咳咳……」大概是呛到了,张颂奇在笑与咳嗽之间进退两难,身体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种异样的感觉,连眼泪水亦悄悄在眼角挤了出来。「咳咳咳,罗先生……」
「你没什么吧?都说了不要说话的了。」罗洁诚看着有点不忍心,想起当时,他可算是十分宠爱他的。
眼前人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不过亦只有二十一岁而已。
像李相如所说那样,还小的人。
不过他仍开玩笑般喊起张先生来:「张先生,你再是这样蹉跎,我可要掉下你自己一个上班了。」
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拥有无用又窝囊的一面,他并不全然是被动的。
其实张颂奇并不如他想像中变的多,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件事呢?
不过是披上大人的皮伪装成熟。
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他笑了,就像方包白嫩的部份一样柔软,指尖不过稍为按压下去,时间过了还深厚的停留在那里。玻璃杯上的汗珠随着温度的差异冒出,在咳嗽过后也留下缓冲的时间,张颂奇倒是只顾抓着那块方包往嘴里猛塞。昨晚也许发生过错误的事,不过这才是正确的结果。
「还痛吗?」终于他问了。
「诶?」张颂奇少不免回过一个惊讶的眼神。
罗洁诚伸手比划着,与所指的只有方寸的距离:「我说你的脸。」
「你不生气了吗?」桌面上一震,张颂奇的脸又凑近了不少。
他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寻求着适当的措词:「只要你不再做那种粗暴的事,那是当然的。」
「那今天晚上也可以等你吗?」对那张青肿的脸来说,这个问题似乎更为迫切。
罗洁诚随而点点头。
他其实并不是不理解不尽快切断的意味。
只是他突然觉得从张颂奇那里,可以让自己体内软弱的部份得到某些改变。
第029…032章
29
张颂奇就站在那里,任由也阻止不了时间从檐篷上一点一滴的掉落,或在沟渠里或在云石地上都不知道,只是身前身后都涌过很多从容的慌张的人,此刻或是被雨伞收迭的水溅湿,或是被鞋履带来的拍击沾污,应该也无需在意了,因为要等待的人尚未到来。
清甜的香水尚未过时,青草的气味正在城市蔓延,人们还孜孜不倦的清除着石缝地上的杂草,这些余孽却又在小姐们手上矜贵起来。不过对于这些张颂奇都并无意见,此刻他只需专心致志的,去等他所要等待的人。
偶然他亦会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看向漏水的天空,祈求同时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远足的日子是个大晴天。当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渴望操纵天气的心思仍旧没有改变,就在这样特别的日子,把过去所有的天真都召唤回来。
「张先生。」
有一个声音极其肯定的叫他,张颂奇回来头来,果然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等了很久了吗?」那笑容缓缓弯起,并不是逃避亦不是全然接纳,只是好的和怀的罗洁诚都已经愿意看到,于是那脸相越发显得平静而温和。
「不,不怎么久。」张颂奇有刹那竟是痴了,懵然间也有过把这刻就此密封真空保存的傻念头。
他总是想把逝去才美丽的事物停留,罗洁诚也未尝不是那么想,于是他们都极为喜欢那种把境色封存的玻璃球,只要轻轻的倒转过去,雪就会重新掉落在雪人头上,想要多少遍都可以,只要他们愿意。亦因而他们误以为,在现实中这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是旁人的话,都会知道这是个傻念头,可他们只能是他们自己。
于是他们就此满足。
「那要到哪里去?」罗洁诚稍为偏身探看外头的天色。「要先吃饭?还是再逛逛的?」
「你肚子饿吗?」张颂奇还是一副你说了算数的模样。
只是此刻罗洁诚他愿意相信。
「嗯,不怎的。」他一边手忙脚乱的翻着公文包内的缩骨伞,一边急忙地答。「还是先到处逛逛好了?」
「啊,就这样吧。」张颂奇随而上前,走入罗洁诚预设好的罗伞中。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弯着头两个人共撑一把伞子,没有人惊讶亦没有人在意,雨水淌过的街道很又被皮鞋踏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偶然为被雨伞的波浪掩盖的信号灯皱皱眉头,阻止对方踏进深陷的水洼之中,可以和不可以做的事在心里划分得整齐,只能用着这种半调子的温柔,好使自己得到喘息,或者这就是最理想的状况,若是如此他亦无从异议。
张颂奇有点伤脑筋的皱着眉头,若他全然无知,大概就能像以往一样不顾一切。
不过这只是奢想。
「喂,怎么了?」罗洁诚才刚把伞子收起来,就瞧着张颂奇凝视的目光寻找到目标。
那是一部蹲在商场角落的老旧贴纸相机。
