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来说女人的,可是他无从表达他的愤怒,他对这个姑娘极度的失望,这个他曾经以为值得他像信任别人一样再度相信的姑娘。不过,他仍然想着她,试图编出几个借口来为她的谎言作解释,因为他仍然爱着她,可是他找不出借口,一个也没有。
快到终点时,他的愤怒渐渐减弱了。
他决心把她从他脑子里赶出来。
他回想三天来发生的事情。这三天把他带到了这个荒僻的单性异乡的半岛上。
上周五下午在巴黎,安杰拉撒谎后——他妈的,赶出她去,驱除她去,别想她,集中精力办事——一时冲动,他下定决心把博加德斯发现的詹姆斯纸草纸上的年代错误交给这个世界上最权威的阿拉米语专家来做最后的判定。
然后,还是在巴黎时,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弄到一张清单,一份来圣山的批准书。没有奥伯特教授的声望及政治势力,这至少要花几个星期才能弄来。由于奥伯特教授的帮忙,他只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希腊外事部基督教分部就为他办好了去圣山独立区的特别护照。奥伯特又联系了一位大学教授,托那个人与圣山的彼得罗波罗斯院长联系,约定了见面时问。院长同意在西莫皮特拉修道院接见他。这之后,便是仓促地准备旅行。
路线确定下来后,兰德尔给阿姆斯特丹挂了两个电话。他告诉维多利亚旅馆让他们给安杰拉·蒙蒂留个话说他有一个特殊任务要出去5至6天。他又给克拉斯纳波斯基酒店的乔治·L·惠勒打电话,可是得知这个出版商和亨宁在美因茨忙着。兰德尔便简单地给他留了几句话,大意是他要就博加德斯错误去见彼得罗波罗斯院长,几天之内即返回为宣布日到来的公众宣传做准备。
昨天,星期六,他乘奥林匹克喷气式飞机从巴黎起飞到希腊的萨洛尼卡市。飞行不到4小时,便跨上萨洛尼卡市宽宽的大街。穿过希腊摩尔式建筑的房子,以及数不清的拜占庭教堂。然后他在美国领事馆拿到了去圣山的护照后,又在地中海旅馆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今天一大早,他从萨洛尼卡乘上一艘脏乎乎的,像是用油炸过的油饼似的汽船,行程80英里到圣山的官方港口达芙尼。在那个红顶的警卫站里,一个头顶天鹅绒帽子的警官,给他的护照盖了个章。接着在海关小屋里,几个长头发的僧人检查了他的随身行李。一个严厉的僧侣居然真的——真的!——摸了摸又戳了戳他的胸部,解释说这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女扮男装”。
通过行李和性别的检查,兰德尔见到了他的向导,他早在那等他了。这是一位名叫维拉霍斯的希腊年轻人,既是向导又是驭骡人。维拉霍斯雇了一个私人小船,把他们从海边摆渡到不远的西莫皮特拉修道院。小船看来不很结实,但是突突作响的单引擎和来回晃动的小船,还是把微微有些醉意的舵柄旁的主人和躲在遮阳的破帆布下面的维拉霍斯和兰德尔,安全运到了高高栖在海边岩石上的修道院下那个挤在大石头堆中间的船库里。
维拉霍斯在那儿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租了两头骡子。他们骑着这两头骡子,沿着峭壁上那条曲曲折折的直通鹰巢顶的危险的小路费劲地向上爬。20分钟后,他们在一个神龛那儿喘息了一会儿。神龛里供着圣母和圣乔奈姆和圣安妮的神像。从他们带的餐具盒里取水时,维拉霍斯解释说西莫皮特拉就是“银石”的意思。那个修道院——他们的目的地,在最高处是1363年被一个很有眼光的隐士发现并建起来的。
兰德尔唯一的意愿是逃离这条危险的小路,尽快到达目的地。经过一路颠簸,天堂最终出现在路的尽头了。令人精疲力尽的15分钟后,他们到了山顶,远处白菜地那边,耸着一堵修道院的大高墙。负责接待他的斯帕诺斯神父正站在修道院门口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板地的阳台上等他。
