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我妈又走了,我蹭蹭蹭的又爬上了竹梯,偷眼往对面瞅着。
这群家伙还在喝酒,吵吵嚷嚷的跟过节似的。
我心说人家这里死人呢,你们还跟喝喜酒似的,唉,真是不是自己家不知道啥叫愁。
这时候我又听到了大门一阵哗啦哗啦响,可把我吓坏了,三下两下蹦下梯子,我一猫腰,钻进了角落的厕所里。
“欧宁,欧宁!你在么?”
“欧宁,宁娃子,你在么?”
一阵阵低低的呼喊声从门缝里传了进来,我心中一喜,赶忙从厕所里跑出来,跑到门边,把门上的小窗口一掀,靠着门板道:“就知道是你个胆小鬼,咋样,给刘姥爷磕头的时候尿了没?”
大雄呲牙一笑:“别提了,我都差点晕过去,快点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我不屑道:“你还带好吃的?我家啥没有啊?再说了,你们吃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妈做的,我啥没吃过啊?”
大雄献宝似的把举起了手中的盘子道:“拔丝地瓜,我就不信你妈天天给你做。”
我眼睛一亮,我爱吃甜食,我妈做的拔丝地瓜确实是我的最爱,那晶莹剔透的糖浆,金黄金黄的地瓜,刚刚出锅的拔丝地瓜,我能扯着糖浆丝站到凳子上,高举起来都不会断,既好玩又美味。
不过这东西做起来比较困难,主要熬糖浆麻烦,所以我妈很少给我做。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妈妈怕我吃多了糖把牙吃坏了,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时的我不知道妈妈这么多苦心,只是觉得妈妈平日里挺忙活的,做这个菜或许很累,所以才做的少。
此刻大雄端着一盘子拔丝地瓜,自然把我给贿赂了,赶忙拉开大门,把他手里的盘子先抢过来,扯起一块地瓜先塞进了嘴巴里。
大雄跟做贼似的转身进来,把门关好,蹲在院子里看着我吃东西。
还笑嘻嘻的说道:“甜吧?”
“甜!”
“我好吧?”
“好!”
“那晚上我跟你睡了。”
“啊?你爸妈同意了?”
“我爸说明早要早起帮着抬棺,我妈还要做豆腐脑,哪里有时间管我,我随口一说,他们就答应了。”
“胡说八道,你妈妈不是不让你跟我在一起玩么?”
“那是以前,现在……我爸同意了就行了,所以……”
“所以你就来了?”
“嗯!”
我眼珠子都瞪圆了:“甘成雄,虽然现在流行搞基这个词,但是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从不搞基男子汉。”
大雄眨巴了两下眼睛道:“搞基是啥意思?”
我挠了挠头:“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那啥,晚上你不要尿炕就好了。”
大雄连忙点头:“我四岁的时候就不尿炕了,我现在都七岁了,哪里还能尿炕?”
我心说你四岁不尿炕还好意思显摆,人家孩子一岁半就知道自己要尿尿,你这都四岁了还尿炕呢。
“行了,行了,别叽歪了,你作业带了没?”
“你忘了,我放学就没带书包。”
“那你不做作业了?”
“在学校时就做完了啊!”
“呃,你比我牛,那啥,我屋里桌子上还有一份,你也做了吧!做完了咱俩好玩。”
……
不得不说,甘成雄这小子虽然人不太像英雄,胆子也比较小,但是他的可取之处就是这娃娃的成绩还不赖,虽然在全班都是垫底一级的,嗯,至少比我还要好那么一点。
说到学习成绩,我是我们班上最差劲的。
小学二年级,每次考试都是勉强及格。全班三十个学生有二十九个抱着双百试卷回家的,独独剩下那一个就是我。
还好,及格万岁。我坐在梯子上,摇晃着小腿,吃着拔丝地瓜,看着大雄趴在我的作业本上奋笔疾书,心说这日子咋过的这么惬意呢?
然而,好事这东西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又消失的如此之快。
当我美滋滋的享受美食,当我惬意的吊着小腿悠闲的坐在梯子上看着甘成雄给我写作业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烈的,胆子似乎都吓破的呼喊声把我从梯子上一下子给吓掉了下来。
‘啪啦’,我手里的盘子被我脱手摔在了地上,一块玻璃碎片弹起,割破了我的手掌。
那股子钻心的疼痛也依然没能让我有所清醒。
我的脑海中不停的响着对面传来的那三个字:“诈尸啦!”
诈尸?诈尸?
难道说刘姥爷诈尸了?我靠,这可是大白天的,诈什么尸?
我手忙脚乱的再次爬上竹梯,探头探脑的向对面看去。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恐怖的一件事,恐怖到我手脚抽搐,又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第12章 鬼上尸身
‘噗通’
我从梯子上掉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刚刚摔碎的盘子碴上,顿时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
大爷的,我怎么这么倒霉。
我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拉开大门的门栓,撒丫子便跑了出去。
“哎,欧宁,你干什么去?”