「原来你还喜玩这种玩意吗?都长这么大了……」罗洁诚突然想起李相如这个条子,突然又变得不好说话了。「哈哈哈,真的这么好玩吗?」
「罗先生要不要试一下?」张颂奇的目光从折旧的缤纷招纸中扫回来,一边却己开始数算口袋中的硬币。
这似乎是一件拒绝就会显得相当残酷的事。「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我对这玩意真没办法……」
「我会弄啊。」张颂奇笑了笑,一手迭过肩膀来就把罗洁诚拐进去。
小小的机器不怎宽敞,各人都有一半身躯流落在外,还好这已经是过时的玩意,又在这么阴暗的角落,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鼓起的垂帘下正立着两只西装裤管。屏幕上的自己看起来怪怪的,青白的一团点在中央,脸周围圈上的反是黯黑的颜色,罗洁诚还带着怪异的表情打量着这张脸,没料到就被镜头摄下了。
「啊,怎么会这样﹗」他当然不知道红讯号灯闪烁的意义,还有闲情在那里怪叫。
「注意前面﹗要拍下一张了﹗」在一旁的张颂奇自然急得像在行军打仗。
「哎呀,难道不可以慢一点的吗?」
「现在可没办法调了,先别说话。」当然这其中又出了差错。「啊,不是看那边啊,你要看着前面那个黑黑的东西﹗」
「在哪里啊?」
「这……」
嚓﹗嚓﹗
就这样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命的笑,极力的瞪大眼睛,尽管想要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模样,却留下更多古怪的神情。过于僵硬的脸容,闭合起来的双眼,没有焦点的目光,罗洁诚看到这结果忍不住吃吃笑了,因而又留下了更多生动的影像。
要具体形容的话,大概和灾难片中争相走避的民众,又或者是嗅着箱子中的录象机的小狗差不多。
不过张颂奇的表情也不比这些好,不是力挽狂澜的惊恐,就是落得只有一只手摄入镜头的下场。在等待的途中他们两相对视,罗洁诚忍不住又别过脸去了,也许在遮遮掩掩下笑得扭曲,张颂奇却只懂得盯着机器的按钮,大概正为当初夸下海口而后悔。
这可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永远都难以忘怀的时光。
一件一件的这么堆积,填补了空荡荡的那一处。
「啊,出来了﹗」对于罗洁诚来说,这自然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张颂奇弯身去捡拾那张印满了各种格子的贴纸,一瞬间他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罗洁诚经已提起公文包要走出去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奇怪怎么过了这么久的张颂奇还等在那一帘之后,不经意的探看过去,却看见那个人郁郁的低着头。
「要怎样分配才好呢……罗先生,你想要多少张啊?」他似乎正在看那张贴纸。
而罗洁诚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张颂奇极力往上面看去,不住的拍着那张滑溜的纸搧凉,似乎这样就能压着声音中的颤抖,以免为人所察觉:「哈﹗说什么的,这里也没有剪子,就由我来全部接收保管好了,反正罗先生你……」
反正罗先生你根本连一张也不想要。
他用自己的话伤害了自己。
「喂喂,你为什么突然哭了?」罗洁诚的声音急急的,就似是束手无策的哄着他。「张先生……张颂奇你……」
他踮起足来摸那颗低垂的头颅,困惑地看了好一会,才又凑身上前,半是环抱的,轻轻地扫起对方的背来,似是用着安慰的声音悄悄静话。
还好这是一个鲜有人经过的地方,这一切并没有让别人看到。
30
他只会在自己面前哭泣,他说。
他亦只能在自己面前哭泣,他说。
有时候说着说着,无端的感触起来,就落下了几滴无声的眼泪,也只让自己看见。
所以就让他在这里流眼泪吧,无需说任何安慰的话,甚至不用理会他,只要不逃开,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待着。
这就足够了,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单是眼泪也能使别人悲伤起来,就像听见笑声也会跟随一样,不经不觉地两个人脸上也带着悲怆的表情,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却是这么的凄凉。
真是神奇又古怪的泪腺。
偶尔张颂奇亦会诉说他的不快乐。
就平常不断以秘密加固的友情那样,他们的感觉开始更为亲近,这可能比单纯的倾吐爱意更要直接,渐渐的沉淀到对方心里。这似乎是一个极其明显的标示,这般漫长的走着一段路,到了几多里,我对你的信任又增添了一点。
因为这是实在的东西,让罗洁诚更为感到确定。
他们常常都像彼此的伴侣一般待着,偶然亦会说些甜蜜的话,做点花了心思的事,去调和这杯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一首歌,未必需要点明它的名字,还可以悠然的歌唱出来,随便吧,就以这种不知名的姿态,终日留连在对方身旁。
出于内疚?出于怜悯?出于脑神经的坏死?