兰德尔想,所有这些异地梦魇,就是为了探出耶稣怎会在没有放干水的湖上经过的。
此次想要解开谜底的旅行是异乎寻常和疯狂的,他不禁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知道,他只要保持自己刚刚产生的,几乎是很微弱的信仰而已。
“兰德尔先生——”
他从长椅上转过身,发现斯帕诺斯神父站在他身旁。
“如果您愿意的话,米特罗斯·彼得罗波罗斯院长现在想见你,你称他为神父就是了。”
兰德尔欣然地把他的旅行包交给修道士,自己拿着公文包,被领进院长办公室。
他走进的这间房子宽敞得出奇,而且灯火通明。墙上画的是非常形象但很粗糙的宗教壁画,许多有代表性的圣像,如天使长加百利报喜,圣母玛利亚加冕等。屋顶悬挂着的是一盏白色的金属吊灯,房里到处是点燃着的油灯,把这间房子笼罩在单调的黄晕中。一张圆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中世纪古籍,桌旁站着一位至少70岁或更大年纪的人。
他戴一顶黑色的圆筒形无边毡帽,穿一件厚厚的黑色长袍,上面按宗教级别缝着一个骷髅,脚穿一双粗制的农夫鞋。这是一个小小的瘦弱的希腊人,浓密的白胡须,棕色的皮肤,他瘦瘦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古怪的无边方形眼镜——眼镜向下压得很低。
斯帕诺斯神父介绍了院长后就离去了。
“兰德尔先生,欢迎你到这儿来,你一路上辛苦了吧!”他语调温柔,给人一种安慰感。
“神父,我非常荣幸在这里被接待。”
“你喜欢我们用法语还是意大利语交谈?或许英语更令你满意?”
兰德尔笑了。“尽量用英语好了——尽管我希望我懂阿拉米语。”
“噢,阿拉米语,实际上它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令人生畏。当然,我这样说是不很适当的,因为我把一生都用来研究它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地谈一下。”他在圆桌旁一个背部有梯格式横档的椅子上坐下来,兰德尔紧跟着坐在他身旁。“我猜想,”他接着说,“你恐怕要在这儿度过一个晚上,然后再返回萨洛尼卡市。”
“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欢迎偶而来的客人。当然,你可能发现我们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举个例子说吧:我们修道院里没有浴缸。我们喜欢说‘经过基督洗礼的人不必再沐浴’。但是你将发现我们的床垫都很干净,没有蚊子或其它蟑螂之类的虫子。”
“彼得罗波罗斯神父,我的唯一兴趣是阿拉米语。”
“当然,这是我主耶稣的语言,虽然没有华丽的词藻,但却隐含着地球上一些最伟大的智慧。是的,这就是阿拉米语,——闪语语系中的一支。它是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高地的一种语言。阿拉米人都讲这种语言,这些人是游牧民族,在公元前五世纪后定居在巴勒斯坦北部。在基督长大成人时,阿拉米语还是加利利穷人的普通语言。希伯来语只限于那些受过教育的人用。但希伯来语和阿拉米语非常接近,可以说它们就像是叔伯兄弟一样。”
“它们的区别在哪儿呢?”
“这很难解释。”彼得罗波罗斯院长抚摸着胡须说,“我该怎么说呢?希伯来语和阿拉米语都有相同的22个字母,但是这只是辅音。这两种语言都没有元音符号。但是当大声朗读时,这两种语言都有许多字母表里没有的语音。当口语被记载下来时,没有的语音或元音就用与它们最近似的辅音符号表示出来。一个用希伯来语书写和另一个用阿拉米语书与的人会用同样的辅音记下同样的词——但是,每个人会加上不同的、稍有区别的符号表示元音。举个例子来说,如果詹姆斯用希伯来语写My Lord或My G0d,那么写出来的将是Eli——但用阿拉米语言写出来的却是Elia。我讲清楚了吗?”
