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常锁跟他爸去山外一个村子里走亲戚,回来后就得了这种不知名的怪病,据说浑身发烫,烫的跟刚出锅的馍馍似。
农家人读书少,只能想出这样的形容。
花姐最初没在意,以为是只是普通的感冒之类的,就跟着孙大婶去了。
按道理来说,一名怀孕的妇女最是害怕这些病人,能躲开一点就躲开一点。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也无可厚非。
可是花姐则不然,她觉得这些村民实在太可怜了,生了病没人给看,只能靠着身体硬生生的抗着,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所以花姐挺着大肚子,在孙大婶的扶住下匆匆赶到了常家,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常锁。
看到常锁的刹那,花姐才知道出了大事了,这常锁不但发烧,发烫,而且还浑身打冷战,冻得抱着个被子在床上,不敢下地,而且还鬼哭狼嚎的喊着腰疼啊,痒啊之类的。
花姐当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她强硬的让常锁把被子掀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那常锁身上到处都是红红的小疙瘩,那些小红疙瘩都露了白头,一个个白晶晶,亮灿灿的,有些已经破了,在往外留着脓。
常锁他爹叫常老蔫,平时不吭声不念语的一个人,此时除了着急就只能蹲在门口抽旱烟袋,抽的整个屋子都跟妖怪出没似的。
花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常锁得并不是什么小感冒,而是一种恶性传染病。
那时候只有这种病例出现,人们还没有给它取一个确切的名字。
用现在的词来说,这种病叫天花。
那时候环境恶劣,医疗设备还没现在这么先进,花姐的医术虽然也称得上高明,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时候哪里有治这种病的药啊?
绝大多数得了这种怪病的,最后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而且死也捞不到好死,要么被病痛折磨死,要么就被活活烧死。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这种病传染开来,将会是一场灾难。
望着常锁脸上的那种苦痛不堪,神情萎靡的样子。
花姐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奈,她只能抓紧退出了那房间。
可是在她看到孙大婶那期盼和担心的神色时,花姐又犹豫了。
若是放在以前,估计花姐会直接告诉孙大婶常锁这孩子的病情。
可是现在,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能深深的感受到那种担心和心疼,也越发的对急切的孙大婶感到同情。
她甚至有种冲动,去试一试能不能治好这常锁的病。
花姐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罢了,试一试,成功了就当给自己的孩子积德了,失败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那就姑且一试吧!
花姐对孙大婶说道:“这是一种很难治愈的传染病,我也没把握治好他。”
孙大婶一听花姐这样说,当时就‘噗通’一声跪地上了,抱着花姐的腿哭喊:“花姐,求求你,救救他吧,您是我们落花村的活菩萨,你要是不救他,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常老蔫也走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花姐面前,低着头闷不吭声的就磕头,那头磕得呯呯响,无论花姐怎么说,就是不起来。
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蔫不吭声的男人,也有自己的一份尊严,能够丢下尊严跪着去求人,可见常老蔫也是真的没辙了。
孙大婶越这样哭哭啼啼的,就越让花姐感到为难,父母对儿子的爱让她感动。
她叹了口气道:“这种病应该就是瘟疫之类的,我实在没把握,我可以试一试。不过有几个条件,你们两个必须要听我的。”
听到花姐同意了,常老蔫和孙大婶这才起身,对花姐恭敬有加。
说到医术见识,花姐比起这些村民来自然是见识非凡,那时候并没有太多病例可供花姐参考,可是就她判断常锁这病情的眼光来看,花姐已经可以称之为医道高手了。
这种病跟瘟疫比起来虽然有些差距,却也相差不远,至于感染源和起因,那就更为简单了。
原因就是这连绵不断的大雨引起的,阴雨连绵导致山村内环境愈加恶劣,各种细菌病毒滋生。
而常锁走亲戚的那家人所在的村子里,此时正在闹瘟疫,在常锁去的时候也没闹大,许是刚刚开始出现个例的情况。
常锁巧不巧的被传染了,回到家就犯了病。
那村子闹瘟疫的事只是因为山路崎岖泥泞,消息传递不灵通,所以落花村这边还不知道而已。
花姐不知道,她这一试,却把自己的生命都试了进去。
“我需要枸杞,当归,灵须子,车前子……”
花姐一口气说了十几种中药后,常老蔫怀揣着孙大婶的一只银镯子就钻进了雨幕中。
“孙大婶,你去我的药田里,算了,我自己去吧……
你千万不可以把常锁得病的事情说出去,万一传出去了,恐怕会引起大乱子。”
花姐如此的嘱咐了孙大婶两句,便一路急匆匆的又赶回家。
在药田里采了药之后,又一路急匆匆的赶回了常锁家。
这一来一去,又让雨淋又跑路,花姐再给常锁熬完一副药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不对劲了。
这肚子疼得实在厉害,已经疼的额头冒汗了。
孙大婶一看花姐这情况,可是吓坏了,忙问道:“花姐,你没事吧?这肚子里的娃踢你了?”