大雄一看我慌里慌张的跑了,也吓了一跳,赶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我刚跑了两步,琢磨了一下,不对,爷爷一直教育我,遇事不慌张,对,我不能慌。
我是老欧家的种,我是男人,我不能慌!
我扭头又往回跑,正好撞在赶出来的大雄身上,伤口疼的我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我必须坚强。
我一把推开大雄,再次来到了梯子底下,深呼吸,一,二,三。
我像一个猴子般再次爬上了竹梯,虽然我的手很疼,但是我强忍着,我不出声,我也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隔壁院子里的那个怪物。
对,就是怪物。
当我再次爬到梯子上向对面院子里看的时候,我发现院子里的人已经吓得四散奔逃了。
或许原本就没剩几个人,因为此时已经是晚上,该吃完饭回家干活的都吃完了,该走的都走了。
只剩下几个酒鬼还在推杯换盏。
可是刚刚那一嗓子后,那几个酒鬼也不见了人影。
我趴在墙头上,盯着院子里的五个人,心惊胆战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站在院门口双腿打抖的是谢梅芝,院子中跪着的是刘泰,刘泰面向着我跪着,刘泰前面站着我爷爷,手里提着桃木剑直指前方。
在我爷爷的面前,站着一名头发沾满了灶灰,脸上长满了白斑的老头。
他的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或者用毫无人气来形容更为贴切,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的后脑上有个血洞,血呼啦啦的看着很渗人,他穿着厚厚的寿衣,灰的,褐色,黑的,隐隐的还能看到里面的红色寿衣。
寿衣宽大,长及脚面,他的一双脚,这是怎么样的一双脚啊?
饱经风霜的老皮上满是老茧,一块绿一块白的斑点让人看了就有种发毛的感觉。
可以想象,深更半夜,一个死透的人突然站在了你的面前,就这形象就足以吓坏很多人。
你说这是白天,是,这是六点多,天还没黑全,但是我告诉你,白天见鬼更可怕。
然而让我恐怖到心惊的并不只是这个形象,毕竟我是连鬼都见过的农村孩子,虽然我年纪小,我很怕死人,我也很怕鬼。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胆小鬼,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无知者无畏。
我并不知道鬼有多吓人,当我那夜见过红衣老头,见过鬼爪,见过刘权,见过白衣女鬼后,我的那点恐惧心理也在渐渐的消散。
我也不知道死人有多可怕,毕竟绝大多数的死人都是躺在板子上一动不动的,更何况我还摸过死人,就像看到一个老人睡觉一样的感觉,只是身体凉一点罢了。
正因为我见过,我摸过,所以我不知道它们有多可怕,不知则无畏。
那我畏惧的是什么?我害怕的是什么?带给我恐惧的又是什么呢?
是这个老头,刘姥爷的身体,或许此时叫尸体更为贴切。
此刻,他是活的,他不但是活的,还抓着我的妈妈。
没错,我没看错,他就是在抓着我的妈妈。
他的一只手掐住了我妈妈的咽喉,他正对着我爷爷站着,似乎有些畏惧我爷爷。
他就像一名劫持了人质的匪徒在和一名老练的警察对峙一般。
我妈妈居然很淡定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掐着脖子,只是略微的皱着鼻子,似乎这老东西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电视上,小说中那些描写鬼啊,死尸之类的镜头都是特么鬼扯的,真正的鬼,或者死尸,都是有智商的,不会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直接跟道士开干,张牙舞爪的上去又撕又咬,最后被打得遍体鳞伤,那是缺心眼。
鬼是少了三魂七魄中的生魂,但是感情还在,它们也知道恐惧,知道悲喜,知道爱恶……
用一句话来说,鬼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要不然怎么会有女鬼找书生谈感情的动人爱情故事?怎么会有厉鬼杀人事件?怎么会有道士降妖除魔?
这只能证明一点,鬼除了没有肉身,其他跟人是没啥两样的。
只不过他们更为顺着自己的喜好做事,更容易顺心而为。
就像此时此刻的刘姥爷。
我呸,你抓了我妈妈,我还叫你个屁的姥爷,死老鬼,别让小爷我逮着机会,不然我……
我手里捏着刚刚夹在课本里那张黄纸符,恨不得立马贴到刘老头的尸体身上。
我正在趴在墙头偷偷的侦查军情,就听到对面我爷爷喝了一嗓子:“刘权,你敢上你老爹的尸身,还敢伤生人,你就不怕遭到地狱洗炼,永世不得超生么?”
原来是刘权上了刘姥爷的身?这个王八蛋,那晚见他我就觉得这货不是好人。
不对,不是个好鬼。
别人鬼上身都是上活人身,你这王八蛋居然上死人身,这是要吓死几个?
你大爷的你上身就上身,闹事就闹事,你抓我妈妈算啥事啊?