“噢,”兰德尔说,“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这并不重要,”院长说,“你所关心的,我想,是古阿拉米语吧?”
“一点不错。”
“那么让我们接着谈,兰德尔先生,我听说你希望我检验一份用公元一世纪的阿拉米语书写的手稿。此外,对你来访的原因我一无所知。”
“神父,您听说过‘第二次复活’计划吗?”
“‘第二次复活’计划?”
“这是个代号,是在阿姆斯特丹进行的一项印刷《圣经》的活动。一群出版商结合在一起,打算根据6年前在罗马城外获得的重大的考古发现,出版《圣经》新的版本。”
“啊,当然——”院长打断他的话说,“现在我想起来了。英国《圣经》学者——杰弗里斯,杰弗里斯博士曾邀请我共同翻译新发现的阿拉米语材料。他写的并不很明显,但是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心。当时如果不是我病得很厉害的话,我一定会接受他的邀请。但已不可能了。兰德尔先生,你能告诉我这是关于什么内容的吗?我一定替你保密。”
在接下来的5分钟里,兰德尔毫不犹豫地把彼得罗纳斯羊皮纸和詹姆斯福音书的要点告诉了院长。
他讲完之后,院长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可能吗?”他咕哝着,“这可能吗?能有这样的奇迹吗?”
“有可能,而且存在着。”兰德尔静静地说,“这就要靠您来判断挖掘中发现的手稿中的一块令人奇怪的碎片了。”
“这是主的作品,”院长说,“我只是他的仆人。”
兰德尔提起手提箱,放到腿上,打开,寻找埃德隆拍摄的第九号手稿的照片。他一边找,一边说,“这是由意大利考古学家奥古斯图·蒙蒂在罗马附近的一处古迹发现的。别人告诉我说蒙蒂教授和他的女儿在5年前曾拜访过您,请求您证实他的发现。可我觉得他的女儿不可能到过圣山。”
“绝对不可能。”
“但是我想知道蒙蒂教授自己是否真的来到这里向您请教?”
院长摇着头说:“没有,没有叫那个名字的人来拜访过我。至少……”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眼角闪动着,竭力去回想些什么。“蒙蒂,你说是蒙蒂?是从罗马大学来的那个人吗?”
“对!”
“我想起来了,我曾同他通过信,我肯定是这样的,可能是在四、五年前吧,或者甚至更早些。这位罗马的教授曾希望我去罗马,由他负担路费,去证实一些阿拉米语手稿。他自己太忙了,无法抽身到圣山来拜访我。后来——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杰弗里斯博士在邀请我合作翻译时,的确提及过一位发现两部著名的公元一世纪时的文件的意大利考古学家。但是,至于与蒙蒂本人在这儿——圣山或其他的地方会面,没有,我不曾如此幸运地拜会过他。”
“我也认为您不曾见过他。”兰德尔说,尽力掩饰住他的痛苦,“我只不过想确证一下。”他把公文包放到地上,只拿出手稿的相片和阿拉米语英文译本的复制品。“这是我来圣山所要呈现给您看的。但是,在我给您看之前,院长,让我先把这个问题的由来说一下,希望您能解答。”
兰德尔没有提及博加德斯及他在该项目中的使命详情,只简单地说明了在《国际新约》正在印刷的过程中,有人偶然发现,在讲述耶稣从罗马经过富西纳斯湖肥沃的土地逃往埃及这一章里有一个年代错误,一个差异。
“但是,根据罗马历史学家记载,”兰德尔总结说,“直到3年后那个湖才干枯了。”
院长听清楚了。“允许我看一下译文。”他请求说。
兰德尔把它递给他,说:“请看第四和第五行。”
院长读了译文,又重新读了第四和第五行。“我们的主,在带着教徒逃出罗马的那天晚上穿过了富西纳斯湖的大片土地。那个湖早就被凯撒大帝派人排干了,那时罗马人已经在开垦并耕耘了。”他摇着头,陷入了沉思。“是的,现在如果你允许我看看这个译本的阿拉米语原文……”