花姐摆摆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花姐强忍着疼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然后开口道:“孙婶,这药差不多了,可以去给常锁服了。”
孙大婶没动,而是担心的看着花姐。
花姐勉强一笑:“我是医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没事,你去吧。”
孙大婶这才小心翼翼的去给常锁服药。
殊不知,等孙大婶再回来的时候,愕然发现花姐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身下,是一滩血红血红的血水。
第222章 花姐(四)
孙大婶当时吓坏了,赶忙把花姐扶起来放到另外一个屋子的床上。
等花姐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花姐摸着自己的肚子,已然感受不到其中的那种共鸣感,悲伤之下,痛苦流涕。
孙大婶守了她一夜,也是忙活了一夜,总算把她救醒了,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花姐身上牵连着她儿子的生命,更何况花姐失去孩子跟她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孙大婶内心深处已经痛苦不堪了。
花姐却只是埋头痛哭,并不曾埋怨她一句。
整整一天,花姐哭得两只眼睛都肿的像桃子一般,直到深夜,常老蔫回来了,看到花姐这个样子,顿时惊呆了,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劝慰花姐,只能低着头,闷不吭声的抽着烟袋。
花姐看到了常老蔫辛苦带回来的药材,抹了一把眼泪,忍着身体和心理带来的巨痛,毅然下床熬药,花姐的想法很简单,她已经知道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既然孩子已经失去了,就尽量不要让其他人也承受这种痛苦了。
所以花姐对于常锁的药汤熬的很认真,或许是老天作美,常锁在喝过花姐的药之后,身上的红疹居然真的消散了。
原本按照这样的治疗方式,再有几天,常锁的病也就会好了,花姐甚至连后期的善后工作都想好了,如何消毒,又如何抑制病菌。
可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外面那个村子闹瘟疫的事情传到了落花村里。
老村长召集全村人开大会,对于预防瘟疫的工作做了一番讨论,严厉的提出了要求,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再出村,以防止瘟疫的蔓延,并且各家各户互相监督,一旦有了瘟疫出现的迹象,立刻既要进行处理。
怎么处理老村长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那肯定只有一个字——死。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有人注意到这次开会,常家没来人。
在以往,常家那个小子对于这种聚会似的情况,那可是积极分子。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没在。
不止他没在,连他的爹娘都没来。
接着有人就开始议论开了,说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有好事的开玩笑说前段时间这小子不是去隔壁村相亲了么,难道至今没回来。
另外一个说前段时间明明看到他回来了,可是最近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几个人的议论顿时引来了众多人的注意,老村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了。
他隐隐的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老村长当机立断,带着全村的人直奔常家。
孙大婶恪守花姐的嘱托,像平时一样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摘菜,上山,回来后做饭,像往常一样跟隔壁大妈聊天,只是这聊天的内容实在索然无味,因为孙大婶总是失神,让对方聊八卦的兴致大减。
今天她听隔壁的大妈说村里在开会,据说挺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可是他们家却没人去。
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老村长通知的时候,孙大婶他们根本魂不守舍的,根本就没注意这件事。
因为以前也有过开会,偶尔也有不去的时候,谁会在意啊?以前也没出过啥大事。
孙大婶隐隐的觉得这次好像有点不同,你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也说不明白,只是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要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孙大婶把手里要洗的菜放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摘掉围裙,准备上街去看看,或许,现在还来得及吧!孙大婶如是想。
就在她拉开门栓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老村长首当其冲,对着孙大婶道:“常老蔫呢?让他出来。”
孙大婶傻眼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来的这么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我们家老蔫没在家。”
孙大婶顺口说道。
可悲的是,常老蔫的身影随即挑开了门帘走了出来。
谎言当场被揭穿,孙大婶羞得好悬没昏厥过去,不过这婆娘也豁出去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梗着脖子站在门口。
这一看就是有猫腻的样子,要不然为何会撒谎?许多人心里已经认定了老常家有事。
常老蔫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这么多人,顿时又蔫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村长直接对着常老蔫问道:“老蔫,你们家常锁呢?”