罗洁诚很早以前已经懂得不去多想。
可能他心里总隐隐觉得,反正事情会开始,也便会有结束。
若是不愿意也用不着去烦恼,反正要消逝的东西,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寻不着,那何不像迎接风一般,高高兴兴的享受待在其中的舒爽,过后也能坦荡的不去怀念。
罗洁诚也许是驼鸟或者是未曾出土的化石,反正都是埋在泥土里的东西,正逐渐随着时日的过去茁壮成长,冒出了微细的根苗,乘接着张颂奇的眼泪,变成了通往巨人国的碗豆树。
他们每天都在堆起沙墙,然后又把它推倒踏平,罗洁诚和张颂奇有时候会突然相视而笑,然后过去曾经考虑的所有问题也都不再重要,就掉在脚下,狠狠踏平。
「你有爱过人吗?罗先生。」张颂奇的问题总如同他的人一样突然而来,看看他前一刻不过是瘫倒在沙发椅上,正平静的看著书。
「嗯……」罗洁诚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不知道,有时候沉思经已能代替回答。
「那你一定不知道爱人的滋味了。」他把书页一翻,极为随意的表达了感想。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可翻过书页后也应该别有故事,张颂奇抬头看了一下罗洁诚的脸,瞬而微笑起来:「那我和别人都一样吗?」
还好这问题问得及时,也省却了罗洁诚再皱起眉头来的功夫:「不,你和别人应该不一样。」
张颂奇只是看看他,笑笑作结。
有时候罗洁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可现在已不会感到害怕。
虽然古怪,那却是无害的东西。
不单无害,有时甚至会因而感到快乐。
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
「你在想的什么?」然后张颂奇的脸出现在长宽餐牌后,是在某一天以后的事了。
「我在想吃T骨牛扒好,还是西冷牛柳。」其实罗洁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根本只要是肉就好。
可他却把手肘压在餐饮的那一页上,缤纷的颜色尚未鲜活到可以沾污手臂,罗洁诚稍为把目光转移,便转而去关心对方的事:「那你呢?你想吃的什么?」
张颂奇灵巧地把那棕红的页面交迭,干脆地把餐牌交还给已经等得不耐烦侍应。他往罗洁诚笑笑,又把空闲的手摸上一旁透明的水杯:「我早已选好了,就是在等你。」
侍应的鼻腔似乎亦随之哼出一声和应。
一下子纸面被极迅的迭起,罗洁诚尽管想装出潇洒的模样,那话一说出口就经已迟了,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一座大山抵着的,那威风的动作自然全不能发挥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狼狈的向侍应说:「一份T骨牛扒。」
「纽约大虾配龙利柳。」张颂奇同时亦往侍应一笑。
很快旁人就消失了,只剩下幽暗的角落有一只小玻璃,晃晃的盛载着灯火困住烛光。卡座的对头空了,两个肩头偶尔凑在一起,要说有什么实质的改变的话就是这个,本来相对的脸孔现在只落得侧影,缓缓的转移以致不太舒适的挤在一块,也都是没几天的事。
罗洁诚在很久以后才得通透,原来只因为相对而坐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在想的什么,这里太贵了吗?」看着他思考的神情,张颂奇不禁开口逗他。「要不要我借给你?」
「才不。」罗洁诚终于停下把玩餐具的兴致,转脸向对方解释道。「以往都是要请别人吃才觉得贵啊,现在我教自己吃得好的,有什么不合算的?」
「那是因为我会付自己的份?」张颂奇扬扬眉,也开始学着罗洁诚伸手摸索起水杯来。
「嗯,你就这样好。」闻言,罗洁诚又重新给予了肯定。
「哈哈。」有时候张颂奇的词汇里只有笑声。
此时食物都上桌了,根据罗洁诚的教训,他们便再也不应说话。那么就静心听听空调抽走风的声音,邻座夫妇斗嘴的内容,忍耐着吞咽渴汁的吸吮声,格子桌布偶然被拉落的震动,无聊地踏着地毯的声响,或许是刀义敲落在瓷碟子上了,他们俩相视而笑。
「要点甜点吗,香蕉船?」后来张颂奇这样问。
罗洁诚看向一桌狼藉,眼珠偏斜的射向厨师推介的胶板,隔了好一会才回答:「少来了,吃什么的……」
「是吗?小时候总想要吃吃看的,无奈那时肚子太窄,过了正餐就已经撑了。长大了以后和别人出去,又不好意思……」说着说着,张颂奇竟开始忆述起他的童年回忆。「竟然真的一回也没尝过呢……」
「是吗,原来有钱人家的小孩也是这样的?」对方却大为惊奇。
「对哦。」他也便笑笑,随而开始举手把侍应叫来。「那么你要士多啤梨味酱,还是朱古力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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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会问你,正在做些什么。
你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他,说你正看向彼方。
其实你就是从那里来的,为何又要苦苦回首?
他笑了,并没有责备你的反复无常。
原来你们就站在黄线以前,要过去,要回来,都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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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微妙,就是指一旦有状况出现,就能被轻易颠覆的状态。
好的心情,以往珍而重之的事物,在失却拥有的记忆以后,都能轻易的被抛弃,这说不上是好的还是坏的状况,因为相对地,过往所难以面对的,都能被容易的瓦解。
不过是因为一句话,一个声音,一阵内心的骚动。
人类就是这么容易改变的生物,不论男的,还是女的。
「嗯?是吗,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事啊?哈哈哈,啊,请你等一下……」罗洁诚正在聊一通电话,占线的声响却不耐烦的鸣动起来,他半掩着发痛的耳朵,瞪向那个不识相的名字,无法,也只好道别。「对不起,我那头……好,明天再聊吧,我再打给你,嗯,好。」
罗洁诚等着对方挂了线,稍为向屏幕一瞧,又往通话栏按去。
不论多少次,总在十二个小时的差距以后,他在晚上打给早上的他。
不经不觉,原来张颂奇已经不在身旁。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