刘权那尖细的声音从刘姥爷的嗓子里‘嗬嗬’的发出:“老欧头,不关你的事,你别多管闲事,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要弄死这老头和那臭娘们,你别拦我,不然,我掐死你儿媳妇。”
我爷爷气得火冒三丈,可是又没办法,自己儿媳妇在人家手里,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他只能好言相劝。
“我说刘权啊,昨夜你去我医馆,是早就谋划好了要来害你爹和你嫂子吧?”
我爷爷把桃木剑收起,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那里,眼睛却一直瞟着大门口的方向。
大门那里,刘泰的老婆,谢梅芝虽然吓得浑身颤抖,眼中却带着一股怒火。
刘权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没错,我就是要弄死他们俩!”
我躲在墙头上这个恼火啊!
这小子还是他亲爹生的么?都说坑爹一族特别奇葩,什么天一哥,加鑫哥那都弱爆了,就连祖名哥和张默哥都不是对手。
那些家伙虽然坑爹,可是也没到把爹给坑死的节奏。
看看眼前这位,自己都死了,还专门跑回来坑爹,还专门挖个坑把自己亲爹给整死了。
坑爹到极致,不过如此啊!
我正躲在墙头在心中恶狠狠的谴责刘权这货,结果刘权一句话,把我又差点从墙头吓掉下去。
第13章 谁该死?
这世界上最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什么?
刘权说:“谁让他们弄死我的?我就是要报仇。”
嗯,我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从墙上摔下去了。
就现在的我看来,最让我意想不到的莫过于别人都是儿子坑爹,刘权这货却是爹坑儿子,还是往死里坑儿子。
就在我满以为刘权这小子在胡说八道的时候,这哥们就跟陷入了回忆一般,口中喃喃道:“我不就是好吃了点,好玩了点,好赌了点么?”
刘权一边讲着,一边发了狂,他疯狂的问道:“他们,他们凭什么要杀我啊?就是这个老不死的,我还是不是他亲儿子?他为什么要杀我?啊?
欧老头,你说,我也是条人命,难道我就该死?”
天呐!还真是刘姥爷杀了他亲儿子?不会吧?村里不是传闻刘权死于心脏病么?
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那老头一把年纪了,他那个嫂子也是又矮又瘦的类型,怎么可能搞得过他一个大小伙子?
“哼!”
一声冷哼响起,打断了刘权的自言自语。
我转头看去,发现这声音居然是站在门口双腿打摆子的谢梅芝发出来的。
这娘们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虽然她还是很害怕,虽然她仍然在打抖,但是她还是咬着嘴唇怒斥道:“你还真是该死。
你那是好吃了一点么?你家里但凡有点味道的东西都被你先吃了。
你那叫好玩一点么?一个月有三十天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天还是回来要钱。
你那叫好赌一点么?家徒四壁了,都穷到老鼠进屋都哭的程度了,你娃还能跑回来把老爹的床板拆了去赌一把!你那是拆床板么?那是拆你爹的棺材板啊!
你说说你该死不该死?”
我心中跟着谢梅芝的话一条条的驳斥着刘权的罪行,突然发现这小子还真该死。
我虽然小,但是也知道劳动致富的道理,同样知道赚钱不易,节俭守成是美德。
可是连我这种小孩子都懂的简单道理,在刘权这种人身上,却根本体现不出一丝一毫。
他想的,只是怎么自己吃好,喝好,玩好,耍好。
至于父母兄弟的死活,关他屁事。
所以说这小子该死,刘姥爷真是好脾气,他哥刘泰真是好哥哥,换成是我,我早把丫按尿盆里憋死了。
不过刘权这小子该死是该死,但是我妈不该死啊!你这么说话真的好么?会不会刺激到刘权?
这小子脑神经可是有毛病,经常短路,俗称脑残,万一刺激到了,他手底下一用力,刘姥爷那粗黑的手指,惨白的指甲可就掐断了我妈的脖子了,那我妈不是白死了么?
可怜我的妈妈,居然还能那么镇定的站在那里,丝毫不在意谢梅芝的话是否会刺激到刘权。
她只是在刘权说出自己是被他老爹杀害的时候瞳孔微微缩了缩,然后又归于平静。
果然,刘权被谢梅芝一顿数落驳斥的火冒三丈,气得他控制得刘姥爷的尸身都在发抖。
一具尸体浑身发抖,你可以想象有多恐怖了吧!
“我该死?我该死有警察叔叔管我,轮得到你们对我下手么?可怜,我死的冤啊……”
刘权死得冤几个字喊出口的时候,我发现刘姥爷的尸体体表隐隐的泛出了一股红光。
与此同时,我爷爷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伸手在腰间的布袋里摸出了一张蓝色的纸片。
我自然认得那是符咒。
我爷爷跟我讲过,符咒分五种,黄,蓝,紫,银,金,威力也是从小到大,不同道行的人使用起来威力也不一样。
道行不够的人妄图使用高级符咒的结果是很严重的,我爷爷说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使用紫色的符咒,银色和金色的那得是得道的高人才能使用的。
而且符咒的画法也是很有讲究的,黄色的就不用说了,作为最常用的符咒,只要粗懂道法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画出来,只是威力大小跟人的道行有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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