常老蔫哆哆嗦嗦的,想说不知道,又不敢说不知道,想要说就在家里,又怕这群人把常锁抓走烧死。
所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支吾明白。
老村长一看常老蔫这情况就知道常锁有事,带着众人就往屋里冲。
孙大婶伸开双臂拦在了堂屋门前,不但没起到阻拦的作用,反倒更加激起了老村长等人一窥究竟的**。
可怜常锁这个时候身上的红疹确实是消了,但是原来那些脓包破裂后的血痂还在,浑身上下不下几百处这种血痂,看起来让人作呕。
老村长等人冲进屋子后顿时就傻眼了,不光老村长,跟老村长一起来的那些人也都吓傻了,一个个都吓得不住后退,他们不知道这常锁得的病是不是瘟疫,到底传染不传染,但是就常锁那个样子,就让他们感到恐惧,本能的认定,常锁得的病,就是瘟疫。
老一辈子经验告诉他们,得了瘟疫的人,那是肯定要死的,如果传染开来,别说他们一个村子,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都会遭殃。
此时此刻,他们跑也是跑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烧死常锁。
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是自私的,整个人村子里的人根本没用人组织,自发的就聚集了几十名壮硕的胆大小伙子,要一把火把常家烧了才算甘心。
孙大婶和常老蔫自然不肯同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是这些年轻壮汉如何会听他们两个人的哭诉,一群人蜂拥而上,把孙大婶和常老蔫架出了常家,剩下的人找来稻草,把老常家的房子围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点火的时候,花姐出现了。
第223章 花姐(五)
“老村长,给我七天的时间,我保证把他治好。”
花姐拦住了要烧死常锁的众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众人面对这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一个个都住了手。
无他,打从这女子来到落花村,几乎全村的人都受过这美丽女子的恩惠,每个人看到那熟悉的碎花红棉袄,看到那女子头上的一朵小红花,都会忍不住的侧目。
不单是因为她生的美丽,长得端庄,更多是因为她的菩萨心肠,精湛的医术。
所有人都知道花姐包治百病,但是眼前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病,它是瘟疫,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疫。
人们不敢想象如果花姐救治不力之后的后果,也不敢想象整个村子变成瘟疫村之后的后果。
即使花姐的话语如此坚定,人们依然不敢把希望全压在她的身上。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花姐来的时间太短,而许多年轻的小伙子们早就窥伺已久,却没有机会亲近她。
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就像一尊菩萨一样,让人心生亵渎却不敢表露。
即使是怀孕了,肚子微微隆起,她依然显得那么圣洁,那么艳丽。
只是此时的人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常锁身上,却忘记了这个肚子微隆的女人不知为何脸色如此苍白,那微隆的肚子已经趋于平静?
人们不想去冒险,却又不肯去得罪花姐,毕竟现在是危险时期,得罪了这名医术精湛的美丽女子,就等于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天知道这女子会不会小心眼一次,拖延一下你的病情。
那或许就是生与死的竞争。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一点无可否认。
老村长再三权衡,对着花姐道:“你真的可以治瘟疫?”
花姐斩钉截铁的回答:“七天,常锁如果没有完好如初,您可以把我连他一起烧死。”
老村长认定了花姐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奇女子,索性就押了一次宝在她身上。
“各位乡亲们,我们先回去,让花姐给常锁看病,她保证,七天之内,把常锁治好。
常锁是我们的乡亲,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相濡以沫的兄弟姐妹,我想,大家都不想让他死。”
老村长的话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有些脸红,所谓的亲人,朋友,兄弟姐妹都是扯淡,相濡以沫这个词用在这里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老村长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但是现在花姐保证可以救人,那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给他一次机会呢!这样,我做主,七天,七天以后,常锁如果痊愈,我们就给咱们的女菩萨上供敬香,咱们给她塑像参拜。
如果她失败了,我们再……”
再什么,老村长也没说下去,因为刚才花姐已经说过了,大家心知肚明。
就这样,花姐暂时救了常锁一命。
让人悲愤的是,门外的那些人虽然说了给花姐七天时间,可是却组织了轮班人员,轮流在常家的房子外驻守,名为当帮手跑腿的,实则是用来监视花姐的,他们怕,怕万一花姐把常锁放跑了,那全村人都要被瘟疫祸害。
这一点,连常老蔫都看得明白,何况是花姐。
不过花姐并不在意,她只是淡淡的笑着,嘴角满带着掩饰不住的讽刺感。
七天后,当常锁以近乎一个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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