兰德尔把相片递给院长,这位希腊老人扫了一眼相片,皱起眉头,然后抬起头。“这又不过是件复制品,兰德尔先生,我必须看一下原稿。”
“我没有,神父。他们不允许我或其他任何人携带着它旅行,这手稿太珍贵了。他们把它安全地保存在阿姆斯特丹的一个特殊的地下室里。”
院长显然很失望。“这样的话,你给我的任务就双重困难了。看阿拉米语那些细小的文字就已够困难的了。但是检验复制品中的阿拉米文字,并且试图准确地翻译它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张相片是用红外线拍的,它显示出手稿中最微弱的特征,而且……”
“不管怎样,兰德尔先生,复制品只不过是第二手资料,对于我年老昏花的双眼来说,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那么,神父,您至少能分辨出相片上到底有什么吧?”
“我是想看一下,我当然尽力而为了。”他咕哝着站起身,蹒跚着走到放着灯的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巨大的放大镜。
兰德尔密切地注视着神父弓下腰,把手稿的相片放到灯下,透过放大镜研究它。一连几分钟,神父一直全神贯注地检查着相片。最后,他把放大镜放在桌子上,拖着双腿走向他的椅子,然后拿起译文,又重新读起来。
他一言未发地把译文还给了兰德尔,抚摸着他雪白的胡须,说:“你应该知道,杰弗里斯博士和他的同事能够直接看原文,因而有优势。记住这一点的话,便可以说他的翻译是最好的。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些文件一定被认为是基督史上最令人震惊、最激动人心的发现了。”
“我也毫不怀疑这一点,”兰德尔说,“但是,我的确怀疑——或者至少我想知道,是否阿拉米语的翻译是最确切的呢?”
神父搔着胡子后的下巴,陷入了沉思。“就我从这张相片上分辨得出的结果来看,翻译是非常准确的。我不能断言的确是这样的。许多阿拉米文字,你自己也能看得出,经过几世纪已经褪色了,原来的文字几乎消失了,变得模糊不清了。在你所说的那几行里,有几个字几乎认不出来了。”
“我知道,神父,但仍……”
这位希腊老人没有理睬兰德尔,继续说下去:“古代手稿经常是这样的,一个外行人是不能理解这些问题的。首先,我们要来谈谈这些纸草纸的原料。你知道这个保留下来的手稿的纸草纸是什么吗?这种纸是由埃及尼罗河地区生长的一种草茎中抽取其木髓制成的。木髓被剪成条状,然后把两层这样的木髓条交叉粘在一起。这样生产出来的纸草纸不比我们当代廉价的证券纸持续的时间长多少,当然更不能保存十九个世纪。在潮湿的气候中,这种纸就分解了;在干燥的条件下,能保存时间长一些,但是变得极其脆弱,用手指一接触就可能破碎或碎成粉末。你给我看的相片中的手稿碎片,可能是太脆了,磨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上面的文字几乎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在公元一世纪的时候,阿拉米文是用方体字形书写的,木髓纸上的各个字母或各个字都是独立写下来的,因此,单个字间不是互相联系着的。人们也许认为这样书写比较容易辨认和阅读。其实恰恰相反。用草书写成的字体都要远远比它好读。非常遗憾的是,草书到了公元九世纪时才出现。这些障碍就使得研究一件复制品更加艰难了。”
“然而,这种阿拉米语足可以被阅读的,而且全部翻译出来了。”
“的确是这样。就像分布在世界各地的3100份《新约》的碎片和手稿一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